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 府中雜事
64 府中雜事
◎我不放心◎
兩人鬧了許久才又都睡了一覺, 再醒來已是午後,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愉妃與皇後的事來,畢竟這樣的宮廷秘辛并非是什麽值得大肆宣揚的事情。
以筠睜眼看着身邊正望着自己的人,嘟哝了一聲:“你怎麽還在這兒?”
——他怎麽不打工啊?
永琪被她氣笑, 手在她柔軟的臉上捏了捏:“福晉怎的糊塗了?成婚九日休沐, 直至九日後歸寧禮成。”
果然, 喊自己的福晉的時候沒什麽好話。
不過……九日休沐, 那豈非這九日兩人都要黑白颠倒的……
這麽一想, 她下意識地一哆嗦,往邊上躲了躲。
永琪的視線一路順着她挪了過去,直到她縮在床邊,又把蓋在身上的被褥往上拉了拉,才停下一臉畏懼地望着她, 他才突然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麽。
他無奈地一笑把人撈回來了些,然後掀開紗帳朝外頭喊了宮女進來伺候,一面又回身與她說道:“我不鬧你,下午我去趟四哥府上議事, 晚上再回來。”
她還躺着,看着他站在床邊說話的樣子, 頗為無可奈何。
他原先是有意要她起來替自己穿衣的,可大概是知道他這會兒必不願意起來, 才又喊了全有海進來伺候。
以筠躺在那兒看着他,他并不讓丫鬟伺候他更衣沐浴之事,萬事只讓她或者全有海來。
趁着他背轉過身的時候,她躲在被子裏笑了一會兒。
“你再躺會兒, 這王府人不多, 但也有人和事要管, 你若得空便見見他們。”永琪穿戴整齊地坐在羅漢床上用了幾口剛端上來的糕點,才說道。
這大概是兩人成婚以來難得提起來的正事。
以筠“嗯”了一聲,今兒确實有不少事,自己帶來的妝奁裏也有些東西需要她自個兒收拾。
永琪沒有停留太久。
看似是一個新婚離不開美人的人,可真有政事要處理,他卻也抽得出身來。
大抵,他也不是只愛美人的昏君。
以筠又在床上賴了小半個時辰才堪堪爬起來,兩人其實都沒吃午膳,但好像看剛才的情勢,永琪并不餓。
反倒是她,本來沒感覺,這會兒坐起來,只覺得餓得很。
這會兒已經快傍晚,她也不必吃太多了,只要語芙替她端了一碗粥和一碟子清炒芥蘭。
吃過以後,她本想着先見一見福元殿的人,但還未來得及傳,就聽澤蘭進來說:“全公公在外頭,說是來給福晉請安的。”
以筠微愣,但想起來永琪昨日說過,會讓全有海過來請安,便傳了進來。
“奴才全有海給福晉請安,福晉萬福金安!”全有海頗為鄭重地行了大禮。
以筠坐在羅漢床上,微擡了手:“起來吧。”
她覺得自己也沒什麽要與他說的,但總不能就這麽讓人退下了,因此只是随便問了幾句:“你是永和宮出來的?”
她真是随口一問,卻不想這話有歧義。
全有海頗為平靜地答道:“是,但奴才不常在愉主兒跟前的,奴才打五歲進宮也有十二年了,但在永和宮伺候還是五年前的事了,奴才年紀小,這幾年統共見愉妃娘娘十二面都不定有呢。”
他把自己和愉妃的關系撇了個幹淨,以筠才意識到自己說了讓人誤解的話,她輕笑了一聲,換了個姿勢,讓在一旁伺候的平蝶打賞了些許碎銀,才說:“我随口一問,你何必如此,怕什麽?你如今是五阿哥身邊的大太監,外頭有雲啓,裏頭你便是最大,凡事你心裏有數。”
她犯不着去猜測這府裏有沒有永和宮的眼線,這些人早就都是已經查過了的,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
她很喜歡王府現在的狀态,只有一位皇子和一位福晉,沒有讓書儀心煩的的妾室。
這樣來看,她的管事範圍窄了也輕松了。她只要打點好她和永琪,別的都有別人來管。
所以她後來見福元殿侍女們的時候也只是說,後院一應事宜皆由程晉和澤蘭負責,這兩人都是太後調/教出來的,也是在她身邊多年的人。
她給太後面子的同時,也是真的信任二人。
至于語芙和平蝶,還年輕,她們負責管理福元殿的下人,同時協助澤蘭打理後院。
她很樂意撂挑子,這麽大的王府只有兩個主子,剩下的都是下人,這般若還能養出有異心的人來,她不介意大開殺戒。
等把這後院的差事都分完,已經暮色西沉,這會兒正是秋日,傍晚的時候還算不上多涼,她站在廊下看着西邊的晚霞,橘紅色的,她忽然覺得,自己有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晚霞了。
在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王府,她即将開始一段全新的旅程。
永琪回來已經快天黑了,因為他說過要回來,所以廚房還是備下了晚膳。
他踏進後院的時候,福元殿已經飄着香味了,他以為她實在太餓便先吃了,可進去的時候才發覺她始終坐在軟榻上,手裏拿着一本書,炕桌上擺了一碗吃了一半的酥酪。
兩人剛成婚,府裏的下人大多還沒摸清楚他們的品性,都帶着一份畏懼。
一見了永琪便忙不疊地俯身請安:“請五阿哥安。”
他本打算悄聲進來給她個驚喜的,可這會兒他們一行禮,榻上的人更是已經聽見了,忙站了起來。
她是有些踟蹰的,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她給他請安的次數屈指可數,可從前是從前,如今……
在她猶豫的功夫裏,永琪早就已經拉着她的手往餐桌邊上的圓凳上坐下了,一邊說道:“不必行禮,仍舊如從前一樣。”
桌上的菜都是他們倆愛吃的那些,五味杏酪鵝、鹿筋萬字肉、江米釀藕、燕窩鴨子熱鍋、五香肘子絲攢盤、幹煸包菜、菠菜炒豬肝。
“福晉睡醒用了什麽?”他随口地問語芙。
語芙尚且不曾反應過來,如實相告只用了一點點。
聞言,他輕嘆說道:“快一日不曾吃東西了,何必等我?我既回來晚,你便先吃。”
以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在心裏哼了一聲,我好心好意等你吃飯,你倒好,同我說不用等。
心裏存着悶氣,她便不說話了。
永琪只當她是“食不言寝不語”,便自己也住了嘴。
他本想着早些回來帶她去外頭吃的,但還是晚了些。四哥府上今日還有幾個別人,本是有意留他吃晚膳,但他好歹從四王府出來了。
新婚次日,哪有讓她一人用膳的道理。
這麽一回想,他突然就明白過來了以筠不說話的原因了。
他無奈,只等兩人都吃完了,桌上的殘羹都被撤下去了,他才看向以筠,說道:“我沒有旁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嫁進來兩日,便瘦了。”
美食面前,氣早就消了。
但這會兒聽着這話,她又有點想反駁。
瘦是不會餓瘦的,王府的吃的日日都是大葷,不胖就已經不錯了。但如果有一天她瘦了,那一定是因為運動過度。
永琪拉住她的手,輕聲問:“還氣嗎?”
以筠哼了一聲:“氣!”
可她分明是帶了笑的。
永琪自然看懂了,他把人拉到身邊的羅漢床上坐下,随手拿起她用晚膳前放在那邊的書。
倒也不是什麽書,是府裏的賬本。
傍晚時分全有海拿來給她的,這是個識字的太監,永琪住進來這些日子,記賬的事一直都是他在管,也許是因為下午以筠無心的一句問話,全有海迫不及待地表了忠心。
永琪看着手裏的賬本,他頭一次看,全有海幹得不錯。
“本來就是給你的,你收着便是。”他把賬本遞給以筠,說道。
兩人在軟榻上又用了半盞茶,才各自去沐浴,然後就寝。
嫁給永琪的第二夜,在一夜好夢和一場酣暢淋漓裏過去。
他今晚确實算放過了她。
——
成婚的第三日,和敬、和婉與書儀一行人拖家帶口地來了王府,昔日舊友如今終于踏進了同一扇門,年少時那些随口稱道的“姐姐”“妹妹”,如今竟都成了真。
午宴擺在了西跨院的閱微院,一行人如同幼時一般愉快地過了一天,彼此又如從前一樣,喝酒喝到盡興,也暢玩到盡興。
以筠甚至開玩笑說:“醉了不好回去,那便住在這兒,這裏多的是院子呢!”
永琪在一旁看着有些醉了的以筠,無奈,他的傻福晉喲!
“誰家沒院子?”永琪擡手示意下人給她端了醒酒湯,一邊低聲說道。
“時隔這幾年,筠妹妹的酒量還是這樣啊?”和敬一邊和和婉劃拳,一邊無惡意地嘲笑着以筠。
她還記得那年額驸生辰,以筠喝多了酒在公主府的羅漢床上小憩的那一次。
永琪也想到了,所以他這會兒很想把人先送回去睡了,可她并不依,一口咬定自己沒醉。
“五弟的酒量才是不差,前日成婚禮,五弟喝酒都不皺眉頭的!喝了好幾壺都不曾醉了。”
永珹一臉笑意,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永琪身上,笑着說道。
永琪聽懂了,只是他不曾來得及說話,就被和敬搶了先:“酒量好?你成婚禮酒量也好!你當咱們是誰?你當真以為我看不出來那日你們的酒裏都是什麽?”
大概是都不曾想到成婚禮那日偷摸喝假酒的事情又在酒桌上被和敬提起,永琪讪讪一笑,說道:“三姐夫當年怕也是喝了假酒的。”
和敬擡手打了他一下,說道:“那日咱們依你,今日可不依的,成婚禮沒能同筠妹妹喝一盞,如今她醉了,那便由你代勞吧。”
和婉在一旁與書儀不住地笑,倆人還未來得及起哄,就見一旁坐着的以筠拍了拍桌子,指着永琪的鼻子斥道:“怎麽還喝假酒!能喝喝!不能喝別喝!”
醉酒的人反應慢、說話也不清楚。
永琪花了一會兒才消化好她今日喝醉又是另一番情形這個事實,然後看向還舉着杯子等他的和敬,笑着說道:“三姐姐也看見了,福晉身子不适,若我再喝多了,那便無人照顧她了。”
“怎麽你這王府裏的人竟都是擺設麽?”和婉不依不饒地問。
永琪無奈,伸手替以筠把額前的碎發撇開,眼睛看着她,頗為溫柔地說道:“我不放心。”
除了永珹和書儀都算是老夫老妻了,對于小兩口這般蜜裏調油的恩愛樣子都是無可奈何,還是和婉先擺了擺手:“罷了,趕緊送她回去喝碗醒酒湯睡一會兒吧。”
和敬看着沒出息的弟弟,無奈地笑着搖頭,但分明還是肯定的。
永琪像是得了特赦,立馬便俯身把人攔腰抱了起來,穿過一旁的角門,往福元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