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請醫

第054章 請醫

俞嬷嬷瞄了眼難得面色驟變的崔千霆, 暗暗嘀咕一句還是哥兒慧眼如炬後,清清嗓子,挺直脊背, 聲若洪鐘重複了一遍。

崔千霆:“…………”

崔琇:“…………”

崔瑚和崔琮:“…………”

四人瞬間擡眸望向崔玥。

崔玥十分從容,沉聲道:“大伯早就勸過我,可以喪夫跟昌平姑姑一樣當寡婦養男寵!”

有權利,女兒家的所謂閨秀之名無人敢置喙。

且歷朝歷代又不是沒二婚嫁入皇家的?

只要有人圖謀崔鎮餘威, 那她這個唯一的孫女就有利用價值!

只不過她的野心太大了, 但凡父親或者大伯知道肯定會吹胡子瞪眼的。因此在弱小時候, 要學會隐藏。

不可也不能落得跟弟弟一樣的遭遇,被限制住未來,甚至可能會被一輩子監控。

心中警惕着, 崔玥還反過來一一掃過眼神帶着擔心的家人們, 催促道:“父親,哥哥還有弟弟, 我對所謂的愛情壓根沒幻想。咱們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搞明白這冷不丁的林文庸上門求太醫,是臉那麽大那麽厚還是腦子被門縫夾過了?”

最後一句質問, 崔玥是真真實實帶着憤怒不解, 甚至質疑團榜第一的鄙夷情緒。

要知道崔家被下令閉門苦讀,所以林恒之一家進京後也沒上門拜訪, 可以理解。但是林恒之眼下都是堂堂四品大理寺少卿了, 按大周律令規定, 四品官吏以及以上可以請太醫診脈。

且不提太醫的事情,大理寺因審查的是官吏。免得官吏受罰撐不住, 未等帝王最終處罰就死了, 亦或是涉及朝政鬥争犯人被毒殺,是有專門的醫倌坐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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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傳, 除卻軍醫是骨科好手外,大理寺的醫倌也十分擅長骨科。皮開肉綻骨頭生蛆蟲了,但凡皇帝說一句無罪活着,醫倌都能齊心協力從閻王手裏把人搶回來。

且因大理寺還涉及死人,仵作驗屍需求挺大。

所以大理寺是集合了一群……一群醫道奇才的。

王神醫若不是親爹官瘾太大,他第一任職目标是大理寺。畢竟可以從屍體再研發創造些新醫道。

因此論真實的醫術,小道消息都傳還是大理寺醫倌用藥又準又狠又見效快。比太醫院那啥啥的一群圖穩避免被遷怒的老頭子好多了。大理寺官吏基本都用醫倌,甚至有些時候朝臣也要費人情請醫倌呢。

比如行家法把自家纨绔子弟揍的血肉模糊,那妥妥找醫倌,才叫對準下藥。不出三天又能再打一頓。若是按着太醫院用藥,得十天半月才能好全,反倒是便宜了纨绔子弟。

當當然還有最重要一點,大理寺官吏以及子弟是需要避嫌的。

衆所周知,人脈在某些時候可以左右事情的走向。

作為專門針對官吏的司法部門,為避免人情斡旋,為保證司法公證,吏治清名,太、祖爺規定了大理寺享受高薪雙俸祿(上下官吏俸祿除卻朝廷戶部支出外也有帝王內務府支出)的同時,也做出了限制:官吏及其子弟去其他官吏府邸拜會,是需要去宗正寺登記,寫明緣由。

随便寫個理由,哪怕一起鬥蛐蛐,尋常時候宗正寺也不會有人故意卡着,不同意。但眼下啊,明德帝派錦衣衛圍着國公府呢!

這林家若是因為娃娃親,成為其他官吏試探的靶子還行。

可又偏偏牽涉了林祿,崔琇口中的話本男主角,這事就十分複雜了。

思忖着,崔玥擡眸望着俞嬷嬷,問:“就只林文庸一個人來嗎?”

俞嬷嬷聞言一時間都不知該怎麽回答,雙手捏拳,咬着牙道:“據門房來報,林文庸帶着林祿的娘和媳婦來敲門,被府外的錦衣衛密探攔了。眼下他們三人急匆匆來咱們家後門了。”

後門仆從采買的小門還是每日定時開着的。畢竟哥兒嘴挑着呢,吃不着新鮮的食材,會生氣的。以及戶部來送食邑,勳田莊頭來送産出,都還是得開小門迎的。

這種往來,哪怕下令閉門苦讀的皇帝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閉門苦讀,限制的是主人家的社交,确切說就是防止經營人脈,結成朋黨。也是皇帝朝朝臣訴說一個态度:這家朕不喜歡,你們誰敢跟他家一起玩?那就是不跟我玩,不跟我好!

腹诽着,俞嬷嬷瞄了眼神色複雜的崔千霆,幽幽催促道:“二爺,您必須下決斷。要不然咱們又得淪為茶閑飯後的談資。”

這回可還涉及唯一的小姐呢!

崔千霆聞言抽口氣,擡眸透着窗戶望着外頭的青天白雲,“這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俞嬷嬷你先前準備點吃喝,恐怕崔恩侯都會回來看熱鬧。帶着大哥的媳婦嫂子來求情?”

“裴夫子,勞煩你去打聽打聽太醫院官吏請醫的規則、潛規則是否有所變化,還是大理寺的醫倌不行了。”

裴學敬一怔:“二爺,不去……不去派人查林祿到底生什麽病,去查林文庸的行程?看他是被人蠱惑還是……還是……”

硬生生咬着牙,裴學敬婉轉道:“這初來乍到遇事惶然無措,下意識的尋您幫助?”

望着裴學敬警惕中帶着的希冀,崔千霆回想着帝王不信他的原因,緩緩籲出口氣:“皇帝的密探肯定會查的。”

“這麽熱鬧,能看我出醜的事情,說句大不敬的話,明德帝沒準現在都直接飛奔出宮來現場看了。”

“咱們人手有限,趕緊去查探制度。”

咬着牙刻意落重“制度”一詞,崔千霆環視屋內崔家子弟:“咱們弱小的時候,制度就是最好的自保武器。”

“且……且作為大興縣團榜第一,我覺得林文庸應該有腦子知道制度的威嚴!”

這話帶着些絕望無奈中的希冀,聽在衆人耳中都頗為不是滋味。

作為制度,尤其是嫡長子制度最最最大的獲利者,崔瑚輕咳一聲,毛遂自薦:“二叔,若是最壞的打算,這個林文庸真腦子不正常,還是本世子出面去應對吧。”

太醫院雖專職為帝王服務,可也是作為帝王嘉獎臣子的一種恩賜。按着規定,四品以上朝臣以及勳貴患病可以請太醫診脈。

但……但作為皇家恩賜,自然也有個三六九等分。畢竟倘若所有人都能請太醫,那太醫不得忙瘋了,也體現不出等級的森嚴。因此白紙黑字明文規定能請太醫診脈的,只有官吏本人以及妻子和嫡子女。

所以按律,目前崔家,有資格享受太醫資料就只有崔恩侯和崔瑚。

而崔千霆只是作為勳貴嫡親血脈,有資格享受被家人庇護而已,只符合皇家對太醫院以及朝臣的情理斡旋名列中。

太醫院三大衆所周知的潛規則:

第一:朝臣的庶子女,看官位收取一百兩以上的紅封,不含藥材費。相關脈案需記錄太醫院出診單。

第二:朝臣出三服親友,若是手握重權簡在帝心的朝臣朝帝王陳情上奏。這親友的病症又奇特,那可以私人的名義來請太醫。畢竟太醫院也是要醫術進步的。對此形成的流程,帝王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同意了。

第三:太醫院的太醫真有私交感情甚好的友人患絕症。太醫可朝帝王陳情列數緣由,甘願罰俸一年,來給好友治病。

不管這位好友是普通微末官吏還是平民都可以。

回想請醫的規矩,世子爺撓撓頭,瞄眼崔千霆。

所以很顯然,這個林文庸的結義大哥……要是真崔家打算治療,崔千霆出面都沒用。肯定要崔恩侯這位國公爺出面。

可至今太醫院跟崔家跟崔恩侯交情好的就王家父子。

王副院判是軍醫出身,念着些崔鎮的好,可若是崔恩侯敢提這拐來拐去拐沒數的人,他也敢直接割袍斷義。

小王太醫就更別提了,倒是不會生崔恩侯的氣,只會給崔恩侯下個失憶的藥,再直接弄個藥弄死“厚顏無恥”的崔千霆!

“父親,我覺得世子大哥說得挺對。對方情況未明,還是他去應對最好。”崔琮望着表情凝重的親爹,擡手揉揉崔琇的腦袋,低聲道:“咱們就算放長線釣大魚,為觀察林祿請太醫。可不是孩兒鬥膽,想當年因柳姨娘難産的事情,咱們兩代情誼不提,上上下下的打點,您總共花了十五萬兩。”

崔琇聞言駭然瞪圓了眼:“十……十五萬……萬?”

萬?

我的……我的命那麽值錢嗎?!

“對啊。”崔琮毫不猶豫點頭,瞧着崔千霆沒開口反對,就詳詳細細訴說崔家昔年請太醫的步步艱難:“想想弟弟你能活着還真是諸多幸運。國公爺的名帖,昌平公主施壓,王家父子倆在太醫院的經營情誼,以及柳姨娘願意按着小王太醫開膛破肚保子。所以才讓兩位專精婦科的太醫願意冒帝王之怒,前來施以援手。畢竟萬一宮裏遇到相同情況,他們得先保皇子龍孫。也算拿你做試驗了。”

“事後,父親除卻感謝王家外,每位太醫包了一萬兩的紅封,還給了不少奇珍異寶。随行的醫女藥童都沒落下。甚至大伯大鬧翡月樓,替疼女的太醫打了女婿,捅破了人養外室的事情,讓太醫可以替女出頭和離。如此迂回作為感謝。”

說完自己幼年記憶中也算深刻的兩天一夜,崔琮道:“現在知道剛才父親為什麽臉色那麽難堪了吧?”

“哪怕憋着一口氣,除卻人情還得耗費錢財啊。”

跟着惆悵過後,崔琮沒忍住眼角餘光瞄向他們整理出來的答卷總結,幽幽道:“這林文庸真……真的不太像能考咱們大興縣第一的!”

太離譜了。

都是在大興縣參加考試的人了,官場最基本的尊卑等級制度,最基本的人情利益,別說不懂!

別說是個單純的書呆子!

“就是,二叔不是我覺得這個林文庸才華是假的。可就覺得他說一套做一套。”崔瑚氣呼呼的,“最後一題他還抨擊裙帶呢,結果遇事自己率先來找未過門的泰山是什麽德性?”

“那還不如那些世家子弟呢,起碼最基本知道人情世故吧?”

“會三思後行。”

崔千霆望着義憤填膺的崔家兩個目前算青壯的男丁,又看看還梳着丸子頭的小苗苗,慢慢開口說了自己對此事的處理:“以咱們的思維閱歷做此猜測,合情合理。”

“但林文庸到底什麽心性,以及事情到底如何,咱們未知全貌,暫且不做最惡意的點評。”

“眼下,咱們于是,最重要的一點不慌,等!”

“以後遇到突發事情,咱們做完自己的揣測,學換位思考。”

着重強調換位思考四個字,崔千霆望着愠怒的世子爺,擡手指指崔琇:“前車之鑒。光憑自己的一腔熱血,沒考慮周圍衆人的心态,很容易把事情升級。”

“若不是皇帝鬧歸鬧,起碼還是個知道民生的帝王,咱們都被榮國公送上斷頭臺了。”

如此殘酷又血淋漓的現實擺在他們眼前,崔家子弟互相對視一眼,個個像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腦袋。

無聲的靜默在書堂散開,似乎還有些威壓蘊含其中。

最終崔瑚受不了,打破滿室的死寂,問:“就……就這樣幹等嗎?”

“二叔,您不抓心撓癢?不想知道如此奇葩的行動為什麽會發生嗎?”

“我感覺自己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像被點燃的火蒺藜,要炸了!”

“炸什麽?”崔千霆莫得感情:“就榮國府這占地面積,從前門到後門,快馬疾馳也要一炷香時間。而按律無要緊國事,不得騎馬疾馳。所以他們馬車也好,自己跑路也好,到後門起碼得三炷香時間。”

“或許中途被人帶走了呢?”

“眼下一切未有定論,未正式過明面,你就必須忍耐,知道嗎?”

崔瑚:“…………”

崔琇望着鼓着腮幫子,雙腿都飛快踩着地面,真仿若熱鍋螞蟻的世子爺,靜默一瞬,道:“哥哥,要不然我們一起背書吧。”

崔瑚:“我謝你大爺,你咋一點都不好奇啊?”

崔琇瞧着咋呼的堂兄,嘆口氣:“可父親教導的對啊。眼下咱們一切都是庸人自擾,索* 性還不如專注提升自己。”

頓了頓,崔琇雙眸迸發出燦爛的光芒:“我……我值那麽多錢啊,要好好習文練武,才對得起父親啊!對得起大伯對得起崔家!”

竟然那麽多錢。

一想起自己剛才聽到的花費,崔琇還有些恍惚:“我……我都有種自己是金子做成的。”

“所以你更要對得起自己。”崔千霆慢條斯理給世子爺倒杯茶,邊道:“足以見證你娘留下的氣象學多麽重要,否則我哪會花那麽多錢。”

“你也是個金娃娃。”

崔琇鄭重的點點頭:“父親,我會對得起自己的,一定要努力實現武能安邦文能治國,對百姓好的信仰和教育!”

“讓文武雙聖人并行!”

崔瑚聽得這熱血的目标,端茶喝口,讓自己跟着展望展望崔家美好未來:“弟弟妹妹,你們一起努力,讓我跟衍聖公一樣,代代富貴,也挺好啊。”

衆人:“…………”

暗中觀察崔家的明德帝直接把千目鏡一丢,瞥了眼趴在瓦礫上十分娴熟的崔恩侯:“你這兒子到底怎麽生出來的?怎麽沒一點忠武公的風範?”

崔恩侯拿着千目鏡盯着自家府外疾馳的馬車,聞言驕傲回應:“有我祖父母的風範啊。跟着打天下不就是圖一個富貴?我爹他思想好,那是軍師教得好!我爹他們這一代人,據聞還得揮舞出頭種地,長大一些也要給傷兵跑腿,甚至還要去打掃戰場。”

“知道打天下的苦,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苦,所以大多喜歡守邊疆。”

明德帝聞言表情變了變,擡眸望着高懸的太陽,沉聲道:“也有道理。不過朕也因此不解了,抛棄身份,咱們都算剛發家的泥腿子。按理說規矩什麽的,也能跟普通老百姓共情。朕也算知曉民生,哪怕為帝了也時常微服。”

“這京城周邊村莊,就算村民家窮請大夫,也沒有林文庸這種做法?”

說着,明德帝來氣:“朕明明讓小王太醫給了林祿給林家人三種選擇!”

崔恩侯聽得帝王的殺氣,依依不舍的放下千目鏡,擡眸瞧了一眼帝王。

果不其然明德帝氣得都要站起來了。

對此他十分不滿意,擡手拽着人袖子:“趴好了。好不容易密探測量出來最好的位置!等會看八卦清清楚楚,還能看口型呢!”

明德帝死死盯着崔恩侯。

“你不想看八卦啊。雖然我是崔千霆親哥,可看弟弟變臉,還是挺開心的。”崔恩侯說着似想到崔千霆臉色青的紫的白的紅的,跟開染坊一樣的色彩,沒忍住捂嘴偷樂:“他打小就板着臉啊。難得今天沒準會比彩虹還多一種色彩。”

說完自己的幸災樂禍,崔恩侯清清嗓子正經道:“你是不是給林祿下、藥下過分啊?讓他們下意識的選擇最最最好的太醫院?”

“一點沒過分。就軍醫研發出來的藥,吃野菜中毒的那些。”明德帝聽得崔恩侯還質疑他,氣得強調:“別忘了這野菜結合有毒,還是忠武公率先提出的。”

末了,明德帝還十分鄭重道:“朕得公平下、藥,看看原告被告什麽選擇!”

“是是是,您公平。”

陰陽怪氣損了一頓後,崔恩侯想了想,給自家親爹澄清:“不對,我記得是因為皇帝叔叔微服私訪,結果不會做飯,動手自己烤魚結果吃中毒了。他當初想當年,給我講過這個故事的。”

崔恩侯強調過後,表示自己知道大概什麽毒了。

皇帝叔叔是個會推己及人的好皇帝。

自打自己中毒後,他就派人一查,發現老百姓吃野菜這些也很容易中毒的。尤其是有些窮苦老百姓,舍不得吃肉。大過年的肉能一片片吃到四月份,長綠毛了還敢吃,把自己小命吃沒了還不想着勤儉節約,靠熬一熬熬過去結果熬死了。

所以武帝爺就把這個鍋給了好兄弟崔鎮。

結合了軍糧延遲被做文章的事情,直接反手整了一頓拿捏制度的文官,又下令讓軍醫查訪陳糧、米肉、還有六月雞蛋因為天熱等等等吃了中毒一系列事情。

原先的王軍醫,目前的王副院判就是因查過期米肉以及野菜這些,立功進入太醫院。

對于英明神武皇帝叔叔難得的糗事以及自家發小的發家史,崔恩侯表示自己記得牢牢的。

所以他也奇了。

“王神醫應該不會砸自家招牌啊。您提哪三條選擇了?”

明德帝憋住親爹偏疼的嫉火,涼涼給自己證明。

他是真沒下狠毒的藥,畢竟林祿看起來全才啊,他得放長線釣大魚。

下個普通藥,看看林家一行人的選擇罷了。

“第一,由千金閣的王大夫施針,養着。等林祿這位秀才金榜題名後,求帝王開恩請太醫根治。此法耗費些藥材,以及每月紮針吃藥,一月花費十兩。”

“朕原本思忖着,林祿都敢來京城做生意,肯定會選這一種!他不是天才嘛樣樣都會,最多三年,也就花費三百六十兩!”

“藥罐子多不好聽啊!且還得賭皇帝态度。”崔恩侯分析:“可能他們不敢賭。第二種呢?”

“請太醫,太醫院在野菜中毒之事上頗有研究。千金閣這些民間大夫也是去太醫院學習的。”

崔恩侯聞言靜靜的看着皇帝:“不是您安排請太醫的?您一副驚訝的表情幹什麽?”

“林恒之四品官。”明德帝幽幽道:“別忘記大理寺的醫倌技術也不差!”

崔恩侯沉默一瞬,問:“那第三種?”

“讓大理寺的醫倌和小王太醫醫術交流。”明德帝說完嘆口氣:“密探來報,林文庸都沒聽,就火急火燎來找崔千霆了,甚至……”

都不想提自己看到的內容,明德帝捏着千目鏡:“反正朕覺得他有點像吃絕戶財的。比他爹還不如,是把你家真當成他的了!”

崔恩侯恍恍惚惚,手中的千目鏡都掉了:“不……不是。你說崔瑚崔琮沒什麽才名,以及女婿黨基本思維風氣影響,覺得我崔家要提攜他也就罷了。可公審過後,他哪來這種思想啊?崔琇可是小天才,《七星将》都倒背如流的!”

“應對郭彬那個傻子,也是有條有理。”

“從言行來看,都有些不像五歲的孩子。”

“這難道不夠天才嗎?”

“林祿難道表現比我家琇琇還好,好到讓失去最基本的才智嗎?”

迎着這聲聲在理的質問,明德帝垂首掃了眼武勳教育最低的标準,按着額頭的青筋:“朕也不解。所以親自來蹲屋檐,親眼看看。”

望着帝王都如此凝重的表情,崔恩侯趕忙重新拿起千目鏡,邊擡起袖子擦擦黃琉璃瓦,難得谄媚:“您請看!”

“到時候咱們一起分析分析,沒準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明德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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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然不知還有人盯着他們一行。

林文庸下馬車後,趕忙轉身去攙扶林祿之妻黃麗秀。

無意中觸碰到黃麗秀的手指,林文庸一顫。

饒是保養再好,手指也有層層的薄繭,訴說曾經辛苦的勞作。就好像他的母親一般,辛辛苦苦,任勞任怨。

而大哥林祿也是體恤自己妻子好男人。

研發各種胭脂水粉,保養的面脂手膏。且還顧念着林家是寒門,萬一日後無法融入千金小姐,所以想着來京城開胭脂水粉店。

希冀通過閨閣千金小姐最愛美的特性,幫着結交些情誼。

作為看過自己母親被京城所謂高高在上夫人排擠的兒子,他是真羨慕也是真佩服這一對互相齊心協力,共同進退的神仙眷侶!

所以這一回林祿生病,他一定要好好救助,想盡一切辦法。

目光帶着些篤定,林文庸扶着顫栗的黃麗秀下車後,望着人紅腫的眼,沉聲道:“大嫂您放心,大哥肯定沒事的。”

黃麗秀望着顯露在自己眼前的榮國府後門,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高門大院,她今日才算真正開了眼見。

這……這後門黑漆漆的,看着都比他們家的正門還大,還透着些威壓。

“祿哥兒,這……這真能聯系上嗎?聽說高門大院仆從都十分刁鑽?萬一不與通報怎麽辦?”

“會的。據聞崔家歷經動蕩後,剩下的仆從都是對崔家忠心耿耿的老仆。”林文庸訴說自己知道的事情安慰黃麗秀,又擡手去攙扶林祿之母汪氏:“伯娘,您也莫擔心,穩住心神。”

汪氏雙眸含淚,目光定定的望着林文庸,感激道:“也……也多虧了我們家祿兒與您相交,又結拜成兄弟,否則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些高門大院,各種門道,稍不留神的,恐怕都會合家出事。”

說着都要給林文庸跪下。

林文庸趕忙擡手去攙扶汪氏:“伯娘,您別說這話。大哥也是真誠待我啊!他提出與我一同開胭脂店鋪,那不是考慮我家的處境?”

“所以咱們說實在的也是互幫互助!”

最後四個字,林文庸說得極其篤定。

見狀,汪氏微微松口氣,只拿着帕子擦擦淚,“也對,林祿和你都是要好的。是我病急亂投醫,那……那畢竟是刀子……”

話語到最後,汪氏擔憂的望着林文庸:“咱……咱們先前大門口,那可是刀子都要拔出來的。”

“到底是皇上下令閉門苦讀,自然有些規矩在。”林文庸讓自己不去想先前遇到的一幕,急急忙忙上前去敲門。

眼瞅着一次次過後無人回應,林文庸面色沉了沉,敲門的聲音都重了些。

啪啪啪的聲音響起,帶着顯而易見的煩躁。

門房衆仆互相對視一眼,确定自己還未接到任何通知,幹脆棉花一塞,充耳未聞。

明德帝見狀,一個指示。

蹲守崔家的錦衣衛開門,神色帶着些愠怒,瞪眼都拍門的林文庸,冷喝道:“誰?”

林文庸望着引入眼簾的赫赫飛魚袍,吓得一顫,但轉眸望着目帶希冀的兩人,将他視作救命稻草的兩人,又瞬間挺直脊背,朝人一鞠躬,一字一字,說的铿锵有力,報家門:“學生乃大理寺少卿之子林文庸。”

“哦,那個團榜第一啊?”錦衣衛眉頭一挑,打量着林文庸。

長得到還行,面紅齒白的,可以看得出日後弱冠的風華。

且此刻眉眼焦慮,似乎帶着些樂于助人的好心腸。

只不過蠢!

林文庸一聽人張口就道出自己的成績,矜持的擡手作揖,剛想說幾句場面話,就聽人嘴皮子一張帶着嫌棄,道:“團榜第一也只是縣試正場第一,雖說有人為保證第一,不參加縣試接下來的二三場,可你還沒參加府試院試,對着本将有什麽資格稱學生?”

“過了院試取得秀才功名,才有權見官不跪,口稱學生!”

林文庸聞言剎那間覺得自己臉被人狠狠扇打了一巴掌。

這……這雖然律法是如此規定,可……可若是讀書了,若是縣試取得功名,也可稱學生。

“還望大人您見諒,小子無禮了。這回也是事發突然,我大哥患了重病,所以想請國府二公子相助請太醫出診。”林文庸漲紅了臉,梗着直接道:“還望您通融一二,前去跟崔世叔告知一二便說林家小子林文庸,他未來女婿求見!”

猝不及防的聽到這最後一聲篤定的标簽,錦衣衛眯着眼,神色銳利:“是嗎?拿出名帖來。”

林文庸一震:“這……這事發突然,我等求醫……”

“你求醫你厲害,全天下的規則都得給你讓道?虧你還是大理寺少卿之子,等等你是大理寺少卿的兒子嗎?作為大理寺少卿之子,那也是官宦子弟了,連最基本的律法都不懂嗎?”錦衣衛拔高音調,帶着尖銳的質問:“皇帝下令崔家閉門苦讀,無舉人不得外出!”

“且誰人不知榮國公此刻乃皇帝伴讀正在宮中。沒有榮國公名帖,你讓崔千霆區區一個秀才,拿什麽臉面請太醫?”

“就算真女婿怎麽了?你是崔千霆的女婿,不是崔恩侯不是榮國公的女婿!你讀書認字嗎?看看這國府匾額!”

這番話直白的,确保不識字的老婦人都能聽得懂。錦衣衛說完後,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文庸,确定等會可以詳詳細細,活靈活現的形容出林文庸的神情變化。

邊觀察,他邊加一句話:“你不是自豪少卿嗎?那你怎麽不回家找爹請太醫啊?”

“那千金閣王大夫介紹過治療這病最好的就是王副院判,此乃崔家的好友啊!”林文庸萬萬沒想到這錦衣衛竟然如此不留情面,一聲聲的鄙夷崔千霆。

分明,他聽聞過崔家其實一直都是崔千霆在管的。

甚至先前武帝都給明德帝拖過夢,因為崔千霆被人構陷交白卷!

“我……我們還是再想辦法吧。”黃文秀瞧着錦衣衛都不耐,甚至帶着厭惡的模樣,紅着臉低聲道:“萬一得罪了他們,反倒是得不償失。”

“相公體弱也就體弱了,到時候憑才華,還是可以賭一賭帝王恩賜!”

聽得耳畔聲聲帶着擔憂的話語,林文庸止住思緒,雙手帶着不容置喙的決然,道:“麻煩您就去試一試。要你去禀告世叔,拿着這些文章。我大哥的文章經世濟民,有大才,且他還務實重農耕。以世叔愛才之心,肯定會想辦法周旋的!”

邊說他垂首看了一眼自己雙腿,雙手緊緊捏成拳頭,逼着自己對人跪下,求情:“求您了。大恩大德,我們會沒齒難忘!”

錦衣衛:“…………”

名帖不帶,倒是記得帶文章?

你倒是會對症下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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