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你願不願

35   你願不願

◎等準噶爾平定,我便去向皇阿瑪請旨賜婚◎

“馬車上看的我是格外好看嗎?”

他話中帶笑, 以筠咬了咬下唇,放下了手裏的簾子,深吸了口氣,準備下來。

永琪會意站在一旁安心地等候她梳理好自己的情緒下來, 但所幸并沒有太久, 他仰頭看着她, 伸出了自己的手。

雪中縱馬, 掌心久握缰繩還算暖和, 但指尖卻有幾分涼意,并不似以筠成日裏抱着湯婆子,小小的手掌溫熱無比。

她的指尖搭上自己的手掌的時候,永琪下意識地攥緊了手,待她站穩又松開:“手上冷, 別過了寒氣給你。”

他打量了一眼以筠,有別于往日的辮子,今日梳了個幹淨的小兩把頭,頭上簪的簪子各有各的豔麗, 每一樣都很襯她。許久未見,她好像更美了些。

“你受傷了嗎?”以筠站在馬車邊, 寒風吹過,她隐隐理清了思路, 他的手是冷的,那身上呢?蒙古更冷,他可曾受了傷?他可能會得附骨疽,還是輕易不要受傷了的好。

永琪看着她, 搖了搖頭問道:“沒有。”

這條宮道上素日無人, 只有零星的幾個灑掃宮女每日定點過來打掃, 這會兒倒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永琪看了眼躲得遠遠的雲啓和語芙,暗笑,從身上拿出一個長條的錦盒,遞給她,又問以筠:“打開看看,我應該還沒來遲。”

以筠狐疑地接過錦盒,輕輕地打開卡扣。

鵝黃色軟緞墊在錦盒底部,裏面放置着一支鎏金水仙步搖,她輕輕地取出來端詳着,鎏金的水仙花下面墜着蝴蝶流蘇,簪體上一面精心雕刻着篆體的“吉祥”二字,另一面刻了“筠亭”二字,簪尾的流蘇都是鎏金的式樣,但中間卻仍摻雜了三顆圓潤的小珍珠,看着陳色也是極佳。

以筠擡眸看向永琪,不解,卻不知從何問起,兩人相望無言:“這……”

她話還沒說出口,永琪從她手裏接過簪子,輕輕地插在了她的發間,一邊低聲解釋:“一路去蒙古,每每閑暇,我都在繪制這支簪子的紋樣,在想什麽樣的花才配得上你,後來,我想起了十二花神,你生日在臘月,我便選了這水仙花。簪子的紋樣是在蒙古的時候托人連帶着信件一起送回京中給四哥的。我托四哥替我尋了能工巧匠趕制,直到昨日才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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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然靠近,身上那股熟悉的沉香氣息霎時又把自己籠罩起來,戴發簪的動作花不了多久,可以筠卻覺得,仿佛戴了好幾個時辰。

他替她帶上簪子便又退了原位,那個可以把她臉上的所有神情納入眼底的位置。

以筠垂着眼,此刻沒有銅鏡可以讓她看一眼這支簪子戴在她的頭上是什麽樣子,她只能擡手輕輕碰了碰,她這才發現,流蘇間的蝴蝶翅膀在觸碰間是可以動的,她不由得露出驚喜的神色,粲然一笑,擡頭就對上永琪溫柔如水的眼眸。

她又碰了碰蝴蝶,鎏金的翅膀在觸碰下輕輕地扇動碰撞,發出很低很脆的聲響,并不會讓人覺得儀态不端。

蝴蝶翅膀一下下地碰撞,她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濃,她有很淺的酒窩,往日微微一笑并不會看出來,可這會兒,酒窩盡顯。

永琪笑意漸濃,視線卻緊緊地跟着以筠:“很好看。”

在他的誇贊聲裏,以筠才漸漸地斂了玩弄的心思,繼而問道:“筠亭……是什麽意思?”

永琪向她靠近了一步,向前傾了上半身,虛懸着手像是在摟着她,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再說一次。”

以筠疑惑,卻還是打算再重複一遍:“筠亭……是……”

“诶。”她話還沒重複完,永琪就接了下去。

話畢,他一臉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眼尾都微微上揚,帶着一絲不羁之氣,緩緩說道:“皇五子永琪,字筠亭。這兩個字,只有你知道。”

少有皇子取字,因此這樣的字號,外人不知。

以筠在心裏默念了一會兒“筠亭”二字,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以她之名,冠他之字嗎?

原先停了一會兒的雪又大了起來,凜冽的寒風倏然吹過,雪花肆意飄灑,或落在她披風的翻毛上,或落在她額前的劉海上。

永琪眼疾手快地替她把劉海上的雪花撚化,一邊又說:“雪大了,天冷,上馬車吧,我送你回府。 ”

他溫涼的指尖輕輕地觸碰在她的臉上,以筠仍站在原處,瞥見他身上墨色大氅上的雪珠,擡手替他撣去,方才上了馬車。

驟然回到溫暖的馬車內,以筠抿了抿唇,他還沒進來。

“程公公如今還要在慈寧宮當差,年前事兒多,便先回去吧,也替我向皇祖母問安,乍然回京,得了空我一定親自過去。”

外頭傳來永琪和程晉的說話聲,以筠抿嘴淺笑,程晉這麽早回去,只怕太後必定會問及此事,只怕天還沒黑,太後便能知道永琪今日特地趕回來一事。

轉念一想,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永琪何嘗不會想到。只怕,他是故意為之的呢!

正想着,永琪掀了簾子進來,語芙的面孔一閃而過,便再沒進來,以筠隐約聽見雲啓攔着語芙的聲音。

馬車平緩地沿着宮道出了紫禁城,往襄勤伯府而去。

兩人一左一右地對坐着,永琪一進來便依靠着馬車裏的軟枕,眼下似有烏青。

“你是今日才趕回來麽?”以筠這會兒才問。

溫柔鄉讓人醉生夢死,如今的這處溫暖,也讓永琪卸下了這一路風塵仆仆的疲累。他微閉着眼,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着這一路趕路的感覺:“趕了幾日路,可算不曾來遲了。”

“怎的就你和雲啓回來了?”他這樣子,倒像是特地趕回來的。

“皇阿瑪半個月前傳谕烏裏雅蘇臺,由固倫額驸署理烏裏雅蘇臺事務,因此三姐夫這一趟回不來。”永琪緩緩地說着。

以筠不了解這些事,只能點了點頭:“回襄勤伯府有一段路,你先休息會兒吧。我瞧着,你累得很。”

他似是累極了,有一會兒沒說話,安靜地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直到馬車駛過西單牌樓,沿街鋪子裏傳來的聲音漸漸大了,他才醒轉過來。

永琪沒急着睜開眼,他也不知這會兒以筠是不是在看着自己。他有些懊惱,披星戴月地帶着雲啓趕了十日的路,沿路換了幾匹馬才緊趕慢趕地在她及笄這日趕了回來,本想着送她回府,多與她說些話,怎麽偏就坐在她身邊不過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做了會兒心理建設,他才緩緩地睜眼,入目是她含笑望着自己的溫柔視線,見自己醒來似是有種偷窺被發現的心虛,忙撇開了視線。

永琪低笑,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快到襄勤伯府了。

他再回頭的時候,以筠正垂眸把玩着手裏湯婆子上的銅扣,他低聲喚了一聲“以筠”,對面的人聞聲擡頭,兩人的視線再度交彙。

永琪對上她那雙似乎會說話的杏眼,和底下那顆錦上添花一般的淚痣,心顫了顫,彎了腰朝她那兒踱了一步,半蹲在她身邊,視線正好可以望見她腰間的蓮葉佩,和她頓在那兒沒有動作的玉指。

他一手撐着自己的膝蓋,一手胳膊肘撐在她那邊的軟墊上,五指虛懸着握着拳,垂在她身邊。

“嗯?怎麽了?”以筠不解地看着忽然靠近的人,言語間帶了一分緊張。

“皇阿瑪如今的心思都在準噶爾的事情上,準噶爾一帶,自聖祖皇帝起就打了,皇阿瑪有心一舉平了準噶爾,只怕要有些時日。再等一等,等準噶爾平定,我便去向皇阿瑪請旨賜婚。”

永琪的聲音如林間清泉,泠泠傳入她的耳中,又有一絲小憩剛醒的沙啞。如樂一般的嗓音說着最鄭重的承諾。

聽到“請旨賜婚”四個字的時候,以筠微張了嘴,可兩人的視線仍舊交疊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一時間都忘了撇開。

還是永琪率先偏了視線,虛握成拳的手挪了挪,輕輕地覆在她的手背上,見她沒有縮手,才握緊了她的手。他寬大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他仰頭看她,沒等她說話,低聲說道:“寒風入窗裏,羅帳起飄飏。是你的回信,我讀懂了。”

這句詩出自一首女子抒相思之情的絕句,以筠當日回這句詩,有此意,但不那麽直白。

她偏了頭,不去看他如溫柔刀一般的視線,軟了聲音狡辯:“誰說就是那意思了!”

“嗯,不是那意思,那我只問你,你願不願?”永琪順着她的意思沒有逼着她去承認回信時的心意,橫豎彼此心知肚明,他的拇指輕輕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仰頭時,她的耳垂微微泛着紅。

以筠久不出聲,也不回頭,永琪使壞捏了捏她的掌心,她才堪堪回頭,臉頰帶着羞澀的紅暈。

“若你不願……我只好去求求皇祖母和三姐姐、婉姐姐、四哥四嫂,便是大嫂也行,求着他們在你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幾句……”他知她害羞,又想讓她應下,便不疾不徐地舔着臉說道。

話還沒說完便被以筠打斷:“不許說了!”

“那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嫡福晉?”永琪正了色,趕了她的話茬忙又問一遍。

馬車停穩,簾外,語芙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打斷了裏頭的對話:“姑娘,到了。”

見外頭的人沒有要進來的意思,永琪沒急着站起來,倒是以筠,匆匆地抽了手站起來,“嗯”了一聲,便一溜煙兒地下了馬車。

永琪愣在原地有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嗤”地一笑,她剛才,應該是答應了的吧。

見永琪久不下車,雲啓掀了簾子,就見自家主兒蹲在地上,臉上還帶着……有點“癡”的笑,不由得一驚:“哎喲,阿哥趕緊起來吧,這馬車是襄勤伯府的,方才筠姑娘吩咐了車夫再把您送回去呢!”

永琪被雲啓扶着在一邊坐下,他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蹲久了,腿腳都有些麻了,他掀了簾子的一角往襄勤伯府門口看去的時候,已經沒了以筠的身影,他低笑了一聲,放下簾子,問道:“方才筠姑娘出去的時候是何神情?”

雲啓不解地看了一眼永琪,心上訝異,主子是什麽神情她怎麽敢打量,但想來,主子特地趕回來只為了給筠姑娘過一下及笄生辰,應是高興的,便随口一答:“筠姑娘挺高興的啊……”

永琪斜了一眼雲啓,擺了擺手讓他退下:“去四哥府上。”

這會兒馬車內沒了旁人,他才舒了口氣,饒是皇帝太後跟前也算有頭有臉的皇子,對着自己傾心的姑娘訴衷情,仍是緊張。

他低頭看了一眼,輕咳了一聲,繼續依靠在窗邊,閉目養神。

只是這一次,他坐的地方,是方才以筠坐過的地方。

眼前,又似乎浮現出她方才含羞帶笑的模樣來……

唇角笑意漸濃。

累月的思念終于見得光亮。

【作者有話說】

蛙哥:太困了……先睡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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