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揚才名(完)
第045章 揚才名(完)
審判區隐晦的硝煙味, 沒有傳遞到臺下。
圍觀百姓們聽得如此精确的形容,就有人忍不住開口顯擺起來了:“一聽黃色小旗我有印象了。我們村進城要路過驿站,大比之年就能看到挺多懸挂黃色小旗的車停在驿站內!”
“不對吧?寒門挺多學子不都駐當地駐京的會館嗎?”有城內百姓聞言詫異着:“那* 些窮苦有出息的, 基本都可以憑當地推薦入住會館啊。”
“不是窮苦舉人居寺廟?我看話本戲文都那樣寫的,寄居寺廟遇到千金大小姐欣賞才華,而後榜下抓婿!”
“你們到底哪來的啊?公車盤費一直都有啊。就上屆的狀元郎媳婦全靠公車的士兵護衛才避開某個拖後腿的娘坑害。不因這事,卓家狀元的家醜怎麽傳的廣啊!”
“…………”
耳聰目明的明德帝聽得百姓真摯的讨論聲, 剎那間覺得一柄長槍指向他的心髒。
讓他瞬間不寒而栗。
科舉有些貓膩, 十幾年前, 崔千霆第三次鄉試落地他就心中有數。畢竟他的妻子族,也算一腳跨進文人世家的門檻,故而分辨出一些貓膩來。若無皇子奪嫡互相傾軋的事, 可能會很快爆發出來。
但都被奪嫡給遮掩過去了。所有人都先入為主的覺得崔千霆是因犯了帝王忌諱而已。
那個時候, 他為了奪權,對此也不甚在意。只暗中網羅可用之才。
好不容易積攢實力, 好不容易登基了。
最開始因崔鎮雖死,崔家幫的根基還在, 因他是篡位, 所以更多關注武将。
花費了十年,終于得了戍邊将領的臣服。
最後借着榮國府府邸之争, 借着崔恩侯的挖墳逆天行為, 他穩坐龍椅, 用天子戍邊收服了老一輩們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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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騰出手來收拾文官,卻不料文官的根基科舉制, 已經被左右。
卻不料殺人容易, 殺死東問書院這般人的下作思想,難。甚至在京城之內, 無人歌頌公車盤費,只知商賈會館招待學子,知道破落學子賣慘喊窮卻臆想千金,只知斷章取義自私自利理解聖意為自己謀利……
眼眸閉了閉,明德帝不敢去想圍場的一幕幕,去想崔鎮。
只左手扣緊了龍椅的扶手。
扶手是昂首的龍首。
目光炯炯,龍威赫赫,俯瞰天下,呈昂揚之姿。
握在掌心,握緊了。
這紋路與掌心相觸,還有些烙得慌。
但到底手握龍首。
明德帝感受着內心的焦灼內心的傲然,握緊龍椅的手背都青筋猙獰可見。最後他感受着周遭的寂靜,逼着緩緩睜開雙眸,目帶銳利,定定的看向崔琇,看向似乎十分能說會道的崔琇。
帝王眼神帶着積年的威壓,瞬間就讓朝臣們機敏的捕捉到。當即所有人面色凝重,腦海思緒偏飛,只敢眼角餘光瞄了眼抹眼淚的崔琇。
崔琇瞧着皇帝靜默,瞧着父親和大伯關心的眼神,默念一遍丹書鐵券後,便秉承沒有開口打斷便是允許的原則,帶着哭腔繼續說道:“想當年,我曾祖父是第一任兵部尚書,當時就負責跟地方官吏對接這件事。于是他一個武将天天蹲城門口數一數公車數量,唯恐有舉人因路途窮困等等原因無法到達京城參加考試。”
“現如今,我大伯豁出去登聞鼓建言張貼答卷要個公平公正。”
崔琇大伯趕到崔琇身邊,喘着氣,目帶心疼伸手要抱過崔琇:“不生氣。”
崔琇瞧着伸手的崔恩侯,朝廷冊封的榮國公,慢慢搖搖頭,“謝謝大伯,我現在還在審判,不能孩子氣的被您抱着的。錦衣衛抱着,只是因為我人矮,被您抱着那就是哭鼻子找家長了。”
“意義不一樣的。”
說完崔琇不看崔恩侯以及崔千霆是什麽反應,擡手抹了一下眼淚,帶着堅強的目光:“可以說崔家三代始終如一,發自肺腑盡職盡責奉命做好帝王交代的工作。”
“且面對有理有據的參奏,我們也都有理有據的回應,用證據說話。”
“可這回因為臆想,只憑經驗武斷,這郭彬還不悔改不認錯!”崔琇說着又像想起了自己的委屈,哭出聲來:“太生氣了!”
孩童的哭聲,帶這些尖細的穿透力,瞬間萦繞在半空,萦繞在所有朝臣的耳畔。讓原本心思複雜的朝臣們差點沒瞪圓了眼。
因為崔琇道——
“我都不想讀書了。讀書讀那麽多,我以為讀書人都會很禮貌的,就像剛才勸我的仙鶴老爺爺,說要拜師學藝的,像大伯說的那樣,等我努力苦讀考中舉人了,崔家完成皇上任務了就可以正式出門玩了。”
“我還可以去拿壓歲錢。老爺爺們不會因為我庶子身份而鄙夷我,還會摸摸我的頭表揚我,讓我當場給他們表演詩詞歌賦,打拳秀槍法。然後一起說拍手說好好好這小子有出息!”
“然後一口氣給我補全好多年沒有見面的壓歲錢!!”
朝臣們:“…………”
你再說一遍你為了什麽啊?
為什麽哭啊?
你讀書為壓歲錢嗎?
滿朝文武剎那間都覺得自己不是朝臣,而是家中的長輩,恨不得拿着戒尺訓誡一通。好好的一個聰慧孩子,怎麽随了崔恩侯?
朝臣們由此憤懑,更別提福王了。
他本随着《七星将》感慨過往,打算給崔家撐腰的。結果就聽得這番帶着孩童天真無邪暢想的話語,因此福王都喃喃重複了一句崔琇強調的重點:“壓歲錢?”
邊說,他忍不住看向崔恩侯。
以崔恩侯咋呼的個性,是會因皇商的事情鬧騰,琢磨琢磨孩子的壓歲錢。但好好的一個苗子,哪能因為錢拘了眼見?
迎着福王親切慈愛的目光,崔恩侯眼角餘光瞄了眼崔千霆,沖人一挑眉,表示他來爆罪婦子這點。
先前崔瑚送過來信息:裴學敬考慮當衆曝崔琇罪婦子得特赦一事。這事現在曝光,算徹底過了明路,免得日後有人借機生事。
因為眼下,畢竟開國二代們還在,到底護着崔家一分,明德帝再心裏擰巴明面上還是大氣的。可十年後二十年後,變數太大。尤其是崔家因府邸一事跟皇後一派也有些龃龉。
且最最最要緊的一件事,崔琇生母柳姨娘的家族就是因為攪合進立太子一事,被明德帝斬了。
而崔琇還是重情義,念着生母恩。掰着小手指頭偷偷算得立什麽功勞,才能追封嫡母,為繼母請诰命後能恩及生母。
因此他們做家長的,得提前掃清障礙!
而怼人要功德這種事,他崔恩侯是熟能生巧。
自我驕傲着,崔恩侯立馬開口,回應福王的話,還響亮幹脆,透着理所當然的傲氣與委屈:“福王叔您再看我也沒用。本來就是嘛,崔琇比較慘,洗三禮剛過,這小娘沒了,直接守母孝三年。還沒出孝期呢,又遇到我家閉門苦讀這事了。”
“長這麽大,頭回出門就是去大理寺去戶部辦戶籍名帖,然後去縣試報名。所以這傻小子可喜歡縣試了。且他愛聽哥哥們講故事。我沒事也暢想當年,說說宴會大場面,這不他可喜歡了!”
崔恩侯說着還光明正大沖崔千霆嘚瑟的哼哼:“某個小弟弟可死板臉不願表演了,但崔琇可願意了。能直接給你翻個跟鬥讓你樂一樂。”
福王瞧着崔恩侯還一副小孩氣模樣,沒忍住笑了一聲:“你這猴子,也看看什麽場合。什麽樂一樂,那也不是一年到頭只有述職這幾天在京,可不得互相看看孩子這一年長得怎麽樣?”
“這叫彩衣娛親!”
雖帶着些訓誡,但透着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寵溺。
其他上了年紀的武勳們看向崔琇的眼神直接都帶着慈愛了。
這崽不錯啊,比崔千霆這個傲氣的好玩,會……對,文雅一些,會彩衣娛親!
掃過望過來的視線,崔琇沖着所有人笑得露出小米牙。
給長輩們表演這種事,他……他可以沒有傲骨的,想表演什麽都行。
崔千霆見狀隐晦的翻了個白眼。
其他人可能是彩衣娛親,擱他這,那叫文武課程在線考校。
找茬式的考校!
表演好了差了,都有人叨叨叨叨!
将周邊衆人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崔恩侯對着福王依舊哼哼着,帶着些親昵的撒嬌口吻:“那您剛才驚詫壓歲錢幹什麽啊?難道嫌棄琇琇是庶子?哦,我帶他給您拜年您不給錢啊?我——”
話語一滞,崔恩侯似想到什麽,直接扭頭瞪氣喘籲籲,面色青青紫紫變化的郭彬,口吻帶着火焰:“日個仙人板板的!你都沒确鑿證據就敢來敲登聞鼓,是誰派你來的?是不是最後還想說崔琇親母是教坊司出身,按律不能考試?借此說皇帝偏心眼,偏勳貴世家子啊?以此說明寒門的委屈?”
看着崔恩侯驟然變化的臉色,再一聽人的話語,崔琇被吓得渾身一僵,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懷裏揣着的名帖。
這……這事不是早已塵埃落定了嗎?
崔琇可以從父,非但有科考資格還是……還是貴族子呢,有些優厚條件的:比如在大興縣參考,比如除卻帝王外,對其他官吏倒不用自稱草民。
敏感的發現崔琇小眼神都似乎帶着些惶恐了,崔恩侯深呼吸一口氣,當即話語噼裏啪啦響,飛快無比訴說自己多年被怼鍛煉出來的聯想邏輯:“否則你其他人的答卷不看,就盯着我和崔琇的答卷?”
“連崔瑚崔琮的答卷都不看!要知道他們三兄弟一起參加,也是同一個方法學習的。”
“先前我還奇了滿朝文武要找茬,不找我,也是崔瑚這個國公世子爺啊。”
“我現在倒是明白了,因為崔琇的身份能做文章!”
聽得這番合情合理,甚至還有幾分過往“争權奪勢經驗”的話語,福王面色一沉。臉上的褶皺這瞬間都能化作道道狠厲的殺氣。
崔琇身份得赦這事,随着大皇子戍邊都算翻篇了。
武勳肯定不會提這事。從人性惡意角度來說:崔家離開武将行列,離開軍隊,對他們子弟有利。
而文官要是提及,那不是得翻着大皇子戍邊,翻着大公主眼皮淺盯着崔家府邸一事?可大皇子一派受損,還有其他皇子外家可以得利啊?
順着奪嫡邏輯一想,福王冷冷盯着憤慨的郭彬。
郭彬此刻只覺自己內心的正義心都快要炸了。他萬萬沒想到崔琇竟然是罪婦子!要知道按律,考生必須身份清白,甚至是三代清白,否則哪怕有才,都不得科考!
“如此對我們寒門不公之事,你竟然堂而皇之訴說?”郭彬氣得渾身顫栗,擡手指向崔恩侯,帶着憤恨,仿若瞅着貪官污吏一般:“還說崔家沒仗勢欺人?”
“這能科考就是在肆意用權,欺負寒門子弟,欺負無數不能科考的人!”
聽得這一聲喑啞到都有些絕望,仿若喉嚨被人掐着,只能掙紮嗚咽發出最後吶喊,崔琇再迎着人都有些血痂凝固的臉,剎那間覺得有一股密不透風的寒意将他包裹,還直擊他的心髒。
因為他……他的确按律不能科考。
可他有父親籌劃,有伯父啊,還有祖宗。
但……
就在崔琇反省自己是不是也跟郭彬一般從自身利益角度出發挺自私自利時,便聽得一聲冷笑,透着些讓人顫栗的寒意:“不是榮國公肆意用權,是朕。合着兜一大圈,是連朕一塊告!”
崔琇聞言,腦中空白一瞬。
待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副統領按着腦袋,跪地磕頭了。
崔琇:“…………”
聽得整齊劃一喊着皇上息怒的話語,崔琇下意識捏緊了自己的名帖,默默豎耳分辨了有分辨,感覺在朝臣呼喊和聲中沒有自家超超牛的大伯響亮的音調。
正打算再細細分辨分辨,崔琇就發現自己聽到了熟悉又牛逼的腔調:“沒準的确來告你這個皇帝的。想想啊,我崔恩侯纨绔之名響徹大周,這麽多年下來誰不知道,連禦史都懶得參一本了。可這個看起來好像愣頭青的夫子卻看我的答卷,質疑我的筆力。”
“說句顯得我機靈的話。我的書法是皇帝叔叔教的。縣試考試那麽多避諱,我落筆輕一點,那也是為避武帝爺禦筆,只寫個形像,免得考官不敢批閱點評。再說句深謀遠慮的話,萬一某些惡人扣下我的答卷,借着我趁機模仿武帝爺禦筆,暗中搞事怎麽辦?”
崔琇聞言,目瞪口呆。
順着大伯的思路想想,感覺……感覺大伯好像真的好厲害的樣子。
是故意不好好答卷的。
可不管崔琇什麽品性,他得承認一點:大伯是真發自肺腑答成曾經有人殺豬啊!
就在崔琇想崔恩侯的破題時,明德帝直接氣笑了,點名道姓:“崔恩侯,朕先前在東問書院一案上鼓勵你的勇氣,鼓勵你有告皇帝的勇氣,那是鼓勵你,也是鼓勵天下學子在遵紀守法的基礎上敢為不平事敢言敢谏!”
着重強調了“遵紀守法”一詞後,明德帝發覺自己還是克制不住心中竄着的火苗,讓他克制不住抛棄所謂的恩威不露,直接怒火批判崔恩侯:“不是鼓勵你厚臉皮。曾子殺豬,你寫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你考試對答案那麽歡快你自己心裏還沒點數嗎?崔琇都答的比你好。別說我父皇教你了,信不信他在天有靈看到答卷,都能氣得給朕托夢!”
告訴他錯了,他不該偏寵出你!
最後一句,明德帝喘口氣,表示自己還有點理智。
只再內心開口。
“我皇帝叔叔為什麽會生氣,他只會表揚我好不好?”崔恩侯瞧着明德帝眼裏透着輕視,嘚瑟,似乎要彰顯自己實力的眼神,瞬間也來氣了,直接叉腰直面帝王,氣勢十足:“我皇帝叔叔說了,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就是他最最最基本的治國根本,只要懂這句話就行了,其他聖賢書不用讀都沒事!”
福王本想擡手直接攔着崔恩侯勸架,但聽得治國根本後也只佯裝攔了一下。
畢竟的确得讓琢磨從龍的朝臣們明白明白他們司徒皇族的立國根基:百姓得吃飽飯,有衣服穿!
至于崔恩侯跟……跟明德帝,吵歸吵,但……但說句不厚道的話,明德帝吵架打小就吵不贏的。
看起來軟綿的,沒點直白咋呼的血性。
雖然後來他還有武帝爺都看走了眼。
可一旦人沉默習慣了,披着張臉皮,也會漸漸要臉。
相比批張虛僞的臉皮,那從國從皇族傳承角度,肯定還是護着崔恩侯跟人吵架好。畢竟崔恩侯品性還是好的。
可以帶帶看着悶葫蘆,要把所有事都憋心裏暗暗謀劃的帝王。
而此刻崔恩侯瞧着拉着自己壓根沒用力的手,瞬間昂首挺胸,回答的更加大聲:“福王您別攔着,我現在是考生。”
“他可以說我仗着嫡長子耀武揚威,但絕對不能說我對不起考生這個詞!”
此言不亞于晴天霹靂,崔琇忍不住擡頭看向跟帝王對峙的大伯。
他發現大伯此刻是真的生氣,額頭青筋都氣出來了。
可……可問題是大伯完全答的是驢頭對馬嘴啊!
迎着小侄子注目的眼神,崔恩侯一昂頭,示意人好好跟他學學在官場上怎麽臨危不懼,怎麽高級的拍馬屁:“所以我破題完全正确。我破題是曾經有人專業殺豬!當衆我都敢驕傲的說!”
邊說,崔恩侯還擡眸掃了眼圍觀的百姓。
聞言不管看過還是沒看過崔恩侯答卷的書生們嘩然一片,駭然看向崔恩侯。他們聽聞過崔恩侯不學無術,但沒想過那麽不學無術啊!
明德帝剮着崔恩侯的背影,從喉嚨裏擠出聲來:“崔恩侯,你還覺自己不夠丢臉,不夠丢我上書房的臉?”
“丢什麽臉?上書房那是皇子,是未來帝王的讀書場所,學的是治國之策!”崔恩侯面不改色,回過神來,字字擲地有聲:“我寫有專門的人殺豬,那就意味着豬很多,意味着老百姓們都吃得起豬肉了。否則怎麽有人養豬?!”
“再破題立意高一些,便是一代比一代強。皇帝叔叔能夠讓老百姓吃得飽,吃得起白米飯,而不是夾着點糠的粗糙的那種大米。而你明德帝!”
刻意落重了音調,崔恩侯緊繃着臉道:“你努力讓百姓吃得起肉,頓頓有肉吃,吃的菜花式多,這不就是進步嗎?”
邊說崔恩侯還拔高了音調,甚至還一步步走向龍椅,一副要沖皇帝耳畔怒吼的架勢:“這不就是皇帝叔叔這個當爹的教得好?不就是以身作則嗎?相比那個曾子他娘,是不是用自身教導了?我……”
話語戛然而止後,崔恩侯氣得反手拍拍自己胸膛,目光簇着火焰盯着近在咫尺的明德帝,丢人一個同情的眼神:“其他話我不說,反正在考場上我是絕對摒棄個人恩怨,絕對客客觀觀以一個縣試考生夢想團榜第一的心态,老老實實答題!”
明德帝氣得雙目猩紅。
他母妃自己清貴不願争寵,卻覺得是他這個兒子無能,才導致失寵。所以各種逼着他上進,又惱恨他上進礙了寵妃的眼,導致自己被欺負。
崔恩侯面不改色:“考生回答結束。現在我崔恩侯以榮國公的身份說一句,大膽建議一句,考場閱卷,看見新穎的破題觀念,能不能解除糊名之後,考官聯系考生的人生履歷想一想?能不能破格錄取?”
尾音幾乎都能掀翻整個皇宮。
滿朝文武對此都表示震驚了,崔恩侯這麽敢有臉皮說出破格錄取的話啊?
明德帝看着理直氣壯,理所當然,驕驕傲傲的崔恩侯,面色青一陣紫一陣的變化,逼着自己冷靜,冷靜的想想。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帶着些傲然。
他……他雖然是重心放在軍權上,但糧價這詞他還是記住的。所以糧種全國試驗推廣精耕細作,編纂農經這些政策,他還是執行……不,推行的很好!!!
所以老百姓的确有餘錢吃得好,菜品豐富了。
但是……但是崔恩侯怎麽能這麽拽?
這麽受皇恩。
明明他才是武帝爺的兒子!
可武帝竟然手把手的教崔恩侯治國之策。
帶着自己都察覺到的嫉妒,明德帝最後牙齒都咬得咯咯作響:“崔恩侯,你有理是吧?從明天開始,你來上書房讀書!”
“朕不用你客客觀觀,摒棄個人恩怨,你最好就單純拿出一個考生飽讀詩書的才華來考。考不上縣試,就一輩子在上書房讀書。”
“上書房的教育,絕對不許有你這個異類存在!”
崔恩侯聞言氣得一蹦三尺高。他都算誇皇帝有進步了吧?日個仙人板板的,還敢壓着他讀書?
就不怕拆了上書房嗎?
“我是太子伴讀!”崔恩侯冷笑着,一字一字訴說自己曾經的身份。
對皇帝來說沒準是陰影的身份!
此話一出,周遭的氛圍都帶着滲骨的殺氣。
福王見狀,瞧着似要徹底撕破臉皮的崔恩侯,是真心相攔了,急急忙忙沖過去,邊帶着些隐含的告誡:“崔恩侯!”
“福王你閉嘴!”明德帝直接開口攔下福王的話,握着龍首站直了身,居高臨下盯着崔恩侯,盯着似乎傲骨铮铮的崔恩侯,盯着似乎張口就說着基本治國之策的崔恩侯:“你當皇帝伴讀,給朕當伴讀!有道是活到老學到老,朕還得學,你憑什麽逍遙?”
崔千霆聞言一震,但下意識的直接大不敬,起身沖上前去攔着暴跳如雷的崔恩侯。
明德帝這回應該氣糊塗了。
都不怕自己小命!
崔恩侯眼裏皇帝還是武帝爺啊!
跪地的崔琇瞧着怒目的帝王,瞧着被一左一右拽着的大伯,擡手揪了揪一左一右兩耳朵。
疼得抽口氣後,崔琇再揪了揪耳朵。
如此反複三遍後,确定肯定自己耳朵沒聾沒壞沒聽錯話後,崔琇揉揉自己噗通亂跳的心髒,默默感慨:“見識少了。”
就在崔琇竭力做心理建設時,便聽得故意拖長的一聲話語:“至于崔琇——”
聞言,崔琇頭皮一麻。
鑒于……鑒于明德帝這麽大人都敢給自己找個有仇敵的皇帝伴讀,他……他都有些不敢去猜測人下一步想幹什麽了。
要知道先前崔琇還仗着自己小三元的才氣,暗戳戳盤算的。
他竭力塑造好哥哥崔瑚的形象,是想為以後自己請封母親诰命之路順遂。
對于王氏,他只能給與禮法的敬意。哪怕崔家調查的的确确只是王氏奶嬷嬷膽大。可他到底算驚弓之鳥了,有些不敢信嫡母,不敢讓人用孝壓自己一籌。
所以想要為自己日後籌劃:崔瑚非但是日後的爵爺,還是崔家的族長。崔瑚的妻子哪怕不是公主,但只要皇帝賜婚,他這個小堂弟可以仗着自己現在還小跟嫂子也搞好關系。因為嫂子是宗婦。
宗婦是有話語權的,完全可以無視輩分,壓過王氏,甚至若是王氏再再昏聩(假設崔千霆去世的情況下),唯有族長夫婦可以用宗族的力量,壓過所謂的孝道一詞,做主送王氏去常伴青燈古佛。
再說句大不敬的話,他崔琇争取在明德帝活着的時候做出功勞為母請封。因此也要找個明德帝戰隊的嫂子。
可所有的算盤都不如帝王的雷霆之怒。
是……是真讓他明白什麽叫伴君如伴虎,皇威不可測。
被崔琇打心眼裏敬畏的明德帝掃過瞬間冷靜,只氣鼓腮幫子的崔恩侯,冷笑一聲,慢慢悠悠開口:“得朕特赦一事,今日既然公開審判了,朕自然也會回應。今日寒門世子之争,還是武勳文臣,索性咱們說個清清楚楚。”
朝臣們聽得這話,匍匐跪地,都不敢擡眸看眼笑裏藏刀的帝王。
郭彬聞言瞬間老淚縱橫:“皇上英明!”
圍觀的百姓們聞言也跟着高呼帝王英明。
見狀,明德帝垂首定定望着自己一直握着的龍首,唇畔勾起一抹自己都察覺的自嘲。
皇帝英明。
對老百姓來說或許真的頓頓有肉,就是英明了。
可這一點,還是建立在武帝的根基上。
拾人牙慧。
所以得做到溺嬰這事,這連武帝都沒關注到的事情,得做好。
帶着些決然,帶着自己都知道的不忿與一絲的委屈,明德帝擡眸掃向崔琇:“祖宗成法,但在場所有人都愛挑着對自己這一方有利的記憶。所幸白紙黑字,都有證可查!”
“我皇族威嚴,太、祖爺威嚴不容犯。”
“來人,滿朝文武以及郭彬,以及抽選出來的巡邏隊伍一人一本。崔琇你不是倒背如流嗎?面向百姓,在他們面前背。”
“背你先前提及的讀書之策!”
對此命令,崔琇狠狠松口氣,認認真真磕頭:“多謝皇上,草民領命!”
崔恩侯扭頭看看崔琇,瞧着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也放心了。憑實力,崔琇妥妥妥有的!
崔千霆還拽着崔恩侯,但回眸望着崔琇,字字斟酌,溫柔道:“背好了,為父教你槍法。”
崔琇迎着父親鄭重的雙眸,以及似乎為了緩解他的緊張提出的嘉獎,剎那間自覺自己心中湧動着源源不斷的熱量。
他……他大抵是真苦盡甘來,遇到好父親了!
恐怕大伯曝出特赦的事情,亦也是父親籌劃想要護着崔琇。畢竟眼下二代們都還在,崔琇的弱點完全過了明路,在公審中有所記錄,後世之君也不會也不能更改。
感慨着,崔琇再回眸看一眼,就撞見自家大伯與有榮焉贊許的目光,當即垂首擦擦自己湧出來的熱量。
他才沒感動哭。
是剛才假哭的眼淚還在眼眶裏。
另一邊福王爺聽得如此嚴苛命令,哪怕瞧着崔琇神采奕奕的神色,哪怕瞧着崔千霆都很篤定的模樣,也有些擔心:“皇上,這崔琇才……”
明德帝面無表情:“福王,您別被人扣個黑鍋,認為您嫉妒崔家出個小天才。”
福王一時間都不知皇帝這話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還是忌憚提防崔家。總而言之讓人浮想聯翩,咋想都有理。
福王都如此揣測,更別提其他朝臣的眼神了,不約而同眯着眼,帶着些憐憫看向了緩緩站直的崔琇。
崔琇不躲不閃,任由衆人打量,只擡手表示自己要喝口水,方便一蹴而就!
副統領瞧着帝王颔首應允,自己端過宮侍送上的茶水喝口驗證後,才端給崔琇。
“謝謝。”崔琇再一次道謝,雙手接過茶盞。
與此同時錦衣衛統領幾個手勢,當即就有侍衛将書籍分發給相關人群。
郭彬看着映入眼簾的字眼,望着封面上威風凜凜,虎虎生威的七個将領,手指頭都緊張到顫抖起來。
對于話本,他向來是不屑的。
更別提還着重刻畫開國勳貴兇猛,戰功赫赫的話本,他更是輕視的。畢竟自古以來多的是驕兵悍将,多的是擁兵自重,居功自傲!
可……可沒想到皇帝竟然……竟然當衆要提這話本。
掃過郭彬眼底竟還帶着些不屑的神色,喝完水自覺能量充沛的崔琇直接邁步跑到了人身邊,對郭彬冷哼了一聲,飙高了音調:“喂,聽得見嗎?”
“你的小耳朵聽得見嗎?”
“聽得見我開始背了啊。”
崔恩侯見狀直接拍掌叫好:“我家琇琇就是尊老愛幼,還想着人耳朵好不好!”
郭彬悲憤不已擡眸瞪眼崔恩侯:“我耳朵好的很!”
“首先三十八章始讀書哈欠長長,狗爬字彎彎扭扭,在四十六頁,”崔琇昂首環顧四周,最後望着翻書的百姓們,還是十分貼心,指點哪一頁哪一行:“其中具體介紹讀書方法,從上往下數第三行開始寫,書中寫道【軍師瞧着一群教擱桌案,昂頭呼呼大睡的莽夫,氣得面色鐵青,握着戒尺的手都帶着顯而易見的青筋了。本在賬外的大帥見狀趕忙入內,畢恭畢敬作揖:“還望先生不要生氣不要生氣,讀書我們一定要讀的。只不過我這群兄弟那都是苦出身,讀書對他們來說的确難了些。之乎者也我也聽不大懂。要不先教簡單一些。比如有沒有教種地的書?我們對種地還是很感興趣的。”
“您能不能教一教怎麽把荒田沃肥?”
“咱們這地盤土地少,糧食少。吃不飽飯。”】
說完,崔琇重重嘆口氣,拍拍自己的肚子,俨然一副擔心吃不飽的憂愁模樣。
拿到書的朝臣們瞧着一字不差、抑揚頓挫,背誦的還飽含感情的話語,眉頭緊擰成川。
真是個天才啊?
崔家怎麽又出個天才?
明德帝掃過朝臣面色,垂首看看書籍,再看看幹脆席地而坐,把公審現場當做自家戲臺,一副聽說書架勢的崔恩侯,氣得拿出記載崔瑚答案的紙張瞄了一眼。
然後默默自我寬慰:沒什麽好氣的,他嫡子我的嫡子都是普通人!
心理建設過後,明德帝端起茶盞,喝口茶。
再自我寬慰:朕還能正大光明喝茶嗑瓜子!
渾然不知皇帝跟自家大伯暗暗較勁着,崔琇為了早日練槍,感情飽滿,恨不得拿出說書人的架勢,将情感以及節奏都模仿到位:“【聲聲話語萦繞學堂,肅穆的學堂,作為夫子的軍師差點握不住手中的戒尺。
他沉默的,竭力的瞪圓了眼睛,就這樣看——】”
邊說,崔琇定定瞪圓了眼睛,嘗試在圍觀百姓中找一找自家哥哥和哥哥。
仗着小麒麟在身的崔瑚見狀回圍觀區,沖人揮揮手,十分驕傲:“弟弟講得好,拿着驚堂木拍一下,更有氛圍感。”
書生們聞言,忍不住離麒麟遠一點,免得自己嫉妒想罵出聲。
老百姓們倒是沒想這麽多,反而很開心:“皇上真疼咱們啊,這是說書行事啊!”
“真好。這回來對了不僅長見識還能免費聽書!”
“要是小公子從頭到尾講就好了。”
“…………”
迎着對自己說書認可的贊譽,崔琇更起勁了,故作肅穆的緊繃着臉,“【軍師迎着大帥真摯的眼神,确定了又确定,才肯定對方不是再故意戲弄他,而是真真實實閃爍着真誠的希冀。
可……可他好歹也是榜上有名的狀元郎。即便被奸佞所害,即便陰差陽錯成了義軍軍師,可種田對他還是有些難的。
只不過眼下義軍發展迅猛,若是讓其他讀書人成為座上賓對他也不利。
軍師暗暗思忖着,邊矜持挺直了胸膛,不急不緩開口:“大帥看中學生,學生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種田之事學問頗多,我且問最粗淺的一件事,大帥一句可會算賬?”
“可知軍需糧草的如何算?”
“九章算術,我認為眼下兄弟們應該最迫切該學,免得數不清自己到底手下到底有幾個兄弟以及日後封賞都屢不清除。”
聞言大帥雙眸一震,正細細思索時,便聽得耳畔跟爆、竹炸響的話語“今有(人)共買物,(每)人出八(錢),盈(餘)三錢;人出七(錢),不足四(錢),問人數、物價各幾何?”
大帥沉默,默默的看向軍師,問:* “先生手指頭能借我數一數嗎?”】
作為書中大帥的曾孫子,明德帝瞧着豎起的小胖爪,定定看着白紙黑字,的的确确是太、祖爺自己命人寫的話本,幽幽嘆口氣。
曾祖父是個實誠人。
不過崔琇更是個實誠人啊。
訴說着環境一詞!
好好一個小天才,一個貴公子,學了說書人的脾性!
腹诽着,明德帝靜靜的聽。
靜靜的看。
看着人連筆帶劃,情緒随着書中人物變化而起伏,明德帝再一次喝口茶,擡眸望着不知何時緩緩西落的金烏。
确定自己肚子都有些餓了,明德帝瞧着啞着嗓子都說完了的崔琇,不急不緩開口了:“郭彬,你現在聽清楚看清楚,太、祖爺的分享的訓練之法了嗎?”
冷不丁被帝王親自點名道姓的郭彬一顫,道:“是……是學生聽清楚了。可是崔琇身世有異,可是榮國公親口說教坊司!”
說到最後,郭彬眼裏帶着詭異的亢奮,死死的盯着明德帝。
“崔琇親母的确是昔欽天監監正之女,罪女入教坊司。按律,沒入罪籍的女子不得贖身。哪怕在教坊司生子,也是罪籍。”明德帝壓根沒理會郭彬,他瞧着在黑夜中眼神都因此亮了一分,帶着緊張的崔琇,口吻依舊緩慢,帶着些從容道:“可太、祖爺規定了武勳從父論。畢竟邊關苦寒,一開始除卻罪犯外,無人願意去幹苦役。所以得給足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也得給戍邊武将他們一些權益。比如罪女有功,給傳承子嗣。”
“我開國太、祖爺打護國戰役時就定了,家裏獨子的留下,得讓百姓有個根。親兄弟不能同去,得留下一個,得讓百姓有個依靠。”
郭彬聞言眼皮一跳,只覺皇帝這話是在偏袒崔家。
但老百姓們聞言卻是真真實實熱血沸騰,“沒錯,當初北疆那戰役多艱難,我哥去了,征兵直接跳過我了。要不是因這事,我也不敢次次來公審現場。”
“感覺這個原告真有病的。這崔琇才五歲啊,多聰明啊!是個天才啊!得好好培養,沒準比崔将軍還厲害呢。不是文化人說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我看這什麽彬就是嫉妒!”
“…………”
“開國榮公就只有崔鎮一子,是因為他前頭一子亡在護國戰役。老夫人也因家眷堅守戰役流産了,身子不适。他們人到中年才得了崔鎮。”
“崔鎮從十三歲開始上戰場,到三十歲才有崔恩侯。”明德帝客觀介紹道:“當時武帝爺就下令了,崔家子嗣單薄,特恩撫崔夫人随軍,為崔家開枝散葉,最好生個十個八個的。”
“結果崔家開枝散葉到現在,算上女孩,目前四代,就四個。算上崔恩侯崔千霆這兩大的,崔氏一族才六個。”
“而榮國公崔恩侯唯有崔瑚這個崽。朕也特封崔瑚為世子爺,是因為崔恩侯曾經護駕傷了根。”
——反正世子爺請封的奏折,崔恩侯自己寫的,無法再開枝散葉。
明德帝暗暗腹诽着,無視某些憤怒的火苗,擡眸看着燈籠下被震撼的百姓:“三代為國為君盡忠職守,且祖宗成法有例可循。”
“朕若是直接給崔家子弟加官進爵,爾等污我偏心眼。可朕只不過特赦,讓崔琇可以參加科考。”
“且朕特赦前,崔家此子因難産,在娘胎呆久了,還有些呆。朕一特赦,崔琇方開竅了。”
“這也說明,祖宗保佑,天賜良才,續寫崔家為國效力史!”
崔琇聽得這話,心跳都砰砰砰加速跳動起來。
有皇帝開口,他……他都不用愁有人質疑他三歲前癡呆的事情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姓們聞言,想想先前的,直接跪地開心不已:“這絕對是個文曲星啊!”
如此篤定的評價從百姓口中傳來,從原本應該與他一同仇視勳貴的百姓口中傳來,郭彬瞬間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因此被氣炸了。他豁出去一切都是為寒門,說簡單些就是老百姓的子子孫孫謀劃福利,甚至因此都敢豁出去自己的命。
可結果呢?
還沒來得及罵出一聲愚民,郭彬便覺得渾身上下一股難以控制的氣息澎湃湧動,擠向喉嚨,讓他克制不住的失态,直接張口噗了出來。
瞥了眼一口噗出血水,在夜晚燈光下還十分刺眼。
明德帝冷笑一聲,瞥了眼搖搖欲墜跌在地的郭彬,沒好氣着:“太、祖爺命史官記載,全國皆知。我上書房也是啓蒙讀物。你作為私塾夫子,兩眼睛是盯着四書五經嗎?”
“崔琇的背誦不提,你自己手握書本,握的是從民間買回來的書本。但凡是個正常人,也該心中有愧。甚至為崔琇的才華傾倒,而你還卻是心心念念,瞬間訴說教坊司一詞,是覺得這麽大的皇帝伴讀,亦或是殺豬背後的治國之策不夠你振聾發聩嗎?”
郭彬聞言,想要爬起來疾呼自己的狀告緣由,可發現自己身後卻是一聲又一聲的話語——
“皇上,草民宛平縣王大偉,曾經拜在郭彬門下,卻被人用藤條屈打,若非我姐姐為我甘願為妾換了名醫救治,恐怕都要殘疾無緣科考。我甚至眼睜睜看見他屈打自己的兒子郭文元,活活打死他。”
“而我們當時只是想進山采集些山珍草藥換錢,為其女出嫁填些嫁妝,免得人毫無嫁妝被婆家看清了。畢竟郭彬打着為私塾好的旗號,把其女嫁給三婚的老舉人,兌換所謂的東問學院考試消息,想讓我們一起考進東問學院,為他增添光彩。”
聽得這番,郭彬扭頭帶着怒火,咬着牙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圍觀區的學生,目光幽幽,透着顯而易見的瘋魔:“我都是為了你們,我還有錯了?進東問書院哪個寒門不是才子?我為你們打聽到主考官的喜好,讓你們複習更加完善,能夠榜上有名有錯嗎?王大偉,你自己爛泥扶不上牆,還有臉前來參我?”
圍觀的所有人瞧着夜色中血痂顏色都抵不過郭彬猩紅陰鸷的雙眸,吓得一顫。也有些膽大的側身護着跪地的王大偉,昂頭:“你是夫子嗎?拜師學藝都不懂,逼五歲的小孩子說方法。結果這方法,太、祖爺推的話本都有記載。我記得我們以前村裏過年,也演過。只不過我們還是比較愛看打仗的。”
“挑三揀四的。可別說寒門了。我們老百姓也都老實的,知道本本分分靠自己,沒想着要別人東西。”
“老話說的升米恩鬥米仇!”
“…………”
“錦衣衛去調查王大偉陳情之事!另吩咐禦膳房,給百姓也一同備膳食!咱們既然審了,既然都說了,那就徹徹底底說個透徹。說完太、祖爺大氣無視分享教育之法,說完崔琇得特赦,等會吃飽喝足還得聊寒門和世家。”明德帝說完聽得又一聲萬歲的呼喊後,揮揮手。
帶着些聊家常的架勢,看向崔琇:“你這回倒是受委屈了,可有什麽願望,朕特許你一個願望。”
崔恩侯飛快指指自己:“不讀書。”
明德帝:“別替你大伯求情,也別替你大堂兄求情。”
崔琇聽得這被限制的話語,緩緩彎腰,小心翼翼開口:“回皇上,草民沒有願望,您都知道了伯父和大堂哥都待我很好,我親爹和哥哥姐姐也待我很好。我又不缺吃不缺喝。眼下除卻習文練武外,我最想的一件事就是在秋狩時好好表現。”
着重強調秋狩一詞,崔琇雙眸亮晶晶的,帶着些大逆不道直視龍顏。
“學文習武不累啊?”明德帝慢條斯理,還微微前傾了一下身子,與人四目相對,問道:“小天才累不累啊?”
崔琇再小,也感受到一絲殺意,當即飛速默念大伯保佑,斟酌該如何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