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打個商量
37 打個商量
◎回頭你的嫁妝能不能多帶兩壇酒?◎
再見永琪是在五日後, 阿睦爾撒納進京投誠觐見,乾隆在避暑山莊賜宴款待。
這場宴會上,阿睦爾撒納被封為了親王,皇帝也算是接受了阿睦爾撒納的納降。
這樣的宴會她不過只是個奉太後旨意入宮陪伴的世家女子, 坐在幾個宗室女子身邊宴飲便罷了。見到永琪是在開席前, 她一路往宴廳走去, 就遇上了他。
說是遇上, 更像是一場他蓄謀已久的偶遇。
“這一路上過來人人都說, 今日這場宴會是由五阿哥和和婉額驸精心策劃,如今一看,五阿哥倒是不夠精心。”她一眼看見了朱紅色儀門邊背手而立的人,瞥了一眼四下無人,于是隔着幾步路就已經笑着戳穿了他。
她曾經細想過彼此暗中确定心意以後再見面該是如何害羞的重逢, 可如今真到眼前了,卻發現,扭扭捏捏并不是他們倆這些年的相處之道。
永琪側過身,瞥見她一身水色披風, 微揚了唇,等人行至自己身邊, 右手往身側一伸,又微微躬了身:“姑娘走罷!”話落, 便收了手與她并肩而行:“沒什麽不夠精心的,那麽多下人,何事都要我與額驸盡心盡力,豈不白養着這些人?”
以筠輕笑, 也不說話, 只等着他繼續說些什麽。
“今日宴席上, 一應菜式多以蒙古風格為主,以中原菜式為輔,怕你吃不慣提醒你一下。”永琪這才說上了主題。
細究起來,和敬和和婉的驸馬都是出生蒙古,但也許是兩府的下人都要迎合公主的口味,所以往常赴宴都很少吃上蒙古的菜系,難得幾次,都不大合以筠的口味,故此今日,永琪方有這一說。
宮道一路往前走,人越多,永琪也知道自己不能在外太久,趁着附近沒人,轉身附在她身側低語:“吃不吃得慣不要緊,橫豎給你準備了個驚喜。”
說罷,便轉身大步走了:“我先行一步。”
宮宴上,兩人并不能坐在一處。
每人面前的四方小桌上擺着一個小小的銅鍋,看樣子是鍋茶。以筠不露聲色地皺了眉,她并不喜歡這一口,饒是旁人喜歡,可她卻也并不感冒,裏頭加了牛肉幹,那樣鹹口的奶茶她是如何也突破不了自己的心理防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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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打算給這鍋茶多少眼色,若非宮宴的規矩,她是萬萬一口都不喝的。奶茶被一旁随侍的平蝶舀在了一個圓口的木碗裏,她小口抿了一口,卻發覺不對勁。
鍋茶本是鹹口,可今日她所喝的這一碗,卻是甜口的,倒像是她從前在春禧殿時,冬日裏無趣自己用牛乳和茶葉一起煮成的奶茶,裏頭再加上些許紅豆,又叫人用木薯粉做了些珍珠丸子加進去而成。
一切,只為了滿足自己從前饞了奶茶的那一口罷了。
那會兒他們四個時常在春禧殿玩,他們便都嘗過這一樣東西。卻不想今日,有人偷師學了去,又在這樣的地方“調虎離山”。
“姑娘,這奶茶是五阿哥親自煮的。”平蝶借着替她夾了一筷子菜的功夫,低聲耳語。
臉上驚喜的神色只有一瞬,尚且不能讓旁人瞧了出來。她神态自若地多喝了幾口,想起宮道上他附在自己耳邊說的那句“準備了驚喜”,她心裏微漾,有點想見見他。只可惜,她們與皇子們不同席,并不能見上。
也許是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奶茶作伴,又或許是這煮奶茶的人,今日這頓本是不大合她胃口的蒙古宴,倒是讓她也有幾分吃飽餍足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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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賜宴,說是宴會,倒更像是乾隆在告訴所有人,自己要攻準噶爾了。
宴會上,乾隆下旨封阿睦爾撒納為輝特親王,這與以筠無甚幹系,唯獨另一道旨意,影響到了襄勤伯府──信勇公哈達哈授北路參贊大臣,赴喀爾喀蒙古;太子少傅鄂容安授西路參贊大臣,朝廷将于次年開春進剿準噶爾。
如此一來,言思與鄂瀾的婚事只能加緊辦了。
索性府中少爺成婚,有前頭鄂岳和鄂津的例子在,即使一切提前了幾個月也不至于亂了方寸。
兩人的婚事定在了年前的幾日,因着朝廷戰事在即,一切都只能稍許簡單一些,免得鋪張了又被人參一本,說到底,如今兩府親上加親,又有前朝打仗一事在即,一點點錯處都能被有心人議論了去。
鄂瀾成婚這日,他喝了不少的酒。
以筠在洞房裏跟在一衆女眷身邊看見他的時候,覺得他是真高興,也是真心地祝願他與言思能白頭偕老的。
語芙從身後揪了揪她的衣袖,有話要說。
洞房裏太吵鬧,以筠同馬佳氏打了聲招呼便出去了。
“怎麽了?”抄手游廊裏,仍能聽見一聲聲絲竹樂聲,她問語芙。
“今日三少爺成婚,宴請了四王府和五阿哥他們,四阿哥喝多了,四福晉方才陪着去了花園吹吹風,這會兒五阿哥也在。”
語芙的話沒錯,永珹确實喝多了,三人也确實是在花園裏,她甚至還極盡賓主之誼的派人端去了醒酒湯。只是,那頭永珹的吩咐卻是:“你看看五弟,都一晚上沒見過筠妹妹了,你是她的侍女,還不趕緊去把筠妹妹叫過來。”
主仆有別,語芙自不敢如姑娘一般與這些阿哥們打趣兒,一旁的永琪今夜也沒少喝酒,只是比起永珹來要清醒許多,但此刻,卻不曾說話,又像是醉了的。
一時間語芙有些窘迫,只能看着站在永珹身邊的書儀。
書儀瞥了一眼永琪,了然,朝着語芙說道:“無事,你去吧,咱們既是在這兒,你也同你們姑娘說一聲,來不來倒也無礙的。”
這會兒以筠聽了,無奈地扶額,話既是被語芙傳了過來,又豈有放任人家在自己家裏頭醉酒不管的理?索性這兒離花園也不遠,便轉到過去了。
只是花園裏,卻未見書儀與永珹的身影。
唯有永琪一人,坐在花園涼亭裏的石凳上,倒有幾分落寞之意。
以筠沒上前,就在涼亭一側遠遠地看着,一身靛青色的山水紋常服,饒是有幾分落寞之感,但他這樣安靜地坐在涼亭裏,面前的石桌上擺着一盞醒酒湯,可他喝着,卻有幾分像在品茶的意境。
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可看夠了?”視野裏矜貴的男子悠悠地轉過頭,清澈的聲音在耳邊若隐若現的樂聲裏緩緩傳來,讓她挪不動步子。
也是,他是去蒙古的,若是乾隆有此心,便是讓他帶兵打仗,也是當得,自己就這麽在這兒,他如何發現不了?
她邁了步子朝他走去,摸了摸酒壺裏裝的醒酒湯,有些涼了,但也不剩多少了。邊上還擺着一個用過的杯子,裏面還有一些殘餘,想來是方才永珹所用的。
“四福晉呢?怎麽你在這兒倒像是也喝多了?”她原先下意識地想如幼時一般問一句四哥呢,但想了想還是換了個問法。
酒精作祟,永琪不曾察覺出她險些口誤的異樣,伸手握了她的手,雖是醉醺醺的,但手卻暖得很。
以筠一路過來捧着湯婆子,手心倒是暖和,但手背仍舊有些涼。如今都被他包裹着,手背上暖意漸起,卻也讓她下意識地偏頭往四周看了看。
“我也醉了。”永琪的聲音一改方才地清晰,有些甕聲甕氣,又甚至,以筠聽出了一絲委屈?
她愣了愣,說道:“都喝了這些醒酒湯了,還沒醒酒麽?”
“今日宴席上,人人都祝你三哥喜結良緣,我看着他是真高興。倒叫我想起四哥與四嫂成婚的時候,四哥也是這樣。”
──人是醉的,話倒是說得挺利索。
以筠靜靜地看着他表演,不曾搭腔。
“我在想,什麽時候我也能這般,想着想着,便多喝了幾杯……襄勤伯府的酒好喝……打個商量,回頭你的嫁妝能不能多放兩壇子酒?”
以筠抽開手,聽着他愈發不着邊際的話,又像是醉了的,還好四下無人,就連語芙也早早地就退了下去,在遠處候着。
“你到底醉了沒有?怎麽還說胡話了呢?”她好氣又好笑,“誰與你商不商量的,紫禁城裏還缺了酒不成?你竟是個酒鬼阿哥?”
永琪也笑,有些搖晃地站起身,昏暗裏,以筠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他要做什麽,只能提防着他,別出了事。
“你要做什麽?”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邁了幾步,她總覺得他要摔了的。
下一瞬,他像是故意的,又像是真的歪倒在了自己的身上,把她擁進了懷裏。
一股醇厚的酒香伴随着他衣衫上的沉香氣息撲鼻而來,難得好聞得很。
“以筠……戰事要起來了,你三哥娶了心上人卻不能大肆操辦,回頭戰事停歇了,我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娶你……”
他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以筠突然覺得,她好像很吃這一套,很喜歡彼此附耳言說的感覺。他說得含糊,卻足夠讓她聽清楚,這是兩人第二次提起這件事,沒了初次提起時那種緊張的青澀。也許是有酒為媒,這一趟,要自如許多。
“你到底醉了沒有?”她想起他時而口齒清楚,時而言辭含糊,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笑着問道。
“那兩壇子酒……你帶不帶?你若帶,那我便是沒醉,若你不帶,那我就醉了……”
──得,就是沒醉,還有心思在這兒惦記那點酒呢。她竟不知,這襄勤伯府的酒當真有這麽好喝嗎?
“帶帶帶。”她有些敷衍地應下,若再不應下,被人瞧見了可不好,不過是幾壇子酒罷了,哪兒就缺了呢?
永琪松開了她,臉上再沒了醉意:“你說的。”
說罷,便俯首在她的臉頰刻上了一個輕輕的吻,然後朝一旁邁着大步離開:“走啦!”
【作者有話說】
什麽兩壇,兩百壇都成
我把大家抓過去釀酒都成!
感謝在2023-01-30 21:38:30~2023-01-31 20:51: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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