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前因後緣

5   前因後緣

◎自此,鄂以筠住進了春禧殿後院。◎

一句“別怕”,給了年幼的她安慰,那時,前世的記憶并不分明,她仍舊更像一個孩子,她尚且不知何為死亡,可卻也沒由來的害怕。

大封六宮旨意下來,貴妃成了乾隆一朝第一位皇貴妃,愉嫔也成了愉妃。

只是各人命數已定,皇貴妃的旨意是傍晚下來的,但是次日午間,皇貴妃便薨逝了。

喪儀那幾日,是他陪在自己的身側,一如那日慈寧門下,兩個年幼的孩子,在那個寒冷刺骨的冬日,手捧着新生的梅花,好似這世間新舊交替,在這紫禁城裏彼此溫暖。

而那句“別怕”,此時,卻與方才千秋亭,那聲“當心”,一起又一次回響在耳邊。

———

“怎麽還不下來?”

馬車外傳來永琪的聲音,鄂以筠這才意識到,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她掀開身後的簾子看了一眼,已經停在了知春園前的角門那兒。

鄂以筠回身看了一眼語芙,嗔怪:“你怎麽不提醒我?”

語芙一臉委屈:“姑娘閉着眼睛,奴婢以為您睡下了,奴婢喊了您您也不回,便沒敢打擾……”

鄂以筠吃了癟,她沒睡着,她只是閉目養神一心回憶過去,完全兩耳不聞別的聲。

她輕哼了一聲:“下去吧!”

雲啓和聞聲而來的小厮早早地把腳凳放在了馬車邊上,語芙先一步下了車。

鄂以筠探出身就見永琪站在最前面,朝她伸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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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笑了一聲,把手虛虛地搭在他的手上,下了車,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厮,說道:“你先進去吧。”

等小厮走遠了,她才又看向永琪,揚了揚下巴:“你也算完成了太後的任務了。”

永琪仰頭看了眼已經小了許多的雪,說道:“還下着雪,先進去吧。千秋亭裏,腳要是崴到了的話,記得叫語芙給你上藥。”

以筠愣了愣,千秋亭她雖滑了一下,卻也不曾摔倒,腳應該也是沒有大礙的,卻不想他還記着。

“知道了。”以筠看着已然上馬,正居高臨下望着自己的人,想起了什麽,朝雲啓說道:“回去叫人煮碗姜茶。”

她在下面,自然看不見永琪坐在馬上,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

永琪調轉了方向,頗為爽朗地看了一眼鄂以筠,一邊縱馬,一邊說道:“後日是額驸生辰,公主府宴客,後日巳正我會來接你。”

鄂以筠看着揚長而去的人,才想起來今日和婉也曾和她提起過後日便是和碩額驸的生辰,宴請了三兩友人小聚的。

“姑娘,進去吧。”語芙出了聲,鄂以筠才回過神來,往裏頭走。

本打算去怡真堂見了額娘就回出雲軒休息,卻不想水之說額娘在屏山院。

“姑娘,那咱們是回出雲軒還是去屏山院?”語芙看着站在怡真堂外未曾決定去哪兒的人,一時也是踟蹰不前。

鄂以筠猶豫了一會兒,總覺得祖母提前回府又與額娘在一處,這裏頭大有文章。

她往出雲軒的方向走了一會兒,才說道:“去屏山院,和平蝶說一聲,若有人來尋,便說我累了在休息。”

“是。”

——

屏山院外,鄂以筠才到穿堂,便有聽蓉已經迎了上來:“二姑娘來了,三太太正在裏頭陪老太太說話呢。”

鄂以筠禮貌一笑,心說,我當然知道,還要你說。

“那我便不打擾額娘與祖母說話,免得額娘又訓我,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麽嘴。”鄂以筠一路笑着一路小聲說話,并不打算讓裏頭的人知道自己來了,她有模有樣地學着額娘平日裏訓斥自己的樣子,惹得聽蓉也發笑,“聽蓉姐姐可別笑我了,我這來都來了,不如姐姐賞我去一旁暖閣喝杯茶?”

聽蓉聽着她這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姐姐的,一邊帶了人往正殿邊上的套間暖閣裏去,一邊低聲說道:“姑娘快別一口一個姐姐的了,叫老太太和太太聽了,又要說姑娘不懂規矩了。”

鄂以筠嘿嘿笑了兩聲,接過聽蓉端來的茶點,說道:“橫豎她們也沒聽見。”

聽蓉把茶點和茶水放在小幾上,退在一旁:“怕老太太見不到奴婢又要找,奴婢就先過去了。”

鄂以筠點了點頭,看着聽蓉遠去的身影,忙讓語芙站在門口把風,一邊自己又貓在了牆角,努力去聽隔壁額娘和祖母都在說些什麽。

“筠兒今年就要及笄了,額娘今日入宮,可有和太後娘娘提起把筠兒接回府的意思?”是額娘的聲音,“筠兒如今年歲漸長,宮中兩位阿哥又都是差不多年歲的,這般日日相處下來,只怕……”

鄂以筠不敢出聲,生怕錯漏了祖母的一點點聲音。

“提了,太後還是和從前一樣,并不願意筠姑娘出宮。今日裕貴太妃也在,我聽着太妃與太後說話,只怕是要把筠兒指婚給哪位阿哥的意思,所以才想着把筠兒留在宮裏。”

祖母的聲音隔着牆,傳入鄂以筠的耳中,她蹙緊了眉,繼續聽下去。

“可這到底沒有定數,若是像當年大姑娘那樣,那可如何是好?筠兒比大姑娘還小了四五歲呢!”額娘的聲音帶上了哭腔,鄂以筠聽明白額娘的話,心裏也有些揪着。

祖母出言寬慰:“也許不會,皇上身邊不缺寵妃,倒是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快到了成婚的年紀……”

鄂以筠輕嘆了口氣,沒再聽下去,帶了語芙出了屏山院,恰好碰上聽蓉:“二姑娘怎麽走了?”

“額娘與祖母相談甚歡,我便不去打擾了,不必告訴祖母我來過。”鄂以筠微微一笑,出了屏山院。

回到出雲軒時,平蝶已經整理好了床榻,殿內的炭火也已生好。

“姑娘坐着歇會兒吧,今兒晚飯可要去怡真堂用?”平蝶問道。

鄂以筠搖了搖頭,徑直走去寝殿,一邊說道:“若是額娘問起來,便說今日在宮裏累了,我先歇下了。至于晚飯,也不必麻煩前頭廚房,咱們自己這兒的小廚房裏,叫人随便做一些便好了。”

平蝶與語芙二人在她身後對望一眼,誰也說不準她這突如其來的沮喪是為了什麽。

“語芙今日跟着我進宮忙了一天也累了,也去歇會兒,平蝶随我進來沐浴。”鄂以筠坐在梳妝臺前開始拆發髻。

浴池裏,已經有小丫鬟放好了新鮮的玫瑰花瓣倒了玫瑰汁子,鄂以筠靜靜地躺在浴池裏,平蝶輕柔地替她洗着一頭烏黑的長發。

她閉着眼睛,安靜地享受這一份短暫的寧靜,耳邊卻不自覺地又響起今日偷聽到的那些對話。

她跟在太後身邊讀書學習禮儀,已經快八年了,就像今天額娘說的那樣,她是日日和兩位阿哥相處的。

正所謂,青梅竹馬。

原本,慧賢皇貴妃喪儀過後,宮裏便開始張羅着四阿哥五阿哥開蒙的事,在給皇子找伴讀,恰逢書儀也适齡,故此,太後向祖母提了,讓鄂以筠進宮的事。

但那會兒,她才剛過五周歲,年紀太小,祖母婉言謝絕。

可無論是太後還是祖母,誰都沒有想到,不過冬去春來,襄勤伯府的變故,加速了鄂以筠入宮的進程。

襄勤伯鄂爾泰在冬春之際染了風寒,突發急症,于四月病逝。

家中男丁丁憂在家,老太太卧病在床數月。太後挂念鄂以筠,在鄂爾泰喪儀過後,将人接入宮中教養。

與她一同入宮的,還有二伯父鄂實之子鄂瀾,只比她大一歲,因慧賢皇貴妃與愉妃交好,臨終前,特地叮囑要外甥入宮伴讀。

自此,鄂以筠住進了春禧殿後院。

尚書房按說是皇子們才能讀書的地兒,可太後尚文,雖也主張“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她始終認為,皇室貴族的女兒也得腹中有點墨水才能成大事,管好後院。

因而每日上午,她和書儀一起去尚書房,午後便留在延慶殿由太後親自挑選的嬷嬷帶着二人學習禮儀、女紅等等女兒家的玩意兒,傍晚,便又和幾個男孩子一起,去箭亭練習騎射,那是滿人必會的東西。

這幾年,鄂瀾每日都會回府,可她不同,只有每月初一十五和節氣上,太後才會讓她回府,餘下的時候,她大多都是在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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