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第 63 章

5月25日, 星期六,江暖18歲的第一天。

早上睡醒江暖走到隔壁房間,望着江知雲那整齊得沒有一絲溫度的床鋪, 兀自笑了一下。而後她腳步拖沓地走向陽臺,一動不動地看向窗外車水馬龍的世界。

中午,江暖掃了眼餐桌上的銀行卡, 從櫥櫃裏翻出一包泡面。

廚房熱氣騰騰, 泡面在鍋中翻滾。

江暖看着眼前簡單的泡面,倏地想到自己給宋晚秋做的長壽面, 扁了扁嘴, 端着泡面坐在餐桌上,喃喃,“長壽面吃了, 就要好好長大哦。”

面湯的熱氣氤氲在眼前, 模糊了視線。

飯後, 女孩把自己扔在沙發上,像一只被抛棄的小貓。陽光在地板上緩緩移動,她在這漫長的光影變化中,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夢裏,女孩迷失在一片濃霧籠罩的森林,周圍的樹木高大而陰森,她試圖尋找出口,卻只能在原地打轉,周圍的寂靜仿佛能将她吞噬, 每一步都充滿了無助與恐懼。

夕陽西沉, 在天邊留下幾縷殘紅,像是被撕裂的傷口, 滲出絲絲縷縷的哀傷。空氣中彌漫着薔薇花散發出來的花香,本應是甜美的氣息,此刻卻只讓江暖感到一陣膩煩。

街邊的路燈漸次亮起,昏黃的光暈灑下,拉出江暖長長的、孤獨的影子。她眼神空洞,腳步機械地朝着熟悉又陌生的方向走去。

一小時後,江暖站在宋晚秋家小區門口,出乎意料的是這次保安沒有攔她,幫她開了門禁。

江暖雙手插兜,慢吞吞地走進大門,初次來這裏時的期待與羞怯,如今化作了滿心的瘡痍。

夜晚的小花園裏,彌漫着一股潮濕的氣息。

江暖靠在樹上,目光落在告白的地方,想起宋晚秋拒絕自己時的眼神,心中一陣刺痛。她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點燃,煙霧在眼前缭繞,光暈中飛蟲亂舞,她垂着頭,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煙在女孩指尖緩緩燃燒,十分鐘的時光在升騰的煙霧裏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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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暖将煙頭彈進垃圾桶,手探入褲兜,摸出兩根數字蠟燭。點燃蠟燭,又吹滅,望着那縷青煙,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江暖,生日快樂。”

忽地,一雙臂膀從身後環住了她。

江暖渾身一僵,心頓時提到嗓子眼。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個熟悉的,語氣裏藏不住心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孩,生日快樂。”

是宋晚秋。

江暖沒想到宋晚秋會忽然出現,而且還在抱着自己,一時間有些晃神。

直到對方再度開口,“江暖,對不起啊。姐姐不該讓你一個人過生日的。”

江暖眼眶驀地紅了,無數情緒湧上心頭,憤怒、委屈、喜悅交織在一起。她試圖掙脫開宋晚秋的懷抱,可對方的手臂卻紋絲不動。

“你松開我,我讨厭你!”江暖紅着眼眶吼了一句,指尖陷進掌心,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宋晚秋心口難以抑制的泛起酸意,将江暖的身子扳過來,“姐姐帶你去過生日,好不好?”

語調裏夾雜一絲不安,怕小孩不原諒她。

江暖噌地一下別過頭,飛快顫動眼睫,緊繃着聲線,“用不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宋晚秋眼睫低垂,“不是同情,是心疼。”

江暖笑了一聲,通紅的眼眶泛起水光,“宋晚秋,我每天眼巴巴地看着講臺上的你,而你卻一個眼神都不肯分給我時,你心疼我了嗎?每天晚上我獨自站在院子裏,望着你家那扇漆黑的窗戶時,你心疼我了嗎?我一次又一次告誡自己別再喜歡你了,可還是無可救藥地深陷其中,你心疼我了嗎?”

“現在說心疼我,你早幹嗎去了?!”

她越想,越委屈。

淚水洶湧而出,幾乎要将她淹沒。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溺水者,而宋晚秋是那個既不施救也不離開的旁觀者。

宋晚秋看着江暖滿是淚痕的臉,看着她不停顫抖的身子,看着她攥得發白的指節,心中滿是愧疚與糾結。

我怎麽可以讓她這麽難過呢。

我能怎麽辦呢。

她擡起手,用指腹輕輕擦去江暖的淚水,可小孩的淚怎麽也止不住,新的淚水不斷滑落。

宋晚秋輕輕嘆了口氣,克制隐忍地将人圈進懷裏,嗓音溫柔,“都是我不好,不哭了,乖。”

熟悉的冷香氣息萦繞在鼻尖,江暖将頭靠在宋晚秋胸口,泣不成聲:“宋晚秋,我真的很難過啊,我感覺自己難過的快要死了。”

宋晚秋眸光微動,跟着紅了眼眶,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對江暖造成的傷害有多深了。

她* 手臂緊了緊,“對不起…”

江暖整個人抽抽搭搭地,在心裏吶喊:我要的不是道歉,是你的愛啊!

江暖哭泣的時間被無限拉長,每一滴淚都承載着她滿心的委屈與深情。止不住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灑落,直至将宋晚秋襯衫的胸口處暈染成一片深色的濕痕。

許久後,江暖止住眼淚,仰起頭,眼睛腫得像核桃,“宋晚秋,你能不能試着喜歡我一點點?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宋晚秋眸色很深,像團散不盡的濃霧,裏面藏着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沉默了足足一分鐘,宋晚秋嘆了口氣,手指溫柔地捋過小孩額間的發絲:“江暖,馬上就高考了,等高考完我們再談這個,好嗎?”

這次沒再被對方決絕的拒絕,江暖緊繃的神經得到了安撫,她黑眸亮晶晶地,“宋晚秋,高考結束了,你會喜歡上我嗎?”

宋晚秋內心糾結,她既不想傷害江暖,又擔心高考前的感情波動影響小孩的未來。更重要的是,她實在見不得小孩落寞、難過的樣子。

如果心疼算喜歡,如果不舍算喜歡,如果落淚算喜歡,如果夜深人靜時的想念算喜歡,那她應該已經在喜歡小孩了。

沉默半晌,宋晚秋輕點下巴,“會。”

江暖頓時喜笑顏開,“真的?”

宋晚秋輕嗯了聲,“大人不騙小孩。”

“我現在是成年人了!”江暖強調。

宋晚秋極力平穩輕顫的聲音,擡起手,揉了揉江暖發頂,“江暖,生日快樂。”

江暖閉着眼,感受着發頂溫柔的撫摸。她的人生是痛苦的,而宋晚秋是她人生的止痛片。

江暖擡起頭,臉上帶着渴望與期待,“宋晚秋,我想吃蛋糕…”

宋晚秋垂眸凝着她,想到小孩剛才吹蠟燭的畫面,心間一皺,“好,我們現在就去取蛋糕。”

路上,宋晚秋目光落在耷拉着腦袋的小孩身上,輕聲問:“其他的煙呢?”

江暖愣了愣,自覺地翻出兩邊的褲兜,“我就拿了一根,其他的扔了…”

宋晚秋白她一眼,“以後不許抽煙!”

“知道了。”

“還有過馬路的時候不許闖黃燈!”

“知道了。”江暖下意識點頭,愣了愣,咦了一聲,“你怎麽知道我今天闖了黃燈?”

宋晚秋瞥她一眼,眉梢一挑,“你猜?”

江暖想到什麽,“你一直在跟着我?”

宋晚秋嗯了一聲,嗓音帶着幾分揶揄,“你這腦袋瓜好幾天沒用,幸好還沒生鏽~”

江暖聞言想到自己最近耍性子,沒有好好複習的事,心虛地垂下眼簾,輕軟低喃,“我說保安大叔怎麽好心的主動給我放行呢…”

宋晚秋停下腳步,雙手握住江暖的肩膀,語氣嚴肅,“江暖,愛人先愛己。以後不論發生什麽,都不可以傷害自己的身體。”

江暖想也不想地搖頭,眼神堅定,雙手揪住宋晚秋衣角,“不要,我要先愛你。”

宋晚秋臉色一沉,“剛成年就不聽話了?”

“聽話是指聽自己的話嘛。”江暖懶懶地哼笑一聲,“我不想太乖巧,有時候反抗,發瘋,有棱有角,不顧後果才能讓人覺得是在活着。”

宋晚秋心中酸澀,點了點江暖鼻尖,“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好好愛惜自己,知道嗎?”

江暖直勾勾的看向宋晚秋,語氣認真,“宋晚秋,我知道死心塌地、不顧一切地愛一個人是不明智的,可我愚鈍,就只會這一種愛法。”

宋晚秋目光與江暖交彙,小孩眸子裏的純粹與熾熱如同一把鑰匙,開啓了她心底深處最柔軟的角落。讓她本就不平靜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像是有無數小鹿在亂撞。

她輕咳一聲,紅唇翕動,“你這小孩說話怎麽一套一套的…”

江暖嘁了一聲,眼眸帶着淡淡控訴,“不解風情的女人。”很快又笑嘻嘻地,歪着腦袋,“不解風情我也愛你呀。”

宋晚秋心跳漏掉一拍,嬌嗔了一眼沒皮沒臉的小孩,“走吧,再貧嘴蛋糕店關門了。”

蛋糕店,江暖看着宋晚秋向店員報自己訂蛋糕的信息,愣了一下,“你給我訂了蛋糕?”

宋晚秋彎着眉眼點頭。

江暖心中一暖,原來她沒忘記我的生日。

江暖滿心歡喜,勾起唇角,“如果我今天一直沒出門,你的蛋糕怎麽辦呢?”

宋晚秋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我原本打算放在你家門口,然後讓冷星然給你打電話…”

沉默幾秒,江暖沖宋晚秋搖搖頭,語氣裏帶着一絲嫌棄,“宋晚秋,我發現你是個悶騷…”

宋晚秋眯了眯眼,“再說一遍!”

江暖秒慫,“我錯了,我錯了。”

兩人提着生日蛋糕來到飯店,宋晚秋牽着江暖走進包間,給她戴上生日帽,點燃蠟燭。

江暖看着眼前的生日蛋糕,眸裏閃爍着淚花,鼻翼抽動,“宋晚秋,這是我第一次吃自己的生日蛋糕。”

宋晚秋心疼地摸了摸她發頂。

江暖撲進宋晚秋懷裏,雙手緊緊環住宋晚秋的腰,“我有點開心,又有點難過…”

語氣中帶了些許試探。

“別難過。”宋晚秋下巴抵在江暖頭頂,輕聲承諾,“明年還會有生日蛋糕。”

江暖安下心。

明年宋晚秋還會在我身邊。

燭光搖曳中,江暖臉龐被映得格外動人,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了個願,而後輕輕吹滅蠟燭。

宋晚秋眉眼含笑:“許了什麽願?”

江暖打直球:“希望你能成為我女朋友。”

宋晚秋一怔,垂下眼睫,她的睫很長,羞怯得胡亂顫抖,像一只蹁跹的蝶,嗓音很軟,“有些問題其實可以不用回答的!”

江暖狡黠一笑,“宋晚秋,你在害羞?”

“沒有。”

“你臉都紅了。”

“熱的。”

江暖唇角梨渦深深,“別不好意思嘛。你的臉紅可是勝過這世間所有的美好呢。”

宋晚秋羞恥地閉了閉眼。拿起刀切下一塊蛋糕,放在江暖面前的盤子裏,又遞上一把小叉子,“小壽星快吃蛋糕吧。”

江暖挖了一大口蛋糕放入口中,奶油的香甜與草莓的酸甜在味蕾間散開,滿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說:“生日蛋糕真好吃啊。”

宋晚秋看着她腮幫子鼓鼓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遞上一張紙巾,“慢點吃,別噎着。”

用餐席間,宋晚秋只偶爾吃一小口,大部分時間都在看着江暖,眸中滿是溫柔與愛意。

走出飯店,江暖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伸出拇指勾住宋晚秋的拇指,“謝謝你給我過生日。”

宋晚秋視線不自覺瞥向兩人交握的指尖,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不用客氣。”

江暖滿眼期待地看着宋晚秋,“你今晚能跟我一起回家嗎?我不想再看那漆黑的窗了。”

宋晚秋點點下巴,“我得先回去拿點東西。”

“我陪你一起去。”

宋晚秋很快拿上公文包走出來。

月光如水,灑在小區的道路上,勾勒出斑駁的光影。

江暖站在那裏,心跳随着宋晚秋的靠近逐漸加速,她咬着唇,凝視着面前的人,“宋晚秋…”

“嗯?”宋晚秋不明所以的看向小孩。

江暖深吸一口氣,鼓起全身的勇氣,猛地湊近,快速在宋晚秋唇角落下一吻。

宋晚秋像被電流擊中,整個人吓了一跳,環顧四周,聲音帶着些許慌亂與嗔怪:“江暖!!”

江暖盯着宋晚秋眼尾薄薄的紅色,唇邊綴上一抹得意地笑,“這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宋晚秋心湖在這一瞬間泛起層層漣漪,耳尖迅速升溫,臉上的紅暈也在不自覺中蔓延開。她輕咳一聲,手撫上發燙的耳尖,“走吧,回家!”

江暖挑眉輕笑一聲,慵懶的聲線徐徐,“宋晚秋,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啊,這以後我們談戀愛了,你豈不是都不用買腮紅…”

“閉嘴!”宋晚秋轉身快步走。

江暖哈哈哈大笑,拔腿追,“哎呀,你怎麽這麽兇啊!等等我嘛…”

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漸行漸遠,盛欣站在陽臺上,面色凝重地望向兩人。

看到宋晚秋匆忙地拿上東西往外走,盛欣心中不禁湧起疑惑,她伫立在陽臺上,想看看女兒急着要去做什麽。

然而,眼前的一幕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将她的心炸得粉碎。

盛欣眼睛頓時瞪大,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被震驚得無法出聲。

憤怒迅速席卷她全身,她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劇烈顫抖着。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和江暖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這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和底線。

盛欣在原地呆立片刻,憤怒、震驚以及一些看不分明的情緒在心中翻湧。她沖進屋裏抓起車鑰匙,腳步匆匆奔下樓,徑直走向自己的車。

一路上,盛欣臉色陰沉得可怕,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着白。她腦海裏不斷地回放着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每一次回放都讓她的心更亂。

宋晚秋将小孩送回家,剛走出電梯,便看到電梯口的盛欣,愣了一下,“媽,你怎麽來了?”

盛欣狠狠瞪了她一眼,眼神仿佛要在宋晚秋身上灼出兩個洞,她強壓住內心即将噴薄而出的火氣,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進去說。”

剛一進門,盛欣猛地轉身,直面宋晚秋,質問出聲:“宋晚秋,你和江暖是什麽關系?”

看到盛欣滿是怒容的臉,宋晚秋心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她輕喉嚨,“師生加姐妹。”

“姐妹?姐妹可以接吻?”盛欣壓低聲音質問道,但那壓抑着的憤怒卻清晰可感,“你到底在幹什麽?你怎麽能和江暖…做出那種事?”

宋晚秋表情登時凝滞。

默然許久,她挺直脊背,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媽,這只是個誤會,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誤會?我親眼看到的還是誤會?”盛欣瞪大眼睛,提高音量,“宋晚秋,你太讓我失望了。”

宋晚秋深吸一口氣,“媽,我知道現在解釋你可能聽不進去,但我希望你能冷靜一下,給我個機會說清楚。”

“你覺得我還能冷靜嗎?”盛欣脖子上的青筋條條綻出,伸出手指,用力戳向宋晚秋的肩,“你是一個成年人,你怎麽能和一個…和一個小女孩搞出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

宋晚秋微側身,避開盛欣的手指,眸中閃過一絲不耐,“我沒搞不清不楚的關系!”

“那是什麽?正大光明的師生戀?還是正大光明的同性戀?”盛欣雙手抱在胸前,眼睛死死盯着宋晚秋。

宋晚秋沉默不語。

盛欣閉了閉眼,心存僥幸:“宋晚秋,只要你跟媽媽發誓,你跟江暖是清清白白的!你對她沒有超出界限的情感,我願意相信你一次。”

“我…”宋晚秋眼神躲閃。

盛欣見狀向後退了一步,滿臉的痛心與憤怒,“宋晚秋,你無恥!你怎麽能喜歡同性,你怎麽能喜歡自己的學生?你怎麽能喜歡江暖?”

宋晚秋嘴唇微顫,“是,我無恥,我道德敗壞。我也不明白我是怎麽喜歡上江暖的…”

盛欣太陽穴細細密密地跳動,雙手叉腰,語氣強硬,“宋晚秋,你不可以喜歡江暖!”

宋晚秋緩緩擡眼,眼底很平靜,又沾上一點眷念、貪戀,“如果我非要和她在一起呢?”

盛欣臉色難看道極點,“絕對不可以!”

兩人僵持許久,盛欣揉了揉眉心,聲音裏全是疲憊,“宋晚秋,你如果喜歡新鮮感,想跟随潮流,你可以找其他小姑娘玩,但絕對不可以和江暖在一起!這是媽媽的底線。”

宋晚秋聞言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強勢的盛欣居然能做出這樣的讓步,她反常的态度更讓宋晚秋懷疑媽媽和江知雲有故事。

她雙手握拳垂在身體兩側,看向盛欣,勾起一抹混不吝地笑,“我不喜歡玩弄感情,我也不喜歡別人,我就只喜歡江暖。”

盛欣又氣又急,滿臉通紅,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宋晚秋,江暖媽媽放心的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幫人家照顧孩子的嗎?她要是知道你和她女兒搞同性戀她會恨死你的!”

宋晚秋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反駁,“不是所有的家長都像你一樣恐同。”

盛欣一噎,用手捂住胸口,“宋晚秋,你簡直太讓媽媽寒心了!你想想,此刻江知雲跪在墓地,給她的愛人過着忌日!而我盛欣的女兒,卻恬不知恥地說喜歡人家的女兒!你讓我怎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喬峤啊!”

宋晚秋怔愣幾秒,追問:“墓地?你怎麽知道江知雲在墓地?還有喬峤是誰?”

盛欣猶豫半晌,無力地坐在沙發上,低垂下頭,聲音有點澀,“喬峤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江知雲的妻子,是江暖的親生母親。”

宋晚秋詫異,“什麽?親生母親?”

盛欣猩紅的眸中透着追憶與痛苦,整個人仿佛被那段沉重的往事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宋晚秋靜靜站在原地,目光緊鎖在母親身上。

盛欣緩慢開口:“江知雲是喬峤的學妹。在迎新晚會上,她對喬峤一見鐘情。當時的社會環境,對同性戀充滿了偏見和閑言碎語,但江知雲不知收斂,大張旗鼓地追求喬峤。”

“我作為喬峤的好友,自然是極力勸說,不想讓她陷入複雜的局面,也不想她跟這樣一個張揚的人有關系。可喬峤終究還是沒能抵擋得住江知雲的攻勢,選擇和她在一起。江知雲對喬峤很好,作為朋友我也不便多說什麽,那段日子我們三個經常一起吃飯、逛街。”

她臉上閃過一絲不忍,“然而好景不長,她們戀愛的事不知怎地傳到了喬峤父母耳中。喬峤家裏是從政的,無法接受她們的關系。喬峤為了江知雲,選擇與家裏斷絕關系。每天奔波在打工和出租屋裏,逢年過節都不能回家。”

盛欣深吸一口氣,“江知雲大學畢業後,她的父母開始成天逼迫她結婚生子,給她施加了巨大的壓力。江知雲被逼得走投無路,最後決定做試管嬰兒。喬峤心疼江知雲,不忍她受苦,便提出自己來生。”

“原本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可誰曾想,在喬峤孕晚期的一天,她洗澡時不慎摔了一跤。偏偏那天江知雲不在家,電話也無法接通。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喬峤她…已經不行了,她用最後的力氣生下了江暖…”

盛欣擡起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淚花,“當時我悲痛欲絕,滿心都被憤怒和絕望充斥着。我不停地在想,如果不是因為江知雲,喬峤怎麽會陷入如此絕境?喬峤那時才僅僅30歲,正值青春年華,卻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整個人生都搭了進去,甚至賠上了性命。而江知雲呢?在喬峤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在酒局上談笑風生,對喬峤的電話置若罔聞。如果那天江知雲沒有去參加那個該死的應酬,如果電話能順利打通,說不定喬峤還有一線生機!我當時像瘋了一樣狠狠揍了江知雲一頓。随着喬峤的離去,我們多年的情誼也就此徹底破碎,分崩離析。”

盛欣緩了緩,繼續說:“後來,喬峤的父母将她的遺體帶回滬城,又向江知雲索要江暖的撫養權。江知雲在喬家門口跪了好幾天,賠償了對方一大筆數額驚人的錢,才好不容易把江暖留在自己身邊。江知雲這些年沒再找過女朋友,獨自含辛茹苦地撫養着江暖長大。她拼命工作,終于創辦了自己的公司。我想,或許在無數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她也在深深悔恨自己那天為什麽要去參加那個應酬吧…”

房間陷入沉重的寂靜,只有盛欣偶爾的抽泣聲在空氣中回蕩。

宋晚秋心中五味雜陳,她從未想過江暖的家庭背後竟有着如此痛心的故事。

半晌,盛欣拉住宋晚秋的手,眸中滿是哀求與懇切:“宋晚秋,你答應媽媽,不要和江暖談戀愛,好嗎?江暖是喬峤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孩子啊,她也是江知雲在這世上茍延殘喘、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們就放過這孩子吧,讓她平平安安、順遂無憂地生活下去,好不好?”

宋晚秋聲音很輕,“我能給她順遂的生活。”

盛欣眸色深沉,蓄着吞噬一切的邃暗,重重嘆了口氣,“宋晚秋,你是不是忘了咱們這個家庭有多複雜?你好好想想,你奶奶要是知道你喜歡女人,她會做出怎樣過激的反應?是,你可以像喬峤當年一樣,為了所謂的愛情不顧一切,哪怕與家人決裂也在所不惜。可是,你能保證宋家的那些人不會去找江暖的麻煩嗎?你忍心讓一個剛剛才十八歲,單純、稚嫩的孩子,去獨自面對宋家那一群如狼似虎、難纏至極的人嗎?”

宋晚秋聞言身子一晃,眸中的光黯下來,沉默了好半天,低聲說:“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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