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阮阮做了一個夢。
施然和她站在漆黑的走廊,剛剛結束一場輕輕的擁吻,施然問她:“為什麽不想說?”
她側臉望着門縫,不知道,就是不想說。
夢裏施然的語氣和眼神比現實中更真實,冷淡裏有似有若無的期待。
其實兩個人都明白,阮阮收斂的呼吸,突出的美人筋,以及回避的眼神都明白,施然反常的追問,也明白。
因為阮阮喜歡施然,喜歡得倉促又真摯,連她自己也沒有預料到。
阮阮是一個習慣于示好的人,從來都與人為善,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很多時候,表現得友善與親切,是為了得到一些東西。小時候想得到父母的關注,于是乖巧地做飯守攤照顧弟弟,長大了想得到工作與學習的機會,所以記住了每一個遇見的老師生日,可她得到的都是很小很小的回饋,零散的,細碎的,像一些零錢。
別人花出去百元大鈔,再把兜裏的硬幣随手找給她一兩個。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蹭施然一些鏡頭,得到零散的關注度,是符合前二十多年生存規則的事情。
可是,施然來接她了,不和諧地出現在荒郊野嶺。阮阮沒敢問她是怎麽發現自己不見的,是不經意聽別人提起來了,還是說,她在想她。多半是後者,阮阮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沒有得到過這麽完整的、健康的關愛,無論什麽性質的都沒有。
她只知道,不能說出去,不能用這個來換別的東西,這就是她得到過的最好的東西,又大又溫柔,要藏在心裏。
阮阮睜開眼,正好是背對着施然的姿勢,她沒動,用背部的空氣感受施然的存在。
她應該還在熟睡,有一圈淺淺的溫熱依偎着阮阮的皮膚。
昨天施然一定累壞了。想到這裏,胸腔便隐隐膨脹,心跳加速得很亂,阮阮不動聲色地縮了縮肩膀,把右手手指搭在自己臉邊。
她輕輕地聞了一下,睫毛顫動。早就洗過手,除了化學劑的香味什麽也沒有,她又挪了幾厘米,把自己軟軟的臉頰枕在手背上。
第一次明白進攻別人的感覺,原來像捧着一顆濕漉漉的心髒。
能無比真切地感受到它的跳動,收縮與舒張,她不自覺地用自己的去回應施然,施然包裹她,她便也留住施然,施然放開她,她便也放松自己。
最後她們一起結束這場雨季中的探索,一起用心髒親吻指尖。
那一刻她們是世界上感受最相通的兩個人,超越血緣,也勝過一切其他形式的羁絆。
阮阮眼光微暗,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接收消息,安靜地回複幾條,随後用拇指撫摸兩下屏幕,打開浏覽器。
搜索:顱內高潮。
她好奇。
施然說她有感覺,很有感覺,因此即便沒有被碰到,都能有強烈的生理反應,阮阮不曾體會過,是什麽樣的?
她一條條地看,看得臉紅心跳,像在做賊。
“啪。”她慌亂地将手機倒扣在床上,因為施然醒了,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腰窩。
心潮一陣亂湧,淌過三四秒才回歸正途。
“幾點了?”身後傳來施然啞啞的聲音。
“不知道。”
“你不是在看手機嗎?”
“啊,哦……”阮阮重新拿起來,瞄一眼,“七點十七。”
“這麽早。”施然懶怠怠地嘆了口氣。
阮阮将手機遞回床頭櫃,想了想,翻個身縮到施然懷裏,額頭抵着她的肩膀,輕輕一蹭。
她們在做過之後很少這麽親昵,施然顯然略微不适應,兩秒後才問她:“怎麽了?”
“我再睡一會兒。”阮阮埋在她肩膀處說。
她不知道要怎麽應對施然,連看都不想看她。
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充血,和之前做的每一次都不一樣。沒有喜歡上施然的時候,阮阮能坦然地向她展示自己的身體,問她要不要看,而這晚後,即使是臉她也想藏起來,頭發也想藏起來。
好難過,她因為這種陌生的情緒突如其來的難過。
施然的肩頭趴了一只小貓,一動不動地鑽她的頸窩,呼吸都沒有,像死了一樣。
她動了動脖子,低頭,好奇地看。
阮阮伸手抱住她的腰。
施然懂了,她抿唇,攬住阮阮。
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目前的狀況,從未想過會有拉着別人的手送入自己體內的瞬間。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靠着阮阮的頭,睡到日上三竿,讓太陽把尴尬晾一晾。
再醒來時已臨近中午,施然的胳膊都麻了,阮阮的脖子也僵了,二人起身時都不自覺地呼出半口氣,坐起來各自找手機。
這下氣氛松散多了,仿佛回到之前幾次做的時候,阮阮一面穿拖鞋一面問施然:“你今天沒有通告嗎?”
“沒有。”昨天趕拍,劇組也不知道要折騰到幾點,今天便沒有排主演的戲份,他們應該要出工收空鏡。
“那我……”
“給我做飯?”施然坐在床邊,淡淡接口。
阮阮忍俊不禁,眼睛亮亮地笑了,對啊,她就這三板斧,每次被施然幫過之後,也沒有其餘表達感謝的方式,因為她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倆人默契地對昨晚床上的事絕口不提,因為雙方都沒有做好面對這場變故的準備。
吃飯時阮阮收到統籌老師的消息,說車已經拖回來了,問她怎麽樣,有沒有休息好。
阮阮回複:“我沒事呀,謝謝成老師關心。”
但她怏怏地放下手機,沒有往日那麽清甜。
施然瞥她一眼,阮阮沉吟幾番,終于問出口:“昨天來接我的時候,小林說的是真的嗎?你們真的運氣好,沒遇到人攔,還是……你找人拿了特批進山的?”
施然頓了頓:“都不是。”
“啊?”阮阮擡頭。
“收費處有人值班,我們開過去,她問怎麽回事,小林說是白天進來拍戲的,有同事車壞了,沒出得來,需要折返回去接他們,工作人員比對了白天登記進山的車牌號,又讓小林簽字,就放我們進來了。”
原來這麽簡單,劇組真的就沒有回收費處問一句,還跟他們說,人已經下班了。
施然靜靜地看她一眼,阮阮知道她想問自己在想什麽。
于是她很坦白地說:“我真的想要紅起來。”
不是想做人上人,只是想做別人覺得值得折返的人,或者說,做有能力折返的那個人。
而且……不想再對每個人都這麽好了。
她幫後勤組發過盒飯,幫攝影組挪過蘋果箱,幫道具組買過水果,連充電寶都還在小K那裏。
然而,不是拿着她的充電寶就能發現她不在,也不是她跑前忙後,就能掙得發自肺腑的關心。
她的回答令施然略感意外,還以為昨天那麽讓人心疼,不會立時就想搞事業。
阮阮輕呼一口氣,站起來:“我去洗碗,然後就回去了。”
“回去有事嗎?”
“我今天得把辛晨給的合同簽了,再給她送去。”她一面收拾碗筷一面說,其實莫名地舍不得施然,動作磨磨蹭蹭的。
“辛晨也住這裏。”施然突然說。
嗯?什麽意思?
“我可以讓她的助理重新打印合同送上來。”
阮阮的動作停下來,目光軟軟地望着施然。她聽懂了,施然不想讓她走。
“不過,”施然伸手把筷子整理好,擱到餐碟旁邊,“你也可以回去一趟。”
阮阮眨眼,沒明白。
“回去拿換洗衣物,在這裏住幾天。”施然沒什麽起伏地說。
“我……”阮阮呼吸低漾,“在這裏住?”
施然微微偏頭看她:“不想嗎?”
阮阮心裏一滞,嘴角不自覺地掖了掖:“想。”
“你在笑?”施然緩慢眨眼。
“沒有啊。”阮阮低下視線,望着桌子,不用力地咬一下口腔內壁。
沉默五六秒,施然再開口:“要我送你嗎?”
“你不方便,”阮阮搖頭,“我自己打車來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