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屏山篆香
30 屏山篆香
◎他倆又是如何認識?◎
轉眼已是深秋, 永琪與固倫額驸離開已有快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裏,以筠整日只在府中遵循老太太和三夫人的意思,練習女紅, 又跟着大夫人和三夫人一道看看府中的賬本雲雲, 學習着如何做一個掌家的閨秀。
靜彤成婚大半年, 入秋的時候有了身孕, 老太太高興了好一陣。但以筠卻有些惋惜, 自己又缺了一位玩伴。
永琪離京後半月,乾隆奉皇太後和一衆嫔妃巡幸木蘭。
也許是帝王家的冷情,這一趟,乾隆帶了皇後和兩位貴妃、令妃、舒妃、穎嫔、慶嫔、忻嫔和幾個新得寵的貴人常在。
反倒是從前常帶着的愉妃這次不曾帶去,美其名曰是六宮之事不能無人料理, 但以筠聽說的時候再清楚不過,什麽無人料理,不過是這次永琪不在京。
所謂母憑子貴,永琪不在, 愉妃的面子自然也無需再給。
午後的屏山院裏,老太太還在午睡。
整個院落裏裏外外都寂靜無聲, 門外灑掃的侍女們這會兒也都在耳房幹着別的活計。
一扇檀木雕福祿壽四扇屏間隔了老太太就寝的黃梨木荷花紋拔步床和一張青綠古銅鼎紫檀木條案。
以筠背對着屏風,坐在一張雕鸾紋的玫瑰椅上, 條案上擺了一整套篆香的工具。
雞翅木的香爐底座上擺着燒藍香爐,以筠正安靜地填着香粉,本就是靜心的事情,因着老太太在午睡, 動靜愈發小了許多。
點好香, 蓋上黃銅雕游魚戲水紋的爐蓋。煙霧袅袅升騰, 轉而又氤氲不見。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棂照射進來,少女本就白皙的臉上鍍了一層金,恬靜美好。
她把一應東西都收拾好,正欲起身悄悄地離開,忽地身後傳來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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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蘭。”老太太初醒的聲音還有些低啞。
以筠忙起身向後頭走去:“祖母醒了?”
她上前撩開了帳子,把老太太扶了起來。
這會兒,聽蘭也已經自外頭進來,手裏還端了托盤,裏頭擺着老太太睡醒漱口的茶水。
以筠從托盤裏端了杯盞伺候着老太太漱了口,又有丫鬟接過聽蘭手裏的托盤退了下去。
屏山院內外,這才有了些人聲。
老太太這會兒正由聽蘭和聽蓉伺候着更衣,忽地覺得今兒這房裏點的香不大似從前的香味,問道:“今兒這點的什麽香?”
聽蘭與聽蓉相視一笑,默不作聲。倒是一旁的以筠說道:“是鵝梨帳中香,前幾日愉妃娘娘傳我進宮,贈了我一盒。偏巧額娘來我房裏說這香好聞,我便想着祖母定是也喜歡的,便給祖母送些來,可誰知道祖母賴床,我便只好替祖母點了。”
她說話的時候,身後正好有一束陽光,笑靥便如陽光一般明媚。老太太換好衣服,方才順着以筠的視線望見那燒藍香爐,“唷”了一聲,在羅漢床上坐下,有點了點聽蓉,笑着說道:“這香爐偏就給這丫頭瞧見了!”
這燒藍香爐是鄂容安外任時無意間所得,老太太鐘愛燒藍之物,所以便帶了回來,只是并不常用。
“大伯父給祖母挑的東西好得很!”以筠在一旁坐下,一邊又誇贊道。
老太太贊了幾句這香好,便提起了自己還未來得及過問的愉妃傳召以筠一事,問道:“還未問過你,前幾日愉妃娘娘忽地傳你入宮為何?”
以筠撇了撇嘴,說道:“各宮娘娘都去了木蘭,連着一衆阿哥公主也是如此,紫禁城內雖也有些許主子,但能和愉主兒說上話的也就只有婉嫔娘娘,娘娘想着幾個公主都不在京,我也無趣,便傳我進宮陪她說了會子話。”
兩人說的話并不多體己,也許是因為那日和敬公主府門口的那個擁抱,又或許是因為那個夢帶來的沖擊還未消散,以筠這會兒見了愉妃,也總有些不習慣,腦海中時常會浮現出那日的畫面來。
老太太偏頭看了眼出神的孫女,愉妃此舉,她看得明白,想來這孫女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天家的事不能揣測君心,自己家的事,倒是可以一談。
“你與你的姐姐嫂嫂們不同,你日後是要管事的,今兒我這裏,也有一樁事問問你。”老太太轉身看向以筠,問道。
以筠不解:“祖母但說無妨。”
“你三哥哥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你外祖母有意,親上加親,把你舅舅的女兒言思說給瀾兒,你怎麽看?”
自己昔日幾乎确定的猜測,如今驟然被人肯定,她還有些無措,只是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若論家室,自然是門當戶對,不用多說的。只是孫女覺得,這事兒是不是還要再議?”
老太太反問:“怎麽說?”
“言思妹妹比我還小一歲……皇上又有規矩,未曾選秀過的姑娘是不能私自議親的,這事……是不是得等選秀過後再說?”她低聲答道,其實她也并不确定,她所說的話,老太太是否會信。
老太太長嘆了一聲說道:“這事,我和你額娘也提過,可誰知……這信勇公府竟說,言思姑娘已經選秀過了。”
以筠聞言,一臉錯愕地猛然回頭,似是并不相信這話。
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冷哼一聲,說道:“你也不信是不是?那信勇公府瞞得跟個鐵桶一般,若非你外祖父生辰那日,你額娘回娘家問了好幾遍,咱們還都被你那好舅母瞞着呢!”
“去歲大選,言思姑娘才十三歲,比南丫頭選秀那會兒還小了幾個月呢,你那好舅母便以瓜爾佳氏後宮無人為由,把那姑娘塞進了選秀的人裏。诶,可她又不是真心,初選前使了手段,讓言思生了疹子,于是初選便被篩了。對外只稱那段時間言思去了承德外祖家散心。”老太太所說的舅母,便是舅舅續弦的戴佳氏。
這些信勇公府內院的事情,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想來戴佳氏心裏想的,無非就是早早得讓言思落選,日後再随意地替她另擇一人,而這個人,因着曾經落選過的原因,只怕好不到哪去。
卻沒想到,外祖母養了言思多年,是斷然不會匆匆了卻了言思的婚事的。
以筠處境尴尬,這樣的事她一個後輩自然無法多說什麽,這會兒更是如坐針氈。
老太太看出來,說道:“這樁婚事,還要再議,反正那姑娘還未及笄,不急。”
這樣的母家,襄勤伯府,要不起。
——
十月的某天,信勇公府言思姑娘的生辰,宴請了不少京城的貴女,但以筠拒絕了。
——病了。裝的。
“姑娘,給言思姑娘的賀禮,就按這些包了?”平蝶和語芙站在圓桌前對着半桌子的各式物件,問道。
以筠從華容道上擡起頭,走過去看了眼桌上的東西:一對紅翡翠滴珠耳環、一只金起花手镯、一盒彩墨、一打鳳箋、一盒鵝蛋粉、一對梅花杯和兩匹蜀錦。
因着鄂瀾的緣故,這一趟,以筠并不想去,去了難免尴尬,倒不如告了病不去。
“就這些吧,包起來,平蝶和劉嬷嬷一起送去信勇公府。”以筠看了一眼便轉了身又回了榻上。
語芙一邊包一邊說道:“姑娘當真不去嗎?昨兒太太還說呢,信勇公夫人念叨您幾次了。”
“既是已經說了不去,那便不去了。”她随口說道,反正今兒送去的賀禮已經是往年的兩倍了,更別提手镯和蜀錦有多貴重。
若說起來,這會兒已經十月,還有兩個月就是自己的生辰了,也不知道永琪是不是真的能趕回來。
太後巡幸木蘭,關于永琪的消息她全然不知,愉妃雖說邀請她進宮過幾次,也常聽永和宮的人提起過永琪,無非便是這會兒他應該去了哪裏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到哪裏了,可信件之類的,她是一點都看不見。
她在這兒想着,那邊平蝶還在說着話:“奴婢聽說表姑娘這場宴會辦得頗為隆重,請了好些世家的千金。傅謙大人的千金、禮部侍郎阿桂大人的女兒、吏部尚書黃大人的孫女還有太傅來保的外孫女,都被請去了呢。”
以筠清掃着香爐裏的香灰,聽平蝶巴巴地念叨着那些名門貴女的名字,這丫鬟有一樣好,記性好。
若換了她,這些亂七八糟的官名她是一點記不住的。這兩個丫鬟,少一個她都得完蛋。
“去便去了,怎麽,你家姑娘是羨慕這些的人?”她笑着說道。
轉頭就見平蝶吐了吐舌頭,告罪:“奴婢錯了,姑娘最是不計較這些的。姑娘可都說了,這些人,我難道還沒見過嗎?誰樂意整日間曲意逢迎,誰去便好了,橫豎我是不樂意每日賠笑的。”
“好你個丫頭!我素日對你太好,這會兒都敢學我說話了!”
“姑娘饒了奴婢!奴婢再不敢的了!”
平蝶學的都是以筠前幾日聽說言思給各處下了拜帖以後說的話,這會兒見平蝶跑,自然是追了上去的。
她很少用等級觀念來壓制出雲軒裏的丫鬟,比起仆人,倒是更像她從小的玩伴。
兩人在寝殿內追逐了一會兒,若非劉嬷嬷進來,是不會停的。
以筠癱在軟榻上,看着同樣氣喘籲籲的平蝶,哼了一聲:“再這樣!小廚房下次做你愛吃的點心我可不給你留!”
“好姑娘我錯了!”平蝶素日畏懼劉嬷嬷更多些,這會兒只能躲在一旁,低聲認錯。
以筠看在眼裏,并不多說,也知道劉嬷嬷進來更多的還是為着催促平蝶一起去信勇公府的事,便坐直了身子,朝桌子那兒揚了揚下巴,說道:“禮都在那兒了,嬷嬷帶着平蝶一起去吧。”
劉嬷嬷點頭應下,見平蝶已經接過包紮好了的賀禮過來,便福身告退。
兩人再回來,已經是快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彼時,語芙正帶了兩個小丫鬟擺好今日的午膳。
平蝶神色凝重地走進來,便掩了門,看了一眼兩個丫鬟,說道:“你們都下去。”
以筠看看平蝶,從軟榻上下來,往桌案那兒走。語芙已經擺好了碗筷。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她在玫瑰椅上坐下,問道。
平蝶垂手立在一旁,悄聲說道:“方才奴婢在信勇公府門口看見了興瑞。”
以筠剛握在手裏的筷子在聽見“興瑞”兩個字的時候,立馬放了下來,轉頭問道:“怎麽回事?”
“今兒在信勇公府門口,奴婢先劉嬷嬷一步下了馬車,可誰知無意間一回頭就瞧見前頭剛從信勇公府離開的那匹馬上,正是興瑞。”平蝶簡單地解釋道。
興瑞是鄂瀾心腹。鄂瀾與言思婚約有待商榷,上人們是絕不會安排興瑞去信勇公府的。
難道鄂瀾……
可他倆又是如何相識?
幼時言思也曾來過府上,但與二伯父一房終歸隔了一層,按說是很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的……
【作者有話說】
蛙哥旅行第一天
愉妃:兒砸,莫慌,聯絡感情的事 媽也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