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刷(中)

第039章 二刷(中)

很快, 崔琇就被正式告知這個好消息了。

“有同齡人脈,又有錢賺。崔恩侯作為如此天才點子的創始人,辛苦費兩百兩!崔瑚辛苦費一百兩, 崔琮也一百兩。”崔恩侯把銀票一一分配,最後點了點手中的四百兩銀票,鄭重的彎腰交到崔琇手裏:“崔琇以四歲幼齡在考場不哭不鬧,規規矩矩, 為咱們互結一事打下良好的基礎, 居首功!所以得四百兩!”

崔琇垂首望着嶄新的銀票, 昂頭看看似在論功行賞的崔恩侯,沉默一瞬,還是覺得自己手中的銀票有些燙手:“大伯兩位哥哥才一百兩啊。我規矩好也有他們的功勞。”

“您給我的太多了!”

“可琇弟弟你表現的确好啊。”崔瑚率先回應道:“且說實話咱們能賺個零花錢, 也是因為很多老親故舊還暗戳戳有些攀比心, 想看看你到底怎麽規規矩矩的。”

崔琮跟着附和:“弟弟,大伯給你, 當衆給你的,你就拿下。要是我們覺得大伯分配不公, 我們也會當衆講出來的。”

“就是。你要相信咱們家大逆不道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能力。”崔瑚應得響亮至極:“咱們家講究的當面鑼對面鼓說個清清楚楚。”

崔恩侯擡手摸了摸崔琇腦袋, 話語肅穆了幾分:“你哥哥們說的沒錯,當然咱們崔琇也執行的很好, 心理有困惑當衆就說出來。你看咱們當衆就給你解決掉。”

頓了頓, 崔恩侯還給答疑解惑:“其實都沒他們的份, 本來我打算只帶你去拜年。畢竟你還小,又是頭一次跟老親故舊見面, 那壓歲錢必須得厚啊!”

“只要把老親故舊拜訪個遍, 我怎麽招都給你弄三四萬私房錢。琇琇存着以後娶媳婦用!”

聽得話語中濃濃的惋惜遺憾之情,崔琇都顧不得分辨其中滿腔的伯父愛, 他直接吓得一驚,趕忙舉例佐證自己的錢途自己會負責:“多謝大伯體恤侄兒,但侄兒到底是男子漢,我可以自己賺錢養家的。像《七星将》描寫的那樣,跟曾祖父曾祖母那樣,踏踏實實的,一步步靠着田地俸祿,慢慢的積攢家業。”

“咱們琇琇聰明,哪能真跟農家子一樣?”崔恩侯聞言一點沒欣喜的表情,反而話語帶着告誡:“農家子中舉後,鄉紳商賈一擁而上給錢給田地給美人,都是有所企圖的。你那麽聰慧,不能被這些蠅頭小利,不能因為錢斷了仕途!”

崔瑚鄭重點頭,甚至目光炯炯望着崔琇:“琇弟弟,你有天賦又刻苦還會思考民生,那說句現實的話語,其他農家勒緊褲腰帶都供一個讀書郎。那我們崔家齊心協力供都要供出一個為民請命,可以名垂後世的青天大老爺。”

“你沒準就是包青天那樣的好官呢,剛正不阿。我們努力不用丹書鐵券,留着給你不畏強權續命用!”

铿锵有力擲地有聲的最後三個字萦繞耳畔,崔琇感動的舌頭都有些打結了:“瑚……瑚大哥哥,謝謝您,但……但我……但我不是……不是……不是那麽厲害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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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自己私心的。

得确保崔家安然無恙,得有大功勞給三位娘請封诰命。

讓親娘可以入土為安,葬入崔家祖墳。

而不是作為罪婦,只能暫且安置義莊(就這待遇,還是看在榮國府的份上。)

“不用緊張。”崔琮難得見自家弟弟緊張,以為人害怕丹書鐵券續命一事,趕忙含笑緩和氛圍:“咱們夢想還是要有的!”

一直沉默的崔千霆捕捉到崔琇雙眸閃過的一抹孺慕,眼眸閃了閃,開口:“行了,豪言壯語以後再幻想。”

“但崔琇,你大伯難得說出些金科玉律。農家寒門科考晉身,的确會面臨這些所謂的恩惠。”崔千霆沉聲告誡道:“而他們貪污受賄,也往往從中舉從進士及第後開始。畢竟一開始只是小恩小惠,亦或是打着雪中送炭的旗號幫着進士老爺打賞,幫着進士老爺撐着一份衣錦還鄉的體面。”

“可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

“比如蘇華,縱然有些才華,也自己經營私塾,算踏踏實實的農家子。可他高中後,不過庶吉士,一年的俸祿,咱們武帝朝算高薪養廉,有一百五十兩俸祿一百旦米。”

“可他得回饋蘇家親戚,得光宗耀祖,到最後是靠着繼室,用着媳婦的嫁妝撐着官吏的體面。”

“也是因此一步步被東問書院操控。哪怕他想掙紮,可也無法徹底逃脫。”

帶着血淚的經驗教育響徹耳畔,崔琇小心翼翼的握緊了手中的銀票,對着兩位長輩再一次彎腰作揖,發自肺腑內心感謝:“多謝大伯、父親教誨。我會好好引以為戒的!”

“崔瑚崔琮可以現在就拿着銀兩自己嘗試經營,比如買買菜之類,就好像小王太醫每旬義診,連老鼠藥都賣上了。”崔千霆都不敢回想自己曾經見過市儈的小王太醫,看向兩大的,叮囑道:“實在想不到賣什麽,就問小王太醫買點老鼠藥,你們當貨郎走街串巷看看民生。”

崔瑚和崔琮互相對視一眼,皆帶着些亢奮:“那閉門苦讀?”

“縣試我倒是希望你們全場參與。”崔千霆十分理智,分析:“但咱們得從實際情況出發,你們到底也的确練武為重。這一年就算文武一起學,比不上那些世家子弟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縣試剩下三場的時間,還有鄉試今年考兩回。咱們這些時間出去賣賣貨,體驗民生。就算鬧到皇帝面前,榮國公也能占到理!”

榮國公毫不猶豫點頭:“沒錯!”

“要不咱們在貢院門口賣老鼠藥吧。畢竟考舍萬一有老鼠呢?”崔恩侯頗為積極:“我也要參加,我還沒賣過老鼠藥,沒自己賺過錢呢!肯定特好玩!”

“你就不能腦袋多轉一圈嗎?”崔千霆喝口茶降火氣:“碩鼠指貪官污吏。你在貢院賣,就不怕人說你映射科考還有舞弊?”

崔瑚迎着崔千霆的怒火,趕緊開口轉移話題解救親爹,“二叔,咱們還是跟琇弟弟介紹介紹互結的人吧。弟弟長這麽大,還沒出門參加過宴會。”

崔琮也安撫親爹,別跟崔恩侯一般計較。人那是享皇子待遇,不履皇子責任的。沒聽人自己說打小沒賺過錢,還感覺好玩的!

崔千霆緩緩籲出一口氣,瞧着跟着點點頭的崔琇,介紹大張旗鼓互結一事:“更确切說這些人也知道崔恩侯性格。知道他猛然沒皇商分紅受罰了心情不舒坦,所以琢磨琢磨雪中送炭。”

“當然,皇帝明顯還是重科考的。所以讓自家子弟參加給皇帝表态。”

崔琇眉頭一挑,表示自己懂了。

“武勳和皇親國戚,嫡長子繼承制的遵守執行者。所以嫡長圈子也會因為嫡長一詞,天然的就排斥其他人。”崔千霆一字一字訴說完,發覺自己此時此刻挺冷靜理智的。完全沒有幼年時對嫡長子一詞的怨怼。

甚至他說着還帶着些警惕看了看自己兩個兒子。

瞧着崔琮和崔琇對此一個比一個理解淡然的模樣,崔千霆微不着痕籲口氣,訴說相關名單:“嘉定伯的嫡長孫朱斌;護西将軍嫡長子華力;昌旺郡主嫡長子湯天佑跟崔恩侯崔瑚互結,廪生找的依舊是裴禮。”

護西将軍華大虎是昔年崔鎮麾下。

雖因圍場的事有些受牽連,但華大虎是個實誠,甚至有些死心眼的,講究個義氣。崔鎮自刎前選擇了七皇子,武帝選擇了七皇子,他也算踏踏實實依舊戍邊。

十幾年如一日。

無視其他人升遷,依舊老實戍邊,毫無怨言。

這回明德帝為控制江南東問幕僚派系,把人招回來。倘若幹得好了,有升京師總督的意向。

對此,所以鎮國侯和崔家一個意思,皇帝要崔家幫子弟科考,華家子弟也一起湊個數。

“瑚兒,你得照顧好華力。免得他初來京城不适應。”崔千霆叮囑道。

崔瑚抱拳應下。

崔琇知道崔千霆講的如此詳細,也是為教導他們老親故舊間的人情世故,所以也頗為用心,暗暗記着。

崔千霆垂首掃過崔琇求知的小眼神,喝口茶潤潤嗓子,繼續道:“嘉定伯二房嫡孫朱斐、四房嫡次子朱虔、六房嫡孫朱齋,護西将軍嫡次子華将,跟崔琮互結,廪生是湯家在國子監找的寒門張銘。”

說完,他才介紹昌旺郡主。

福王嫡女,嫁給了史學大家湯仁。

夫婦兩潛心編書,這回算奉福王命來湊個數,鼓勵崔恩侯積極苦讀。

崔琇聞言對崔恩侯受寵程度有更清晰的認識了。

暗暗琢磨着,崔琇對與自己互結之人,帶着好奇,迫不及待的看向崔千霆,就見崔千霆唇畔一張,道:“嘉定伯大房庶三子朱勝利、四子朱凱旋,五子朱得功。九房庶長子朱齊。”

崔琇有瞬間覺得自己耳朵聾了,沒忍住在心裏默背了一遍名單。而後雙眸帶着顯而易見的困惑:“父……父親,孩兒還是困惑,這嘉定伯跟我們家關系很好?一共十一個互結,他們家有八位?”

“那倒不是。”聽得這聲困惑,崔恩侯忍不住擡眸掃掃自家少的可憐的小苗苗:“朱家比較能生。生男為嘉,據說太、祖爺昔年也頗為羨慕老朱兒子多,所以定爵為嘉定伯。”

“嘉定伯戰法謀略都不太行,可他真正落實上陣父子兵之念。七個兒子上戰場,犧牲了四位。”

“活着的孩子也比較能生。說句嫉妒的話,他們家一窩一窩真跟老母豬下崽一樣。因此朱家的女兒不愁嫁。堪稱半個朝堂都有朱家姻親。”

“現如今朱家三代都有九房三十八子。”

崔琇目瞪口呆:“三十八子?”

跟三十八這數字一筆,好像八個也算少了。

崔千霆看看崔家第三代三根苗,也難得唏噓了一聲,才硬聲強調:“雖說朱家人丁興旺了些,可這不帶嫉妒的說,興旺過頭了,有些僧多肉少的窘迫。因此嘉定伯打算通過科考看看孩子天賦。畢竟窮文富武。相比較之下,還是讀書省錢。”

學武,對朱家來說就是半大孩子吃死老子。

完全做不到像他們崔家每天十兩的藥浴給孩子們泡着,養着。

“所以崔琇你這四百兩,其實也不好賺。明年還得跟他們家湊數!”末了,崔千霆有些惆悵。

對于崔琇的青梅竹馬的朋友,這事他扪心而論沒崔恩侯想得細致。畢竟他崔千霆的确挺傲的,懶得跟一群隐形有三六九等劃分的人虛以為蛇。

他交友全憑一個義,不管身份背景。

可大庭廣衆之下被明德帝損,當面損。

客觀來說還是有些震撼,逼着他不得不反省反省。

因此順從崔恩侯的建議,琢磨互結的情誼。

朱家雖然生得多孩子多,但到底也是熱血灑戰場,敢打敢拼的。崔琇跟朱家子弟結交,多些豪氣也行。

渾然不知道親爹擔憂他交友問題,崔琇對于湊數一事完全很樂意,他只是不理解:“ 父親,他們自家湊個互保很容易吧?怎麽還預定明年了呢?”

明年崔琇才六歲,可以再跟其他人互結一下的。

賺錢,他也不嫌多呀!

等七八歲了,崔琇寫得一手漂亮字了,再認真參加縣試!

“他們家不懂科考規矩。”聞言,崔恩侯與有榮焉着,再一次表揚崔琇:“你考場表現好,那些老頭子們也都耳聰目明消息靈通的。點名了要你帶。”

“說文雅些,就是讓他們見賢思齊焉~”

尾音到最後,崔恩侯說着都上翹起來:“一湊數,我都出口成章了!”

崔琇得到接連篤定的贊譽,忍不住挺直胸膛:“那大伯父親,還有哥哥們,你們放心,我肯定好好表現!”

“彰顯崔家風範。”

“對外說哥哥教得好,幫哥哥娶媳婦!”

兩哥哥聞言笑着打趣回去:“咱琇弟弟才五歲,還是想想今年穿不穿開、裆、褲!”

崔琇:“…………”

崔琇:“…………”

崔琇:“…………”

瞧着崔琇羞紅的臉頰,崔千霆也笑了笑,替小兒子撐腰:“這叫一腚贏!”

崔琇紅着臉:“對,父親說得對,吉利喜慶的!”

衆人善意笑了笑,紛紛為喜慶吉利添磚加瓦。

于是縣試報名這一日,崔琇就被打扮的超級喜慶,一身大紅,從頭紅到腳。

崔琇本就眉眼如畫,又養得精細,白嫩剔透。如此紅白映襯,襯着愈發熠熠生輝。更別提崔琇每日勤懇鍛煉,風雨不辍,禮儀神态,自是透着優雅矜貴。完完全全仙童下凡的模樣,讓人心生歡喜。

崔恩侯光看着就驕傲滿滿,示意裴學敬趕緊畫筆畫下來。等日後要是崔琇三元及第,這小時候畫像肯定會被貴婦放在床頭當招子畫的。

“到時候必須一千兩一張!”

裴學敬含笑應下,瞧着滿臉都紅撲撲被打趣不好意思的崔琇,鼓勵人正确認識自己的美貌:“探花郎多風雅俊俏,咱們琇哥兒得以此為目标的。”

崔琇聞言當即臉不紅了,緊繃着臉肅穆道:“夫子,還恕學生狂傲,我要當第一當狀元郎的!”

“我要讓他們看實力,不要第三名!”

科舉殿試過後,哪怕探花郎似乎在百姓口中流傳,美貌才華并具,可探花郎才第三名啊!

崔琇還是有些小傲氣,要當第一的!

“就是,咱們琇琇大紅狀元袍呢。以後肯定要當第一的。”崔恩侯美滋滋着,彎腰抱着崔琇,十分篤定:“咱們崔家子弟就要争第一的勇氣!”

迎着人贊譽肯定的目光,崔琇點頭如小雞啄米:“大伯您放心,我肯定會奪第一的!”

“很好,走!”崔恩侯下令:“報完名,大伯帶未來狀元郎去個地方。”

見崔恩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崔琇眉眼間帶着好奇,趕緊呼朋引伴,催促兩位哥哥還有崔千霆趕緊上車去報名。

一行人說說笑笑到縣衙門口,崔恩侯還十分保密,就是不提前透露去哪裏。

崔琇跟着哥哥們下車,剛邁步就見縣衙門口一群年輕人迅速朝他們爵車而來。這群年輕人年齡不一,但個個看起來十分魁梧有力。最年長的那位,看模樣都有二十來歲了。直接一身武服,還露着肉眼可見的腱子肉。乍一看,就覺得威武陽剛,充滿了力量感。

崔琇努力讓自己不露怯,露出得體的八顆小米牙,笑得标準。

然後就見這群人列隊一字排開,齊齊抱拳,動作訓練有素,口呼:“見過拜見崔大叔,二叔。”

聞言,崔琇有數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位互結的哥哥。

篤定着,崔琇還是擡眸看向邁步而出的崔恩侯。

崔恩侯憋住“兄弟們跟哥砸場子去”的豪邁話語,矜持一擡手:“免禮。”

邊說還頗為世交好長輩的模樣,慈愛的給衆人介紹:“琇兒,給哥哥們見禮。”

崔琇迎着一群哥哥們打量的眼神,從容不迫下車後,站定給哥哥們行禮:“崔琇見過諸位哥哥。”

“這弟弟,這麽小啊。叔父,他真第二回參加縣試了?”嘉定伯的嫡長孫朱斌垂首看看還沒到自己腰間的小崽子,覺得自己一根手指頭都能打哭崔琇,“看起來那麽文文弱弱的,能爬得上桌案?”

崔恩侯聽得這聲質疑,開心至極,仿若自己四歲參加縣試一般,給人娓娓道來:“文弱?你爹當年被崔千霆揍的時候敢說他文弱嗎?”

“這崔千霆的崽,以後也是要文武雙全的。”

“爬個桌案,輕輕松松拉。”

“…………”

一聲聲贊譽入耳,崔琇依舊維持微笑,端得輕輕松松,崔千霆第二的模樣。

反正像崔千霆一樣文武雙全,的确是他的目标!

朱家衆兄弟眼角餘光瞄了瞄跟在崔家人身後的崔千霆,低聲交流:“好像父子倆真挺像的。”

“面無表情,板着棺材臉。”

“得回去跟爹說,崔家真行,又來個能打的。”

“沒事,咱們家群毆還是勝過崔家幫的。”

“你閉嘴行不行?崔恩侯可是帶着皇子來群毆的。”

大興縣的衙役們瞧着一群人氣勢洶洶,邊暢想當年邊朝禮房走,有機警的趕忙去跟縣令彙報。

今年可能或許又又是縣試任務繁重的一年!

謝中元苦笑一聲:“感謝崔家頗為積極,報名第一天就來報名!”

努力自我寬慰着,謝中元聽得衙役急匆匆來報“順天府尹有要事商談”的邀請,瞬間腦海浮現一年前的某些場景。

剎那間謝中元感覺自己雙腿跟被灌了鉛坨一般,重的走不到道。

可千言萬語上輩子惡貫滿盈,今生才附廓!

附廓天子腳下,當一群勳貴的父母官。

默念自己準備好棺材,他才硬着頭皮去赴邀。

沒想到順天府尹直接丢了個火、蒺、藜,道:“今年縣試,順天府五洲十九縣同考題。張貼答卷後,讓某些寒門徹底看看,把勳貴世家子弟圈一起科考,是真為他們好!”

冷不丁聽到如此直白的話語,謝中元帶着駭然看向順天府尹。

官場歷來說話文雅,甚至都留空白任由對方揣摩,怎麽會如此夾着火氣如此直白?

震撼着,謝中元眼角餘光掃過其他同僚,發現所有人跟他表情都一模一樣,就差懷疑他們的好上峰順天府尹“中邪”了。

迎着所有下屬震撼,甚至有些驚恐的眼,順天府尹朝北一拱手,恭敬道:“此乃帝王口谕。”

此話一出,屋內詭異的一片死寂。

“諸位同僚,張貼答卷一事咱們務必要做好!”順天府尹橫掃屋內衆人:“統一考題自也有帝王出題。”

“除此之外,接下來還有重開的鄉試!今年文教之重,文教之敏,尤其是推薦閱卷官人選,還有主持流程盯着秀才參與閱卷輔助工作,你們更要謹慎再謹慎……”

說着,順天府尹忍不住也學了明德帝的直白,邊細細叮囑邊擡手摸了摸自己官帽:“諸位,說句膽大的話,明德帝硬要崔家科考,那不是鐵心催崔家上進,是鐵心給咱們一道緊箍咒啊!”

哪怕現如今還屬于冬日尾巴,寒風凜冽,剮着人生疼。但随着一聲聲的告誡,所有官吏都覺得屋內似六月夏日,金烏炙烤大地,甚至炙烤他們的內心,讓他們覺得悶熱、燥熱,甚至被灼燒所有的小心思。

謝中元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了順天府衙,是怎麽回到大興縣的。

反正待他回過神來,一抹頭,全都是汗珠。

是汗珠還不可怕,可怕的是禮房書吏來報。

謝中元瞠目結舌:“你确定自己沒聽錯?”

書吏聲音壓低:“卑職确定肯定自己沒有聽錯。當時連朱家那些子弟都震撼,齊齊告辭。”

聞言謝中元微微籲口氣,壓低了聲:“那不管我們的事情。咱們只要做好縣試工作就行。”

說完他又在心裏重複了兩遍。

确定自己心态平和了,謝中元走向廳堂,打算處理未完的公務。

誰料門一推開,就撞見有人端坐上首,從容的像是自家一樣。

謝中元一怔,而後雙腳跪地,匍匐叩首:“微臣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朕聽說崔家這回湊數湊的很張狂。”明德帝抽出從禮房取過來的登記名單:“倒是可憐愛卿了。這大興縣縣令不好做啊。”

謝中元聞言苦笑着:“微臣鬥膽,的确挺不好做的。”

他昔年有幸遇到帝王,得人青睐便是因為實誠。

所以眼下難得見到上峰的上峰,自然要如實禀告大興縣縣令的難處:“榮國公一行雖然報名挺規矩的,但……但據聞報名結束後榮公帶着崔家子弟去……去太廟了。”

所以啊皇上您別微服了,先回宮要緊!

明德帝瞬間耳畔響徹“我最好死在你之後”的威脅話語,緩緩籲口氣:“按着律法規矩,能拜随他。”

一句話,明德帝盡可能的說得雲淡風輕。

謝中元分辨出帝王話語中的怒火,有瞬間後悔自己當初太過傲慢,竟琢磨着富貴險中求,來大興縣當個縣令。

“朕倘若沒記錯的,你是闵越籍是吧?”

謝中元不解怎麽忽然問起自己的籍貫,小心翼翼回答:“是。”

“可曾聽過溺嬰?”

聞言,謝中元徹底明白帝王的殺氣從而何來:“回……回……回皇上,微臣……微臣親眼見過。”

“倒是還有些實誠。”明德帝起身,居高臨下的俯瞰着謝中元:“接下來你多多學些法,有朝一日用得到。”

說完,他瞥了眼身形僵硬的謝中元,也不去看人什麽反應,直接往外走。

四喜瞧着步伐似有些急切的主子,急急忙忙邁步跟上。

與此同時,瞧着爵車緩緩駛向皇宮,崔琮眼瞧着崔千霆面色沉沉卻又一言不發,像個木頭樁子一樣,帶着困惑自己問出了聲:“伯父,您……您真要帶琇弟弟去太廟嗎?”

功臣配享太廟,享受皇家祭祀供奉。按着大周朝規矩,也是許功臣後裔經過宗正禮部申請,入太廟沐浴皇恩祭拜祖宗。

但皇家允許的功臣後裔只有嫡長一脈。

崔恩侯昔年在他外祖被抄家惶恐時,扛着丹書鐵券帶着他闖進太廟。

但……但後來他們被罰抄寫《孝經》一百遍。

“趁着崔琇還小呗,反正先試一試。”崔恩侯理直氣壯開口,還瞪了眼表情凝重的崔千霆:“要是進不去,你們帶着崔琇就在門口磕頭。”

“要是別人問起來,就說祈求未見面的祖父保佑崔家榜上有名!”

“反正不管怎麽樣,咱們難得出來一趟。尤其是崔琇都五歲了,也沒見過多少世面!”

“趁着他還小,多開開眼!”

崔瑚聽得親爹貌似還有些譜,拍拍崔琮後背示意人安心:“琇弟弟去皇宮看看,也是長長見識。”

邊給崔琇介紹起皇宮大致框架。

“《周禮·考工記》中記載明确,皇宮按着左祖、右社、面朝、後市的布置。左祖就是太廟……”

崔瑚說着一揮手,言語間還是不其然帶着些嫡長的肆意:“什麽規格其實都不重要,以後宮宴咱們還是有份的,到時候細細看就行。重要的是琇弟弟你看——那午門!”

剛豎起耳朵細聽的崔琇順着崔瑚的介紹,捕捉關鍵詞午門。

午門又稱五鳳樓。蓋因上有崇樓五座,以游廊相連,東西各有一座闕亭,形如鳳凰展翅,故此得名。

此乃皇宮正門,它的正門只有帝王可以出入,只有皇帝大婚時皇後才有資格進。

除此之外,便是殿試考中狀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獲得殊榮,從此門而出,巡游京城。

想着自己上輩子聽聞過的介紹,崔琇雙眸炯炯,昂頭望着午門傳說中的午門,象征權威的午門一點點的在自己眼前化作切切實實的,可以擡眸昂望的巍峨建築。

甚至還……甚至還可以觸手可及。

剎那間,崔琇覺得自己體內的熱血都要随之沸騰起來。

但當自己腳踩着午門地界,撞見肅穆的侍衛,崔琇還是克制不住緊張,不敢再看一眼望一眼,唯恐自己沒規矩失了儀态,跌了崔家的顏面。

“擡頭挺胸看,以後出息了就從午門出!”崔恩侯撞見崔琇拘束的模樣,都懶得去揣測崔千霆到底怎麽愈發悶不吭聲了,直接擡手指向午門的正門,與有榮焉着:“昔年大勝海寇,崔将軍拓疆千裏,皇帝叔叔就在此迎接,還帶着我呢!”

崔琇聽得響徹耳畔的話語,忍不住跟着驕傲起來,擡眸看向此刻在他五歲崽眼裏異常高大威猛的大門,雙眸帶着志在必得的信心!

“大伯,我會努力考上狀元的!”

聽得耳畔奶音中帶着決然篤定的信心,崔恩侯笑着摸摸崔琇腦袋:“有志氣!”

說完便牽着人的手,雄赳赳氣昂昂進宮門。

這皇宮除卻內廷,也就是後宮外,其他地方國公爺還是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甚至國公爺小時候在後宮還有自己的小宮殿呢!

崔琇聽得大伯如數家珍的介紹,嘴角帶着些笑意。

然後目送着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禮部官吏邀請榮公和榮公世子爺入內,他微笑淡然,跟着崔千霆和崔琮在門口認認真真行三跪九拜大禮。

崔千霆眼角餘光定定看着行禮一絲不茍,順順遂遂的崔琇,不由擡眸看向肅穆的太廟。

傳說人要是死後有靈,是會庇護自家子孫的。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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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拜結束後,崔琇昂頭看看面色凝重的崔千霆,眼角餘光掃掃同樣頗為肅穆的官吏和宮侍,憋着心裏的好奇,有樣學樣的學着哥哥,靜靜的等待。

等大伯父子倆跪拜結束,等重新上了爵車,等回到了家中走向書堂,他望着書堂高懸的文武兩位聖人畫像,像是從中汲取到力量源泉,問出心中的困惑:“父親,您……您好像從大伯要來太廟就一言不發了。”

要是不合規矩,崔千霆卻也沒勸阻。

對此崔千霆也擡眸看了眼在外人眼裏不合規矩的兩幅并肩畫像,一字一字,道:“你現在去看看也好。你要看得見榮耀,立下目标,但也也要看見背後的責任。”

“我還是那句話,當官你就得好好為民,否則寧可你也躺在祖宗功勞簿上。”

崔琇迎着再一聲的強調,對準畫像認真行禮:“父親,孩兒一定會知行合一為民請命。”

崔千霆見狀,望着目帶真摯的崔琇,狠狠松口氣。

這小鬼哪怕跪在太廟外,但太廟諸位祖宗以及皇帝威壓,都沒有顯露出來。那……那就說明的的确确是崔家子。

所以就這樣。

不去深究柳姨娘的種種違和處。

感慨着,崔千霆擡手摸了摸崔琇腦袋:“你這幾天不用臨陳磨槍,跟着朱家那幾個哥哥再模拟考試的規則。”

“崔琇,你大伯雖然不靠譜,但他說的也對,人脈資源的确也很重要。像他能夠肆意,還是全靠青梅竹馬的情誼。”

“所以朋友你性格相合的。至于其他,你也要維持好表面情誼。”

崔琇聽得崔千霆話語中似乎帶着些糾結,想了想自家親爹被不少人定性的孤傲,當即心中有數:父親是在為教導他如何擇友而憂愁。畢竟崔千霆可是仗着爹肆意,不用在意背景身份的崽。

“父親,我會牢牢記住的。三人行必有我師。”崔琇讓自己聲音拉長,帶着些撒嬌:“每個人身上都有值得學習的優秀點的!所以我會好好學習積極學習。”

“…………你就不想着玩?”崔千霆聽得這聲似要把交友當做課程的話語,彎腰與崔琇四目相對:“純粹的玩耍。比如跟你大伯一樣騎着搖搖馬,拿着彈弓打兔子?調皮搗蛋的捅馬蜂窩?”

崔琇迎着親爹擔憂的眼神,果決無比搖搖頭:“父親,大伯那麽大了還騎搖搖馬,專屬大型的搖搖馬,我……我要是像他這樣玩,我寧可好好讀書。而且捅馬蜂窩要被蟄傷的啊。我不想喝藥也有錯嗎?”

說着崔琇還挺委屈的:“我覺得學文後學武課,甚至甩水桶都是玩啊。”

崔千霆一時間只剩下佩服:“好。咱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個性。你學武就是玩耍,也挺好。”

“那必須挺好。”崔琇說着捏了捏自己臉蛋,很積極的跟崔千霆訴說自己接下來想玩的事情:“父親,我想像朱家哥哥那樣稍微有些很帥氣的黝黑膚色,一看就很英雄的那種。不像白斬雞一樣,瞧着弱雞一個。”

崔千霆順手也掐了一把崔琇的臉蛋,迎着人迫切灼熱的目光,涼涼道:“你曬不黑的。咱們崔家人天生就挺白。”

“你祖父在海邊陽光暴曬,才黑了幾分。但一回京養兩年又白了。”

崔琇如遭雷擊,“《七星将》曾祖父的畫像很魁梧的,跟關二爺都很像的!”

崔千霆如實相告:“你曾祖父塞錢了,讓畫師特意畫得威猛些。”

崔琇冷不丁聽到真相,被打擊的淚眼汪汪。

一時間頗為抑郁。

崔瑚和崔琮拉着翹課的榮國公回學堂臨陣磨槍,就見崔琇憂郁捧着臉,還閃着淚花,十分可憐。

崔恩侯見狀急了:“誰欺負你了?”

崔琇定定看看幾乎可以用白皙形容的嫡親大伯,又緩緩看向堂兄,親哥,瞬間愈發傷心了:“我……我想練武練的魁梧一些,像朱家哥哥,一看就很強大的那種。”

那樣強大,跟個小山塔一樣。

上輩子要是這樣壯實,都可以一手緊緊拽着鞭子呢!

崔恩侯聞言笑着哄:“不哭不哭,等你大一些去游學,邊關呆兩年,風吹日曬的不就魁梧起來了。”

崔琇恹恹點點頭,打算自己以後多往邊境跑。

畢竟親爹都說了,祖父在海疆曬黑了。

自我調節成功後,崔琇反手握住崔恩侯的手:“大伯,我們一起來把裴夫子說的重點內容複習一遍。”

“我背給您聽好不好?”

崔恩侯望着眼巴巴的崔琇,瞧着跟個小奶狗一樣閃爍着希冀光芒的崔琇,當即心軟的點點頭:“好,你背。我們家琇琇就是孝順我。”

“第一,字數一定要寫足,這回可是要張貼答卷的。不要寫不夠字數,被人笑話。”崔琇握緊了崔恩侯的手,帶着自己都察覺到的一絲慶幸,背的擲地有聲,滿含希冀:“第二,要注意避諱絕對不能寫某些例子。私下帝王可能容忍,但明面上就會為了悠悠衆口而維護自己的帝王威嚴,所以咱們為了錢都不能再犯某些錯誤。”

“第三,結合上書房版本,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一句的出處,釋義,解析……”

崔恩侯聽得認真,還默默許願一定要相關內容。

接下來幾日,崔琇除卻天天跟鹦鹉一般準時到崔恩侯跟前打卡背誦,便是和互結的十一人在一起。

因為其他三人也很好奇崔琇為什麽能夠不哭不鬧規規矩矩。

所以崔琇很大方的給所有人展示一遍科考流程,尤其是展現自己靈活的手腳:“我也是學武的,我可以爬得很高了,等明年我就能翻過家裏的牆頭了!”

崔瑚瞧着說着神采奕奕,還嘚瑟插個小腰的崽,低聲跟崔琇親哥交流:“弟弟好像跟我爹混久了,也會吹牛了。”

崔琇親哥笑着回應:“崔琇在文科方面是真天才,但武學方面好像真一般般。不過多練練武也挺好的,看着活潑了不少。”

“沒錯。等考試結束後讓他上房揭瓦,逗他玩玩。”

壓根沒想到兩哥哥還琢磨逗他玩,崔琇頗為正經的,一個流程一個流程,就差手把手的跟其他世交家的哥哥們說。

力求不遺漏任何的細節。

朱家兄弟們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兄弟們眼神中看到自己未來的苦日子——畢竟崔恩侯是武勳教育的底線,崔千霆是武勳教育的楷模。

眼下楷模培養出一個小楷模了。

還……還更加的牛逼。

才五歲,不四歲就口齒伶俐,有條不紊,從容膽大的講解縣試了。

講完縣試相關流程就算了,還積極的表演個梳頭。

給自己紮個漂亮的小啾啾。

力求衣冠整潔,從頭到尾都頗具儀态。

還穿着武服的朱家兄弟們:“…………”

崔琇瞧着兄弟們呆愣的表情,以為還有人不理解,當即咣當喝口茶,而後繼續講解。

“弟弟你休息一會兒。你不累嗎?”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且我還拿到錢了。所以我更要給哥哥們講透,才對得起叔叔們的信任和給予我的銀子啊。”崔琇回答的頗為認真。

衆人心神一震。

尤其是朱家兄弟。

他們其實也挺缺錢的,乍然聽聞祖父用四百兩換個所謂的互結,還要些怨怼。可沒想到崔琇竟然如此認真,一絲不茍,沒任何不耐,打算一遍遍的重複。

見狀,衆人互相對視一眼,齊齊點頭:“放心,我們知道規矩的。”

“令行禁止,是當兵的基本規矩!”

聞言崔琇看着似乎把規* 則把當兵刻入骨子裏的衆人,眼眸閃閃,帶着佩服:“那我們在一起學一遍吧。”

“……好。”朱家兄弟們聲音都輕柔了幾分。

崔琇帶着衆人練了一遍,确定沒有任何遺漏了,他才安心摸了摸銀票,安心等待縣試來臨。

開考前一晚,所有人都居住在崔家。

等放炮後,崔千霆親自盯着,一個個揪起來,順手塞冰。

衆人:“難怪我爹放心呢,這……這煞神不是人啊。大冬天塞冰塊。”

“別嚎了,還是趕緊讀書趕緊考上要緊,否則我害怕我爹娘直接天天送我過來了。我可不要跟琇弟弟一起讀書。”

崔琇瞧着吐槽歸吐槽,但還是頗為積極的互結哥哥們,滿意點點頭,拎着自己的小考籃,積極的前面帶隊。

其他人穿戴整齊,按着身高列隊跟随。

三輛馬車,裝着十六人趕往大興縣貢院。

再一次來貢院,崔琇都感覺自己似乎有些百感交集了。畢竟這回他可是經驗老道的考生了。

排隊等待,搜身查……

崔琇瞧着一個個互結哥哥們安安分分檢查後,頗為驕傲的挺胸,任由人查。

這回他排隊伍最後一個呢!

足以見證崔琇是五人中的領隊。

崔·領隊·琇瞧着衆人抽取座位結束,他鄭重的抽取了自己座位,而後目光炯炯的望向擺放在一旁的筆和墨。

據說崔家也出過錢的統一筆墨。

頗為鄭重的雙手接過筆墨放進自己的考籃,崔琇邁步熟門熟路找自己的座號。

擦拭座號後,崔琇依舊無視衆考生打量的眼神,靜靜等待考題。

他不能查驗筆墨是否順手的。

要不然忍不住要寫字答題的!

所以先等到題目再動手!

崔琇聽得耳畔沙沙研墨寫字的聲,雙手緊緊捏緊成拳,咬牙等待考題。

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牌燈出現了。

崔琇掃過題目:

一、曾子殺豬

二、瑚琏之器

三、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聯想各題的出處,崔琇剎那間只覺毛骨悚然,覺得自己腦子裏産生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好像有人暗戳戳的盯着他們崔家。

因為瑚琏之器雖出《論語》,可以他上輩子科舉世家小三元将所有考題倒背如流的能耐發誓,從未有一朝一科出過。

而眼下,他……他似乎都能想起大伯如何心裏平衡,如何訴說瑚的意義。

更別提第三題了。

誰家五言六韻試帖詩這麽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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