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額驸生辰
8 額驸生辰
◎“小心一些,急什麽?”◎
“姑娘,起來吧,再泡下去,怕是要熱暈。”平蝶低聲道。
鄂以筠這才從漫長的回憶裏回過神來,她從浴池裏站起來,由着平蝶替她擦幹身上的水珠。
其實回看這幾年,宮裏宮外的走着,這日子過得也算舒心快意,盡管西府在這幾年走向末路,但東府因着祖父的遺風仍舊榮光。
她與永珹永琪二人也算得上朝夕相處了,前世的記憶這幾年漸漸分明,她早已清楚自己所處的時代下,那些皇親貴族們的結局。
太後将他們四人這般安排,就是要他們日後成婚的意思,只是,她并不知道她和書儀誰會嫁給誰。
棒打鴛鴦的事在古代不少見,若是撇開各人結局不談,永珹與永琪都一表人才,書儀與永珹關系親近,只怕會是一對天賜的姻緣,那麽她就只剩下了永琪,那是歷史都承認過的優秀,可那樣英年早逝的結局,她又委實不願忍受。
故此,真讓她選起來,她也不知該怎麽辦,那樣的少年郎,是極好的,可結局充滿遺憾,她又實在自私。
——
額驸生辰這日,北京城雪後初晴。
“什麽時辰了?”鄂以筠編着發問道。
平蝶在後頭替她準備着湯婆子和鬥篷,答道:“還有一刻鐘就巳正了。”
鄂以筠點了點頭,還來得及:“給額驸的賀禮可備下了?”
平蝶點了點頭,把一個錦盒拿了出來:“備下了,一支花牛角狼毫筆,還有給和婉公主的鎏金點翠蝴蝶釵都已裝好了。”
鄂以筠站起身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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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勤伯府門口,永琪一身鴉青毛邊雲紋坎肩長袍,外披一身墨色狐皮大氅騎在馬上,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才回過了頭。
他打量了一下一身淡粉色翻毛鬥篷的人,整個人被襯得愈發白皙,額前的劉海讓她的臉也變得精致小巧起來。
以筠上前了幾步,永琪方才下馬來,問道:“你要騎馬去還是坐馬車?”
馬車也是備下了的,他提騎馬不過是想着自冬至前一日離宮,她也有幾日不曾騎過馬了。
以筠思索了一會兒:“騎馬吧,有幾日不曾騎了。”
也許是雪後太冷,以筠說話的時候還呼出了些許的白氣。
永琪看在眼裏,攔住正要喊小厮牽馬來的人,轉身讓雲啓把腳凳放下來,說道:“罷了,這天兒太冷,公主府在鐘樓邊上,這一路騎去,沒得着了涼,回頭叫皇祖母知道了,我可少不了一頓罵。”
以筠含笑瞪了一眼永琪,她也怕冷,聽他這麽一說也歇了騎馬去的想法,可心底裏卻還是有些癢癢,不免嗔道:“何不早說?沒得讓我聽了心心念念的。”
永琪站在一旁扶着她上了馬,又替她打了簾子,笑道:“無妨,等暖和些了,橫豎有的是你騎的。”
說完,便轉身上馬,甫一上馬,身後的簾子又被人掀開,旋即傳來女孩略道責備的聲音:“那你不會着涼嗎?”
永琪低頭無聲地笑了笑,随即擺了擺手,頗為爽朗:“寶劍鋒從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來。【1】梅花尚且如此,大丈夫豈能畏寒?”
鄂以筠聞言低笑:“大丈夫趕緊走吧。”
馬車緩緩走動,鄂以筠卻沒急着進去,一旁獨自騎了一馬的雲啓也是一時間看得不敢出聲。
她撩了簾子,打量了一會兒策馬的人,一身暗色的着裝讓他整個人都變得威嚴了不少,盡管說起話來,也難掩少年的逍遙灑脫,但很難不承認,盡管才十四五歲,他已經很受乾隆器重了,只看他穿着便可知一二。
“姑娘,進來吧,外頭冷。”身後的平蝶出聲說道。
鄂以筠恍然回過神,松了簾子進馬車坐好,不曾在意到,簾子落下的那一瞬,有人聞聲回頭看了一眼。
抵達和碩和婉公主府的時候,府門口已經有管家等候,見了永琪忙上來請安:“給五阿哥請安。”
永琪下了馬,便往馬車這兒走來:“起來吧。”
鄂以筠一手搭在永琪手上下馬,聽身邊的人問道:“四阿哥來了沒有?”
“回五阿哥,四阿哥帶了書儀格格已經到了,和敬公主與額驸也帶了小格格一起來,這會兒都已在後院。”
聽聞和敬公主帶了格格,鄂以筠面上一喜,下意識抓緊了永琪的手腕:“快進去!”
這是和敬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她的長女,秋天才出生,但她只在格格滿月的時候見過一次,因此這會兒頗為激動。
永琪被她握住了手腕,忙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腳下:“小心一些,急什麽?”
說出來的話雖像斥責,可更多的,卻還是淡淡的寵溺。
以筠站穩了腳,松了永琪的手,輕哼了一聲,有幾分矯情地行了個禮:“回五阿哥,臣女站穩了,可否進去了?”
見她做戲,永琪也不拆臺,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撫了撫還沒有胡須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學着老翁的聲音,故作沙啞:“嗯,可以了,進去吧。”
鄂以筠在一旁看着,故意板着的臉,被他的聲音逗笑,“撲哧”一聲,還未來得及說話,腦門就被人彈了一下,她吓得閉了眼,又忙後退一步,再睜開眼時,人已經離自己幾步遠了,他話中帶笑:“趕緊進來吧,外頭冷得很,進去找婉姐姐讨杯熱酒喝!”
——
後院正殿,和婉與和敬夫婦四人分坐在上首,書儀和永琪坐在下邊。
“公主,五阿哥和筠姑娘到了。”織芯從外頭進來傳話。
和婉點了頭讓人進來,門上挂着的暖簾再掀開時,就見到了一前一後進來的二人。
兩人褪去了鬥篷,臉上還帶着笑意,也不知在外頭說了什麽,以筠要比永琪矮上半個頭,這些日子,兩人都長着個兒。
“笑什麽呢?宮女還沒來報,就聽見你的笑聲了。”和敬看着永琪說道。
以筠給幾人福了福身行了禮,在圈椅上坐下,才聽永琪說道:“說外頭天冷,找婉姐姐要酒喝。”
和婉輕笑:“公主府什麽時候缺了你的酒了?只一句,不許貪杯,不然回頭太後和愉妃娘娘怪罪,我可不敢。”
“我何時就喝醉了?”永琪無奈,一邊看了眼雲啓,“把給額驸的禮物呈上來。”
以筠捕捉到永琪掃過自己的視線,會意過來,回身看了一眼平蝶,就見平蝶捧了個錦盒上前。
“額驸出生蒙古,素擅騎射,那些東西我本知之甚少,又想着婉姐姐常提起額驸也愛書畫,便選了這支花牛角鑲瑪瑙的狼毫筆,聊表心意。”鄂以筠一邊說,織芯一邊上前接了錦盒遞給了公主與額驸。
說話間,雲啓已經拿了賀禮上來。永琪這才接着鄂以筠的話開了口:“她不擅長,我卻擅長。這上等的龍舌弓是我特地托人尋來的,額驸想來是會喜歡的。”
寒暄收禮過後,和婉方才讓人上了酒菜,因着前頭還有別的男賓,所以男女分席而坐,女賓倒是只剩了她們四人。
方桌上,四人分坐一處,侍女輕手輕腳地布菜。
書儀問道:“大嫂怎麽不來?”
她說的是大阿哥永璜的福晉伊拉裏氏,對面的和敬搖了搖頭:“自從大哥薨逝以後,便不常見到大嫂了,往日裏,也只有我下帖子她才願意來我府裏坐一會兒。”
和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低嘆一聲:“我早早地給她下了拜帖,她三推四阻,不是說要在府裏帶孩子,就是覺得自己守寡不吉利。”
鄂以筠蹙了眉:“王爺走了這兩年,我看着福晉只怕還沒走出來呢。”
幾人輕嘆一口氣,碰了杯,飲了酒,那些往事太沉重又九曲十八彎的,這樣大喜的日子,确實不适合。
酒過三巡,幾人閑聊聊得暢快,也已顧不得別的:“說起來,昨兒額驸還問我,三哥那兒要不要下帖子。”和婉的酒量在她們裏面是數一數二的,這會兒也還算清醒,只是鄂以筠在一旁瞧着,也是嘴在前面跑,腦袋在後頭追的。
和婉話還沒說完,和敬便已冷哼了一聲,豪氣地幹掉了一杯酒,說道:“憑他也配!”
話落時,杯盞磕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惹得周圍伺候的侍女吓得都跪了下來。倒是他們幾個熟悉和敬脾性的人,見怪不怪了。
身為嫡長女,按理最該是端莊大方的,那該人前人後都是大家閨秀皇家貴女的典範,可和敬偏偏不然,于百姓面前端莊大氣,可私底下,那最是豪情壯志,騎馬射獵堪當女将,嫁了科爾沁以後,心裏那點爽朗氣,愈發噴薄而出。
倒不似和婉,雖也嫁了科爾沁的人,可性子倒也仍舊是那樣,和額驸互補,剛柔并濟。
和婉悄悄擺了手,讓幾人起來,一邊拉了和敬的手,說道:“別把自己給氣着了。”給和敬倒了杯酒,她才繼續說,“我先前也和額驸說了,他要請三哥便只管去請,我倒要看看那府裏有幾個敢來的!額驸與三哥關系好那是額驸的事,他來了也得當着咱們幾個的面咽得下這口飯才是!”
書儀也有些忿忿不平地:“他若來了,那必然是要帶着那位一起來的,我可不敢和她同席的,人家那是素來自诩從前太子爺的後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不比我高貴,我是萬萬配不上的!”
鄂以筠看了她一眼,有些忍俊不禁:“好了好了,怎麽就學起她來了,這高興的日子怎的淨提那些事了,趕緊的,還不如劃個拳樂呵樂呵呢!”
【作者有話說】
【1】出自《警世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