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漸入佳境

7   漸入佳境

◎“為什麽要替我抄?”◎

“筠妹妹,我錯了,你別哭了。”

書儀見以筠笑了,方才松開了永珹的耳朵:“妹妹快別哭了。”

永琪退了出來,從一旁的柱子上拔下了那支箭弩,遞給了小厮,再去看以筠的時候,幾人已然握手講和。

“四哥的技藝又精進了。”永琪随口一提,又看向已經恢複了情緒的以筠,說道:“四哥總愛捉弄人,今兒這一出一鬧,只怕四哥又要被師傅責罰了。”

“罰便罰了。”永珹雖然年紀小,但似乎并不怕師傅的責罰,且看他篤定的樣子,似乎今日這一箭,他頗有把握。

驚吓過後,師傅自然不會再讓以筠上馬,只讓幾個女孩子認了認箭亭的各種家夥式兒。

和婉倒是和幾個弟弟一起,練習騎射。

書儀看着鄂以筠一臉的豔羨,和微紅的眼角,眼裏透露出一絲與這半年歲不同的憂傷來:“你不用那麽羨慕四姐姐在馬上的灑脫,雖說這是滿人必會的東西,可四姐姐從她入宮的時候就不一樣了。”

鄂以筠不解地看向她,問道:“什麽?”

“她是皇上的養女,你知道的,她的阿瑪是和親王。皇上膝下的女兒,這些年只有三姐姐一人,先帝在世時,膝下也無女兒。從很早的時候開始,為了滿蒙關系的穩定,就會派公主去和親,蒙古那邊也會把女兒嫁入皇宮,從四姐姐被接進宮成為皇上養女的那一刻,她就肩負了這樣的使命,所以,我們學的每一樣東西,她都要更優秀。”

鄂以筠初入宮,并不能理解書儀這樣自小長在宮裏的人,每日裏聽人說起的都是這樣的家國之事。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這些言外之意,書儀話鋒一轉,又說起永珹來:“四哥速來就愛欺負人,和前年元宵在圓明園他揪了你的辮子一樣,他不是讨厭你,他只是想和你一起玩,想和你關系更親近,只可惜用錯了方式。我與他經常這般打鬧的,倒讓他覺得旁的女孩子也和我一般膽大了。”

鄂以筠想起方才永珹被書儀揪着耳朵的樣子,驀地笑出了聲,充滿稚氣的臉上,酒窩淺淺:“我知道了,我不會怪他的。”

永珹是如何被師傅責罰的,鄂以筠不得而知,只知道這一晚,太後親臨春禧殿安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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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如旁人所言,永珹在幾位皇子裏,最是貪玩。

盡管箭亭一事過後,他安分了幾日,但沒過多久,他便又回到了最初的逍遙郎。

上午的尚書房,師傅多講一些滿蒙漢語言,然後帶着大家讀讀唐詩宋詞元曲,這些是皇子公主們在這個年歲都能學的。

鄂以筠作為一個穿越的文科生,一些血脈覺醒,她只對唐詩宋詞感興趣,反倒是那些蒙語,她一概不愛聽。

師傅每每提問的時候,她都一問三不知。

不知便不知,她又不是時鳶,有着皇家血統要嫁給蒙古人。

只可惜,師傅偏愛提問她,那種被老師抽查支配的恐懼,在穿越以後,再度重現。

原本,不會便是不會,只老實交代就可。可偏偏那種應試教育的條件反射,讓她每次聽到永珹小聲的提醒都會莫名的信任,然後說出那個答案。

反倒是惹得人哄笑,又惹得師傅生氣。

鄂以筠到底骨子裏還是個出身世家的女子,何時出過這樣的糗事,每每羞得滿臉通紅再坐下時,師傅随後說的那些話,都全然進不了耳。

“師傅叫你把今兒講的字都再練五遍遍謄抄給他,明兒要的。”等衆人都散去了,鄂瀾看着還在發呆的妹妹,低聲叮囑,“明兒師傅還要抽查唐詩宋詞的背誦,切莫忘了。”

鄂以筠撇了撇嘴,水靈的大眼瞪了瞪永珹所在的方向,也不問明兒要抽查什麽,說道:“知道了。哥哥可別把尚書房的事都回去告訴了祖母他們,沒得讓人替我擔心。”

鄂瀾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語芙在一旁替她收拾東西,兩人才離開尚書房,就被躲在角落裏的永琪喊住。

以筠點頭微笑,以示問安:“怎麽了?”

永琪從小厮手裏拿了幾張宣紙遞給她:“仿着你的字跡替你謄抄了,明兒師傅要抽查的詩也給你寫好了,別忘了。”

鄂以筠随意地翻了翻那幾張紙,上面謄抄着今日師傅所講的滿蒙漢文,字跡是她自小在祖父教育下練就的簪花小楷,只是因為年幼,雖不及當年祖父一絲一毫,卻也已初見成效。如今看永琪的模仿,那才是入木三分,若非他說,只怕就連鄂以筠自己也都是分辨不出來的。

“為什麽要替我抄?”兩人沒有一直站在原地,鄂以筠收了宣紙遞給了語芙藏起來,才問道。

永琪垂眸笑了笑,略帶猶豫地答道:“四哥幾次三番讓你難堪,可讓他替你那是不可能的,我與他兄弟一場,自然要替他善後。”

“四阿哥的性子我已然了解,五阿哥不必認為我還會因着被他欺負了去而傷心。”鄂以筠有些哭笑不得。

永琪輕笑一聲,有幾分不信任:“那最好。皇祖母前些日子說過,你大可跟着書儀一樣,與咱們兄妹相稱。”

以筠沒有拒絕,點了點頭,橫豎同不同意落不落實的,全在于她。

兩人一個去春禧殿,一個回永和宮,這一程并不順利,分別之時,鄂以筠帶了一絲壞笑地說道:“我不會一直被他欺負的。”

次日的尚書房,師傅一進來便要鄂以筠交上了昨兒的謄抄。

鄂以筠有些忐忑不安地把“冒牌貨”遞了過去,不緊張都是騙人的。都說古代私塾的師傅比起現代教授嚴苛程度更甚,更別提這位師傅不是什麽私塾的學究,而是尚書房裏專門給皇子們教學的師傅。

萬幸,老師傅并沒有看出什麽異樣,随意地掃了兩眼便又還給了她,不曾多言。

背轉過身,鄂以筠輕輕地舒了口氣,看了一眼永琪,眼尾帶笑,似是在感謝他。

只是,這一日的膽戰心驚,才剛剛開始。這老師傅抽背起來,也時常讓鄂以筠深感高中語文老師穿越了,這法子簡直整頓教育界。

昨兒永琪寫給她的,是要背劉長卿的《送靈澈上人》和《逢雪宿芙蓉山主人》還有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可這老師傅倒好,只等着今兒快下學了,方才叫了人起來背書,這一背背的還是前幾日要背的《清平樂村居》。

鄂以筠看着坐在她前面的永珹站起來,他并不熟悉,有些磕絆地想開頭,可那開頭的幾個字就好似堵死在了嗓子眼一般,死活出不來。

趁着師傅被轉過身的瞬間,他像是在看救命恩人一樣看着邊上的永琪和永璋,可二人并不理他。永璋是素來如此的,鄂以筠進宮這段時日,每每見了永璋他都是這般一心讀書的樣子,鮮少和他們多言。

至于永琪,她倒是不知道,昨兒還說“兄弟情深”的人,怎麽今兒就“見死不救”了。

眼瞅着師傅就要過來,永珹無法,忙不疊地回頭看看鄂以筠,遞了個口型:“救我。”

說完,他又忙轉了過去,故而錯過了以筠嘴角的壞笑:“溪上青青草。”

她故意小聲地提醒了第二句詞。

自然,永珹也如昨日的以筠一樣,被罰了抄寫,只可惜,他沒有永琪替她抄。

“筠妹妹,你這是公報私仇!”散了學,永珹便忙轉過了身,有幾分忿忿不平。

鄂以筠站在書儀身邊,二人俱是咧嘴笑着,書儀先一步開口:“什麽公報私仇!你從前不也這樣子?”

“筠妹妹,這也太不厚道了,我當然知道這第二句是什麽,我不過是想不起來第一句!”永珹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

鄂以筠看着書儀在一旁幫她和永珹鬥嘴,不免笑出了聲,看向一旁的永琪,憋着笑:“五哥,四哥蔫兒壞,今日喊你提點他,你怎麽不兄友弟恭了?”

永琪聽出她言語間的調侃之意,卻沒在意,她難得喊他“五哥”,此刻他心裏多了幾分雀躍,他年紀小,滿宮裏能喊他一聲哥哥的人不多,如今也唯有她。

“我與四哥兄弟情深,原不在這尚書房裏,四哥那麽愛欺負人,何不也讓你也欺負他一下?”他故意揚了聲讓永珹聽見。不一會兒,兩人便在這長街上你追我趕了起來。

鄂以筠走到書儀身邊,看着打鬧在一起的兩兄弟,全然沒有皇家子弟的那種邊界感,更像是普通人家裏愛貪玩的孩子。

她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不遠處一人走着的永璋身上,好像這幾個月,她從來沒怎麽見過永璋和他們說話,每日尚書房,他也只是埋頭讀書,卻不常聽師傅如何誇贊他,下午的箭亭他只是一人安心騎在馬上,表現平平。

“三阿哥怎麽總是一個人?”她下意識地問了出來。

書儀不解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這些事只怕三姐姐知道得多些,可現如今三姐姐和四姐姐年齡漸長,尚書房都不常來的了。”

鄂以筠沒有長久地糾結在這些事上,她還小,并不懂得這其中的各色糾纏。

她在宮裏的日子,也就在這樣被永珹欺負、看書儀和永珹歡喜冤家、永琪替她出頭的狀态下,漸漸地步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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