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他用看馬戲團裏戲耍的猴子的眼神看我,半晌,開口說道:“誰說是安眠藥了?”
“……嗯?”
他把剩下的半瓶藥劑對著光線輕輕晃了晃,裏面的透明的液體優雅蕩漾,被燈光染成了淡黃色,收回藥瓶,陰沈沈笑道:“四號海洛因,純度高達百分之九十”說著挑眉看我,“黑市上這麽一小瓶可以直接買下全球任一國家總統的命。”
我僵住,幹笑道:“你不是來真的。”
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他媽的怎麽也得先寫了遺書通知完所有我認識的人外加看一眼葉清之後再跟郝笙來這裏啊,該死的死了都找不到屍首的深山老林!
他不跟我廢話,再次抓過我的手臂,我當然不肯乖乖就範,跟他糾纏成了一團,他手裏有針管這個終極武器,為了避開針頭不由縮手縮腳,很快落入下風。
他急了,幹脆一個手刀劈到了後腦,大腦嗡的一下,但沒有像電影裏一樣百試百靈的暈倒,這要歸功於老子強大如蟑螂般的生命力和生存适應能力,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拍,被他逮到空隙,瞄準血管注射進去。
腦袋爆炸了,眼前白蒙蒙一片,心髒一片死寂。
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半針管的液體一點點消失,寒冷的液體進入血管裏,細細的和血液彙成一路流走。
呼吸愈發粗重,郝笙神情輕松地抽出針頭,說道:“結束了。”
我閉了閉眼,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他看著我,柔聲道:“睡吧。”
他的話像是有魔力,眼皮挂上了千斤墜,不由自主地合在了一起,勉強眯起眼睛,看到他收拾好行囊離去的背影。
我身邊不乏有瘾君子,我樓上的鄰居就是,性格古怪但為人不錯,偶爾問我要不要一起“快活一下”,我從來都是笑著搖頭謝絕好意,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與毒品二字沾上關系。
我沒有成功人士的絕對自信,說,一定能戒掉,我只是個有點小聰明卻極愛偷懶的普通人。
還有孩子,還有葉清。
我要以怎樣的形象面對他們。
我忽然想撂挑子,不顧一切地跑到葉清面前,當著林睿的面把他擁在懷裏狠狠地親吻,壓制住他掙紮的身體,抛棄所有自尊、唯我、占有欲、得失心、輸贏論,告訴他我有多愛他,把真心話都對他講一遍,雖然,可能在他聽來是笑話。
睡意來襲,終究擺脫不掉它的追捕。
葉清。葉清。
……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在昏昏沈沈中渡過。郝笙每天會來一至兩趟,送來些生活用品,與其說是綁架,不如說是軟禁,當然,軟禁的地點不太盡如人意,而且每天會按時給我注射海洛因。
總聽說吸毒會給人帶來至高無上的快感,可我一點也沒體會到,反而是孩子差點把他老子我給折騰死,什麽也吃不下就算了,還他媽的天天抱著桶吐,搞得郝笙以為我對毒品過敏,最後還是我安慰的他:“別瞎想,你的海洛因感覺很棒。”
他:……
被關了多少天,作為一個整天在沈睡中渡過的人質,我是沒什麽概念的,但即使沒概念,也知道葉清該是時候察覺到他的副領隊失蹤了,我給自己寬心打氣:也許他現在就在查我在哪然後試圖營救呢。
我想過偷跑,畢竟郝笙不是二十四小時監視,可是整間屋子封閉得嚴絲合縫,一點逃跑的機會都不給我,太不人性!俗話說,不給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我深谙其理,彎下速食罐頭的蓋子……沒地方用。
媽的!我挫敗地坐回床上,老子是一個小小打工仔!誰要這種卧底和間諜的技能啊!
但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喂飽圈生活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這天郝笙闖進來時很大聲,怒氣沖沖的,我像平常一樣跟他打招呼,卻被他粗魯地揪住頭發往外拖,頭發很多天沒有洗,散發出一股油膩的怪味,他倒是不在意,把我塞進車裏一路皺著眉頭往市裏開。
我挑起眼皮:“想開了?決定放我走?”
他冷冷吐出“閉嘴”,随後加大了油門。
事實和我想的有些出入,被丢進地下室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怎樣的處境,但鼻子嗅到的極淡的血腥味無法忽視掉。
地下室的地面上還殘留著許多一大灘形狀各異的黑色或褐色,是什麽不言而喻,這麽多前車之鑒,任是我再沒心沒肺也要崩潰了。
郝笙把門一鎖,拴上鐵鏈,把我按在一把鐵椅上坐好,手腳拷牢,呈門戶大開狀任人宰割,不禁頭皮發麻。
他也不跟我廢話,站在我面前,沈聲問道:“那三分之一的商點名單和考察細則給我,還有把所有商店全部讓渡到──”他抿了抿嘴,換了種方式,“全部讓渡出來。”
“……呵呵,”我輕笑一聲,“老子這輩子還沒玩過這麽刺激的。”
“少廢話。”
我咧咧嘴,無奈道:“我很怕死──但是這玩意産生的利潤我這條命都不夠抵的,你也要理解下小人物的辛酸,通融通融。”
我言辭懇切,他完全聽不進去,亮了刀子:“說!”
“……真是沒創意的逼問──嘶!卧槽你他媽的還真捅?!”
我順著他的手看到了埋在左手臂的半截白刃,血嘩嘩的流,那叫一個壯觀,我皺皺眉道:“這條手臂不會廢了吧……”
還沒思考完,他又把刀子抽出去,瞬間血泉噴湧,我緊閉了雙眼咬緊牙根,身子前傾,屏住呼吸,含著胸等著這股疼過去。
“說!”
“我能說不就說了嘛!不說當然是因為不能說!既然不能說你就問不出答案!你問不出答案還把力氣浪費在老子身上有意思嗎──郝笙老子操你八輩祖宗!!”
他面癱著從左手肘剝豬皮似的從剛才那個傷口既深且慢地向手腕方向劃開皮肉,隐隐可見裏面森森白骨,我倒吸一口冷氣,整條手臂不受控制地高頻率顫抖起來,疼得想殺人,咬牙切齒地瞪著他,閉緊了嘴,不讓自己洩露出一聲痛呼。
他把刀硬生生拔出來,我沈沈呼吸了兩聲,就聽他道:“是個硬骨頭,我也不想為難你,但是沒辦法。給你個機會,向你的Boss求助。”說著把話筒遞給我,又陰鸷笑道,“聽說你愛他,正好這時候示個弱,撒個嬌,男人嘛,都喜歡我見猶憐能激起保護欲的,”用刀子擡起我的下巴,“你太倔了,本就不是什麽纖弱美人,這樣誰能看得上?”
我咬咬牙:“去、去你媽的──”
他眼神一暗,重重冷哼一聲:“號碼?”
我也無意隐瞞,這種東西他一查便知,順口說出了林睿家的電話。
別問我為什麽,有種東西叫第六感。
沒響兩聲就接了起來,是Patrick:“喂?”
我咽了口口水,嘴巴湊近躺著的話筒,調整到正常聲線:“嘿,是我。”
一聽是我他倒炸了:“楊?好久不見,你跑哪去了,快點過來把那個礙眼的燈泡拎走!”
我呵呵幹笑了兩聲,斜眼看著郝笙慢條斯理地用衣袖擦拭血跡,不由又咽了口水:“林睿還好嗎?”
“很好,你放心吧。”又繞回之前的話題,“只要你來把那個家夥領走就會更好!”
“……你……你叫林睿來聽電話。”
郝笙擡眼看了看我。
不一會兒林睿趿著拖鞋走過來,從話筒中能清楚地聽到他的步伐沈重緩慢,接起電話興沖沖地:“學長!”
我嘿嘿笑了:“小日子挺滋潤呗~小侄女還好吧!我這次回去給她帶禮物了!”
林睿惱羞成怒,嗔道:“學、長!”
“好好好,我錯了,”手臂有些發麻,大腦暈暈的,也沒空和他閑扯皮,說道,“其實葉清挺好的,稍微對他好點。”
“你喜歡你去疼,他這樣我很困擾。”
我笑了笑:“葉清呢?”
“你等下,”然後就聽到林睿喊,“葉清!電話!”
我聽到葉清熱情洋溢地回道:“來了來了!我剛削好的蘋果,很甜的!”
他這種語氣,我從未聽到過。我以為他就是一座冰山,原來對愛的人,是一座冰層包裹著的火山。
沒聽到林睿回答,話筒響了幾聲,說話人變成了他。只不過讓我朝思暮想的這位第一句話是:“有事回去說。”
然後挂了。
我愣了。他還不知道我沒有回國。
還是說……有人發出了假消息,說我們一行人都安全抵達加拿大?
我看向郝笙。
他聳聳肩膀:“我沒那麽卑鄙。”
我看了看還在“嘟嘟”作響的話筒,對他笑道:“你看,根本問不出什麽。”
他的眼神中藏著憐憫,我一皺眉,嘆氣道:“你就算把我弄死了,也拿不到讓渡的。”
“……”
“或者你可以考慮一下電話裏那位,那個才是我們Boss的心上人,”我好心好意給他出謀劃策,“只不過關卡重重,祝你好運。”
林睿身邊明裏暗裏保護他的人只多不少,對他的安全,我對葉清是一百個信任,更何況,郝笙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大洋彼岸。
這樣說雖然不厚道,但為了自保扯一個永遠有游泳圈的人下水,也無傷大雅……吧?
他目光沈了沈,勾起我的下巴仔細打量,我別開眼睛晃晃腦袋:“血液倒流,腦袋疼!”
他用刀子在我臉上比劃兩下,把捂了許多天的紗布掀掉,眼角長出了新肉,沒有鏡子,不知道留沒留疤,不過那個愛噴唾沫的醫師不是說不會留,就姑且認為現在老子的臉完好無損。
他的刀子在臉上游走,我緊緊閉上眼睛,但還是神經粗壯地問道:“我的眼角沒有疤吧?”
“……沒有。”
“哦,”說著擡起一只眼皮,偷偷瞧他,“你想毀我的容?”
他恢複面無表情,放過我的臉,說道:“我蠻想留你一命的,但空手而歸觸到了我的底線,我要拿走你的聲音。”
“……你是《海的女兒》裏的巫婆麽?”我忍不住諷刺道,“還是因為自己的聲音很難聽,出於嫉妒才要割斷別人的聲帶?”
他沒理我,撥回林睿的號碼,說道:“給你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好好珍惜。”
這次還是Patrick接的:“楊?”
“……嗯。”
“你等著,那家夥居然敢挂你的電話,睿正在罵他。”
我笑笑:“你叫他來。”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Patrick很清楚我要找誰,不一會兒葉清不耐煩的聲音響起:“什麽事?”
但在我聽來是那麽好聽,比天籁還好聽。
我叫他:“Ching。”
“嗯?”他愣了一下,馬上又反應過來,“哦。”
鼻子有點酸,不知道該說什麽,又叫他一遍:“Ching。”
“到底什麽事?我很忙,一會兒睿要下樓散步,我要──”
“Ching,我愛你。”我打斷他。
什麽面子,早抛到八百英裏之外了。
“……哦。”
“……那、那沒事了,”我說道,“天氣開始熱了,但不能貪涼晚上不蓋被子,吃剩的東西要放進冰箱裏,不要懶,吃東西要看生産日期和保質期,否則會拉肚子,房間要多通風,不要總開空調容易感冒,盡量不要在中午出去,小心中暑,冰鎮──”
我一口氣說太多,像老媽子似的,他說了句:“我挂了。”然後立刻挂斷了電話。
“──冰鎮綠豆湯的食譜我壓在了家裏的餐桌上,你不在家,不過沒關系,林睿也有,我給他寫過……要常喝,很消暑的。”我對著忙音自顧自說完,深吸口氣,在送氣的同時輕聲道,“再見。”
郝笙等我說完,壓過身子:“你本可以告訴他你被我綁了。”
我翻個白眼:“被綁就夠丢臉的了,還是自己誇大主動送上去被綁的,況且我要是說了,放下電話你就得殺了我,我可是很惜命的。”
“……還真沒見過自稱惜命的亡命之徒,”他不置褒貶地說道,語氣中竟有些惺惺相惜。
“那你放過我?”
“當然不行,”他一笑,竟是春風骀蕩,“我是學醫的,別怕,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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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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