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窮了
第036章 窮了
崔千霆迎着崔琇真摯困惑的眼神, 思忖片刻,循循善誘:“劈叉會了嗎?”
崔琇雖不解劈叉跟纏足有什麽關系,但還是認真回答:“孩兒愚鈍, 按着“揉筋大法”訓練到第三步,可以自己下腰了。武師說再練一月,就可以完成豎叉。”
劈叉,又叫劈腿, 兩條腿前後分開為豎叉, 左右分開為橫叉。
是武學基本功。
訓練後, 對腰髋的靈活性、上下肢的互動性、身體的穩固性、以及人的體态都有功效。據說有助于長高高呢!
他偷偷比劃過,是比上輩子的崔琇長得高!
崔琇想着,嘴角還忍不住翹了起來。
聽得崔琇話語中的驕傲, 崔千霆瞧着人雙眸還亮晶晶的, 不由得問的意味深長,“拉筋的時候疼嗎?”
“疼!”崔琇回答, 但迎着崔千霆望過來複雜的眼神,瞬間目帶機警, 連聲道:“不, 一點都不疼的。”
“父親,孩兒懂的, 要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我會好好練的!”
崔千霆:“…………”
崔千霆沉默喝口茶。
崔琇這小子有天賦又刻苦還挺積極, 算一塊璞玉。可有時候苦過頭, 沒腦子!
“琇弟弟,”崔玥瞧着自家弟弟完全沒往感同身受一詞開竅, 反而還緊張兮兮的, 唯恐自己課程被停。于是她忍不住開口直接提醒崔琇:“咱們練武劈叉,是因為腿本就可以拉伸, 是為助力身體柔韌的。可纏足是限制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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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重強調“限制”一詞,崔玥将崔琇從頭打量到腳,最後手指指崔琇的腳:“看看你的腳,再看看父親的腳。你想想,你的腳本來也可以像父親一樣大,結果被人把腳剁了一半。你會不會疼?”
迎着直白的質問,崔琇回過神來,垂首看看崔千霆的大腳,再看看自己的腳,瞬間渾身一僵。 他這一年多時間,非但吃得好睡得好,每天跑步壓腿踢腿鍛煉結束後都會泡藥浴。所以身量長得挺快。鞋碼都換了兩回了!!
每回基本上被丫鬟發現不合腳,就立馬有新的柔軟舒适的軍靴。
可……可崔琇從前也穿過不合适的鞋子。
硌腳難受就罷了,有時候如走多了還會磨出血。
腳趾上還會被磨出繭來,會生凍瘡。
那滋味不亞于被螞蟻啃噬腳心,超級難受。
“是……是挺疼的。那……那為何歷朝歷代挺多人歌頌三寸金蓮啊?”崔琇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帶着些純粹不解的困惑,問的小心翼翼。
他從前姐妹們也要纏足的,畢竟步态婀娜,搖曳生姿,方為大家閨秀,名媛楷模。據說不纏足,哪怕長得再好看,也會被嘲諷半截美人,有辱世家門楣!
瞧着崔琇紅着眼眶,目光泛着純粹茫然的光芒,似一張白紙任人圖畫,崔千霆垂首慶幸的籲口氣。
他觀察過崔琇,覺得應該是個會讀書的小鬼,只是開蒙過,有點文化底蘊在。
今日觀察愈發确定這一點——崔琇只是個小鬼,年齡尚小,沒耳濡目染學了文人世家的那一套迂腐,張口閉口規矩。
可以好好培養!
篤定着,崔千霆與崔琇四目相對:“這個問題需要你自己去探索。至于身體殘疾這一說法,等舞弊案結束後,我會請小王太醫帶着你親自去見見纏足的苦。”
崔琇聽得這聲沒有直接彰顯父親權威,反而帶着解釋安排的回應,鄭重的彎腰感謝:“多謝父親安排,我會好好記住的。”
記住崔琇曾經也因為鞋子不适疼過哭過,倘若三寸金蓮不好的話,那他應該想辦法幫着女孩子。最起碼不能讓姐姐的孩子受這種苦!
“你是得記住。你聰慧又刻苦,在崔家子弟裏面算難得的。所以我希望你有朝一日為官,是為民為官。這民,也包括女子!”崔千霆語重心長,字字真摯的叮囑道:“倘若對百姓還要分出個三六九等,那我寧可你也在家。咱們靠着祖宗蔭庇生活,起碼不用背負魚肉鄉裏肆意橫行的罪名。”
話語凝重,似乎還帶着些朝政事務的感慨,聽得人心裏都随之沉重無比。
崔琇鞠躬,認真行禮:“父親您放心,我一定會牢牢記住,用行動實踐的!”
看着禮儀規矩都挺好的崔琇,崔千霆緩緩點點頭:“看你未來表現。現在天色還早,你們功課——”
剛想借着功課誇誇兩孩子,崔千霆就見俞嬷嬷帶着些肅穆入內,急聲道:“二爺,昌平公主來了。”
聞言,崔千霆眉頭一擰。
另一邊,崔琇訝然瞪圓了眼睛,腦海飛速回想着自己有沒有學過面見皇親的禮儀。結果他都還沒來得及過目不忘回想禮儀,就見一身黑衣的女子仿若進入無人之境,直接提劍入內。
對方皓齒星眸,身形瘦削,行止間貴氣逼人,亦也殺氣攝人。劍刃出鞘,幹脆利索,架在了崔千霆的脖頸上。
捕捉到寶劍的銳利鋒芒,崔琇目瞪口呆。
崔玥對一言不合直接拔劍的一幕,頗為淡定。只側身護在崔琇面前,示意崔琇跟她一起跪地行禮:“玥兒見過昌平姑姑。”
崔琇一個激靈,覺得自己舌頭都有些打結了。
公主殿下啊,喊姑姑!
這……這得多親的關系啊!
震驚着,崔琇察覺自己的衣擺被拉扯,回過神來,趕忙有樣學樣跪拜。
昌平公主聽得奶聲奶氣的呼喊,垂首死死盯着崔琇,有瞬間恍惚,想起了自己早殇的孩子。
那孩子聰慧,也懂事,學什麽都快,什麽都學。
可惜被她逼死了,被她害死了。
察覺到昌平公主神色不對,崔千霆言簡意赅直奔重點:“殿下微服而來,若是為東問書院。”
邊說,他對俞嬷嬷打個手勢,示意人帶崔琇離開。
“崔千霆你算老幾,敢在本宮面前說話?”昌平公主劍刃逼近崔千霆脖頸。
瞧着自己親爹脖頸都要溢出血絲來了,崔琇差點要喊出聲來,結果卻發現自己被親姐捂住嘴巴了,人還在他耳畔低聲道:“琇弟弟冷靜,雖然不是很懂他們這些長輩的青梅竹馬情誼,但是姑姑很好的,不會真殺了父親。”
崔琇:“…………”
崔琇傻傻的昂頭,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甚至還頗為麻木,任由刀架脖子的親爹,只覺自己後背還冒着層層冷汗。
他……他也是不懂這些青梅竹馬了。
太恐怖了。
崔千霆定定看着眉眼間簇着陰鸷的昌平公主,直接坦誠有關東問書院的事情:“前朝餘孽是崔恩侯蒙的,可看陳庭尹框反應似乎也有點問題。目前在調查取證中。但東問書院自诩幕僚派左右科考這事已經是鐵板釘釘。”
昌平公主的驸馬爺黃子仁是陳庭的師弟。
黃子仁跟端慧太子一同葬身黃河。
扪心而論,現如今他想想東問書院指點江山左右天子的野心,也毛骨悚然,不敢細想當年那震驚朝野的炸堤奪嫡大案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麽漏網之魚。
昌平公主聽得一板一眼,客觀不帶任何情感訴說的話語,逼着自己不去回想喪子之痛,幽幽開口質問道:“皇帝什麽時候開始調查東問書院?”
“不知。”
“父皇有沒有留人手給崔恩侯?”
“肯定沒有。”崔千霆聞言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寶劍,帶着顯而易見的後怕:“他要是有人,直接去刺殺皇帝了。畢竟崔恩侯眼裏,親爹還有皇帝叔叔都是因明德帝這個最大獲利者而死。”
帶着一絲慶幸,崔千霆指尖扣住寶劍,“得虧崔恩侯身邊沒人,且不會武功!”
昌平公主會武功,所以愛動手不愛動嘴皮子!
這位主,是真殺人不眨眼的。
此話一出,崔琇就發現屋內的氛圍愈發僵硬,甚至帶着四歲小朋友都能察覺到的死氣。
感慨着,崔琇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竭力讓自己做到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
“崔千霆你最好說的是實話,否則本宮殺了你這一房。”昌平公主用勁拔出寶劍,剮了眼崔千霆:“還有告訴崔恩侯,他要是膽敢跟明德帝玩,本宮直接剁了他子、孫、根喂狗。”
崔千霆聽得皇家兄妹一模一樣威脅之物,沒忍住問一句:“公主殿下,您當年為什麽不下降崔恩侯啊?你們兩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嫁給黃子仁,一個寒門,扪心而論他也是真不懂。
雖黃子仁有狀元之才,貌若潘安,賽過衛階,但總覺得對方有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孤傲自負,且他無意中撞見過黃子仁虐狗。
獅子狗,太醫院養了幾只分辨藥味。武帝爺疼公主,送了一只。
結果那狗被鈍刀子一刀刀磨蹭到斃命。
但介于他身份尴尬,這事說出去也沒人信。
昌平公主聞言,不知想到了什麽,難得和善的笑笑,帶着天真肆意道:“我們兩在一起,打架了父皇幫誰?”
理直氣壯,帶着被偏愛的傲然,聽得崔千霆心裏都忍不住酸澀一回。
崔恩侯戰神嫡長子,昌平公主太子之妹,元後嫡女。這兩成婚,完全就是千百年來最最最正常的操作。
結果武帝爺是疼孩子的。
“不過你要是膽敢背主,”昌平公主拿劍拍了拍崔千霆臉頰:“我現在就敢嫁給崔恩侯,有道是長嫂如母。我收拾不了明德帝,我弄死你!”
崔千霆面無表情,強調:“武帝爺下的聖旨,明德帝正統繼位。”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跟他一起玩,你是我小弟的小弟!”
“崔千霆你給本宮認清自己的身份!你當官可以,當官為民可以,但要顯擺能耐,替明德帝謀劃,本宮就殺了你。”
聽得最後一聲帶着尖銳,甚至有些扭曲的音,崔千霆瞧着似乎又陷入魔障的大哥的“親”大哥,無奈:“跟你們一起玩。”
“您冷靜。”
“殿下,我連鄉試都沒考上啊。我沒那麽大能耐替明德帝出謀劃策。”
“廢物!”昌平公主嫌棄無比:“等着,誰搞你,本宮弄死他們!”
說完也不耐看崔千霆什麽臉色,轉身就走。
崔千霆目送人遠去,按了按額頭青筋,視線緩緩看向似乎被吓傻的崔琇,淡然道:“想想你大伯能挖墳,他的朋友有點瘋也正常。”
“正常。”最後一聲,崔千霆自我喃喃着。
崔琇恍恍惚惚,紅紅火火:“公……公主殿下這樣光天化日之下持劍威脅,就……就不怕禦史參她一本嗎?”
“公主和伯父關系很好,情同兄妹。大伯是家主,他願意,禦史也不能說公主有錯。”崔玥解釋道:“更別提昌平公主位同親王,據說手裏還有武帝爺的私産。”
崔琇默默閉上嘴巴。
理解,努力去理解,皇帝疼閨女,理所當然。
崔千霆聽得傳入耳畔的話語,苦笑着擡手拍拍崔玥肩膀,低聲:“咱們可沒那麽能耐。讓你學武只為自保。”
迎着父親傷感中帶着些謹慎後怕的眼神,崔玥心中一疼,咬牙點點頭,表示自己懂。
昌平公主肆意,因為武帝爺,因為手握大權的武帝爺,是因為是君,是代表皇權。
而不是作為一個女孩子能夠肆意。
“乖。我接下來可能要忙一些,你作為長姐帶着弟弟一起學習。”崔千霆彎腰與崔玥四目相對,帶着信賴:“但你們也不用把自己逼太狠,按着原先的進度來就行。”
“是,父親。我會勞逸結合安排妥當的。”崔玥毫不猶豫應下。
崔琇也乖乖點頭:“父親您忙,大事要緊,咱們崔家能夠平安要緊!”
“好。昌平公主要是因驸馬身份,這個時候發瘋,我還真得去攔着,免得帝王調查書院的計劃。”崔千霆緩慢跟兩個孩子解釋:“這不是小時候,誰跟誰好,不許跟誰玩的事情,是國事。”
崔琇點頭更快了,甚至還想用手推一把親爹,示意趕緊去追公主。
公主看着就情緒不穩定的!
目送親爹疾步匆匆離開,身影都跟夜色融為一體,崔琇哼哼松口氣,昂頭看看四周的高牆。在府內,他們就還是安全的。
确切說有父親為他們撐起一片天。
這樣的崔千霆怎麽會堕落呢?
話本好恐怖。
崔琇吃完飯,又跟着上了晚課後,焉噠噠的回自己的小院。
一見俞嬷嬷,他思來想去,還是揮揮手示意其他仆從退下,帶着些撒嬌望着人:“俞嬷嬷,您能偷偷告訴我父親為什麽當年會娶王氏嗎?”
崔千霆好歹也算國公子弟,娶一個商戶女,很奇怪,不能用正常的邏輯來推測,很像話本描寫的那樣只因為愛情,才能抛棄門第之見。
俞嬷嬷聞言一愣,帶着些小心翼翼,問:“您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生病了?”
崔琇毫不猶豫點頭,将自己被告知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複述一遍,最後目光炯炯的望着大伯的奶娘,铿锵有力做總結:“父親出發點是為了崔家,為了瑚大哥哥好,但我覺得姐姐說得也有道理。”
“那你不生氣嗎?”俞嬷嬷聽得都是為崔家考慮的話語,頗為震驚的看向四歲的崔琇,“你被人欺負了,你不生氣?”
崔琇迎着俞嬷嬷心疼的表情,呆愣了一瞬。
感受着胸腔溢出的委屈,流淌着的感動,他最後紅着眼,頗為認真,訴說自己很理智的話語:“嬷嬷,我生氣。可按着禮法,我還是得尊敬她。只有給她請封了,給姐姐親母李氏追封後,才輪得到柳姨娘,我的娘親。”
诰命請封的規矩《七星将》裏寫過。
畢竟都開國了,得論功行賞。
有些将領家裏原有糟糠妻,但起義後身邊也有美人,有些是共同患難一同扶持發家、有些是打天下需要的聯姻助力、有些是被送過來的美人小妾……
總而言之,各有歷史原因,不能一概而論。
太、祖爺拍案定論,所有将領除卻因為失聯原配改嫁的,其他都必須給原配先請诰命。至于真随軍患難與共的,為貴妾,诰命等級降一級。
至于為母請封的,若跳過嫡母、後母為親母請封,必須陳情訴說原委,得三司查證真有喪心病狂之舉才可。
王氏論罪肯定算不上大罪。
所以崔琇要為自己的親娘請诰命,必須也得放得下。
俞嬷嬷望着說得認真,還頗有條理的崔琇,一怔,脫口而出:“你還記得柳姨娘?”
“我看過畫像。且雖然生病了,但是也模模糊糊聽王世伯提及過,”崔琇小心翼翼的擡手摸了摸自己腦袋。
做夢夢到娘親,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了。
“小娘,”按着禮法規矩,崔琇喑啞着換了一句後,才繼續道:“小娘生我很辛苦,據說就差開膛破腹了,還多虧了王神醫膽大敢為。後來小娘又害怕我背負生而克母罵名,硬生生等我過了洗三禮。”
“這恩,我既然記得,就不敢忘!”
哪怕孩子面容稚嫩,但話語一聲聲卻帶着篤定肅穆,讓人有瞬間覺得崔琇會一輩子不敢忘,一輩子記得這事。俞嬷嬷雙眸帶着憐惜,輕輕的拍拍崔琇肩膀:“哥兒如此明禮,倒也是王氏的福氣。”
她依稀也懂了,為何崔千霆要讓崔琇知道因果。
畢竟這事若是瞞着,等以後崔琇自己調查出來,反而母子矛盾加劇。萬一崔琇因此被人攻讦不孝,反倒是毀了崔琇!
“咱們哥兒知道這事也好,先認命。畢竟柳姨娘是罪臣之女。哪怕……”俞嬷嬷嘆口氣:“哪怕是個人才,但柳家的罪是真真實實的,也沒有翻案的那一天。王氏以為哥兒小,記在自己名下,倒也是恩。可她忘記了咱們崔家到底兩代掌兵權。若是琇哥兒你出人頭地,肯定會有人拿你身份做文章。”
“所以你知道自己身世也好,現如今有帝王特赦的命令在,琇哥兒學文練武都可以。”俞嬷嬷說着又忍不住感慨,目帶些鄭重:“琇哥兒記得嬷嬷的話,你先認命,而後自己奮鬥* ,去開創自己的天地。”
“靠自己,咱們哥兒那麽聰慧又刻苦,以後會有好日子的。”
聽得這聲聲不亞于慈母的話語,替他規劃着未來,崔琇紅着眼點頭:“嬷嬷您放心我會的。我以後還好好孝順您。”
“好,嬷嬷是個好運的,有哥兒的孝順。”俞嬷嬷望着崔琇帶着感恩的雙眸,心裏愈發心疼人一分,低聲訴說:“嬷嬷也替哥兒考慮。那王夫人雖說性格爽利,但到底有情,愛慕二爺。自古情這個字一出,人就會嫉妒。她沒想透十幾年後功成名就的事,就只顧念着二爺拒絕一事。”
“把她單獨放別院,也的确會有被人鑽空子利用的可能性。”
“若是她回來,那咱們哥兒需要提前住到前院,知道嗎?咱也不用那麽懂事的,像哥兒,會哭的小孩子有糖吃。”俞嬷嬷擡手默默崔琇紮着的小啾啾,替人盤算着:“哥兒雖然四歲,是年輕了些,可都開蒙了,那也可以自己開院了。住前院,跟後宅也就牽涉少了。”
“嬷嬷給哥兒盯兩年,你啊把自己小院子管起來!”
崔琇聞言愈發感動了,但也因此害怕嬷嬷因他收到懲罰。于是他腦袋轉了又轉,确定屋內真只有他們兩人,不會隔牆有耳後。崔琇壓低了聲音,悄聲問道:“嬷嬷,我能問一件事嗎?”
說着,他深呼吸一口氣,不敢去看俞嬷嬷是什麽眼神,訴說自己的不安:“咱們榮府是不是用王氏的嫁妝啊?”
“什麽?”
聽得耳畔的訝然,崔琇硬着頭皮把話補充完整:“我……我看大伯出手很闊綽,直接……直接給我送好多黃金!”
王氏是商戶女,若不是因為錢,恐怕……恐怕也不會入國公府啊!
在上輩子,崔琇也聽聞過有破落世家娶商戶女,圖錢。而商戶女自然是圖貴族的名。
瞧着緊張的滿頭大汗,小眼睛裏還帶着一抹決然的崔琇,俞嬷嬷噗嗤笑了一聲:“琇二爺,您這小腦袋瓜想什麽呢?咱太、祖爺可是響當當的英雄,是真跟兄弟們富貴的。食邑三千戶,那是指兩千七百戶農戶稅收,以及三百戶商戶稅銀!”
“這商戶啊,有三六九等分。最為賺錢最體面的便是皇商。想當年将軍功勞赫赫無可封了,武帝爺将食邑提升到五千戶!打算多給些商戶,畢竟也算卸兵權了。”
望着眉眼間帶着傲然的俞嬷嬷,崔琇斂聲屏息,唯恐自己錯過一個字。
就見人唇畔一張,朗聲道:“将軍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功高震主了,便道他對這些無所謂,反正爵位以後都是崔恩侯繼承,所以讓崔恩侯決定要增多少商戶。”
“那……那大伯要了多少商戶啊?”
“哥兒要了三皇商。”
崔琇正襟危坐,确定自己坐穩了不會被大伯操作吓趴下來了,他才敢喘口氣,問:“皇上答應了?”
俞嬷嬷與有榮焉驕傲着:“那當然了。區區三皇商,武帝爺當然給了!雖說将軍知道後暴揍了崔恩侯一頓,但大概老天疼憨人,武帝爺直接大手一揮,增加到五戶。”
“當然也不是哥兒親自監督,只是每年內務府負責把分紅送到國公府。且唯恐餓着哥兒,武帝爺把當時最賺錢,他親自主持改革興盛起來的,海貿皇商送給哥兒了。”
“因此,論禮法,那王氏娘家,不過是哥兒的仆從罷了。”
崔琇聽得這番來歷,徹底傻眼了:“那……那父親為何娶王氏做填房?”
俞嬷嬷聞言,神色變了變,定定看了又看崔琇。
想想自家哥兒的性情,以及崔瑚的性情,她還是輕咳了一聲,頗為不好意思的繼續訴說:“這說起來還是跟哥兒,也就是你大伯有關系。他手裏有丹書鐵券,這除卻通敵叛國外皆可免于一死。”
“哥兒放狠話不再續娶,如此态度明顯,但還是按不住某些破落戶,自己沒多少能耐,想貪圖崔家這兩保命符,有些不要臉的甚至在宮宴上盯着國公爺,想成就好事,想要利用姻親保自己家族一命。”
“畢竟,明德帝要臉,就算明德帝排除異己,但也不能立刻清算到榮國公頭上。”
“能保一時富貴,對他們而言都是好的。”
“他們甚至對瑚哥兒動手了!”帶着厭惡,俞嬷嬷道:“所以二爺就在崔家幫裏找個适齡的姑娘。他是秀才,跟商戶女倒也算合适。且海貿這事,也離不開崔鎮滅海盜,修海疆,訓水師,保駕護航。論起來也算有些過往交情。”
“當然王氏昔年也的确直接真金白銀外加地契之類,算百萬嫁妝進國府。如此直白像衆人宣告,他區區一個次子再娶都是這個标準,國公爺要是再娶,定要有權有勢有兵的,會門當戶對。”
“其他破落戶見了,也心中有數。不能因為國公爺好、色在找借口了。再找借口太過明顯,外加上國公爺直接請封了世子,明德帝對此也同意了。所以其他人就不敢在生心思。”
崔琇表示自己理解了。
都是丹書鐵券惹得禍。
親爹娶妻,也是為崔家。難怪崔千霆會直接毫不留情把王氏安置在崔家別院,難怪會對他們字字強調榮國公府。
“那姐姐怎麽會說因為愛情啊?”崔琇讓自己不去想過往的恩恩怨怨,帶着些好奇,問。
俞嬷嬷聞言表情瞬間凝重:“這事誰能想得到?她一開始管家理事,辦事爽快。誰能知道她對二爺暗生情愫呢?說起來這個情,也的确磨人。”
“琇二爺,您可要以此為戒,知道嗎?娶妻還是要門當戶對的。要不然這個仆從思想都害人!”
最後一句,俞嬷嬷強調的格外鄭重:“像我跟着上戰場的。要是我男人沒死,我也是六品诰命夫人呢!”
她诰命是有,但男人兒子都戰死了,去婆家被罵喪門星。
所以還是呆榮府好。
起碼她還有奶、大的哥兒,哥兒尊她給她體面給她養老送終,還說要披麻戴孝。
多好啊。
“嬷嬷不哭。”崔琇冷不丁聽到六品诰命一詞,腦中空白一片。待回過神來,瞧着紅着眼帶着傷感的俞嬷嬷,他忙不疊安慰,邊掏出自己的手絹,“我……我孝順您。”
“好。”俞嬷嬷擡手接過手絹,只覺心裏暖得慌,慈愛着:“咱們情誼都是相互處出來的。也不是嬷嬷武斷,就琢磨着門當戶對。像開府老太爺和老夫人,他們一路奮鬥一路學習從目不識丁的農戶到國公夫婦,那就是神仙愛情啊。可這樣的愛情太少了,還是門當戶對比較靠譜。”
“起碼不用解釋吃喝玩樂的問題,像哥兒啊,那是皇子至尊,金尊玉貴養大的,他用得都是最好的。可夫人是清貴,講究個雅……”
崔琇聽得這聲聲帶着些叮囑,又似乎透着他在追憶總結過往的話語,乖乖點點頭,做個安靜的聽衆。
等俞嬷嬷說完,崔琇總結自己被教導的愛情觀,要互相扶持有共同愛好,才洗漱休息。
但崔琇想想自己今晚得知的種種家族過往,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翌日,他頂着烏黑的眼圈,早課完成後,就頗為積極邁步去找崔玥,再一次表達自己的态度:“姐姐,為了崔家咱們更應該接回母親!”
頓了頓,他訴說自己的看法:“雖說分紅都是通過內務府給的。可若是王家出事,比如走、私之類,賬肯定會算咱們崔家頭上的!”
海貿發家,這……這最最最容易跟走、私聯系在一起了。
崔玥聞言也頗為肅穆,“我提筆給大伯寫信。”
“那我研磨!”
“琇弟弟?”崔玥望着積極撩起袖子,打算做仆從工作的親弟弟,有些困惑。
“姐姐,我想練字了。”崔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崔玥的文房四寶,目光灼熱無比:“可裴夫子還是要我養一養手腕。那……那我不練字,我給你研磨總可以吧?聽說學會研磨也很重要的!”
瞧着崔琇一雙漂亮的鳳眼都要黏在筆墨上了,崔玥沉默一瞬,而後噗嗤笑了一聲:“好。你給姐姐研磨!我教你,這墨錠……”
既打算教崔琇了,崔玥也頗為認真,訴說自己知道的墨錠知識:“好的墨要求質細、膠輕、色黑、聲清。我現在用的墨錠就是昌平姑姑贈的,上品墨。你敲一下,機會聽到清脆的一聲。”
邊說崔玥把墨錠往崔琇小手一塞,帶着鼓勵。
崔琇握着墨錠一時間都感覺握着金子一般,有些燙手。
“敲一下,你不感受到區別的話。等會研磨的力量大了就會弄斷墨錠的。”崔玥撞見崔琇似帶着瑟縮束縛的模樣,當即眉頭一皺,板着臉道:“這不過上品墨算不了什麽。大伯送的好墨更多。等你正式握筆了。大伯肯定也會送你相應的文房四寶!”
崔琇迎着難得板着臉兇的崔玥,再想想自己第一次握筆就是安徽宣紙,當即點頭若小雞啄米。
他……他沒什麽好怕的,現在又不是需要等待資源分配的科舉世家三房崔琇,家裏孩子排名二十八個的崔家子。
現在是武勳崔琇。
哪怕合族排名,他都才排第三呢。
心理建設着,崔琇握着墨錠輕輕敲了一下硯臺,當即聽得清脆的一聲響亮。
“真的啊!很脆的一聲響!”崔琇含笑道,“姐姐。”
“你再倒些清水體驗一下。”崔玥把硯臺移到崔琇身邊,教着人正确握住墨錠:“保持持墨垂直平整,要在硯上垂直的打圈,力道要适中,這适中呢就需要自己感受,每塊墨錠都不一樣的,就跟人一樣有自己的個性……”
崔琇聽得耳畔的諄諄教導,帶着些感恩,從順如流的研磨。
但心裏抑制不住的帶着期盼。
期盼事情能夠快快結束,他若是查明三寸金蓮的苦,一定要幫姐姐。
不許人污蔑姐姐是半截美人。
要姐姐跟昌平公主一樣,哪怕一半也行,起碼可以無懼風雨,肆意把刀往別人脖子架的。
崔玥提筆試了一下弟弟研磨的墨水,不由得贊嘆:“不濃不淡,琇弟弟是真有讀書郎的天賦。這有關讀書的,你一上手就會!”
崔琇昂首挺胸:“那也是姐姐教得好!”
崔玥聞言笑笑,提筆寫央求信。
因給自家大伯寫信,她用詞也簡單直白,将道理情誼,自己能夠想到的都一一闡述清楚。另外還央求大伯勸勸自家親弟弟,不要亂散發魅力了。
畢竟就連明德帝都當衆說崔千霆很讨閨秀們喜歡!
“都不知道父親板着臉為什麽就那麽多人喜歡。”崔玥邊寫還沒忍住跟崔琇吐槽一句:“父親連插花都不懂呢,一點都不體貼,也不風趣。”
崔琇好奇:“姐姐,插花是女孩子該學的。父親不懂不是很正常嗎?”
“燒香、點茶、挂畫、插花四藝,那都是雅士社交必備的技藝。”崔玥有些擔心的看眼似乎傳承父親木楞的弟弟,語重心長:“尤其是插花,那是可是融入咱們日常生活起居中的。比如家裏學堂一直以銅錢、拂塵、萬年青、李子為花材,取其“前程萬裏”的諧音,比如我書房擺放一支獨秀,就是我今早插花課的作品。像小書房等私密個人獨有的,又叫齋房。擺放的花叫齋花,注重意境,瓶宜短小,花宜瘦巧……”
崔琇緩緩轉眸,看了眼自己得昂頭才關注到的花瓶,似懂非懂點點頭。
這些從前都屬內宅事務,他……他都沒有關注過,也沒有機會聽與此相關的門道。
想想,從前的崔琇還真是一心只有聖賢書。
甚至确切說一心只有科考。
除此之外,都無緣接觸。
就連墨錠的好壞,都無人教他。畢竟家族私塾會發筆墨紙硯的。他們這些子弟只要學只要榜上有名就行。
帶着自己都知道的珍惜之心,崔琇聽得認真,也看得認真,更是問的小心翼翼:“姐姐,那……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學這些課啊?”
“怎麽姐姐不配當老師教你嗎?”崔玥看了一遍自己寫的央求書後,望着崔琇希冀的目光,笑着道:“你現在耳濡目染不就是學習?”
本想逗逗崔琇,但将崔琇肅穆響亮的一聲謝謝姐姐,崔玥又不好意思了,趕忙開口訴說:“正式的課程可能要等等。因為像插花也分宮廷禮儀、文人插花以及家庭插花。我學的偏向宮廷和家庭。你要是學,定然要先學文人雅士的規則,方便日後社交宴會。”
“且,我也是跟大伯後院的洛姨娘學。”崔玥說着聲音壓低了些:“所以也不好帶着你。但你要想了解的話,我做功課的時候可以帶你去花園摘花。”
“插花布置妥當的話,會讓家顯得都溫馨的。”
“咱們在家好好布置,等父親還有大伯他們回來,就會有家的溫暖感了。”崔玥饒是再穩重,但說着說着,眉眼間還是染上了幾分孩童的希冀。
崔琇見狀只剩下點頭了:“姐姐說得都對,我們一起布置家!”
為了完成自己說出口的豪言壯語,崔琇除卻武課按着原先的節奏來,文課因為裴夫子随着崔千霆忙碌,只讓說書人負責教導認字。
對此,崔琇直接秀自己過目不忘認字辨字的能耐。
等縮短認字課程,又踏踏實實練完沙盤描紅後,崔琇就像小尾巴一般,仗着自己年紀小跟随再崔玥後頭,旁聽蹭課。
這一蹭,崔琇就忍不住瞪圓了眼。
忍不住自我反省了又反省。
從前他只聽聞過家中姐妹們也得上女學,聽聞過女子無才便是德,只用學些婦德,婦職,婦言,婦容和閨門禮儀等,但親眼看着姐姐上課,他才徹底明白什麽叫大家閨秀。
除卻武課這個不是很大家閨秀外,崔玥要學習管家理財、醫藥、律法、舞蹈、音樂、茶道……插花品茶鑒賞這種都不算課程,只是閑暇換一換腦子。
這些課程還算第一步,畢竟崔家還有抄家風險在。
倘若崔家确定渡過風險了,崔玥還要正式學女學,琴棋書畫、刺繡等等,都得挑一項往精的方向學。畢竟是女孩子,得宴會露一手的!
相比姐姐,崔琇現如今的課程,是真的太輕松了!
他還得好好學!
帶着求學之心,崔琇一頭紮進學習的海洋中。倒是完全忘了外界的風風雨雨。
三月後,臘月小年這一日前朝餘孽科舉舞弊案正式對外宣布結案。
榮國府有邸報(朝廷傳知朝政的文書),因此崔琇到不用去府衙去貢院看公告,便可知道相關情況:
首犯尹框陳庭五馬分屍。
從犯前禮部侍郎趙斌、大學士韓敏、國子監祭酒孟傑、直隸總督禮房書吏田營,順天府通判、江南總督府禮房書吏王旭等三十九人斬立決。家眷流放南疆,遇赦不赦,三代不許參加科考!
首輔閣老蘇華念戴罪立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全族充入河工籍,倘治黃河有功,方可免苦役,子孫可科考,否則世世代代為河工。
除卻公布罪責懲罰後,最為重要的是定下科考制度,對監考的制度更為完善。
張貼所有答卷外,改卷的考官除卻禮部官吏,除卻當世名儒外,還将所有廪生囊括備選閱卷行列。既享朝廷津貼,又有才學,舉人協助進行縣試閱卷、進士協助鄉試閱卷。但備選閱卷名單都得抽簽确定!得當衆抽簽!
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主考官不許以自己喜好題目。
所有考生要琢磨,也只能琢磨天子這位考官的喜好!
另皇恩浩蕩,所以筆墨,從今後考生不用自行準備。本次抄家所得贓款,都用之書生。望所有書生謹記國公之勇,帝王恩厚,以此為榜樣好好讀書,敢言敢有理有據為天下不平事喊冤鳴不平。
崔琇看完後,狠狠松口氣。
這閱卷公平公開了,以崔千霆的能耐,榜上有名妥妥的!
且看最後的恩典,好像大伯沒事了?
揣測着,崔琇雙眸亮晶晶的看向闊別了整整三個月的崔瑚和崔琮,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兩位哥哥,這……這事情都結束了,大伯呢?”
崔瑚瞧着崔千霆也挺期待的小眼神,輕咳了一聲:“我爹被揍了,得再躺個兩三月。”
崔千霆擰眉:“我雖然跟着鎮國侯忙,但也聽聞過。太醫院進進出出,好幾次拯救毒、發的榮國公了。這賣慘過頭,也不好。”
“二叔,真不是賣慘。明德帝親自出手把我爹揍的鼻青臉腫,力求他親爹都不認得!”崔瑚糾結着,最後揮揮手堂弟去把門關嚴實了。
崔琮嘆口氣,一步一挪,恨不得直接就此跑走。他是真不想再回憶自己心跳被人拿捏的日日夜夜了。
太刺激了。
好幾次他都想一根繩子吊死得了。
确定崔琮把門關上了,屋內只剩下自家人和忠心老仆,崔瑚清清嗓子,壓低了聲,但語速飛快:“崔恩侯威脅明德帝,要是敢殺了他,那真的小心了。真在天有靈,死後有靈,那崔恩侯妥妥要告狀的,跟武帝爺告狀跟太、祖爺告狀。尤其是跟太、祖爺告狀。要知道老人家都是隔輩親的,尤其是七位陪葬的開府國公,有四位都是抱過崔恩侯這個大胖小子的。”
“但沒人,沒有一位抱過明德帝。”
崔瑚敏感察覺屋內氛圍已經很僵硬了,但他還是硬着頭皮一口氣說自己親爹找打的根本原因:“老爺子們親誰,那顯而易見的。所以崔恩侯不能死在明德帝之前的,否則明德帝就得小心死後被群毆!”
豎耳傾聽的崔琇聽得咔嚓一聲脆響,扭頭看看崔千霆砸裂的茶幾,反手默默自己還噗通亂跳的心髒,狠狠吸口氣。
崔恩侯不愧是傳說中武帝爺和戰神的崽,一個字——牛!
“這邸報還說得那麽好聽?”崔千霆死死盯着邸報,咬着牙從喉嚨裏發出音,問:“誰勸明德帝以大局為重,沒把崔恩侯打死?”
崔瑚面對這個提問,一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我趕到的時候,我爹已經鼻青臉腫了。但看戰場痕跡,我爹應該完全不是明德帝的對手。應該皇上一開始就手下留情,沒想着打死他。”
聞言,崔千霆沒來由心中一慌:“這明德帝不是好涵養,就是……就是好涵養,是不是?”
“崔瑚,你趕緊去寫奏折,把人接回來。我去找昌平公主找福王爺。”
“咱們把崔恩侯弄出來要緊。他這麽大一外男住宮裏不像話。”
瞧着似乎神情想偏了的親二叔,崔瑚拒絕回想自己曾經也大逆不道腦補過皇帝為什麽手下留情這一件事,只弱弱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崔千霆:“二……二叔,您別胡思亂想了。有懲罰的。咱們家的食邑從今後直接變成農戶!再也沒有商戶了!”
“那科考統一筆墨的錢,就是從我們這裏出!”
崔瑚說到最後還挺緊張的:“以後,就算收成再再再好,咱們一家恐怕一年就只有兩萬兩嚼用了。加上自家勳田産出,合計起來也就三四萬兩收入了。”
“咱們以後要窮了!要吃糠咽菜了!”
聽到這懲罰,崔千霆狠狠松口氣:“這懲罰靠譜。”
“二叔跟您說認真的,這以前我爹三月都花完了。喝喝酒買買小妾換漂亮衣裳賞玩古董,花錢如瀑布啊。”崔瑚着急着:“咱們要不把我爹嫁出去吧,昌平公主有錢。或者直接把我爹塞上書房吧。反正他上書房也熟。上書房能讀書還包吃住。咱們給他一萬兩打點宮仆,也足夠他體面了。”
“剩下三萬兩,咱們省吃儉用日子還能過。”
“否則活不下去了!”
崔琇在一旁默默捂住嘴巴。
崔家這就窮?
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