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幹柴烈火
70 幹柴烈火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這晚, 永琪到底還是留在了福元殿過夜,對這個新進門的小妻子,他可謂是知之甚深,“看表現”看的是什麽他自然清楚。
歸寧禮這日要早早地去福晉娘家, 要在午膳前回到王府。
因而前一晚, 永琪難得地不曾鬧她, 兩人相安無事地睡了一夜。
才卯時, 永琪便醒了。
倒也不是多早, 他往日都這般時候就醒,只不過這些日子美人在懷,方才晚了一些。
他悄聲下了床,沒有驚醒身邊的人,只是替她掖好了被子, 又把床邊的紗帳放下,不讓一絲光亮透進去,免得陽光照進來晃眼,擾了她的清夢。
今晚守夜的是語芙, 見他起來,忙起來伺候了, 永琪擺了擺手,低聲說:“你在這兒守着你們主兒吧, 叫全有海來後頭伺候爺。”
語芙點頭應下,并不曾多說話。
平蝶和澤蘭都已經在殿外候着了,就等着兩個主子醒了。
等永琪穿戴梳洗好走到外頭的時候,澤蘭便已經上前回話:“今兒歸寧禮要帶過去的東西, 奴婢都已經叫人準備好了, 五阿哥可要再看看?還是直接叫人先裝了車?”
按理, 這些事是該直接禀明以筠,由她做主的,可只看這會兒她還沒起來,澤蘭便心知肚明,這些事,報給永琪,也是一樣的。
果不其然,永琪聞言,駐足回道:“別鬧醒了福晉,等她睡醒了再裝車也不急。”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往前院箭亭去了,剛走出後院,便想起來了什麽,吩咐全有海一會兒回去傳個話:“今兒早膳叫他們備的簡單些,只弄點粥和小菜便好。”
歸寧禮不能陪着娘家人用午膳,但去了那邊,在早膳和午膳之間用一頓,倒也無妨。
以筠醒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不是自然醒。
是語芙給她喊醒的。
她睜着一雙迷離的眼看着語芙,一臉的怨氣,在想到今兒歸寧以後,又歇了幾分。
“爺呢?”
才問完,她便忽覺得不對勁,這才剛睡醒,怎麽一睜眼就關心他去了哪裏?
“爺早就起來了,這會兒在箭亭呢。福晉早些起來吧,早些起來回伯府,也可多待一會兒。”語芙的話說的不無道理,去的時間不定,可回來的時間是定的。
她低嘆一聲,不耐地起床。
果然不管在哪裏,起床都是一件老大難的事情。
—
襄勤伯府,衆人都是早早地就等候在了正院,只等着王府的車轎駕臨。
伯府上下,仍舊是同九日前一樣,張燈結彩,大紅的宮燈高高挂起,府中上下都貼着紅色的雙囍字樣,門口還站着不少前來湊熱鬧一覽五福晉風姿的市民。
盡管,王府至襄勤伯府的路都有都統和侍衛管制,便是伯府門口也加派了不少人手,可到底還是攔不住太多人的。
“老爺!太太!來了來了!”門口的小厮遠遠地就看見了馬路那頭緩緩而來的車隊,車隊前也是挂了紅色的繡球,和那日成婚禮時,五阿哥挂在胸前的一樣。
小厮匆忙地傳了人進去一層一層的回話,一時間,整個府內又是一陣騷動。侍立在伯府門前的侍衛們,也紛紛上任,把圍得近一些的市民都往邊上趕去。
車駕穩穩地在伯府門口停下,身着金黃色蟒袍的永琪先一步下了車,又轉身伸手把以筠扶了下來,趁着外人還不曾看清他們,永琪壓着聲音問道:“現下腿不軟了吧?”
他是故意如此!
以筠避着衆人瞪了他一眼,低聲回道:“正經些!”
她下了馬車,就見到了伯府門口烏泱泱跪下來的一大片,額娘與阿瑪、大伯母、二伯母,二哥二嫂在前,然後依次是幾個叔叔叔母,再往後便是兄嫂姊妹。
她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九日未見,他們之間就好像隔了很遠。
他們都是奢侈的裝束。跪在那兒的人,不是身着朝服戴着朝冠,便是八團吉服頭戴花钿。便是以筠,今日也是一身大紅色八團鴛鴦戲水紋吉服袍,下繡水紋,通身又貫之以金雙喜、仙鶴、蝙蝠滿繡紋樣,華麗重工,氣度不凡。相比起來,頭上的花钿便沒有這麽繁瑣,料花钿子上簪了幾支名貴的點翠珠飾做點綴。
她一手放于腰間,小指上的護甲微微翹起。
察覺到她不大對勁的情緒,永琪并未松開的手握緊了些,拇指輕輕地摩挲了一會兒她的手背,像是安撫。
“臣/妾身/臣女給五阿哥請安,給福晉請安。”烏泱泱的一片,自親人至仆人,跪了一大片,聲勢浩大,更是震顫她的心。
若非永琪捏緊了她的手,她還未曾回神。
“都起來吧,進去說話,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着這些禮。”永琪一邊說一邊親自上前扶起了鄂弼,擡腳的時候還不忘拉一下以筠,生怕她不曾反應過來。
以筠自是反應過來了,忙上前扶了三夫人。
她們二人起來了,旁人才陸陸續續地都站了起來。
進門自然也是如此,他們四人,連着被以筠叫語芙帶上前來的以馨一起走在前頭,後頭是大夫人和鄂津夫妻二人,然後才是餘下的沒有诰命的一行人按着輩份跟在了後頭。
女眷們都進了後院,男子都在前頭。
以筠也去了伏楓堂,如今雖說伏楓堂裏住着完顏氏,可到底是小輩,真有什麽大事還是由大太太坐鎮。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以筠一進殿,便被簇擁着坐在了上首。
以筠很少坐在那個位置,在王府時,後院無人,沒什麽事她根本不需要坐在正殿裏,在家時,也更是不曾輪到她坐在那兒。
這會兒往這兒一坐,看下去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
沒有什麽太多好說的其實,多數的時候都是聽別人在說,說府裏這幾日發生了些什麽,可不過九日,能有多少大事呢?便是有,也不便在這會兒說。
“今兒歸寧,我同爺一起,給每一房都備了些薄禮,回頭便叫語芙同澤蘭一起給各處送去。”她不慣應酬這些,只坐了一會兒,便打算離開。
索性完顏氏明白她的意思,适時地接了話:“福晉九日未曾同三叔母見面,想來有許多體己話要說,妾身便也不留福晉了,想來知春園裏也備了上好的茶點,不如就早些移駕知春園吧。”
以筠淡淡地望了一眼完顏氏,眼底掠過一抹笑,似是在感謝她的及時說話。
一行人離了伏楓堂,才拐進了知春園的小門,途徑前院後門的時候,隐隐聽到裏頭高談闊論的聲音,似有永琪的笑聲,以筠下意識地轉頭望了一眼,又轉過了身。
三夫人看在眼裏,嘴角微微上揚,一邊說道:“他們男人家在一塊兒,便是吹着那些家國大事,我是不樂意聽的。”
以筠淡笑,阿瑪的仕途平平,看起來是不在意名利,可哪有不在乎名利的人日日都關心國家大事呢?從前有大伯父,如今有二伯父,越過太多,她在宮裏的日子便越容易點了別人的眼,也是如今她已然嫁得如意郎君,阿瑪在朝堂上才漸漸有了起色。
落在別人眼裏,那是鄂大人一步一個腳印爬起來的。
“姐姐,王府是什麽樣?比咱們府裏還大嗎?”以筠正想着呢,就覺袖口被人拉了一下。
她低頭去看,才覺得以馨已經長高了不少,也已經快十二歲了,便是祖父也已經離開十二年了。
思及此,她又短暫的出神,少頃又回過神來說道:“王府可沒有咱們府大,只不過同隔壁西府差不多罷了。”
以馨癟了癟嘴,似乎是同她心裏想的不一樣,但很快又說:“那馨兒可以去王府看看麽?前幾日總督家的四小姐說了,姐姐的王府格外好看。”
她口中的總督,便是尹繼善,鄂沛的丈夫。
若論起來,這位四小姐還算是她的堂姑表妹,只是這位表妹并非鄂沛所出,王府好不好看的自然孩子也是聽了大人說的。
“那是你姐姐的府邸,你去做什麽?”三夫人及時攔了,生怕以馨再提出什麽不一樣的需求來。
她也是聽過不少話本裏,妹妹去了姐姐姐夫府裏,被姐夫看中,姐姐失寵,姐妹離心的故事的,這會兒生怕出了這樣的事。
以筠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說:“你想來便來,橫豎王府就我一個人也無聊得很。”
若是她知道三夫人心中所想,大概也不會有所顧慮,她清楚永琪的心。
鄂以馨得了肯定,歡天喜地地一路小跑去了怡真堂,看劉嬷嬷都準備了什麽吃的。
“這孩子……當真是不懂規矩,福晉別……”三夫人的見怪二字還未出來,便被以筠摁了手:“額娘說這些做什麽?這會兒沒有旁人,不論宮規,只論親情。”
三夫人無奈,道了聲好,才說:“那孩子被我寵慣了,去王府做什麽?”
以筠搖搖頭,心中自有盤算,但不曾說出來,只是朝身後的語芙說道:“去前院把阿瑪叫回來吧,咱們一家人,說說話。”
怡真堂裏,果真擺了一桌子的菜,并非是什麽大魚大肉,都是頗為精巧的菜式。
三夫人去偏殿換了一身衣裳,只留下以筠和以馨姐妹二人在羅漢床上閑聊。
“姐姐,成婚以後的日子,當真如同話本子裏說的那般,與郎君恩愛美滿,難舍難分麽?”以馨偷偷摸摸地問。
以筠微愣,問道:“你哪來的話本子?往日裏額娘叫嬷嬷教你讀書,你都讀的什麽?”
以馨癟了癟嘴,說道:“還能哪來的,出雲軒裏翻到的呗……”
“你你你……”以筠倏然回頭,還是如同未出嫁的時候那般,看看額娘更衣的方向,又看看門口見,還好都沒有人。
她伸手捂了捂以馨的嘴,低聲說道:“誰準你去出雲軒瞎翻的?”
“我想你了嘛……我就去那看看,然後我就看到你藏在妝臺底下縫隙裏的話本子了。”以馨嘿嘿一笑,繼續說道,“不過好姐姐,你的話本子還怪好看的,就是不知,可還有沒有別的?”
以筠斜了她一眼:“不許看,好好看嬷嬷叫你看的那些書!”
“我又不用像你那樣嫁給皇子也不像大姐姐那樣嫁給皇上,我看什麽呢?”以馨低着頭玩着手裏的帕子,嘟哝着。
誠然如此,有她和鄂以南,一個在宮裏,一個在王府,三年後的大選,以馨是必然不會嫁給皇子、王爺和皇帝的,可即便如此,這樣的家世,怕是也會許給閑散宗室或者宗室子弟的後代,但這樣的結局,也許對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
她無奈,可又不敢太縱容了她,只說:“你好好跟着嬷嬷念書,不看話本子,下次你來王府,給你看戲。”
得了首肯,以馨方才樂呵呵地繼續問道:“那姐姐現下可以說了麽?成婚以後的日子如何?”
“你才多大?”
“我都快十二了,姐姐你十二歲的時候都已經和姐夫玩了好幾年了!”
“你如今是長大了麽?都敢編排起我來了?”以筠作勢揉了揉她的臉,一面又想了想自己十二歲的時候在幹嘛。
那會兒,和婉剛剛成婚,她和書儀看着昔日的姐妹穿上紅嫁衣,也曾對未來充滿了幻想,可那時,沒有人知道,自己未來攜手并肩的人,竟早就在了彼此身邊。
以馨被她捏着臉,說出來的話嗡嗡的,但卻還是不罷休:“你說嘛!”
以筠被她纏得無法,思索了一會兒,悠悠地說道:“大概就是……目成心許,如膠似漆。所謂琴瑟在禦,莫不靜好,(1)便是如此了。”
她一邊說,一邊已經微紅了臉,她有個詞沒說出來。
幹柴烈火。
一牆之隔的門外,鄂弼同永琪把裏頭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永琪臉上有些尴尬。
鄂弼原先還有幾分說笑的臉,這會兒僵在了那兒,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永琪。
【作者有話說】
1:《詩經國風鄭風女曰雞鳴》
蛙哥:老婆你別說了,我這次不是一個人聽牆角
鄂弼:養的白菜真的被豬拱了,白菜還很樂呵
白菜本筠:你倆知足吧,要不是你們比我早了幾百年,不然我能說的更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