第67章

第067章 第 67 章

寶安堂治死了人的事情在泾縣也算是鬧得滿城風雨了, 只是後來官府強力為寶安堂辟謠,這才勉強保住了了寶安堂數十年的名聲。不過一時間關于這人死亡真相的各種流言還是甚嚣塵上,百姓們出行時也多了幾分惶惶。

不過才過了幾天功夫, 官府便宣布殺人兇手已經抓到了,大家不用害怕。

“我聽說啊,那殺人兇手就是孫府的船工!說是那兇手要從死者那兒偷什麽東西,沒偷到反而被死者抓到了, 死者還威脅他要告發他!後來這兇手怕了,就往那死者藥碗裏下了毒, 結果就被毒死了!”

“要我說, 最離奇的就是這毒藥, 居然不是砒霜鶴頂紅, 而就是普普通通的菌子!”

“可不普通, 你沒聽縣太爺說麽?那菌子可是千裏迢迢從雲州來的,咱們本地都沒有呢。”

“早就聽說了那雲州煙瘴橫行, 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麽狠辣的毒物, 我以後呀, 再也不買雲州的東西了!”

“拉倒吧,你也不想想雲州離咱們這兒有多遠,便是你想買雲州的東西, 你能買得起麽?”

“嘿,你這話說的, 我怎麽買不起了!你……”

“我說你們這些人, 羅事都羅不清楚!現在重要的是,什麽東西那麽值錢, 偷不到就得要人命?”

“好像說是什麽遺書?”

“遺書?媽呀,什麽遺書這麽值錢?”

坐在旁邊桌子的李舒妄聽了小茶館內這一番對話, 調侃道:“大人這招可不是第一回用了。”

楚昭給李舒妄倒了杯茶,一旁的馮逢瞧在眼裏,驚在心裏,面上卻沒露出半分痕跡來。

“不管是什麽招,好用就好。”楚昭也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李舒妄心說大人果然是大人,瞧瞧這心胸氣度!她四下打量了一番這茶館,若不是剛剛那一場精彩的群口相聲,李舒妄還真不知曉一大早楚昭把她拉來這麽個平平無奇的小茶館來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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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産茶,百姓愛茶,茶攤茶館處處可見,便是小小泾縣也有十餘家大小不一、檔次不同的茶館,而各種野茶攤便更是數不勝數了。李舒妄小的時候沒少被李忠抱着往茶館裏跑,故而縣城裏那些老茶館雖然大同小異,她卻都熟悉,自然也能分辨這家茶館剛開不久。

李舒妄沒多說什麽,只是嘗了口楚昭給倒的茶水,比其他茶館喝的要澀一些,再一瞧那葉片,也比其他茶館的茶葉要更大、更厚實。這茶水單喝有些澀口,李舒妄便撿了塊桌上的茶點吃。她吃的雞子餅。這雞子餅圓圓小小,外表焦酥,她便以為這東西該是酥香可口的小餅,沒想到居然是鹹口的,且十分油潤細膩,她再一瞧那餡心,紅色裏還帶着點透明……她一口把剩下的雞子餅都吃了,随後問馮逢:“這鋪子是你們家的?”

馮逢驚訝:“姐姐怎麽……”

李舒妄趕緊擺擺手,讓別喊姐姐了,聽着怪起雞皮疙瘩的:“直接叫名字就是了。”

“好的,小舒姐。您是怎麽知道這鋪子是我家的産業的?”馮逢說着說着,轉頭看了看楚昭。

楚昭搖了搖頭,示意他可沒說,卻又道:“不過此事也好猜,衙門才剛剛放人,這裏就得了消息,肯定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而引蛇出洞的法子是他們一起商量出來的,那散播謠言的人是誰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李舒妄有些被那雞子餅膩到了,往喉嚨裏狠狠灌了一口粗茶,這才緩過來些,接着就告訴楚昭:“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所以我是嘗出來這裏頭的餡兒好像是雲州的火腿,這才發現的。”

楚昭:……

“哈哈哈哈小舒姐可真有意思。”馮逢笑着說,“只是你有去過雲州麽?我怎麽瞧着你對雲州很是熟悉呢? ”先不說今日的雞子餅了,之前也是李舒妄第一個想到那迷藥可能是菌子所制。

“別誤會,我對雲州不太熟悉,只是對吃的比較熟。”李舒妄說着說着,找來了小二,讓他給一邊說得唾沫橫飛的幾名客人加了一碟雞子餅,“我瞧他們上嘴皮碰下嘴皮沒停過,也挺累。”

小二瞧了一眼馮逢,馮逢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小二彎了彎腰,喜笑顏開地說:“姑娘可真是心地善良,我這就給他們拿過去。”

“楚大人,小舒姐,馮家設這茶棚絕無他意,只是做生意的,總歸要……”馮逢臉上有些尴尬和無奈。但把馮家的消息集散地(之一)透露給楚昭,是馮逢和自己母親商量後慎重下的決定。馮家只有她們母女二人,安全比什麽都重要。而适當向縣令“投誠”也是她們獲得安全的步驟之一。

“生意做得就是信息差,只要在律法框架之內,誰也不能說你什麽。你說是吧?楚大人?”

楚昭點了點頭:“別地我不知道,在泾縣,只要你們奉公守法,沒人會找你們麻煩。”

馮逢正反複咀嚼着李舒妄所說的“信息差”三個字,越想越覺得這三個字雖然從沒聽過,但實在精妙準确,連楚昭的話都慢了一拍才回答。

好在楚昭并不是計較這種小事的人,他敲了敲桌子,告訴馮逢現在放出去的留言引導性太強、內容太過真實,讓她再加些料進去。

馮逢似有猶豫,卻聽李舒妄道:“馮大小姐,在造謠這方面,我們楚大人可是專業的,您聽他的就成咯。”

楚昭笑了笑,淡淡道:“李舒妄,你還記得你名字裏的妄是什麽意思麽?”

李舒妄做了個往嘴巴上拉拉鏈的動作。

有人生怕流言傳不開,進不了該進的耳朵;有的人卻因為這些流言怒發沖冠,恨不得沖進縣衙把那些胡亂說話的人直接殺了!

“不是,張大哥你們真的覺得是魯莊藥死了小薛?他兩可是穿過一條褲子的兄弟!怎麽、怎麽可能就為了一張破紙,就把人給藥死了?”趙四雙眼通紅地盯着張奇,“你說,是不是衙門裏的人抓不到兇手,故意拿魯莊頂缸?大哥,他們不查我們查!我明天,不我現在就去寶安堂把那幾個庸醫抓來,是他們,一定是他們瞎開的藥,這才害死了小薛!”說着舉起木棍來,便要往外沖。

張奇面上沒什麽表情,也沒有言語,直接一腳踹了過去。他這一腳勁兒極大,趙四直接被踹倒在地,粗木棍也脫了手,直躺在地上叫喚。

趙四從小被張奇教訓習慣了,即使是滿心委屈不解,卻一點都不敢分辨,忍着疼,自己爬了起來,小聲道:“張、張哥。”

“腦子清醒點了麽?”張奇問。

“張哥,小薛是咱們的兄弟啊!”趙四忍不住嚎哭起來,“怎、怎麽就能因為一張紙,就要了多年兄弟的命啊!”他心裏又何嘗不明白,便真是那寶安堂的大夫各個是庸醫,最多也就是開些吃不好、治不死的糊塗藥罷了,怎麽可能下重手把人給毒死!

張奇沉默了許久才和趙四說:“你只覺得那是一張紙,旁人眼裏那是富貴的通天梯。今日下午衙門還要來人搜查小薛的房間,說不得還得問我們些話,你少給我往外跑,乖乖聽人差遣聽到沒?”說到最後,張奇不免聲色俱厲起來。

趙四打小最怕張奇發脾氣,如今見他動了真火,只得諾諾應是,又忍不住瞪着一雙牛眼“小聲”問:“張哥,老爺子真留了遺囑說是把錢都留給表少爺啊?縣衙下午還過來那就是那遺囑還沒找到還在小薛房裏?”

張奇上前又是一腳,冷冷道:“你本事那麽大怎麽不在大街上嚷嚷?在這破院子裏嚷嚷什麽?”

趙四捂着腿不敢說話。

“咱們一個船工,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多餘的事情不要管!” 趙四雖然蠢,但為人憨直,誠心把張奇當兄長,這麽多年下來,兩人之間倒也真有了些兄弟情,是以張奇才一再警告趙四,“特別是你的腦子還不如豬腦子,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趙四捂着發疼的小腿骨低聲應和着,雖然心裏還在痛惜自己兄弟的死,卻真什麽都不敢做了。

張奇眼睛往門邊一瞟,不出意外地瞧見了一片一閃而過的衣服角。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一口嘆息咽進了肚子裏。

當日下午,楚一親自帶着人來搜查薛義和魯莊的房間,裏裏外外翻了個遍,硬是沒找到那張所謂的“遺囑”,反倒弄得院子裏亂糟糟的。

趙四被張奇教過了,縱使心有不滿,一個字也不敢說。六個船工裏,王曉年級最輕,最年輕氣盛,容不得這等仗勢欺人的小人,當下便怒氣沖沖地去找楚一麻煩。

而從衙門出來尋楚一的楚七,卻在他前一腳到了。

“莫找了,馮家人私下跟大人說好了,不管這東西有沒有犯人找到,就當它不存在,直接把人殺了一了百了!”

“可……”

“可什麽可?你還沒翻夠這些地方?”

“那大人有沒有說什麽時候?”

“後,诶誰在那裏!鬼鬼祟祟的作甚麽!?”

王曉憋紅了一張臉闖了進來:“什麽鬼鬼祟祟!這是我們自己的院子!你們官府的人就可以随意闖進來随意亂翻東西了麽!殺人的是他魯莊,又不是我們!”

楚七看了看王曉扭頭朝楚一笑了笑:“诶楚一瞅見沒?這就是你拖泥帶水的下場,連個船工都瞧你不起!”

楚一擡起了手裏帶着劍鞘的劍,冷着臉道:“官府辦案,豈容你放肆!若再口出不遜,小心我不客氣!”

“不客氣便不客氣,你有本事……”

“王曉!你瘋了不是!?”張奇聽聞此處有動靜,趕緊跑了過來,先讓趙四死死圈住王曉,又讓人捂了他的嘴,随後連連向楚一楚七道歉,又連着塞了個兩個沉甸甸的荷包,這才叫楚一和楚七面色稍緩。

“難怪你們家大小姐器重你,這滿院裏也就你一個有腦子。”楚一說罷,袖子一揮,“兄弟們,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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