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何能及君(一更)
50 何能及君(一更)
◎你就是我的心上人啊◎
“不可。”
太後有些嚴肅的聲音, 讓一衆看戲的視線都頓時縮了回去,以筠放了心,遙遙地借着低頭飲茶的功夫望了一眼永琪。
遠處的淑慎公主愣在了那兒,連同布日固德一起, 都對太後的突然正色而唬住了。
乾隆轉頭看了一眼太後, 對于太後身邊的女子, 他倒是未給一個眼神, 他只知道那是鄂爾泰的孫女, 也知道頗有幾分姿色,于他而言,這樣一張臉放在他的後宮裏,也是足以與昔日淑嘉皇貴妃比肩。
只是他早知太後不會允準,為母子和氣, 他也從不動那些心思,只吩咐內務府好生伺候好了。
“皇額娘怎麽看?”乾隆把話頭抛給了太後。
太後臉色緩和了些,才說道:“這姑娘在哀家身邊養了十幾年,哀家把她當親孫女養着, 自是不願意把她嫁遠了。”
她說得委婉,但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 蒙古偏遠,公主撫蒙有公主府, 可若以筠嫁過去,那便只有遠赴蒙古的待遇,到那時,那便一切都沒了定論。
“布日固德, 回來。”淑慎公主朝布日固德招了招手, 臉色無波, 然後朝太後笑了笑,說道:“既如此,布日固德年紀也差不多了,還請太後同皇後娘娘多多費心,為這孩子擇一良配,能得皇上賜婚,也是一樁喜事。”
以筠坐在那兒,不敢有多餘的動作,只聽着淑慎公主的話,倒也是進退有度,不至于給自己惹了不痛快,倒也恭維了上位者。
她望了一眼遠處的永琪,他正低頭飲酒,并未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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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去,各處的營帳都亮了燈,也有幾處只有微弱的燈。
白日裏寬闊無垠的草原之上,如今并沒有多少馬蹄聲,月色籠罩之下,螢火蟲在樹間盤旋着,閃着點點微光。墨色的夜空中,星星倒是未曾缺席這場夜的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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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筠此時倒是不在營帳裏。
草原上,她有些漫無目的地随意地走着。
宴席上布日固徳的突然求娶,還是讓她有些錯愕的,她從不曾想到,自己與他何時見過面,怎麽就讓人念念不忘了。
“姑娘。”身後傳來一陣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
以筠頓在那兒,沒有回頭。她努力回想了一會兒這個聲音是誰的,然後很快,一個有些危險的想法出現了。
這好像是布日固徳。
不是好像,在以筠回頭的那一刻,布日固徳的臉,證明了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以筠後退了兩步,對着布日固徳這張長得有些兇狠的臉,她實在不能給一個多好的臉色。
“請世子安。”
——和一個人劃清界限最好的辦法,首先就是遵守宮規。
比起永琪自小不喜歡她行禮的樣子來,布日固徳顯得格外享受這樣的感覺。
他本就是有些敦實的身子,這會兒更是雙手背在身後,下巴微揚,幾乎是在用鼻孔看以筠:“姑娘免禮吧。”
以筠原先半福着的膝,這會兒才站直了。她蹙了蹙眉,不能說什麽,只能謝了恩。
“當世子妃有什麽不好?今日太後拒了我的求娶,你竟也沒有半點惋惜?”布日固徳言語間有一種盲目的自信。
他好像一只絕望的井底之蛙。
“臣女并不願意當這世子妃,既是與太後有相同的想法,那又何必惋惜?”布日固徳微不可察地靠近,她又微不可察地往後退。
布日固徳像是聽了個驚天的笑話一般,大笑了幾聲,才收斂了反問:“不願意當世子妃?你可知道在科爾沁草原,有多少琪琪格要嫁給我?”
也許是受父母的影響,布日固徳說起話來總是滿語和蒙語混雜着,至于漢語卻更是只是皮毛。
以筠不善蒙語,因此與布日固徳的對話顯得格外吃力。花了好一會兒,才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什麽。
罷了,可惜了科爾沁的美女們,年紀輕輕就瞎了。
“如今知道了。”以筠不疾不徐地說道,并不願意多給一個眼神,思量片刻,才又繼續說道:“世子一定十分了解鄒忌諷齊王納谏的故事吧?”
“知道了你還不願意嗎?”布日固徳的話才說話,便又聽她絮叨了幾個自己聽不懂的東西。
比起以筠滿蒙漢三文皆能聽懂的聰穎,布日固徳卻是只能聽懂蒙語,滿語次之,至于漢文,不過只是略知一二。那些漢文化裏的事情,他更是一無所知。
“你說什麽?”布日固徳微蹙了眉,靠近了幾步。
以筠的背後就是一棵常青樹,她往另一側退了兩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便又拉大了一些。
“噗嗤。”她正欲組織下語言糊弄一下布日固徳,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輕笑。
不是別人,正是晚宴上不願意搭理她,晚宴後她找了好一陣的人。
“你笑什麽?”布日固徳看着從幾步之外往自己這兒走來的人,先一步問出了口。
豈料來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視線便幾乎都落在了以筠身上。
永琪往以筠身邊一站,一口流利的蒙語,問以筠:“吾與徐公孰美?”1
“君美甚,世子何能及君也?2”以筠忍着笑,反倒是說了布日固徳聽不懂的漢語,又改了改《鄒忌諷齊王納谏》的句子。
布日固徳有些迷茫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了幾次,從二人憋着的笑裏察覺出了一二的嘲諷意味,伸手指了指二人:“你!你們兩個敢做弄我!”
永琪上前幾步,把以筠擋在了身後,笑得肆意:“若論起來,我還得稱呼世子一聲表哥?表哥大晚上的來與一未出閣的女子碰面,若是我告訴了公主和皇阿瑪,不知會如何懲罰呢?”
布日固徳這一次反應倒是快了:“我夜會姑娘?那你呢?”
“我自是奉皇祖母之命來把妹妹尋回去的。”
永琪沒有讓出位置來,布日固徳仍舊站在那個地方,隔着他,并不能望見以筠。
“世子趕緊回去吧,別壞了心上人的名聲。”永琪挑了挑眉,咬緊了“心上人”三字,讓以筠在旁聽着,感覺這秋夜的風更冷了。
布日固徳咬了咬牙,簡直無言反駁,只能轉身離開,只是才轉過身,就聽見永琪又喊了他,他有些不快地說道:“你還要說些什麽?”
“科爾沁出美人,表哥就好好挑一個吧,可別是因為妾室太多,壞了名聲,才要來紫禁城找一妻子。”永琪在布日固徳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兩人從始至終都只用一口流利的蒙語說着,這對以筠來講,聽懂是有些困難的,只能從中汲取一些關鍵詞,比如什麽心上人之類的。
正當她雲裏霧裏還在理解兩人上一句話的時候,永琪已經先布日固徳一步轉過了身,也不管布日固徳有沒有離開,他先一把拉過了以筠的手腕,往營帳的方向走去。
少年的手掌本就寬厚,又是成日裏拉弓射箭騎馬的人,手勁兒也大。
這會兒心裏頭還有一口尚未纾解的氣,手底下更是沒了個分寸,狠狠地握着女孩的手腕,大步地往回走,直到遠遠地甩開了布日固徳,才停下來。
以筠跟在他後面跑得氣喘籲籲地,直到他停下來了,她才把手從他手裏抽了出來,然後退了幾步,有些怨怼:“疼死了!你幹嘛?”
永琪看着女孩揉着自己手腕的樣子,又想到她那退半步的動作,和方才她站在布日固徳面前後退的樣子如出一轍,當時的雀躍,如今卻是只剩了一息酸楚。
“我……”他欲言又止。
我什麽呢?
我看布日固徳向你求娶心中嫉妒?
嫉妒什麽呢?她遲早會是他的。
不過是因着兩人青梅竹馬多年的情分,從前從沒有人插足進來,人人都認定了她必定就是日後的五福晉,可如今忽然有人要與他争搶了,心中有氣罷了。
“你什麽?”以筠有些沒好氣地回道,她掀開了袖子,伸出了膚白如雪的胳膊,上面被他握過的地方有淡淡的紅印,她微嘟着嘴,嬌嗔:“你看看!”
永琪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腕,擡手溫柔地撫摸了一會兒,說道:“對不起……方才一時氣急了,下手沒了分寸。”
以筠收回了手,也不搭理他的道歉,雖然疼是真的有點疼,可她也沒這麽矯情。
她很快又問他:“你方才同布日固徳說什麽了?”
永琪依靠在邊上的樹幹上,笑着老實說道:“我叫他看好了自己的那群妾室,別觊觎紫禁城的人。”
以筠擰眉,原來這人有這麽多侍妾的嗎?難怪說科爾沁人人都要嫁他,還真是自信。
“那……什麽心上人?”她又問。
至此,永琪也已經看出來,以筠對那些蒙語,聽得并不明白,他索性胡謅了一句:“我說你是我的心上人,叫他別動歪心思。”
以筠猛然轉頭,臉立馬就紅了:“你你你你!你怎麽能同他說這些!”
永琪含笑看着她,反問:“實話而已,太後都知道的事情,如何就不能說了?”
“太後是太後!外人面前如何能說?”以筠氣得都要跳腳。
永琪寵溺地搖了搖頭,手一伸,就把忍牽到了自己身邊:“逗你的,沒說這些。”
以筠微愠的瞪視裏,永琪一手有些溫柔地輕撫着她的手,一手把人攬到懷裏,兩人幾乎相貼着,他的額頭抵上她的額頭,鼻息交錯,夜色之下,這是兩人從未有過的親近。
以筠的手早已在無人望見之處攥緊了,大抵手心裏,也已有了汗。
“可我真的是這麽想的,你就是我的心上人啊。”永琪的手碰上她有些發燙的耳朵,與耳垂上墜着的燒藍耳飾截然相反。
少年如溪流一般清澈溫和的嗓音,伴着草原秋日的涼風,緩緩地傳入耳中。
面前籠下一層陰翳,她下意識地閉了眸。
【作者有話說】
1.2選自/化用自戰國策鄒忌諷齊王納谏
看房讓人頭大
還有兩更晚點感謝在2023-02-18 12:00:00~2023-02-19 13:13: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是一只胖啾啊 5瓶;Never 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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