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夜色相擁(二更)
51 夜色相擁(二更)
◎日夜不分地在一處過。◎
下一瞬, 她落入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熟悉的沉香味讓她莫名心安,晚宴上短暫的不安,此刻盡數退去。
原先摩挲着她耳朵的手, 此刻漸漸地挪到了下巴, 他的手比秋風更輕柔, 所過之處, 仿若冬日裏的零星火光, 很快便讓人周身暖洋洋的。
而同樣溫暖的,還有唇瓣上忽然貼上來的柔軟。
明明是帶着些涼意的,是風吹過後的溫涼。
驚訝之餘,原先還是緊閉着的雙唇,微微張開。靈敏如他,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一下子就探了進去,不似于從前幾次的蜻蜓點水,反有更加熱烈的趨勢。
腰上搭着的手也收得更緊了些。
以筠的手緊緊地握住永琪腰間的腰帶, 像是溺水的人狠狠地握住岸邊的水草,以此來尋求一線生機。
直到她有些癱軟了, 永琪才有些流連地放開了她。
額頭相抵,兩人的眼角都泛着紅, 紅唇之上還殘留着淡淡的水光,在月色照耀下也愈發得瑩潤。
永琪有幾分流連忘返地,又微低了頭,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然後低啞着說道:“誰都不能搶走你。”
以筠早已沒了說話的力氣, 也早已無暇問一句, 真的是太後叫他來尋自己的嗎?
想來也不是,他素來是喜歡用太後當借口的。
不過也無妨了,終究結果是彼此所想的,倒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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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過後,便是紫禁城裏,三年一度最為熱鬧的時節——選秀。
一時之間,都城裏凡有适齡女兒的旗人都在把女兒往紫禁城裏送,襄勤伯府亦是如此。
這一次入宮,以筠的心性倒是與往常不同。
乾西四所
這裏是秀女們學習宮規和居住的地方,宮規的教習嬷嬷倒是個熟悉的身影。太後把澤蘭仍舊派了過來。
秀女們穿着清一色的藕荷色旗裝,一樣的小兩把頭,看不出彼此身世的差距。唯一能看出來的,只有那股子舉手投足間的氣質。
他們在家時,若趕上家中有些門道的,都會先派幾個宮裏出來的老宮女教幾日規矩,免得進了宮落人笑柄。可再怎麽教,卻也是趕不上以筠這樣,自小在皇宮裏耳濡目染慣了的。
從踏進紫禁城的那一日起,這場選秀就已經在篩選了。
“聽說了嗎?永壽宮令妃娘娘又有了身孕了,這樣的恩寵怕是往前再倒幾年,也是頭一份的,只怕咱們日後還得多多地巴結巴結那位呢!”
“可不是嗎?七公主才出生多久,令妃娘娘便又有了……”
廂房角落裏,兩個秀女正在閑談。才說了幾句,廂房的門便被人一把推開,澤蘭和另一個姓鄭的嬷嬷,大步邁了進來,指了指說話的兩位宮女,說道:“你們兩個,收拾收拾東西,回去吧。”
“為什麽?”其中一個宮女,被這猝不及防的趕客弄得有些驚慌,但很快又鎮靜了下來問鄭嬷嬷。
鄭嬷嬷冷哼一聲,一邊眼神示意二人趕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你們進來的頭一天我便說過,在這宮裏,別輕易議論主子的是非,也別議論主子的事情。如今咱們做宮女的稱呼幾位一聲小主,是念着日後你們或許是哪個王府裏的福晉,或許是這紫禁城裏的貴人,但你們須得清楚,你們還不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呢。令妃娘娘的事,又豈是你能議論的?”
兩個宮女的臉有點白,以筠在遠處看着,在心裏搖了搖頭。便是翊坤宮尚且隔牆有耳,更何況這人人都可以在附近轉轉的乾西四所。
她看了一眼在鄭嬷嬷身後一言不發的澤蘭,沒有說話。
澤蘭是幫她的。
秀女少有能出去見人的,因此自從木蘭回來,她與永琪已經有好些日子不曾見面,那日草原上的深刻一吻,幾乎每夜都會在她的夢裏出現一次,只是那樣有些沖動的熱情,之後卻是再也沒有。
兩人只能遙遙地在這乾西四所對望一眼。
但饒是驚鴻一瞥,也足以望穿秋水。
冬至前夕,終于還是迎來了初選。
所謂初選,不見皇帝不見太後也不見皇後。
只是上頭撥了人,來看看這些秀女的身子可有缺陷。
從前以筠以為,這樣的初選是篩不掉人的,可直到如今她才明白了,原來初選過後剩下的,才是卧龍鳳雛。
有身體不合格的,比如這邊有疤那邊有疤的,再比如這裏味兒有點重,那裏味兒有點重的,更有如言思當日那般,突然生了疹子。
只是這樣的情況,在乾西四所裏,往往又是一場大案。
畢竟言思那樣宅門裏拖出來的案件還是少數。多數突然長了疹子的,大多的時候,還是秀女間自己互相扯頭花所致。
初選結束,乾西四所裏留待複選的秀女,只住了六間屋子。
冬至過後的新年,選秀也無須繼續進行,只等開春複選。在京城的秀女可以自行回家與家人團圓,不在京城居住的秀女,若有親戚在京城也可留宿京城,如若不然,那內務府才會替秀女另外安排住所,但大概也還是乾西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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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禧殿
“姑娘看看吧,這是永和宮那邊送來的幾匹布料,說是內務府新給愉妃娘娘送去的,過幾日要給主子們趕制過年的新裝,娘娘覺着這布料太鮮豔,便派人送過來叫姑娘挑挑,日後複選和終選都要穿的。”語芙和平蝶從外頭進來,平蝶手裏捧着的一個紅木托盤,裏頭擺着不同顏色的錦緞,有青蓮的,有绛紫的,有螺青的,有群青的……
以筠看了兩眼,上頭的繡花還是蘇繡,這幾匹布料價值不菲,想來是內務府為着前幾日傳出來的風聲,說要給五阿哥說親了在準備着的。
“就青蓮的和群青的吧。”她挑了兩匹,便讓人下去了。
從初選結束,她就住進了春禧殿,如今也已經快有十日了。
這幾日又在下雪,皚皚的白雪鋪天蓋地的下來,洋洋灑灑的,不過一會兒,這世間便多了一層白色。
“這雪一下起來便乏得很,先去睡個午覺吧。”以筠打了個哈欠,有些疲累地往寝殿走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幾乎傍晚。
甫一從床上爬起來,她便總覺得外頭有一些細碎的聲音,她傳來語芙,問道:“外頭怎麽了?有誰在外頭嗎?”
語芙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以筠起了戒心,她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只匆匆地套了一件襯衣,又從衣架上徑直自己拿了一件披風,便往殿外走去,像是沒聽見語芙在後頭說的話一般。
春禧殿外,以筠不由得愣住了腳步。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本以為外頭會一個人也沒有,可誰知道,空曠的大殿之外,少年穿着一身墨色的大氅,頭上戴着冠帽彎着腰在廊下的空地上,用一根不知是哪邊的小廚房裏拿來的胡蘿蔔做着最後點睛的工作。
空地上,一個白胖的雪人蹲在地上,雪人的脖子上還挂着一條深灰色的圍脖,大抵是永琪已經不用了的。
雪人的雙手被他堆得擁在懷裏,懷裏還放着一個小小的梨木錦盒。
永琪循着開門的聲音望過去,就見女孩衣裳都不曾穿好,就匆匆地趕了出來,一時有些驚訝。
兩道驚訝的視線撞在一起,空氣都幾乎凝結,有一會兒不曾說話。
以筠看了一眼身邊的語芙,又看看永琪身邊垂手侍立的平蝶,氣鼓鼓地來回瞪了兩眼,還未曾說上一句話,就想起來自己衣服還沒穿好,猛地攏緊了身上的披風,往裏頭去了。
才走了兩步,她又退回去,重重地把門關上,大有不再出來之意。
永琪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又沿着游廊走到了她梳妝臺外頭的廊下,問道:“你跑什麽?”
以筠輕哼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地在裏頭喊道:“怎麽還不讓人換衣服嗎?”
窗外的人聞言,忙讪讪地摸了摸鼻尖,遇上她的事,好像自己總有幾分莽撞。
門再打開的時候,女孩已經穿戴整齊,雪人身上也已經不止一個盒子。她的腳邊還放置着大小不一的盒子。
“打開瞧瞧?”永琪看看地上的錦盒,說道。
以筠先一步打開了雪人懷裏的那個,裏頭放着的東西有些熟悉,有些像及笄那日,永琪送的那支發簪,但再細細一看,這一次,不是水仙花,反倒是一支梅花。
至于地上的那些錦盒裏放着的,也無非就是首飾和香粉。
可女孩子愛的,不就是這些麽?
“可還喜歡?”永琪斜靠在春禧殿門前的柱子上,看着女孩蹲在雪地裏拆着地上一個又一個的木盒,時不時眼裏放個光,時不時又“咯咯”一笑的樣子,嘴角的笑也越發濃烈。
以筠頭都未曾擡起來,正聚精會神地看着錦盒裏頗為新奇的小擺件和幾個長相別致的小水杯,分不出一點神來,只是随口說道:“喜歡。”
“生辰快樂。”永琪的話落下,以筠才驚覺,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這幾日忙得分身乏術,她根本記不起來自己的生辰,早起語芙端了一碗面來,但前些日子也不是沒吃過面,她壓根不會聯想到這一茬。
永琪看着她短暫出神的樣子,大概看懂了她背後的意思,無奈一笑:“怎麽自己的生辰都不記得?”
他蹲在她腳邊,替她收拾着地上拆開了的木盒,有些不經意地開口:“明年的生辰,你說咱們是不是在一起度過?”
“我們不是每一年都在一起度過嗎?”以筠還未來得及細細品味永琪的這句話,她就已經先一步作答了。
反倒是身後的永琪,有些無奈地笑出了聲,說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再不明白的人,這會兒也明白了,可以筠能怎麽說,只能繼續揣着明白當糊塗。
她搖搖頭,有些無辜:“不明白。”
“明年的生辰,咱們日夜不分地在一處過。”永琪的手搭在她的手上,把她扶了起來。
他還是委婉了,總是怕說得太直白吓到了她。
——呃,沒事的,我們21世紀來的什麽大風大浪都能見,只是這腦子裏另一半的記憶有點遲鈍罷了。
以筠也聽出了他的委婉,在心裏默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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