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第45章
宋晚秋站在江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 微喘着氣，眸中滿是急切與期盼。
她猶豫一下，緩緩上前, “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兒？”
“管得着嗎？江暖背對着她，語氣冷飕飕。
周遭的空氣似乎驟然降下來幾度。
宋晚秋撓了撓腦袋, “我不是這個意思…”
搬完家後, 江暖特意交代江知雲，千萬不能将她們搬家的事告知宋晚秋, 美其名曰是想給宋老師一個驚喜, 然而實際上，她不過是渴望看到宋晚秋在偶遇自己時，會有何反應。
如今看來, 這反應确實相當令人滿意呢。
江暖心裏有些歡喜, 小幅度翹了翹唇。
想到什麽, 她眸光轉了轉，唇角輕勾，低嘲難掩，“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來找你的吧？那你可想多了，我現在住這兒！”
被猜中心思的宋晚秋愣住了，有點難堪。
過了足足一分鐘，宋晚秋清了清嗓子，再度開口：“江暖，我…姐姐知道都是姐姐不好。你能不能給姐姐一個解釋的機會？”
她現在還自稱姐姐, 那之前我故意冷落她的事, 她應該沒跟我計較吧。
江暖抿唇偷笑，沉默不語。
宋晚秋伸出手, 想觸碰江暖的肩，卻又在半空中停住，怕惹惱這人。放柔聲音，“江暖，別生姐姐氣了，好不好？”
江暖安靜了幾秒，似乎是笑了一下，依舊沒回頭，陰陽怪氣，“我怎麽敢生老師的氣？那豈不是太不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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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秋一噎，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姐姐那天的确有點過分，對不起啊！”
昏暗的路燈下，江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脊背繃直，漆黑的眼眸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讓人難以分辨喜怒。
她揚起下巴，語氣裏的委屈盡顯：“我一個不懂事的壞學生，您大可不必屈尊向我道歉！”
宋晚秋搖搖頭，扁了扁嘴，“這幾天姐姐一直想向你道歉，但你把我微信拉黑了…”
女人語氣委屈，眼神很軟，江暖心髒像是被什麽撞擊了一下，酸酸軟軟的。她臉色漸漸緩和下來，又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分。
宋晚秋見小孩似乎氣消了一些，覺得自己需要認真地、鄭重地向她解釋清楚最近兩人之間的矛盾。
一陣冷風拂來，小孩額角的碎發被吹得有些淩亂。
宋晚秋看了一眼江暖身上略顯單薄的棒球服外套，語氣放得更柔和，“江暖，你餓不餓？姐姐給你做夜宵好不好？”
哼！轉移話題！
道歉的态度一點都不誠懇！
江暖不動聲色向後退開半步，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不用了，我吃過晚飯了。”
江暖說完，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之前在宋晚秋家補習時的場景。那時，宋晚秋每餐都會親自下廚，她看着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可飯卻做得出奇的好吃。
不想還好，這一回想瞬間又饞又餓。
江暖有點後悔，剛才嘴硬拒絕了宋晚秋。
她睫毛低壓，影子在地面拉得又長又窄。
忽地，眼前光影一晃，一道人影覆下來。随後江暖被一股力道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宋晚秋将女孩抱得緊緊的，貼在她耳旁輕聲細語，“那怎麽辦呢？姐姐就想給你做好吃的。”
猝不及防的江暖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而後抑制不住地高高揚起嘴角。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回過神，自我唾棄了一番，繃着聲音，“我不吃！誰知道你做的飯裏有沒有下毒？”
宋晚秋眼睛彎起來，寵溺地笑了笑，“這個不用擔心，我會是你的試毒小白鼠。”
江暖猶豫半秒，指尖暗戳戳揪了一下宋晚秋毛衫的衣角，小聲道：“那行吧。
宋晚秋松開江暖，牽着她回到自己家。
一進家門，宋晚秋便忙碌起來，她在廚房裏洗菜，切菜、燒水，臉上洋溢着輕松的笑。
江暖靜靜站在客廳，目光緊緊追随着宋晚秋忙碌的身影，心中湧起的那股暖流如同春日的微風，輕輕拂過心田。
江暖搖晃了一下腦袋，不是我嘴饞，也不是我沒定力，是溫柔又美麗的宋晚秋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不一會兒，宋晚秋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蝦仁馄饨走了出來，“江暖，快來吃飯。”
袅袅升起的熱氣仿佛帶着家的味道，江暖噠噠噠走到餐桌前，盯着色香味俱全的馄饨，咽了咽口水，口是心非，“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嘛。”
宋晚秋笑了一下，“你嘗嘗就知道了。”
江暖故作不情願地拿起筷子，輕輕夾起一個馄饨放入口中，很快，眸底閃過一絲驚喜，順口誇贊，“好香啊。”
宋晚秋直直看着江暖，一臉溫柔，“只要你喜歡，姐姐以後經常給你做。”
沒能逃過“真香”定律的江暖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別過頭，“誰要經常吃你的黑暗料理啊！”
宋晚秋看破不說破，笑着坐在江暖對面，雙手托腮看着小孩用餐。
一晚熱騰騰的馄饨下肚，江暖郁悶許久的心情好了大半。
但一想到那天的事，她臉色又沉了下來。
江暖懶洋洋靠在椅子上，雙手抱在胸前，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對面的宋晚秋，用能挂油壺的嘴表達自己的憤懑。
宋晚秋看着對面滿臉寫着“你快點來哄我”的小孩，模樣，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安撫的小貓，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江暖瞪大眼，“你還笑？！”
宋晚秋走到江暖身邊，輕聲說：“江暖，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應該無條件站在你這邊，但作為老師，我也有我的難處…”
江暖擡起頭，瞪着宋晚秋，“難處？有什麽難處能比我受委屈還重要？”
宋晚秋微低下頭，耐心解釋：“當時我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如果我貿然幫你，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江暖黑眸暗下，“那你就看着我被欺負？”
宋晚秋緊蹙起眉，語氣認真，“江暖，我不會讓你被人欺負的。”
江暖對上對方堅定的眼神，氣又消了。
她鼓着腮幫子，哼了一聲，“誰知道你說的真的假的？再說了，誰要你管啊！”
宋晚秋讨好的笑了笑，“我當然要管啊。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還是我的妹妹。我不能也不會不管你的。”
江暖安靜了好幾秒，輕輕嘁了一聲。
宋晚秋拉着江暖的手，讓她坐在沙發上。
燈光柔和的客廳。宋晚秋站在江暖面前，輕輕拍着她的肩，“江暖，有時候，我們需要用更聰明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你和教導主任吵架，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的。”
江暖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宋晚秋低眸，凝着她頭頂小小的發旋，眉宇間化開一抹柔和，“其實後來得知真相後，我也非常生教導主任的氣，他對其他學生的偏袒實在是過于明顯了。”
江暖睜開眼，仰着腦袋看着她，“真的？”
宋晚秋嗯了一聲，緩緩蹲下身子，與江暖平視，眉梢一挑，“我還偷偷瞪了他幾眼呢。”
江暖無奈又好笑，身子往後靠了靠，挑着眉看着她，“我就知道，你是怕得罪教導主任。”
宋晚秋噎了一下，“我不是怕他，我是覺得沒必要把事情弄得更複雜，就算我劈頭蓋臉的把他罵一頓，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江暖沉默地看了她幾秒，牽起一抹十分大度的笑，“行吧，那這事翻篇了。”
宋晚秋松了口氣，“謝謝。”
江暖坐直身，咬了下唇，“宋晚秋，其實我也一直想向你鄭重道歉的…”
“嗯？”宋晚秋不明所以。
江暖頓了頓，語氣誠懇，“之前因為運動會你沒來看我比賽，我故意冷落你，還在你道歉之後一直和你鬧脾氣。對不起啊！”
宋晚秋搖搖頭，“這件事本就是我的不對。”
江暖笑嘻嘻地，“你爽約不對在先，我小肚雞腸不對在後。現在我們互相道了歉，那就和好如初吧，好不好？”
“好啊。”宋晚秋站起身，坐到沙發上，輕輕握住江暖的手，猶豫半晌，“那天下午我臨時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她讓我立刻回家，我以為她有要緊事，便顧不上和你打招呼，匆忙回家了。”
江暖眨巴眨巴眼，“盛教授找你幹嗎？”
宋晚秋有些不自然地咬了下唇，倏地想到之前因為自己的不坦誠，才造成兩人誤會重重。雖然和小孩聊這事有點尴尬，但她選擇實話實說。
宋晚秋移開視線，紅唇翕動，“她知道學校運動會期間沒課，給我安排了飯局。”
江暖愣了一下，詫異：“相親局？”
宋晚秋嗯了一聲，語氣尴尬又無奈，“我這馬上要邁入二十六歲了，我媽就比較着急…”
江暖想也不想，“可你不是喜歡女人嗎？”
“是啊。”宋晚秋深深嘆了口氣，“但我目前還沒有、也沒打算向父母出櫃。”
“為什麽？”
“以我媽對我的期望與要求，知道我是同性戀的話估計得鬧翻天，加上我現在經濟還沒完全獨立，情況不太适合出櫃。”
江暖理解她的顧慮，沉吟道：“而且你也沒女朋友，現在的确沒出櫃的必要。”
宋晚秋揉了揉眉心，“所以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少回家，盡可能的避開相親。”
江暖替宋晚秋發愁，一臉費解，“可你才25歲啊，你媽這麽着急幹什麽？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晚婚嗎？而且還有很多不婚族呢。”
宋晚秋擡了擡眼皮，“誰知道呢？可能是擔心我會孤獨終老吧。”
江暖聞言心疼地握緊宋晚秋的手，“你怎麽可能孤獨終老呢？就算你将來找不到女朋友，還有我陪着你呢。”
宋晚秋蹭地一下抽回手，眯了眯眼，“你今天冷暴力我，明天拉黑我，指望你，我還不如接受孤獨終老呢。”
江暖哎呀一聲，掏出手機，“我錯了嘛。我現在就給你拉回來。”
宋晚秋冷笑一聲，盯着江暖的動作，“你還是第一個拉黑我的人呢。謝謝你讓我見到了令人心碎的紅色感嘆號！！”
心虛的江暖麻溜将宋晚秋放出黑名單，忍不住調侃出聲，“宋晚秋，我發現你這人也挺小心眼的。”
“叫姐姐！”宋晚秋擡手，揉了一下她發頂。
熟悉又久違的摸頭，莫名的酸楚感在江暖心頭劃過。她将腦袋耷拉在宋晚秋單薄的肩上，閉了閉眼，悶着鼻音，“宋晚秋，其實這幾天我挺想你的…”
宋晚秋将頭靠在她發頂，“我也很想你。”
心口重重跳了下，數不清的悸動蔓延開來。
江暖攥緊掌心，屏住呼吸，暗暗平複自己驟然變頻的心跳。
沉默幾秒，她輕聲地、試探地問：“那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嗎？”
宋晚秋愣了愣，揣着明白裝糊塗，“為什麽呢？你現在不就住我家樓下，這麽幾步路，走不動了嗎？”
江暖眸光一轉，紅着臉，随口胡謅，“我媽今晚不在家，我自己住害怕…”
“是嗎？”宋晚秋語氣認真，“這個小區的安保非常不錯，不會有危險的。”
江暖嘴角抽了抽，撒嬌，“好吧。是我實在太想姐姐了，今晚就想和姐姐一起睡。”
宋晚秋心軟成一片，眉眼彎彎，“行，快去洗漱吧。你的睡衣還在原來的地方。”
“好嘞。”
洗手間，江暖神色匆忙地掏出手機給江女士發微信：“媽媽，我今晚就不回家了，我住宋老師家，明早補習能方便一些。”
江知雲收到信息後，微皺着眉，盯着手機屏幕，滿心疑惑。這樓上樓下的距離，能有什麽不方便回家睡覺的？
轉念一想，自從宋老師出現後，女兒發生的那些改變，加上宋晚秋又是盛欣的女兒，她非常放心女兒待在她身邊。回：“可以，但你一定要乖一點，別給宋老師添麻煩。”
半小時後，兩人并排躺在宋晚秋床上，江暖緊挨着宋晚秋，輕嗅着對方身上的香氣，冷不丁問，“姐姐，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
江暖不知為何，聽到這個答案，心底竟湧起一絲莫名的喜悅。追問：“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也沒有。”宋晚秋語氣平靜。
江暖開心之餘有些難以置信，瞪大眼，“你都二十五了，居然一個喜歡的人都沒有？
宋晚秋微微嘆了口氣，“大學之前，我一直被我媽逼着上各種培訓班，根本沒時間去喜歡別人。上了大學，好不容易自由了，我只想好好豐富自己的人生，也沒心思談戀愛。”
“也是哦。”江暖唇邊兩個梨渦淺淺，露出溫軟的笑，“那你有理想型嗎？”
宋晚秋垂眸想了一會兒，“我比較喜歡溫柔知性的姐姐。”
江暖唇邊梨渦倏地消失，思緒翻湧。
她忍不住在腦海裏想象宋晚秋和溫柔知性的姐姐牽手、擁抱的畫面，心中竟有些酸澀。
江暖語氣酸唧唧的，“還真是人均戀姐。”
宋晚秋如今已不再把江暖當成什麽都不懂的小孩，“那你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呢？
江暖情緒不高，“不知道。看眼緣吧。”
宋晚秋眨眨眼，“眼緣也有大概類型吧？”
江暖垂眸認真思考着，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宋晚秋的身影。她被這個念頭吓了一跳，趕緊搖搖頭，試圖把這個想法趕出腦海。
半晌，她輕咬下唇，語氣略帶不自然，“我們雙子座沒有固定的類型，只看第一眼，第一眼有感覺的人，就會一直心動。”
話落，江暖思緒莫* 名飄回到在酒吧初遇宋晚秋的那天，她第一眼就覺得宋晚秋長得好看，才跑過去看人家的熱鬧。
難不成……不，不可能！
宋晚秋笑了一聲，“你還信星座啊？”
江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陳沐禾天天給我講星座，聽的多了就開始信了。”
宋晚秋看了眼時間，伸手拍了拍江暖，“睡覺吧，明天八點準時起床補課。”
江暖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戛然而止，長長啊了一聲，抱怨：“又補課啊！我都還沒玩夠呢！”
“你已經潇灑了三天了，還不夠啊！”宋晚秋曲起指節敲了敲江暖額頭。
很快，她又熟練地将江暖抱進懷裏，“高三的每一天都無比珍貴的，雖然你期中考試考得很棒，但高考結束之前都不能輕易放松下來，我們要再接再厲，乘勝追擊！”
被宋晚秋抱進懷裏的瞬間，一種甜蜜的感覺在江暖心底滋生，而後肆意蔓延。
她咬着牙偷樂片刻，輕輕動了動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嗫嚅，“敬業的宋老師，別再給你可憐的學生洗腦了。”
宋晚秋好笑，“你哪裏可憐了？”
江暖噌地一下側過身，高撅起嘴，“被教導主任罵、被你兇、被舍友污蔑、還不可憐啊？”
宋晚秋倏地想到江暖舍友冷落這人的事，擰起眉頭，一字一頓地說：“江暖，在學校裏遇到任何不開心的事情都要告訴姐姐，知道嗎？”
江暖直勾勾地盯着她，“知道了。”
宋晚秋翻了個身，平躺着，語氣堅定，“既然背着嚣張跋扈的名聲，那就別讓自己受欺負。
江暖的視線落在宋晚秋頸動脈處那顆随着心跳微微躍動的小黑痣上，思緒游離。
宋晚秋說了些什麽她沒聽到，只是鬼使神差探出指尖，輕輕點了點那顆小痣。
脖頸處突然傳來的清涼觸感，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幾乎感受不到什麽力道，卻在宋晚秋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她身體瞬間僵住，脖頸處那若有若無的觸碰仿佛帶着電流，迅速傳遍全身，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亂了節奏。
宋晚秋緩緩側過頭，目光與江暖交彙，只見小孩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脖頸。
那熾熱的眼神讓宋晚秋的耳尖莫名發燙，一抹紅暈悄然爬上臉頰。
宋晚秋用舌尖頂了頂上颚，擡起手握住江暖的手，将其從自己脖頸處拿開，“小破孩，戳我頸動脈做什麽？想謀害姐姐啊？”
江暖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唰地一下紅了臉，她眼神慌亂躲閃，“沒有，我剛看到你那顆小痣一跳一跳的有點好玩，所以…”
“別皮了，快睡吧。”宋晚秋光速熄了燈。
室內陷入一片昏暗，江暖心跳聲在胸腔內劇烈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一般，震耳欲聾。
鬼知道她剛才那一瞬究竟在想什麽！
她竟想撲過去，咬住那顆小痣。
難不成自己真想謀害宋晚秋？
江暖被自己這個瘋狂的念頭吓了一跳。
瘋了！
絕對是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