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翊坤交鋒

43   翊坤交鋒

◎永琪的婚事,旁人不得過問。◎

轉眼又是秋天, 今秋的熱河圍獵,乾隆給幾個皇子都安排去了先祖陵墓舉行告廟大典,因着準噶爾的平定,這一遭的大典也格外隆重。

而文武百官也從乾隆的安排裏嗅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來, 先帝的泰陵, 安排給了永琪。一時之間, 朝堂之外, 人人都對乾隆對永琪的重視程度議論紛紛, 暗中巴結襄勤伯府的人也不少,盡管都被大夫人和老太太一口回絕了。

乾隆借着準噶爾的事給太後再上徽號。老太太這些日子的神思清明了不少,也能偶爾起來去屏山院的小佛堂裏誦誦經,鄂容安也沒少往家裏寄信,有書信來往, 屏山院上下也終于放下了心。

聖駕們從熱河行宮回來已經是重陽之後了,老太太便托了以筠入宮給太後道賀。

本以為這一趟,能再見上永琪,卻不想, 太後暗戳戳地點了他一句:“先帝泰陵的告廟大典格外隆重些,永琪還沒回來的。今早愉妃來請安的時候還說怕是要到今兒晚上才能回宮。”

以筠面上沒表露出在意, 可心底卻還是有些遺憾的。太後瞧在眼裏,心中暗笑。

門被人推開, 在外頭後者的澤蘭進來說道:“翊坤宮那邊派人來請,說皇後娘娘得了個新鮮的首飾要贈與筠姑娘。”

“翊坤宮?”太後不耐地重複了一遍,顯然想象不出翊坤宮能送上什麽好東西給以筠。

見澤蘭點了點頭,太後愈發不解。

以筠倒是隐約猜到了些什麽的, 上次入宮, 在延禧宮外被皇後突然叫去, 本以為是個遇神殺神的場面,卻不想皇後有孕在身,溫和婉順,只是拉着她敘了一些家常,又提了幾句五公主夭折的傷心事,反落了幾滴眼淚,倒叫以筠不好不安慰。至于她那會兒一路上想的怼人語句,是一句都沒用上。

察覺到太後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以筠無奈一笑,說道:“臣女也不知道的。”

太後看了眼一旁矮櫃上的西洋鐘擺了擺手:“罷了,青天白日的,皇後又有着身孕,犯不着和你過不去,既是叫你過去,你便去吧。只是憑她送你什麽東西,從翊坤宮回來都要給哀家瞧瞧。”

這宮裏頭,想在物件裏摻些什麽害人,是最低末的手段了,只是以筠尚且年輕,這樣的手段,若皇後有心,對付她綽綽有餘。

以筠點了點頭,起身往翊坤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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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才踏進翊坤宮,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翊坤宮裏熱鬧異常,正殿裏頭說話的聲音站在影壁後頭都能聽得見,這樣的熱鬧,全然不像是要給自己賞賜的。

若說上次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麽這一遭,怕是自己高看了皇後,一腳踏進了皇後的布下的漩渦裏。

她突然有點想走,但看到已經從裏頭迎了出來的宮女,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擡手假意理了理發間的簪子,往裏頭走去。

“娘娘,筠姑娘到了。”

“臣女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她吟吟一笑,行了個鄭重的蹲安禮,瞧不出一點錯處。

皇後沒急着讓她起來,只是笑着朝底下坐着的幾人說道:“你們看看,本宮就說吧,這襄勤伯府的姑娘是最懂規矩的。起來吧。”

以筠緩緩起身,卻不知自己該坐哪兒,她沒敢打量這殿內,她只記得剛才一路過來的時候,最末端的地方,大概是沒有給她留下位置的。正當她踟蹰不前的時候,皇後的聲音從上頭傳來:“你坐本宮身邊。”

她的腳步微頓,有些不可置信地擡眸看了一眼皇後,皇後的肚子微微隆起,沒幾個月就要生了吧。她很快斂去了神色,沒有上前,只是笑着回道:“這恐怕不合乎規矩。”

皇後臉上的笑意不減,以筠覺得這笑有些瘆人:“無妨,坐着便是。”

直到坐下,以筠才有機會打量了一眼這底下坐着的人,無一不是身穿朝服,卻沒有幾個格外眼熟的,看着一個個的位份,都談不上多顯赫。

“這些都是幾個诰命夫人,今兒借着給太後道賀的緣故入宮,也順道來給本宮請安,咱們說着話倒是提起了兒女家的婚事。這幾個夫人家裏談不上是什麽大官兒,家裏的女兒怕是當皇子福晉也夠不上,本宮想着當側福晉也使得。太後看重你,有要把你許給永琪的意思,本宮想着讓你看看這裏頭誰家的姑娘許給永琪做側福晉合适。”

皇後用最平淡的口吻說着最離譜的話,以筠蹙了蹙眉,在這樣的場合提自己可能嫁給永琪這件從未有過定論只是旁人私底下揣測的消息,無異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若她真嫁了是另一回事,若她不嫁,傳言傳遍了,又有皇後曾經口頭蓋戳,自己想再嫁人,在當下,怕是人人避讓。

她尴尬地笑了笑,卻不露怯:“皇後娘娘說什麽呢?臣女的婚事尚未下過定論,如何能摻合皇後娘娘做主?”

“咱們都是自己人,自家人說說話罷了,又何愁有旁人說出去嗎?”

以筠坐在一旁聽着,忽的放在膝上的手被人握住,她心下一驚,皇後的手很暖,可以筠只覺得惡心,那樣的讨好,倒有點像從前孝賢皇後對她的真心,她心裏突然湧起一個大膽的想法,皇後不會是在學孝賢皇後吧?

皇後見她沒說話,自然心裏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說道:“永珹娶福晉前就已經有了兩個侍妾,永琪也已成年,可卻是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曾有。本宮身為嫡母也自然着急。你看看,那位是左都禦史觀保的夫人,姓索綽羅氏,她有一位女兒正當妙齡,本宮想着,給永琪當側福晉正合适。”

你都想好了,那你還說個什麽勁兒呢?以筠在心裏腹诽。

“皇後娘娘身為嫡母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到底是五阿哥的側福晉,皇後娘娘不若再問問五阿哥和愉妃娘娘可有異議?”底下一堆人打量自己的眼神更像是在相親,看得人頗不自在,皇後大概是想讓她露怯然後傳出去人人都說鄂爾泰的孫女難登大堂,可偏偏她并不畏懼那些探尋的眼光,她言語間帶了幾分你能奈我何的傲氣。

皇後默默地把握着以筠的手松開,去年她說要把鄂以筠推舉給皇上的時候她還吓病了,如今倒是不懼了。

“這後宮的事,自然都是本宮做主的。”皇後坐直了身子,斂了笑意,不過是塞兩個側福晉和侍妾罷了,連嘉貴妃都尚且不能說一個不字,又何況愉妃,“既是今日都在,那本宮便也應承下了,晚些時候去向皇上請旨,索綽羅氏指給五阿哥當側福晉。”

皇後的話還沒說完,門口換來一聲溫柔但不失氣勢的聲音:“勞煩皇後娘娘費心了。只是永琪的婚事,侍妾的人選倒罷了,側福晉的人選,還是待日後選秀過後再下定論也不遲。”

以筠循聲望去,就見屏風後頭愉妃風塵仆仆地走進來,但腳步是一點都沒有亂了的。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她不疾不徐地俯身請安,卻并不急着起來。

皇後被她的突然到來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緒,仍是一臉含笑的樣子,似乎有意要營造一個自己是個好皇後的樣子:“外頭的人是怎麽伺候的,愉妃進來怎麽也不通報一聲,還不快賜座?”

“賜座就不必了,臣妾不過是來傳達娘娘一聲,皇上前幾日剛允了臣妾,永琪的婚事,由他自己和臣妾全權作主,旁人不得過問,想來是皇上想着皇後娘娘才沒了五公主又有着身孕,又在這事上是個沒經驗的,所以便不曾告知娘娘。”愉妃悠悠地說完,也讓在場的人明白,皇後的話是不作數了。

愉妃并不急着坐下來,她看了一眼坐在那一聲不吭的以筠,笑了笑說道:“方才去慈寧宮,太後說你久不回去,念了你一會兒,你不在都不樂意吃藥了,走吧,趕緊去哄她老人家。”

以筠沒有看皇後,迎着愉妃溫柔的笑臉站了起來,放回身朝皇後福了一福:“臣女告退。”

“既是永琪的事本宮做不得主,這後宮的事本宮自然能做主,西林覺羅氏蕙質蘭心,容貌出挑,留在皇上身邊做個貴人都委屈她了,那本宮便做主,封她為嫔如何?”皇後的聲音從後頭傳來,愉妃與以筠皆是一驚,皇後當真是有些瘋魔了。

底下的人,也是不敢說話,只想離開這是非之地。

愉妃還沒想好怎麽同皇後辯解,以筠已經回身看向了皇後:“皇後娘娘有這閑心在這兒亂點鴛鴦譜,不如多去阿哥所照顧照顧十二阿哥,畢竟這是娘娘心心念念的嫡子,再不然便好好地養胎,日後別說是側福晉了,便是福晉的人選,娘娘想親自挑也是名正言順的。至于嫔的位置,臣女家中出事,哪兒配得上呢?”

說罷,并不去管皇後的神情,也無意管自己說的話會不會惹了皇後不痛快,徑直朝愉妃走去,一道走出了翊坤宮。

直到從翊坤宮出來,以筠方才停下腳步看向愉妃,鄭重地說道:“多謝娘娘解圍。”

愉妃搖了搖頭:“談什麽解圍不解圍的,橫豎皇後不敢拿我如何。永琪的事,也确實是皇上應了我的,那孩子同我說,不要側福晉不要格格。我豈能讓皇後如願?”

她沒說全,永琪說,兒子不要側福晉不要格格只要以筠妹妹一人當我的嫡福晉足矣。

以筠笑笑,裝作聽不懂。兩人在宮道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其實誰都清楚,所謂太後,不過是個情急之下搬來的救兵罷了,但兩人還是順勢而為地往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五公主殁的時候,皇後娘娘有着孕,縱然傷心,但因着準噶爾大捷,平日裏也不能表露出來哀色,聽翊坤宮的宮女說,皇後這些日子情緒不穩,時而溫和時而偏執。別忘她跟前湊。”愉妃低聲地說着,也算是解答了以筠的疑惑。

說完這句,彼此誰都沒有說話,心裏想得也更是不同。

縱然以筠明白了皇後為何喜怒無常,可心裏卻還是在回想方才愉妃的頭一句“橫豎皇後不敢拿我如何”。

她突然想起來,皇後與愉妃的相處,似乎總是這樣,兩人性子不和,卻從未有争執。今日愉妃在翊坤宮的樣子,顯然是大不敬的,可皇後卻未見半點的生氣。

也許這後宮,也并不如她所看到的那樣,愉妃其人,也并不如她所看到的只是溫順。

以筠下意識回頭望一眼不遠處翊坤宮的殿宇,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與皇後的頭次交鋒……

【作者有話說】

當存稿告急遇上家裏人住院…

我努力…

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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