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延禧敘舊
42 延禧敘舊
◎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少年的叮囑伴着窗外偶爾的幾聲鳴蟬, 傳入她的耳中,少女微愣,但很快低聲應下。
久違的思念,恍若跨過凜冬終會迎來春日的微風和夏日的暖陽。
窗外逐漸有孩童的聲音傳來, 小世子和小格格細碎的說話聲, 與和敬低聲的囑托傳進來, 以筠退了半步, 理了理耳側的碎發, 走了出去。
她是害羞的,所以想着彼此分道而行。
可誰知,她才邁了兩步路,身後的人就跟了上來。
她忙不疊地頓住了腳步,回頭瞪他, 有些沒好氣地問:“你幹嘛跟着我?”
永琪輕嗤一聲,有些不大相信面前的人與方才在自己懷裏的人是同一個,明明才給她吃了顆糖,怎麽才彈指的功夫, 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正殿就這麽一扇出去的門,我還不能跟在你後頭走麽?”他慵懶地低眸看她, 說道。
以筠一時語塞,行, 你說的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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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太後因為挂念以筠,特地派了人把她接入宮中,小住兩日。
雖是挂念, 但卻并未限制着她, 兩人不過坐着說了會兒話, 又一道用了一頓午膳,便讓她回了春禧殿。
春禧殿裏的一應陳設仍舊同上次來時一樣,只是換了幾盆新鮮的盆栽、幾個香爐和一床新的被褥。
“這些都是太後特地命奴才挑的,雖說換了香爐,但這裏的香料還是姑娘從前用慣的那些。”澤因帶着她在春禧殿看了一圈,又替她沏了一盞太後賞賜的君山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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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品了幾口,門口就有宮女叫了聲:“澤蘭姑姑。”
以筠揮手示意澤蘭出去,并未關心門外的人是誰,只覺得這聲音有一些耳熟,但并未想起來是誰。
不過一會兒,澤因從外頭進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是鄂常在身邊的雪兒姑娘,說鄂常在派她來請姑娘過去敘舊。”
以筠放下手裏的杯子,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澤蘭,又側頭透過窗紙看了一眼外頭若隐若現的雪兒的身影,怪不得,那聲音會有些熟悉,原是自己人。
敘舊麽?自鄂以南進宮,兩人何時這麽單獨地敘過舊?
她無聲地笑了笑,敘敘舊也好,西府的那些事,也該讓她知道知道清楚。
“那就讓她先等着,平蝶替我更衣。”說是更衣,其實不過是她讓雪兒在外頭多等了一會兒罷了。
今日她穿的是一件晴山藍繡合歡的對襟紗衣,發間僅僅簪了一左一右兩支簪子,見鄂以南,倒也無需多張揚。
夏日裏天熱,這一程,她沒有步行,乘了轎子。
轎子在延禧宮外頭停下,以筠看了眼延禧宮門,延禧宮主位本是婉嫔,偏殿只住了鄂以南和與她同時入宮的林貴人,三個不受寵的人住在一處,讓本就偏遠一些的延禧宮顯得愈發荒涼。
以筠款步邁進了延禧宮,正殿的大門關着,門口只有兩個宮女侍立着,澤蘭低聲說道:“這個時辰,婉主子不見客的。”
她點點頭,沒有吭聲,東側殿住着林貴人,這會兒也沒有人聲,門雖開着,但裏頭大概也只是一人打發時間罷了。
整個延禧宮外邊的陳設倒也是雕梁畫柱,紅牆綠瓦,也算壯麗。
可随着雪兒踏進西側殿鄂以南的住處秋水閣,以筠才明白,這宮裏無寵之人的日子并不好過。
秋水閣不大,只有兩間房,一間是會客和用膳用的,另一間就是寝殿和白日裏打發時間閑躺的羅漢床。殿內的一應陳設物什也并非是什麽名貴之物,甚至還不及春禧殿。
以筠一時打量着這殿內,全然忘記了鄂以南的存在,直到珠簾背後傳來腳步聲,她才堪堪轉頭,微屈了膝,卻并未行大禮。
鄂以南倒是沒說什麽,仿佛未曾看見一樣,只是笑着說:“秋水閣陳設簡單,怕是還比不上妹妹的春禧殿,讓妹妹見笑了。”
她的聲音裏帶了一種苦楚的笑意與釋然,讓以筠有片刻的心疼。
“坐吧,我這兒也沒什麽好茶,妹妹将就些就是。”
以筠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卻并未打算飲茶,無關茶的品類,哪怕今日擺在面前的是這宮裏最好的茶,也大概也不會喝一口。
“常在今日叫我來,可有何事?”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喊一聲姐姐。
鄂以南輕嗤一聲:“妹妹如今與我倒是生分了。”
“倒不是生分了,只是記得常在入宮前的叮囑,所以不敢錯了規矩。”鄂以南的話音剛落,以筠便接了下去。
那會兒她說“記得喚我一聲庶母,至于咱們的姐妹情,本就不深的。”
她自然知道為何要喚一聲庶母,如今時候未到,又沒有多深的姐妹情,何必又在這裏裝深情。
“你還記得,我都快忘了從前的日子了。”鄂以南低聲說。
——我不會忘,我能記得兩輩子。
“忘了什麽都好,只是常在倒別忘了自己從何處來。”以筠的耐心有點淡了,這些日子她對西府的怨氣愈發深重。
鄂以南聞言,沒有看她,只是說:“你是在怪我,沒有在西府有難的時候出面嗎?”她自嘲地笑了笑,又繼續說,“我一個早就不受寵的常在,談什麽出面?皇後有孕,皇上都未曾踏足後宮,難道我去向皇上求情,皇上就會寬恕嗎?皇上不遷怒于我就不錯了。”
“不是。”鄂以筠下意識地否認。
她從未如同西府裏那些人一般指望鄂以南能在後宮起多少作用。
“你阿瑪從始至終只寄了一封信,信中絕口不提詩案,只提妾室終于有孕一事,你怕是還不知道吧?”她緩緩地提起。
這封信,妾室有孕的事情其實鄂樂舜沒有寫在信裏,是姚佳氏逼問小厮的。姚佳氏得知以後在西府大鬧了一場,以筠才知道。橫豎如今鄂以南也看不見那封信,她随口一謅又何妨?
果不其然,母女倆如出一轍,鄂以南聽聞這個消息,猛然回頭,驚訝:“你說的可是真的?”
“假不假真不真的,等孩子出生,你自然知道。”以筠淡淡地說道,“祖母病了,本是因着大伯父出征一事,至于後來麽,全賴你們西府所賜。一個個仰仗着祖父的功績在外橫行霸道為所欲為,可真正出了事卻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都沒有,沒了祖父,便一個個打起祖母的主意來!祖母病了,便一個個又開始打縣君的主意!鄂常在,您告訴臣女一聲,西府的男人在窩裏一個個嚣張慣了,不是寵妾滅妻就是折辱妻子,可一出了事,全然忘了自己平日裏的樣子,怎麽倒都求起自己平日裏最看不慣的女人家,這是哪兒的道理啊?”
她換了稱呼,可眼神裏的鄙夷與狠勁兒卻不曾弱下去。西府的男人,一個鄂樂舜縱養妾室,一個鄂昌動辄折辱打罵伊拉裏氏,可偏偏這兩個女的是一點沒覺得男人不好。好容易有個硬氣傲氣一些的鄂實峰的妻子,可偏偏那鄂實峰是個沒什麽本事的。
鄂以南久居深宮,并不知道西府發生的這些事,靜默許久,才緩緩說道:“我都不知道。”
以筠無奈地舒了口氣,也是,自己同她置什麽氣,她不想在這兒多呆,起身打算要走。
可才站起身,就聽身邊這人說道:“西府縱然有錯!可我如今的樣子,不正是你們非要我選秀害得嗎?”
以筠無奈,拜托,什麽叫非要你選秀,聖旨下來的,不去完蛋的就是全家!要是真不想選上,何愁沒辦法,學學人家信勇公府,吃什麽長疹子就吃什麽,這不,初選都沒過。
但她沒能說出來,只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冷笑一聲說道:“是嗎?若今日你位至妃位,享盡這宮內無盡的谄媚讨好,恩寵不斷,你可還會怪罪祖母把你送入宮中?”
鄂以南沒說話,兩人一坐一站,彼此對望着,一個滿眼凄涼與埋怨,一個眼神冷冽,似乎并不願多看她。
“你難道真以為你能嫁給五阿哥?太後和愉妃喜歡你又如何?五阿哥的婚事,不還是由皇上和皇後說了算嗎?”鄂以南偏過頭,有些心虛。
以筠仍舊盯着她:“你是想說,皇後有心扶持你,所以你大可以去翊坤宮吹吹風,說你在這深宮寂寞,沒有姐妹相伴,若得我入宮為嫔妃,彼此幫襯,一解皇後心頭大患,二滿足了你心裏的那點崎岖思想,可對?”她頓了頓,向她走近了些,又說道:“可是姐姐,你向皇後投誠也不是頭一年了,怎的皇後娘娘還沒給你複位貴人?看來您這風,吹得還不夠啊?”
鄂以南回頭看她,有些不可置信,從前在府裏活蹦亂跳的小妹妹,人後說的話竟是刀刀紮她心窩子的。
以筠退後兩步,不欲在此多呆,繼續點醒她:“襄勤伯府出過輔政大臣,出過多少朝廷要官,你說皇上怎麽會允許後宮有兩位重臣之後呢?至于旁的心思,我勸姐姐也少動動,祖母如今恨極了你們西府的做派,若姐姐在宮裏再惹出什麽事兒,只怕西府的幾位伯母們連住處都沒了,到時候,怕是要把敏伯父妾室所出的女兒送進來了。年輕貌美,姐姐又該如何自處?”
“你!那賤人還沒生出來呢!你如何又知道是個女兒家?”
“那不然便是個男孩,那倒是敏伯父唯一的兒子,只怕伯父歡心還來不及,到時候,哪兒還有伯母的地位呢?”她一臉笑意燦爛地“哦”了一聲,繼續暗諷。
鄂以南只是指着她,卻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聽鄂以筠說道:“姐姐日後也不必費心找我,咱們倆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礙着誰,如你當年所言,咱們的姐妹情分,本就不深。”
說罷,以筠便轉身離開,只聽身後傳來一聲茶杯落地而碎的聲響,她勾了勾唇,不過如此。
回春禧殿的時候,她沒有選擇坐轎子,只是才走沒多久,就見到了翊坤宮的人,她微蹙了眉,看了一眼朝自己走來的宮女,站在原地,語氣不大善意地問道:“什麽事?”
“筠姑娘久不入宮,皇後娘娘想見一見姑娘,特地在翊坤宮備好了茶和點心,邀姑娘坐坐呢。”宮女欠身行了個禮,緩緩說道。
以筠無奈地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延禧宮,不是,今兒是什麽好日子,一個個平日裏彼此看不順眼的人非得聚在一塊兒唠唠嗑?
身側的平蝶有些緊張地看着以筠,以筠搖了搖頭,沒關系。
遇神殺神,遇鬼殺鬼。
【作者有話說】
存稿告急啊啊啊啊啊啊
走一下劇情就開始感情戲耶耶!
感謝在2023-02-05 22:14:54~2023-02-06 19:34: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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