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賜金如意（二更）
54 賜金如意（二更）
◎“收好了，重”◎
養心殿裏, 乾隆像是已經等待許久的樣子。
他今夜沒有翻牌子，晚間同和敬在長春宮用過晚膳便回了養心殿。
他坐在正殿的龍椅上，頭頂的“中正仁和”匾額還是先帝禦筆。
他是威儀的，只需坐在那兒, 便讓人心生畏懼, 饒是這些年被他親自教養的永琪也是如此。
可是他又是寬和的, 大抵是想起了今日春禧殿的種種, 他開口的時候, 語氣柔和了不少：“大晚上的趕過來，有什麽事？”
永琪從一進殿就跪在地上行了大禮，此刻乾隆問起來，他更是往下伏低了身子，頗有些鄭重其事地說道：“兒臣請旨, 娶大學士襄勤伯鄂爾泰之孫女西林覺羅氏為嫡福晉。”
乾隆對永琪所說的話，并不感覺意外，但卻還是出言試探了幾句。
“鄂爾泰的孫女……那便是鄂昌同鄂樂舜的族人了？”說這話時，乾隆言語間又沒有那份柔和, 多了幾分嚴肅。
他緊緊地盯着伏在地上的永琪，似乎意圖從他身上看出些別的反應來, 可永琪并無什麽反應，只是沉着冷靜地說道：“皇阿瑪當年處置鄂昌時就曾說過, 禍不及子孫，鄂樂舜犯事，皇阿瑪連鄂常在都未曾牽連，又談什麽并非嫡親的族人。更何況鄂容安大人殉節, 鄂實大人替兄在前線奮戰。如今的襄勤伯府, 何須再提及從前往事？”
乾隆在永琪看不到地方點了點頭, 又問道：“乾西四所裏秀女住着不少，這些年你皇額娘也有意給你找福晉，朕倒是想聽聽，這西林覺羅氏有什麽不同，讓你這麽執着地要娶她？”
永琪挺直了背，眼神堅毅地望着乾隆，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年幼結緣，無關家世，無關名利，澄澈豁達。兒臣見過的女子裏，只有她不是為了這紫禁城的繁榮富貴而來。兒臣只想與她一起，去賞這世間所有的美景。”
“你們倆倒是有默契。”乾隆站起身來，走到永琪身邊，親自俯身把兒子扶了起來。
永琪仰頭看他，猜不透他話裏的意思，但旋即就又聽他說道：“朕去過春禧殿了，是個好姑娘，朕答允你的求娶，待你過些日子，把那如意交給她，朕便會即刻下旨。”
“兒臣叩謝皇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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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跪。”永琪還未跪下謝恩，乾隆便攔住了他，如今的永琪在身量上已經比他高了，頗有幾分少年初長成的沉穩，他拍了拍永琪的肩膀，繼續說道：“今兒天晚了，明日去永和宮看看你額娘吧，為了你的婚事，她沒少操心。至于春禧殿那邊，也別偷摸去了，沒得壞了人家姑娘名聲！”
愉妃是為永琪的婚事操碎了心，不然也不至于他說答應愉妃一個請求，她一絲都不為自己求。
那夜的永和宮，兩人并肩躺在床榻上，望着妃色的紗帳，愉妃緩緩地說出自己的請求：“那便請皇上去看看複選的結果，一定要讓西林覺羅氏在給宗室賜婚的名單裏，那是永琪傾心的女子。”
“你不為自己求嗎？”乾隆有些驚訝，換做是旁人，這會兒早就為自己求一些了，或是晉位或是旁的，“淑嘉皇貴妃去後，貴妃之位還空着，潛邸的舊人如今已經不多了，你又生了永琪這樣的好兒子，貴妃之位也當得。”
聽見乾隆的暗示，愉妃無聲地笑了笑，旋即說道：“臣妾不求貴妃之位，只希望永琪能快樂就好，那是臣妾與皇上唯一的孩子。”
乾隆偏頭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睛不願再多說的愉妃，眼底短暫地閃過一絲愧疚，低聲說道：“那好，朕會答應你。”
乾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永琪，只是提醒永琪要去看看愉妃。
倒是一旁的永琪，聽到那幾句別再偷摸去春禧殿時，心下微動，在今夜的養心殿裏頭一次有了緊張之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乾隆。
“退下吧。”乾隆揮手讓人退下，沒說什麽，心裏一邊回想着白日裏春禧殿裏那位說的那段話，一邊在心裏盤算着別的事。
“皇上既知少年夫妻，便也知青梅竹馬。祖父一生未娶妾室，臣女幼時見慣了祖父年老卻也仍舊偏愛祖母，長大後見慣了父母的恩愛專情。自然也豔羨這些忠貞不渝的愛情，自垂髫至豆蔻，自及笄至耄耋，執一人之手，一生偕老，此乃臣女所求之一。平安順遂，不計較名利得失，王權富貴，此乃臣女所求之二，萬望皇上成全。”
乾隆那會兒有些發笑，能登上一國之君位置的人，如何參不透她心中所想？自己不過動了那麽一厘的心思，便被她堵了回去，他如今除了答允，還能再說什麽？
鄂爾泰誠然教了一個好孫女，很難讓人拒絕她的請求。
“朕不吃人，回頭再見朕，得喚一聲皇阿瑪。”這是他離開春禧殿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春禧殿一出來，乾隆便派人把以筠和春禧殿調查了一番，也是這會兒他才知道，原來從前自己并不在意的世家女子，和永琪有着這些過往。
聽下人說完那些兩人暗戳戳的事，乾隆無奈地笑了笑，倒是不知道這兒子還挺開竅。
——
四月初一，春日的陽光透過初生的葉子，普照在紅牆黃瓦之上，春雨過後，這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一切都是最好的。
绛雪軒裏，上頭擺了三張太師椅，下頭還放了一張。
偏殿裏，幾個秀女穿着不同的衣裳有些焦急地在等待，盡管他們都幾乎能夠猜到今日的結果，卻還是希冀着能夠當上側福晉，不得寵的側福晉也罷，五阿哥如今到底是皇上信任的皇子，是有儲君可能的皇子，再不受寵，若日後有那一天，那也會是這紫禁城的人。
時至今日，再也沒有人敢說今日的選秀只為鄂以筠一人。
索綽羅氏的下場，誰都不敢忘記，那是驚動了皇帝的。
“一會兒會有公公報名字，你們幾個記住了，報到誰誰就走過去。”鄭嬷嬷和澤蘭二人正在廂房裏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着，“也別錯了規矩，若錯了規矩，牽連到的可就不是你一人了，而是你們全家！”
才說完，便有公公在門口低聲說道：“小主子們，趕緊準備吧。”
話音剛落，一行人便叽叽喳喳地低聲議論起來。
“姐姐，你快幫我看看，我這頭發可又沒有亂？”
“诶我這簪子沒戴反吧？”
“妹妹，我的衣裳沒什麽問題吧？”
以筠站在門口的角落裏，并不願多參與一絲一毫，盡管似乎有了定論，可她卻還是有些緊張。
太監開始尖聲報着名字，報到名字的秀女便開始往前站，漢軍旗的女子站在西側，滿軍旗的在中間，蒙軍旗的在東邊兒。
“江南河道副總督嵇璜之女，戶部侍郎李侍堯之女，禮部尚書沈德潛之孫女……”漢軍旗的姑娘們站了一排。
以筠這會兒才看清楚了上頭坐着的都是誰，乾隆邊上分坐着太後和愉妃，卻是未見皇後的身影。
也是，她一心要扶持的索綽羅氏如今被趕走了，哪還有心情來呢？想到這裏，她突然就不緊張了。
三人的邊上，站着永琪，一身淺金色為底的蟒袍，下繡山河紋樣，上面又用摻了月白的銀線繡了雲紋，腰間垂着玉佩和香囊，兩手随意地搭在一起，溫潤如玉，內斂穩重。
只匆匆瞥了一眼，她便轉過了頭。
“理藩院尚書納延泰之孫女薩爾圖克氏，察哈爾總管巴祿之女博爾濟吉特氏……”蒙軍旗的姑娘們先出去，滿軍旗的在最後。比起滿漢女子的着裝打扮，以筠看着蒙軍旗的秀女們一個個梳着又大又重還有些繁瑣的發髻，有些發怵，累得慌。
“姑娘別出神了……”侍女是不能跟着出去的，但語芙還是不忘一刻不落地跟在以筠身邊提醒她。
“滿洲正白旗三等輕車都尉永貴之女拜都氏，正白旗漢軍副都統瑪常之女，襄勤伯鄂爾泰之孫女西林覺羅氏……”随着太監尖細的嗓音傳來，以筠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走到某一處站定。
她又緊張了。
她不敢看上面的人，但又有些期待永琪看到她時候的神色，她今日這套打扮是從未有過的，一身群青色的旗裝，上頭是織銀的山水紋配上花色絲線混着金線繡成的喜鵲銜花紋，今日梳的發髻也并非是往常梳的小兩把頭，反倒換了個時新的知了頭，紅繩纏繞過的發辮交叉盤在腦後，從前看，像是知了的蟬翼。
發間簪了一支蝶戀花點翠鎏金簪，一支珊瑚珠排串步搖，還有一朵紅梅絹花，雙手合于腰間，低垂着眼，并不敢看上頭的人。
賜如意者為嫡福晉人選，賜香囊者是為側福晉人選。這是在廂房時嬷嬷所說，但其實不需要他們說，他們都已心知肚明。
永琪站在愉妃身側，身後是一排托着托盤的宮女，離他最近的托盤裏，擺着一柄金累絲嵌石如意，所鑲嵌的是瑪瑙、是翡翠、是藍寶石、是白玉。
這柄如意，是他親自挑選的。
再邊上的托盤裏擺着兩枚香囊，不同于旁的織繡香囊，這托盤裏擺着的，一個是金累絲鑲珠石香囊，另一個是白玉镂雕雙魚式香囊。
也是他親自挑選的。
再後頭便是清一色的宮制絹花，有幾個秀女便準備了多少多，他全然不曾過問過，這是給落選的秀女的。
“去挑吧，帶上你的如意。”乾隆看着永琪，揚了揚下巴，示意他過去。
立時便有宮女托着裝有如意的托盤跟在了永琪的身後。
他甚至不曾看清其他人的容貌，旁人叫什麽，出自哪個府上，他也無暇關心，只是從托盤裏拿起沉甸甸的如意，大步朝着站在正中間的以筠走去。
每走一步，就把她今日的打扮看得更清楚一些，這樣的發髻他頭一次見她梳，她靜靜地站在那兒，一颦一笑都有傾國傾城的感覺。
每走一步，他臉上的笑意也愈發濃了，靠得越近，那也就離娶到她越近。
以筠從那人下來開始，便低下了眼眸，饒是自小見慣了的，如今這樣的時刻，卻也是不敢多看一眼。
明明只是幾步路她卻覺得永琪走了半個時辰，直到面前攏下一層陰影，他堅定地站在了自己面前，以筠才敢擡起了頭。
兩人靠得很近，她一擡頭，就能看見他柔和的目光，卻又異常的堅定。
她就這麽望着他，遲遲地沒有伸出手來去接那如意。
放在腰間的手早已不自覺的收緊，忽地上頭多了一道力，手被人輕輕地掰開然後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心都出了汗。
同樣溫熱的手心裏，多了一柄沉甸甸的、有些冰涼卻又有些溫暖的如意，那上面還有永琪的體溫。
“收好了，重。”永琪低聲叮囑，可分明是帶了些玩笑的意味。
兩人的手與如意一起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又捏了捏她的手，靠近了些，說道：“我等這一天等了許久。”
以筠握緊了手裏的金如意，拇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臉微紅地嗯了一聲，嘴角的笑意再也收斂不住。
永琪交好了如意，便回了身大步地回了原處。
“襄勤伯鄂爾泰之孫女，賜如意——”太監高聲彙報着進展，那邊愉妃與太後互相對望一眼，又看着笑得合不攏嘴的永琪大步朝着裏走來的樣子，也是無聲地笑了出來。
永琪朝乾隆行了一禮，見乾隆點了頭，才又從一旁的托盤裏拿了兩個香囊。
他掃了一眼底下的秀女，看得并不真切，他一手一個香囊，大步流星地往下走去……
比起身邊那些秀女一個個趕忙挺直了身子等待手裏會多出一個香囊的矯揉造作，以筠嘴角的笑意還未收住就頓在了那兒……
【作者有話說】
香囊和如意把圖放微博上了
這個香囊有點子高級的……
有獎競猜香囊給誰了（狗頭保命）
感謝在2023-02-25 00:18:49~2023-02-25 22:05: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夢夢 8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