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第65章
江暖站在雨中, 眼神凄凄,像是大風刮過。
許久後,她攥着手機, 在雨中狂奔,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褲腳。她全然顧不上這些,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宋晚秋!
當跑到宋晚秋家所在的單元樓時, 江暖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 緩緩走近那扇熟悉的門,發現門竟然開着一條縫。
江暖松了口氣, 擡起手, 拍了拍胸脯。
原來宋晚秋在家啊。
吓死我了!
江暖勾起唇角,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下一秒, 江暖笑容驀地僵在臉上, 身體頓時僵住, 瞪大眼睛,眸中滿是震驚與疑惑。
只見屋內,幾個陌生的人正拿着測量工具在各個房間穿梭忙碌,看穿着打扮像是房産中介。
怔愣許久,江暖才艱難擠出一句話,“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一個女人聞聲轉過頭,眼神好奇地打量江暖幾眼,問:“你是誰?”
江暖嘴唇有些發白,額頭上的雨水順着臉頰滑落, 狼狽不堪。她擡起手, 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顫着聲線, “這是我姐姐的家。”
女人走過來,目光探究,“你姐姐姓宋?”
江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忙不疊點頭,腦袋如搗蒜般上下晃動。
女人哦了一聲,解釋道:“這套房子房主在兩周前委托我們出售,昨天順利賣出去了,我們今天是來收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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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空氣叮一聲,萬籁俱寂。
江暖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宋晚秋怎麽可能會賣掉房子呢?
一定是她聽錯了!
江暖選擇忽略聽到的話。
她蜷起指尖,眼裏泛着水光,強行克制着,聲音輕輕的,隐隐帶着點緊張,“我想,你們應該是走錯地方了。我姐姐在三中上班,這裏離學校最近,她為什麽要賣掉這所房子呢?”
女人瞥她一眼,“這個你該去問你姐姐。”
江暖吼了一句,“我要是能聯系到她,我還問你幹什麽!”
女人被她吼的懵了大半天,好氣又無奈地打開手中的平板,徑直遞到江暖眼前,“你自己看看,這是不是你姐姐簽的字?”
江暖視線落在屏幕上合同末尾那娟秀的宋晚秋三個字時,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身體劇烈晃了晃,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不可能…這不可能…”
江暖喃喃自語,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胸口像被一塊巨石壓住,呼吸變得困難,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拉扯着心肺,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女人收起平板,不明所以地看了面前反應誇張的女孩幾眼,便轉身繼續忙活去了。
在這所房子裏和宋晚秋相處的點滴,不受控地在江暖腦海裏不斷閃過。那些曾經充滿歡笑的時刻,還有彼此親密的擁抱,以及宋晚秋留在自己耳尖的那個吻,此刻卻都化為鋒利無比的刀刃,一下一下狠狠刺痛江暖的心。
江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兩周前啊…”
“原來那個時候你就想好要走了…”
“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江暖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雨水從她發梢不斷滴落,在腳邊彙聚成一小灘水漬。她眸中滿是迷茫與無助,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崩塌。
“為什麽…”
“宋晚秋,你為什麽要賣掉我們的家?”
“宋晚秋,你為什麽要騙我?”
女孩眼簾一點點垂下,哽咽着,聲音被無盡悲傷淹沒。
“宋晚秋,你不可以抛棄我。”
她一直在重複這句話,執念一般。
過了許久,江暖踉跄起身,跑了出去。
失魂落魄的女孩在雨中狂奔,雨水如注,狠狠抽打在她的臉上,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跑着,每一步都濺起高高的水花。
倏地,腳下一滑,身體失去平衡,江暖整個人向前撲了出去。她雙手本能想要撐住地面,卻因地面濕滑而無力支撐,“撲通”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
膝蓋和手掌擦破了皮,泥水混着血水,疼痛刺骨。雨水灌進她的口鼻,她劇烈咳嗽幾聲,胡亂抹了把臉,咬着牙掙紮着爬起來,而後不顧一切地沖向目的地。
半小時後,江暖沖進警局。
警局原本安靜有序,她這一沖進來,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被吸引過來。
渾身濕透的女孩像剛從水底撈出來的。頭發淩亂貼在臉上,水珠不斷從發梢滾落,衣衫緊裹在身上,在不停往下滴水,在身後形成一小串水漬。
正在填寫表格的警員停下手中的筆,嘴巴微張,驚愕地看着這個狼狽又氣勢洶洶的女孩。旁邊正在讨論案情的警察也中斷對話,其中一個年輕警員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前來辦事的群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小聲議論着這突如其來的狀況。
坐在接待處的民警迅速起身,滿臉警惕與疑惑,開口詢問:“你好,有什麽事嗎?”
江暖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嘶啞,“我來找冷星然。”
“你找冷警官什麽事?”民警滿眼審視。
江暖往前跨了一步,語氣急促,“我是她妹妹,我有急事找她。”
民警見她神色慌張,猶豫半晌,側身伸手示意,“你跟我來。”
江暖走進辦公室,直奔主題,“冷星然,宋晚秋去哪兒了?”
冷星然聞聲擡頭,看到江暖這副落湯雞的模樣,眉頭一皺,站起身,“怎麽淋成這樣了?”
“冷星然,告訴我,宋晚秋在哪兒?”江暖雙眼死死盯着冷星然,像是要從她臉上挖出答案。
冷星然沖同事揮了揮手,同事關門離開。
她眸中閃過一絲不忍,繞過辦公桌,向江暖走近一步,“江暖,你先冷靜一下。”
江暖手臂青筋暴起,帶着哭腔,“冷靜?她連房子都賣了,你讓我怎麽冷靜?”
冷星然聞言怔愣在原地。
“你快點告訴我,宋晚秋在哪兒?”江暖逼近她,近乎有些慌張地抓緊她手腕。
冷星然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冷星然內心洶湧,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江暖情緒崩潰到控制不住,“星然姐,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訴我吧,好不好?”
冷星然輕輕掙脫江暖的手,後退一步,“我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你一定也在騙我!”江暖手不自覺握緊,指甲陷入肉裏,生疼,“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都要騙我呢?”
女孩眸中的悲痛與憤怒,讓人不敢直視。
冷星然移開視線,從桌上拿起手機,解鎖後遞給江暖,“你自己看吧…”
江暖如餓狼撲食一般接過手機,雙手緊緊握着,雙眼死死盯着屏幕,逐字逐句讀着宋晚秋發給冷星然的消息。
“星然,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別擔心我,也不要找我,我會照顧好自己。最後,麻煩幫我照看一下江暖,謝謝!”
江暖心口像是挨了一槍,手不受控地抖動起來,手機屏幕在她眼前變得有些模糊。
“不告而別?她怎麽能這樣…”
她很固執,反複地在說,“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我已經長大了…”
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冷星然看着江暖悲痛欲絕的模樣,深深嘆了口氣,她非常了解宋晚秋,知道對方選擇做到這個份上,一定是下了狠心要離開江暖。
在成年人的世界裏,不耽誤任何人,不消耗任何人,不浪費任何人,是一種善良。
可這樣對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
是不是有點殘忍?
冷星然閉了閉眼,安撫出聲,“江暖,你也別太難過了。晚秋這麽做肯定有她的理由。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不好受,可我們能做的只能等。或許…她只是出去散散心,過不了多久,她就會主動聯系我們了…”
江暖勾起一抹苦笑,每一個字都像從破碎的心底擠出來的,“不會的。她不會聯系我了。她真殘忍啊,又一次抛棄了我…”
冷星然在一旁幹巴巴地說着安慰的話,可江暖此時已然聽不進去半句。她腳步踉跄地跑出警局,仿佛整個世界都抛棄了她。
江暖一路失魂落魄地來到宋晚秋父母家樓下,她只知道是這棟樓,卻不清楚具體樓層。她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無助地站在單元門口癡癡等待着,像是在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出現的奇跡。
女孩羸弱的身影在雨中顯得格外孤寂,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單元門。時間緩慢流逝,一分一秒都像是在她破碎的心上再添上一道傷口。
直到傍晚時分,盛欣下班歸來。
在看到盛欣的那一刻,江暖灰敗的眸底重新燃起亮光,她沖過去,徑直攔在盛欣面前。
江暖看着盛欣,眸中滿是哀求與急切:“阿姨,您知道宋晚秋在哪兒嗎?”
盛欣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嗯?她不是在自己家嗎?”
江暖眸光黯了下去,近乎崩潰地喊道,“她不在家,她電話也打不通,房子也賣了!”
“什麽?”盛欣臉上寫滿愕然。
她将手提包往身前一拉,手忙腳亂地翻找手機。而後,拿出手機快速撥通宋晚秋的號碼。
盛欣将手機緊貼在耳邊,卻只能聽到聽筒裏傳來那冰冷而機械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她眉頭緊蹙,不甘心地重撥幾次,然而回應她的依舊只有那毫無感情的提示音。
“怎麽會這樣…”盛欣想到什麽,臉色變得陰沉而難看,“她是瘋了嗎?!”
江暖見狀眸底微弱的火苗徹底滅了。轉身離開,行屍走肉般在街上踽踽獨行。
路過十字路口時,閃爍的黃燈映入眼簾,江暖心中湧起一股荒謬的期待。
也許只要我能在燈變之前沖過去,一切都會有所不同,宋晚秋就會再次出現在我身邊。
這個想法如同黑暗中的一絲曙光,驅使着她加快腳步,在黃燈即将轉為紅燈的瞬間,她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呼嘯而過的車輛在她身邊緊急剎車,濺起大片水花,司機們憤怒地按着喇叭,尖銳的聲音仿佛要刺破江暖耳膜。可江暖置若罔聞,她的心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
她仿佛看到了宋晚秋站在不遠處的街角,帶着嗔怪的笑,張開雙臂準備迎接她。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裏,那是她唯一渴望的溫暖港灣。
然而,現實如同一記重錘,無情擊碎了她的幻想。這次沒有等來溫暖的懷抱,耳邊也沒有關切又責備的聲音響起。
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湧上江暖心頭。
江暖失魂落魄地走回家,拖着沉重的步伐推開家門,四周的寂靜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沒開燈,癱坐在地上,雙手抱住自己,試圖抵禦從心底肆意蔓延的寒冷與孤寂。
江知雲下班回到家,屋內一片漆黑,她邊換鞋邊伸手在牆上摸索着開關。
随着“啪”的一聲,燈光驟然亮起,她習慣性看向屋內,一眼便看到了昏倒在地上的江暖。
江知雲心一緊,鞋都來不及換好,幾步跨到江暖身邊。蹲下身,扶起女兒,入手一片滾燙,熱度仿佛能透過掌心直接灼傷她的心。
江知雲眉頭緊皺,焦急呼喚着,“暖暖,暖暖,你醒醒!”
然而,懷裏的女兒毫無反應,雙眼緊閉,面色潮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嘴唇幹裂起皮,呼吸急促而沉重,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與未幹的淚水交織在一起,順着臉頰緩緩滑落。
江知雲咬咬牙,将江暖攔腰抱起,往門外沖,嘴裏不停念叨着:“暖暖,別怕,媽媽這就帶你去醫院。”
一路上,江暖在江知雲懷裏不時發出痛苦的呢喃,聲音微弱卻又清晰,細聽之下,全是“宋晚秋”的名字。
女兒破碎的呼喚聲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進江知雲心窩,她不禁開始反思,是不是應該留下宋晚秋…
到了醫院,江暖被安置在病床上,醫生和護士們迅速圍過來,忙碌地進行檢查、輸液。
江暖在昏睡中仍不安地皺着眉,嘴裏時不時吐出只言片語,每一個字都是“宋晚秋”。
病床上的女孩斷斷續續燒了一夜,整個人像在火焰與冰窖中來回掙紮,身體不時扭動着,時而将被子踢開,時而又緊拽住被角。
江知雲徹夜未眠,守在女兒床邊,她眉頭始終緊皺着,心中滿是心疼與無力。
翌日清晨,陽光灑在江暖蒼白的臉上,她眼皮緩緩動了動,而後悠悠睜開雙眸,眸中滿是迷茫與混沌,她目光在病房裏木讷游移着。
許久後,虛弱開口:“媽,宋晚秋呢?”
江知雲心間酸澀,彎腰湊上前,伸出手握住女兒的手,“暖暖,你剛退燒,先好好休息。”
然而,江暖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自顧自掙紮着想要起身,手上的輸液管被她拉扯得晃動起來,點滴也跟着晃蕩。
她記憶混亂地呢喃:“我要去找宋晚秋,我們約好了的,今天她要給我答案的…”
江知雲急忙伸出手按住女兒,“暖暖,你病了,先好好養病,宋晚秋…她現在不在京北。”
江暖愣了半天,眨巴眨巴眼,“不要,我現在就要去找她…”
江知雲嘆了口氣,從包裏翻出一封信,遞給江暖,“這是宋晚秋托我交給你的。”
江暖怔了一下,原本黯淡的眸中倏地燃起一團火,她急切将信搶了過去,雙手緊緊地握住信封,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江知雲不忍看到女兒這幅可憐的模樣,緩緩轉過身,腳步沉重地走出病房,輕輕帶上門。
江暖坐在床上,雙手捏着這封信,指節因用力而泛起白。她目光在信封上反複摩挲,卻遲遲不敢打開,嘴唇被她咬出一道深深痕跡。
她害怕信中的內容會徹底将她擊垮,又按捺不住對宋晚秋消息的渴望。
猶豫再三,江暖緩緩閉上眼睛,像是在積攢勇氣,過了許久,她睜開眼,微顫着指尖掀起信封封口,“嘶啦”聲在寂靜的病房裏格外清晰。
“小孩: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踏上了未知的遠方,此去山高水遠,你我恐再無相逢之日。
我知道這樣的告別方式太過殘忍,可命運的軌跡早已偏離,而我在這洶湧波濤中,不過是一葉扁舟,無力扭轉,亦無法返航。
初遇時,你像個小太陽闖進我的生活,純粹的喜歡與依賴,給了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于是我想守住這份美好,想護你周全,守你天真,看你笑顏如花綻放在每一個朝朝暮暮,所以我不守界限,放任你依賴我,縱容你接近我。
卻不曾想,我的私心誘導你對我産生了特殊的情感,我相信你的這份心意,但我不能讓你越陷越深,因為我是你的老師,這層身份如鴻溝般橫亘在我們之間,注定了這份感情的無望。
每一次看到你因為我患得患失,我的心都被撕裂成無數碎片,痛意蔓延至全身。我曾努力嘗試去回應你的感情,可後來我才發現,一切終究不是愛情,只是我對你的心疼與不忍。
原諒我怯懦,不敢當面告訴你我的答案,因為我害怕再次面對你受傷的眼神,害怕聽到你心碎的聲音,更怕自己會忍不住對你心軟。
所以,我決定辭去教師這份工作,走下無顏以對的三尺講臺,告別這座有你的城市。
小孩,請你一定要相信,在未來漫長的人生路上,會有一個真正與你靈魂相契的人出現,她會給予你無盡的愛與溫柔。而我,此生只能成為你生命中的過客,一個滿懷愧疚的過客。
願你此後的生活,陽光滿路,溫暖如初。
宋晚秋絕筆。”
江暖雙手無力垂下,信紙如凋零的花瓣飄落在地。她的靈魂在這一刻被抽離身體,只剩下一具毫無生氣的軀殼。
她的腦海裏不斷回響着信中的話語,那些絕情的字句如同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刀刃,無情地将她原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割得粉碎。
“不是愛情,只是我對你的心疼與不忍。”
殘忍至極,字字誅心。
一字一句往江暖心上剖。
江暖眼眶紅的厲害,抽抽鼻子,長長的睫毛顫下的熱淚再次順着下颌滴落。
她從唇齒間擠出三個字:“我不信!”
我不信你只是在同情、可憐我。
你望着我時,眼裏明明有愛意翻湧的!
騙子!
宋晚秋,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你混蛋!
心髒疼得好像快要裂開,像是有很多無形的手在拉扯着她的心髒,拽着她,拉着她,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紛紛席卷而來。
呼吸也變得急促而紊亂,胸脯劇烈起伏,女孩像一只被困住的飛鳥在拼命掙紮,每一次吸氣都伴随着尖銳的鳴響,呼氣時又仿佛有一股熱流從喉嚨噴出。
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與死神拔河。
江暖擡起雙手,用力捂住胸口和喉嚨,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她嘴唇顏色由淡粉色轉為青白色,像是被寒冷的冰霜侵蝕。
“宋晚秋,我不喜歡你了。”江暖聲音微弱而顫抖,像是從靈魂深處發出的絕望吶喊。
“你回來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喜歡了,我只要你回來。”
随着呼吸愈發急促,女孩眸裏浮現出驚恐與無助,身體漸漸失去平衡,左右搖晃。
周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轉,她伸出手想抓住什麽東西來穩住自己,可最終還是無力地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如同她破碎的心。
守在門外的江知雲聽到病房裏傳來的這陣突兀的響聲,呼吸一滞,推門而入,剛踏入病房,便看到令人心碎的畫面。
只見女兒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身體劇烈顫抖着,每一下顫動都似在訴說着無盡的痛苦。淩亂的發絲被汗水和淚水浸濕,一縷縷貼在她那滿是淚痕、蒼白如紙的臉上。
江知雲心頓時被恐懼填滿,一個箭步沖過去,扶起江暖,聲音慌亂,“暖暖,你怎麽了?”
江暖此時已被痛苦折磨得幾近窒息,雙手下意識死死揪着江知雲的衣領,指節泛白,仿佛那是她與這痛苦世界唯一的連接。
江知雲呼吸一滞,急忙伸出手,用盡全力按下呼叫鈴,“醫生!護士!快來人啊!”
呼喊聲在壓抑的病房裏回蕩,充斥着一個母親最深切的恐懼與無助。
不一會兒,醫生和護士匆忙沖進病房,迅速進入急救狀态。
醫生蹲在地上,擡起手,聲音輕柔地示意江暖調整呼吸節奏。
“來,慢慢吸氣,像這樣,一、二、三,然後緩緩地呼氣,一、二、三…”
随後,醫生扭頭看向護士,簡短道:“患者呼吸堿中毒。”
一名護士聞言立刻轉身跑出去,眨眼間便拿着一個紙質的呼吸袋匆匆返回,她小心翼翼地将其輕輕罩在江暖口鼻處,聲音溫和地安撫:“試着通過這個袋子呼吸,不要怕。”
另一位護士迅速在江暖的手臂上紮針,建立靜脈通路。醫生密切關注着江暖的生命體征,緊盯着監測儀器,不放過任何一絲變化。
“心率還是有些快,繼續觀察。”醫生眉頭微皺,語氣凝重。
江暖努力按照醫生的引導調整呼吸,醫生輕聲安慰:“小姑娘,放輕松,你做得非常好…”
在醫生的悉心救治和江暖自身的努力下,她呼吸逐漸平穩,原本因缺氧而緊繃的面部肌肉漸漸放松,嘴唇的青白色褪去,恢複了些許血色。
江知雲見狀眸中濃烈的驚恐與慌亂,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
江暖渾身的力氣被抽空,眼皮沉重得好似墜了千斤巨石,她緩緩阖眸,陷入昏睡之中。
江知雲伫立在床邊,凝視着病床上女兒憔悴不堪的小臉,心中像是被* 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混雜在一起。
醫生面色凝重地望向江知雲,語重心長地說道:“江女士,您女兒這次的情況十分危急,您一定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刺激了,她的情緒必須保持平穩。哪怕是一點小小的激動,都可能導致病情複發,從而引發更嚴重的後果。”
江知雲眉頭緊鎖,低聲道:“知道了。”
醫生嘆了口氣,接着說:“她醒來後,飲食要清淡易消化,盡量營造出安靜舒适的環境,讓她安心調養。如果發現她有任何異常,比如情緒低落或者呼吸再次急促,要立刻聯系我們。”
江知雲疲憊點頭。
江暖在晨曦的微光中蘇醒,她眼神呆滞,仿若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波瀾。
江知雲看到女兒醒來,彎腰湊近問,“暖暖,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江暖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唇蠕動了一下,卻沒發出半點聲音,只是沖江知雲輕搖了搖頭。
在醫院的一周,江暖不言不語。對前來探望的好友充滿關切的問候與安慰置若罔聞。每日清晨直至黃昏,她都靜坐在病床上,眼神如深邃的黑洞,木木地凝視着窗外。
六月的驕陽高懸天際,溫暖與明媚似乎能驅散一切陰霾,可江暖的心卻依舊被那一日宋晚秋的離去所凝結的寒霜重重包裹。
她像是被摒棄在時光的長河之外,外界的陽光再熾熱,也無法融化她內心深處的堅冰,更無法讓她重新感知到曾經觸手可及的溫暖與美好。
出院之後,江暖将自己關在房間。
房間被黑暗籠罩,沒有一絲光亮能夠穿透那厚重的窗簾。
女孩抱膝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宛如一座失去生命力的雕像,整日沉浸在自己無盡的痛苦與回憶之中,無法自拔,也不願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