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第54章
一月末, 寒假如同破冰春汛一般,洶湧而至,為那些長久被學業束縛在囹圄之中的高三學子, 帶來了渴盼已久的解脫契機。
往昔沉悶壓抑的校園,仿佛在這一刻被注入了一支強效興奮劑,輕松與興奮交織的氣息開始在各個角落彌漫開來, 每一寸空氣都像是被賦予了生命, 滿是活力。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準時響起。
許嘉認真讀完放假注意事項後,将目光投向臺下的學生們。罕見地露出一抹溫暖的笑, 聲音輕柔且飽含深情:“祝大家假期愉快, 也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
“謝謝老師。”學生們齊聲回應,一張張笑臉上洋溢着發自內心的喜悅。
許嘉拿起教案,緩緩離開教室。
“放假了!!”不知誰大喊了一聲。
剎那間, 教室裏一張張年輕的面龐上, 瞬間綻放出如同絢爛煙火般的笑容。同桌之間開始相互調侃打趣, 時而重重拍一下對方的肩膀,時而佯裝嗔怒地推搡。爽朗的笑聲如同清脆鈴聲,在教室裏久久回蕩,不肯散去。
教室裏,原本如列兵般整齊排列的桌椅,此刻在打鬧的同學們身影穿梭下,略顯淩亂。
陳沐禾動作敏捷地将桌上的書本一股腦兒塞進桌兜,聲音高亢地喊:“終于解放了!”
江暖伸了個懶腰,一聲滿足的輕嘆從口中逸出:“你行李收拾好了沒?”
陳沐禾用力點了點頭, 又挺了挺胸膛, 帶着幾分炫耀的口吻:“早上我就全打包好了,就等着回宿舍拉上行李箱回家啦。”
江暖不住校, 沒行李可收拾,她利落地将書包背在肩上,看向陳沐禾和林洛,“走吧,我陪你們去宿舍取行李。”
“好啊。”
三人漫步在校園裏,陳沐禾腳步稍緩,側頭看向江暖,抿了抿唇,問:“暖寶,今年過年你回姥姥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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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江暖語氣平靜。
陳沐禾眉頭皺了起來,滿臉擔憂,“你媽又不在家過年,那你咋辦啊?”
江暖雙手插兜,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能咋辦?就自己在家過呗。”
林洛快走兩步,伸手攬住江暖的肩,輕輕拍了拍,眼神真摯:“今年除夕到我家過呗,我媽老念叨你呢。等過完除夕,剩下那幾天我們就去你家,你家沒有大人在,咱們能自由自在地過個年,多爽啊!”
陳沐禾眼睛一亮,忙不疊點頭:“對啊,除夕你也可以來我家啊,我爸媽都可喜歡你了。我家沒多少人,咱們能玩得可開了,保證你能玩得高興。”
林洛一聽,立馬伸長脖子,兇巴巴地看向陳沐禾,大聲嚷道:“你別跟我搶人哦!說得好像誰家玩不開似的!”
“本來就是嘛。”陳沐禾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提高聲音:“暖寶去你家肯定要被你奶奶念叨怎麽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我家就不一樣,我家只有我爸媽,沒人唠叨她。”
林洛一噎,眸光一轉,勾起一抹壞笑,掐着嗓子學陳沐禾媽媽說話的語氣,“去你家你媽肯定會說,‘哎呀,那個江知雲也不知道是怎麽當家長的,把這麽小的孩子扔在家,造孽啊’…”
說完,她得意地朝陳沐禾揚了揚下巴。
陳沐禾氣得雙手叉腰,胸脯一起一伏,大聲反駁道:“你媽才這麽說話呢!”
完勝的林洛晃着腦袋,腦袋上的頭發都跟着一甩一甩的,“非也!我媽只會一個勁往暖寶碗裏夾菜,啥也不說,就知道讓她多吃。”
陳沐禾氣得直跺腳,冷哼一聲,把頭扭到一邊,不再看林洛。
林洛也冷哼一聲,頭扭到另一邊。
江暖站在一旁,眼睛彎成月牙,看着她們倆因為關心自己而鬥嘴,感動又好笑。
她伸出手,将鬧脾氣的兩人拉到一快,“你倆別争了,我誰家都不去。”嘴角帶着一絲甜蜜的笑,“我呢,已經有安排了。你們就好好在家陪家人過年,別擔心我。”
陳沐禾一怔,“你什麽安排?”
江暖眉梢一挑,“秘密。”
林洛微眯着眼盯着江暖,像是想要看穿她似的,半晌,她摸着下巴,“你該不會要和你喜歡的人一起過年吧?”
江暖伸手輕拍林洛後腦勺,“我們洛洛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陳沐禾啧了一聲:“行吧。有人陪你就好。”
今天的寒風依舊凜冽,像無數根小針似的往人身上紮,可放假帶來的喜悅就像一團團熱乎乎的火,怎麽也吹不散。
學校大門前,家長們早已像一尊尊守望的雕像般等候多時。孩子們如同出籠小鳥,歡快呼喊着,張開雙臂朝自己家人飛奔而去。那一個個溫暖的擁抱,成了這寒冷冬日裏最動人的畫面。
江暖卻宛如一只掉隊的孤雁,形單影只地站在一旁。她靜靜看着周圍的同學們與家人相擁團聚,黑眸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絲落寞。
江暖閉了閉眼,朝好友揮了揮手,嘴角扯出一抹笑,大聲說:“拜拜,寒假快樂啊!”
“寒假快樂。”陳沐禾與林洛齊聲回應。
江暖轉身往家走,腳步有些拖沓,每一步都仿佛帶着千斤重的鉛塊。她腦海裏不斷浮現出同學們和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那些溫情的關懷話語像一根根針,刺痛着她的心。
她在心裏自嘲地想,自己早就習慣了這種孤獨,可為什麽還是會難受呢?
在一個紅燈前,江暖停下腳步,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街上車水馬龍,周圍行人的歡聲笑語傳進她的耳朵,卻讓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一個被熱鬧遺忘的角落。
忽地,她目光聚焦在路邊的一個身影上。
是宋晚秋?!
江暖心重重一跳,閉了閉眼,确認不是幻覺後眸中閃過一絲竊喜,随後又恢複了平靜。
綠燈亮起,江暖像是被喚醒一般,腳下生風的走到宋晚秋面前,“你怎麽在這兒?”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可內心卻有一絲期待。
期待着她是專門為自己而來。
宋晚秋寵溺地看着江暖,“當然是等着接你回家啊。”
江暖撇了撇嘴,微歪着頭,雙手依舊插在口袋裏,聳了聳肩:“我又沒行李,不用接的。”
宋晚秋眼前閃過小孩站在校門口時的模樣。
小孩将雙手深深插入衣袋,肩膀耷拉着,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彎曲,整個人在寒風中瑟縮起來,像是試圖将自己藏匿于一* 個不被人注意的小小世界裏,獨自承受着這一份被熱鬧所襯托出的孤獨。
宋晚秋擡起手,輕輕揉了揉江暖發頂,“那可不行。別的孩子都有家長接,我家小孩怎麽能自己回家呢。”
江暖心裏有一股暖流在湧動。
距離過年還有不到一周時間,春節的氛圍已經如同濃郁的花香般彌漫在大街小巷。一串串燈籠形狀的彩燈像是熟透的柿子,挂滿街道兩旁,為這座城市披上一層喜慶的紅裝。
江暖偏着頭,看向彩燈,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要過年了。”
宋晚秋點了點頭,看着小孩:“是啊。過兩天我們得去采辦年貨了。”
江暖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你真要陪我過年啊?不用回家陪家人嗎?”
宋晚秋嗯了一聲,抿了抿唇:“除夕那天我可能需要回家一趟…”
話音一落,便看到小孩的臉沉了下來,像受了委屈的小孩,急忙出聲詢問:“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江暖皺了皺眉頭,往後退了一小步,用力搖了搖頭:“不想去,大過年的不方便。”
宋晚秋拉過江暖的手,“有什麽不方便。我們待一會兒就走。”
江暖抽回手,雙手抱在胸前,“我不去。”
宋晚秋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解釋道:“是這樣的,姐姐家比較複雜,因為我父親家世代是經商的,所以規矩比較多。每年除夕夜整個家族的人都要在場。家裏的氛圍類似于商業酒會的感覺…”
江暖能理解她的處境,春節畢竟是國人心中最盛大的節日,而且這阖家團圓的日子,她不在家,陪着自己的學生的确說不過去。
江暖斂起失落,看向宋晚秋,“沒關系,你去就行了。我會在家等你回來的。”
宋晚秋摸了摸江暖的頭:“嗯,八點前我一定會趕回來,陪你一起守歲。”
江暖笑嘻嘻地:“晚點也沒事。”
宋晚秋嘴角上揚:“先不說這些了,我們回家吧。姐姐給你做好吃的。”
江暖眸光一亮,拉着宋晚秋的胳膊:“那我給你打下手。”
翌日清晨,陽光如同金色的絲線,從雲層的縫隙中灑下,給世界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江暖身着一身印着卡通圖案的棉睡衣,整個人如同一只慵懶惬意的小貓,趴在灑滿陽光的書桌上。她慢悠悠地啃着面包,眼睛盯着課文,嘴裏念念有詞,模樣可愛又随性。
叮咚———
門鈴聲驟然響起。
江暖被突如其來的門鈴聲驚擾,不耐煩的皺了皺鼻子,不情願地從書桌前爬起來。而後像只樹獺似的,拖沓着腳步朝門口晃去。
緩緩打開門,門外的女人瞬間映入眼簾。
女人一頭黑色直發披肩,穿着一件深藍色短款羽絨服,內搭黑色高領毛衫,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緊身牛仔褲,恰到好處地貼合着身體,将她修長筆直的腿部線條完美勾勒出來,腳下的黑色中筒切爾靴,在陽光下泛着低調奢華的光暈,仿佛在無聲地彰顯着獨特的品味。
江暖仰起頭,望着眼前整裝待發、光彩照人的宋晚秋,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問:“這麽早找我,有事嗎?”
宋晚秋晃了晃手上的車鑰匙,笑了笑,“去收拾收拾,姐姐帶你去玩。”
江暖啊了一聲,詫異道,“去哪兒玩?”
宋晚秋雙臂抱胸,挑眉,“帶你去哪兒玩那是大人的事,小孩就別操心了。快去換衣服。”
江暖:……
江暖不爽地撇了撇嘴,朝她丢了個白眼,而後噠噠噠地跑向卧室。
沒一會兒,江暖換好衣服走了出來。兩人一路無言,相繼坐進車裏。
宋晚秋熟練地打開空調,啓動車子。
車子緩緩啓動,江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如小貓撓癢般的好奇心,又一次開口問:“宋晚秋,我們去哪裏玩啊?”
宋晚秋指尖敲擊着方向盤,瞥她一眼,“別急,到了你就知道啦,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江暖氣得又狠狠翻了個白眼。
一個小時的車程在江暖的期待與抱怨中悄然流逝,車子終于抵達目的地。
江暖透過車窗,看到前方一片白茫茫的滑雪場時,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來,“是滑雪場!宋晚秋,你怎麽知道我想來滑雪的!”
宋晚秋伸出手,刮了一下小孩鼻尖,眼中滿是溫柔:“因為我是無所不知的宋晚秋啊。”
“謙虛會使人變得可愛。”江暖故作嫌棄。
“我不可愛嗎?”宋晚秋撲閃着長睫。
“可愛又可笑!!”江暖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宋晚秋拍了她後腦勺一下,“沒大沒小!”
兩人迅速下車,換好裝備,如同即将奔赴戰場的戰士,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滑雪場。
江暖久違的站在雪道上,一開始就像個剛學步的小企鵝,有些站不穩,身體搖搖晃晃。
宋晚秋見狀,耐心地在旁邊指導她,溫柔的聲音如同冬日裏的暖陽。
“江暖,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身體前傾一點。”
“對,就這樣,真棒…”
在宋晚秋的幫助下,江暖逐漸找到感覺,開始在雪地上緩緩滑行起來。她的眼中閃爍着自信的光芒,臉上洋溢着快樂的笑容。
滑了一會兒,江暖的好勝心被激發出來,她興奮地提議和宋晚秋比賽。
兩人從坡頂滑下,江暖像一只自由小鳥,在雪道上飛馳。宋晚秋則刻意放慢速度,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看着小孩肆意的模樣,她臉上洋溢着幸福又寵溺的笑。
就在江暖沉浸在滑雪的快樂中時,宋晚秋目光倏地收緊。
只見不遠處,一個女人正失控地朝着江暖的方向飛速滑去,速度快得驚人,滑雪板在雪地上掀起一片片雪霧,如同脫缰野馬。
宋晚秋心一瞬提到嗓子眼,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來不及有任何思考,身體像被某種原始而強大的本能驅使,她下意識加快速度,如同一道閃電般朝着江暖沖了過去。
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像在催促着她,又像是在為她吶喊。
“江暖,小心!”
宋晚秋大聲喊,試圖引起江暖的注意。可江暖正專注于前方的雪道,并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
在千鈞一發之際,宋晚秋猛地撲向江暖,兩人在巨大的沖擊力下摔倒在雪地上。
宋晚秋緊緊将江暖護在懷裏,手護着小孩的腦袋,用自己的身體承受着與雪地碰撞的疼痛。
兩人在雪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宋晚秋躺在雪地上,感覺渾身像是散了架一般。她後背和手肘處火辣辣地疼,但她全然顧不上這些,她眼中只有江暖。
她強忍着劇痛,擡起胳膊,焦急地查看江暖的情況:“江暖,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啊?”
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顫抖得厲害,那眼中滿是驚恐、緊張與自責。
江暖這才回過神,利落的從地上坐起身,看着躺在雪地上略顯狼狽卻無比溫柔的宋晚秋,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半晌,她帶着一絲哭腔,顫抖地說:“我沒受傷。宋晚秋,你…你幹嘛這麽傻,你要是受傷了怎麽辦啊?”
她心裏充滿心疼和後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來。
宋晚秋松了一口氣,摸了摸江暖的頭,牽起一抹笑,“姐姐沒事,只要你沒受傷就好。”
周圍的人紛紛圍了過來,詢問兩人的情況。
在再三确認江暖并沒受傷後,宋晚秋在江暖的饞扶下,緩緩站起身。
她雙腿發軟,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她的手卻始終緊緊拉着江暖,仿佛只要這樣,就能為小孩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安全屏障,讓所有的危險都無法靠近她分毫。
江暖亦用力地回握住宋晚秋的手,她手心微微出汗,心中滿是緊張與感動。
她望着宋晚秋有點狼狽又溫柔的臉龐,在心底默默起誓,從今往後,一定要成為保護宋晚秋的那個人,就像宋晚秋一直守護自己一樣。這個念頭如同燃燒的火焰,在她心中越燃越旺。
兩人離開滑雪場後,宋晚秋帶着江暖來到了滑雪場附近的一處靜谧之地。
江暖怔怔地看着眼前被白雪溫柔包裹的森林木屋。木屋周圍的樹木像是身披銀甲的衛士,在午後陽光的輕撫下,閃爍着點點冰晶,每一顆都像是被賦予了生命的精靈,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如夢似幻,美得令人窒息。
宋晚秋打開木屋的門,牽着江暖走進去。
屋內溫暖如春,像是一個與外面冰天雪地截然不同的世界。四周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粉色玫瑰、白百合、郁金香…它們相互交織,五彩斑斓,濃郁的花香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似在訴說着無盡的甜蜜情話。
宋晚秋讓江暖坐在木椅上休息,自己則轉身去為兩人倒熱水。
江暖雙手托腮,眼神有些放空,腦海裏不斷回放着剛才那驚險萬分的場景。在生死瞬間,宋晚秋如天神般降臨護在自己身前,那畫面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心上。
與此同時,這些天一直在她心底悄然滋長的疑惑,就像春日裏瘋長的藤蔓一般,緊緊纏繞着她的心,讓她無法壓抑內心的情感。
她目光緊緊鎖住宋晚秋,眼中似有星辰大海在翻湧,藏着期待、不安與不易察覺的愛意。
宋晚秋似乎察覺到了身後熾熱的目光,轉過身端着熱水走過來,遞給江暖一杯,随後坐到她的身邊,嘴角挂着溫柔的笑,“怎麽啦?是不是還沒玩夠?還是被吓到了?”
江暖搖搖頭,接過水杯,雙手捧着,感受着那絲絲暖意從手心傳遍全身。
沉默良久,她深吸一口氣,微微啓唇,聲音輕得如同雪花飄落:“宋晚秋,你昨天說你們家族人很多,那你一定有不少表妹表姐吧…”
女孩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晚秋,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宋晚秋微微點頭,下巴輕點:“我有三個表妹,兩堂姐。”
她的語氣很平常,像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閑事,畢竟在她的認知裏,那些表妹堂姐只是家族中的成員,和自己的生活并沒有太多交集。
江暖咬了咬下唇,猶豫了一下,手指不自覺抓緊了水杯,又問:“那你…對你的表妹也會像對我這麽好嗎?”
問完,像是害怕聽到答案,垂下眼簾,長睫微顫着,“也會像剛才在滑雪場那樣,不顧一切地沖下來保護她們嗎?”
女孩聲音輕得如同羽毛飄落,卻在這安靜得只剩下彼此呼吸聲的木屋裏,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在兩人心間,激起一圈圈看不見的漣漪。
宋晚秋眉頭微微皺起,在心裏回味着剛才在滑雪場的那一幕。
當看到有人失控地朝江暖滑去時,她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江暖受傷。那種下意識的沖動和不顧一切的勇氣,讓她現在想來都有些驚訝。
她在腦海中搜索着和表妹們相處的點滴,那些記憶有些模糊,而且在面對危險時,她從未有過像今天保護江暖這樣強烈的沖動。
她發現,自己之前從未對任何人有過如此強烈的保護欲,即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她發現,她對江暖有這種保護欲。
過了好一會兒,宋晚秋緩緩開口:“我不知道。應該…會吧。”
她的回答讓江暖心猛地一沉,像是墜入了寒冷冰窖,剛剛被溫暖起來的身體又被凍住了。
江暖輕輕應了一聲“哦”,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你是個很好的姐姐。
宋晚秋沒察覺到江暖的異樣,淡淡道:“我也不算好姐姐吧,我從來沒帶她們出來玩過。”
江暖啊了一聲,“從來都沒有嗎?”
宋晚秋嗯了一聲,“我不太喜歡小孩,所以帶表妹們出去玩這種事,我從未想過。我覺得那對我來說只是一種社交負擔。而且我又比較在意個人空間,不想和她們走得太近…”
“那你為什麽會願意帶我來玩?”
宋晚秋看着江暖,眼中滿是溫柔,嘴角不自覺上揚:“因為你和她們不一樣啊,你很乖,也很貼心,姐姐很喜歡你。對我而言你更像…一個比我小很多的好朋友,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感覺很輕松、很快樂。”
“好朋友?”江暖在心裏暗自琢磨這個詞,那豈不是比妹妹的機會多一些!!
她眸光一亮,心頭的苦澀瞬間淡去,沖宋晚秋粲然一笑:“宋晚秋,謝謝你帶我來玩,今天我很開心。”
“不用謝,你開心,姐姐就開心。”宋晚秋嘴角輕揚,笑意溫柔如水,擡手輕輕撫摸着小孩的腦袋瓜,動作輕柔而寵溺。
江暖看着宋晚秋,眸中似有繁星閃爍,又似有輕霧彌漫。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張細密的情網所縛,甜蜜與酸澀如絲線般相互交織。
宋晚秋對她的好,就像滑雪場四周的雪,純淨得不染纖塵,每一片雪花都像是從雲端飄落的夢,美好得讓人心動神搖,卻又如同迷霧般迷離恍惚,讓人難以捉摸。
這絲絲縷縷的情感,如涓涓細流,悄無聲息地滲入江暖靈魂深處,令她在這愛的漩渦中越陷越深,無力掙脫,亦不想掙脫,哪怕最終等待她的或許是心碎神傷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