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解決話本上
第055章 解決話本上
錦衣衛忍不住暗暗吐槽。
要知道他們這隊專管官宦人家。
這滿京城官宦家屬, 哪怕嬌養後院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恐怕都幹不出像林文庸這麽“厚道”的事情:無視律法規矩,打算走情理一道也就罷了。可求人辦事不提前遞拜帖, 連身份名帖都不帶,卻帶着文章。
帶着投其所好的精芒!
汪氏撞見神色冷硬,甚至眼含鄙夷的錦衣衛,飛快擡手扯了扯自家兒媳婦的衣袖, 示意她們婆媳兩一起跪地求情。
畢竟, 她昔年也在縣裏的秀才公家裏做過仆。
知道這些高門大戶, 是最最最畏懼“家醜”的,是要顏面的!
且這回他們林家舉家上京,也是因為國公告皇帝一事傳到了山東。相比人雲亦雲的書生們, 林祿可有遠見了, 分析的頭頭是道:
第一:忠武公作為明德帝上位正統的象征,肯定會養着崔家, 不會讓崔家出大事。
第二:但鑒于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帝王多疑傳統,明德帝也會打壓崔家。讓一個武勳家庭閉關苦讀, 科舉出仕就是最好的佐證。
第三:崔家知道帝王多疑, 暗中也積攢些自保的力量。比如都早早跟寒門結親了。林恒之一路官運順遂,一出孝就有山東大同府的巡查禦史當。
因此鑒于眼下還有太多文官礙于矯诏一事不敢接近崔家的情況下, 他們借助林文庸跟崔家搞好關系, 亦也是雪中送炭。
不求官運, 胭脂鋪子能夠在京城順利開下來,都是極好的。
畢竟聽說天下商賈若想求順遂, 都要拜在昌平公主門下(據說武帝這個偏心眼的爹, 都把自己經營的人脈,尤其是商賈門徒全都給昌平公主了, 縱得人花天酒地養男寵,奢靡鋪張,像個男的,三妻四妾。)
止住自己內心的感慨,汪氏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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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的事情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敢多說。
可……可聽聞這個昌平公主跟榮國公關系好得很,好到穿同一條褲子。
所以只要跟崔家搭上關系,他們家在京城也就穩當了。
以後祿哥兒靠着才華都能平步青雲!
竭力讓自己想想按着他們計劃進行會展現的美好畫面,汪氏再想想尚在客棧疼得冒汗,唇畔都開始泛紫的天才兒子,雙眸迸發出為母則強的決然目光,猛得一磕頭,邊高呼道:“都是我這個無知的老婦人救兒心切,才拿着情誼逼着文庸過來——”
感受着額頭傳遞五髒六腑的疼痛,汪氏一咬牙垂首嗑得更重,眼角餘光瞄了眼府門。果不其然就撞見幾個丫鬟仆從探頭探腦的,似乎在琢磨要不要去彙報。
見狀,汪氏喊的聲音更大了些,感受着往外溢出的血液流淌面頰的溫熱,揚聲道:“
懇求大老爺高擡貴手,施恩救我兒一命。我兒真的,十裏八村都說好啊!炸雞賣涼皮,帶着全村都一同富貴,他絕對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兒。也不忘苦讀,連中小三元,他說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茍利國家生死矣,豈因禍福避趨之!”
最後一句話,汪氏說得字正腔圓,聲聲幾乎都帶血,但因話語透着的壯烈豪邁,因此格外的具有穿透力。
本哀求的林文庸聽得響徹耳畔,振聾發聩的話語,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他果然比不上林祿大哥的無私。
甚至先前還想過跪地懇求,是卑微折辱!
感受着內心因這淩雲壯志燃燒的熱血,林文庸也跟着疾呼起來:“還望崔世叔出手相助!崔家昔年——”
錦衣衛面色沉沉剛想打斷某人借着忠武公英魂搞事之時,就聽得身後響起帶着喘氣的一聲驚嘆,道:“好一句茍利國家生死矣,豈因禍福避趨之!”
聽得帶着欣賞的話語,錦衣衛心中咯噔一聲,緩緩轉眸,而後垂首看着小跑過來的崔琇。
見狀,他眉頭一擰,剛想開口,但看着同伴的指示,硬生生止住自己的言行舉止。
汪氏眯着眼看了眼出來,明顯錦衣玉食的崔琇,眉頭擰成個疙瘩。
雖然他們來京城才幾天,也打聽過公審一事,也知道了崔琇這個號人物。但不管再怎麽聰慧,據說不過一庶子。
這未來女婿都來了,竟然派一個庶子來應付。
看來這崔家,這國公府也不過如此。
難怪祿兒讓他們不用過于畏懼所謂的京城權勢,說白了跟家裏商鋪跟人鬥法也沒什麽區別。
汪氏暗暗琢磨着,眼瞅着跪地的林文庸直接站直了身,當即愈發覺得自己揣測正确。只不過他們眼下既然來求人,自然也要有求人的姿态。
依舊跪着,汪氏掃眼黃麗秀。
黃麗秀心中有數,帶着些不舍從衣袖裏拿出丈夫一筆一劃為她描繪的胭脂店,為她即将打通的诰命夫人交往的秘法。
但看看眼前出來的哥兒——
粉妝玉琢,眸若星辰,神采奕奕,光看着便讓人喜歡,恨不得自己未來的兒子跟眼前這人一般。
點評着,黃麗秀目光便帶着些毅然。
秘法不算什麽東西,只要……只要借這回生病的機會,讓崔家認識到他們,也就值了。說起來或許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相公患的病,原本該無藥可醫的。全都虧了昔年忠武公帶兵路過山野,缺了糧食,用了發黴變質的米糧,這才引起他,引起所有大夫的重視,進而研究。
據相公分析忠武公若不是戰功赫赫,若不是武将,光這些推廣告知黴變有毒,都能因此得官。
所以這回他們跟着林文庸強撐少年意氣之勇,也行。畢竟哪怕稍微鬧一鬧,一來有助于相公的才名,二來也會有利于崔家,讓世人再一次記得崔家的好,或許能幫着緩解大齡伴讀入宮的壓力。
“小公子,您莫要嫌少。這是我等全幅家底三萬兩,還有秘法胭脂水粉。我們都一并上交,還求您開開恩救救我家相公吧!”
哪怕來之前,相公竭力飛速耳語過幾句,表示自己心中有譜,再差不過是藥罐子。可一想到自家希冀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相公,黃麗秀還是克制不住哽咽起來,聲聲哀求道。
若不是……若不是相公執意娶她,或許都不用這麽辛苦,生病了還要苦心孤詣的謀劃盤算。
而她卻無能為力。
與此同時,聽得耳畔炸響的話語,林文庸駭然垂首:“大嫂,這可是你們打算找店鋪的錢,你怎麽全都拿出來了?”
“治病也花費了不了這麽多啊!”
話語帶着些擔憂說完,林文庸擡眸看向前來的崔琇帶着不虞:“你是崔琇?二叔不肯見面,連瑚兄琮兄都不出來招待一二?”
完全沒理會叭叭叭只會乞讨的叫花雞,崔琇站穩步伐,緩緩喘口氣,越過跪地的婦人挑眉看眼不知何時湊過來的各家仆從。
這東城權勢聚集區,尤其是勳貴聚集區,哪怕武勳明面上還挺團結的。但瞅熱鬧一事,也是攔不住的。
甚至他們家對面,鎮國侯家的子孫都直接坐在圍牆上,兩腿晃蕩着,就差手裏捧着一盆瓜子了。
十分的唯恐天下不亂!
但這些看客對他們崔家來說,此刻就是證人!
篤定着,崔琇才昂起胸膛,擡眸定定打量哭訴的黃麗秀。
雖然在他眼裏一雙杏仁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五官好像有些寡淡的平平無奇,不像崔家的好相貌,五官輪廓立體,帶着些刀削斧鑿大氣明豔。
只不過勝在皮膚還算白皙。
對于一個目前疊加起來十五歲的男人來說,他是真不覺得這樣的姑娘能比得上姐姐。但他這個男人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人的看法!
知己知彼的女人看法!
大伯後院那些女子只透着千目鏡,瞧上一眼,就篤定了:相貌雖非一眼驚豔衆人,卻屬于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款:能穿粗布麻衣,也能一身華袍,會越看越耐看,會打扮會越好看。且還十分合男人心意的款——男人可以手把手的教導,可以欣賞人一點點蛻變!
且今天的妝容就是很有心計的淡妝:女要俏一身白!
曾經靠着一襲白衣喪服賣身葬父的姨娘親口認證,甚至還稍帶想當年:她宰了十八個小肥羊,結果跌在……跌在崔恩侯他爹身上了。
崔恩侯他爹表示要留着給兒子當反面教材:每月十五就上戲臺表演賣身葬父,不賣夷三族。
當然崔恩侯也受罰了,要寫一百字閱後感。
除此之外老姨娘們還有來自賭坊老千的、仙人跳的、揚州瘦馬型密探、心機圖上位的宮女下、藥……整一個崔恩侯那些年被坑蒙拐騙的黑歷史。
崔鎮壓着,崔千霆壓着,捎帶帝王密探盯着。
不管什麽目的的姨娘們都老實成鹌鹑,今日乍然一聽聞有用處,恨不得個個拿出畢生所學,甚至好幾個還表示願意當嬷嬷陪嫁。
搞宅鬥,她們真的很刑!
想了想自己第一次見姨娘們遭受的“暴、擊”,崔琇一個哆嗦,手指頭顫顫巍巍的指向流血的汪氏,“林……林……林兄是吧?你……你既為結義大哥求醫而來,怎麽……怎麽追着問我兄長,不應該率先關注流血的老婆婆嗎?”
“這婆婆流血了啊!”
帶着顫音飙高了音調,崔琇手指頭掐了一下自己掌心,逼着自己眼淚打轉:“婆婆血淋淋的,很疼是不是?”
“我帶你去找千金閣找大夫!”
萬萬沒想到率先迎來的是這麽一句關心問候的話語,崔琇雙眸甚至帶着擔心緊張的眼淚,在場所有人一怔。
錦衣衛和門房仆從差點都要搖晃一下崔琇腦子,看看是不是被門縫夾了。這群人完全是來者不善啊!
甚至都敢仗着一句很為國的詩句,恐怕要用忠武公來訴說崔家的風骨傳承!不給他們請醫,就沒忠武公為國的豪情忠義了!
就連趴在屋檐上湊八卦的嫡親大伯都驚了:“崔千霆那麽厚顏無恥嗎?他定的親,他惹的才華親家,讓崔琇一個小屁孩出面?”
“琇琇到現在也就趴在後院廚房看過殺雞殺兔子啊!還沒見過人血!”
“崔琇又沒話語權。崔琮最起碼要出來吧?有道是長兄如父啊!”
明德帝聽得耳畔叨叨叨的話語,不耐:“你能閉嘴嗎?你沒看懂你弟弟的精明嗎?林文庸還有這林祿不就是自傲才華?不放出你崔家小輩最有才華的,誰對上這兩婦孺,沒準都被扣上一句以權壓人。”
“世人憐弱。”
“只有弄個更弱的。”
“不可能!崔千霆要是懂示弱,我都能三甲如夫人了。他那拽的,要不是崔鎮讓他靠才華去改變嫡長子繼承制,去探索更合适的制度,否則他心裏還一道坎,覺得我不配當崔鎮的兒子。可他向來以爹為榮,絕對不會幹這麽慫逼的事情。”崔恩侯振振有詞:“再說了,除了跟你這個皇帝算勉強認慫外,我崔家什麽時候慫過?崔瑚敢直接拿着丹書鐵券砸過去!”
“面對這些奇葩,只有更橫更狠的,讓他們心生畏懼,不敢再犯。”
“你這思維有問題。”
明德帝氣得恨不得指指趴在對面牆頭看熱鬧的年輕勳貴子弟,咬着牙:“崔恩侯,你夠猖狂啊。當街行兇,丹書鐵券能保你一輩子嗎?你現在沒爹沒皇帝叔叔了,沒全天下軍權政權握手裏的人給你撐腰!”
“能不能想想官場傾軋,爾虞我詐?”
聽得出皇帝似乎還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惱恨,崔恩侯沉默一瞬,靠近一分,低聲:“作為臣子崔千霆顧慮那麽多我可以理解。可你是皇帝啊,你顧慮那麽多,你是不是還把自己當做默默積攢勢力的七皇子?”
“你能不能跟你爹學學?哪怕知道有朋黨有鬥争,你也要有主獨制于天下而無所制也的王道霸術!”
望着近在遲尺,似乎兄弟談心,眸光帶着赤忱熱切的崔恩侯,明德帝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沒爹沒叔叔,滿意嗎?”
“給朕閉嘴!”
“否則先誅了你們九族!”
握緊千目鏡,明德帝咬着牙逼着自己視線轉移到門口,免得自己真的因為嫉妒殺了崔恩侯。
但不可否認……他……他……他或許心裏梗着這根刺,才壓着他冷靜。
壓着他籌劃萬千,壓着他心生豪邁,想要做萬皇之皇。
哪怕沒人教他,可他能夠走出自己的王道霸術!
感受着澎湃湧動的萬丈豪情,明德帝定定的看着汪氏,望着嘴角勾起一抹竊喜的汪氏。
人額頭的血色,雙眸流動的勝利的光芒,給原本清秀慈愛的臉龐都添了幾分扭曲的惡感。
點評着,明德帝低聲吩咐了一句:“再去客棧看看熱鬧。”
當即,有密探悄然離開。
而此刻被盯着的汪氏望着深深擔憂的崔琇,忙不疊開口哭訴起來:“小哥兒,不用害怕。我皮糙肉厚的,這點些算不得什麽。真的,一點都不疼。就破了些皮而已!不用去找大夫浪費錢!”
崔琇:“…………”
吶,是您老自己說的,只是破點皮而已!有證人的!
心中篤定着,崔琇雙手捏緊再緩緩放松,讓自己拿出看戲……不對,以後也要去學學演戲。
要變臉快!
要情緒瞬間來回變幻!
給自己增加了一門課程後,崔琇回想着姨娘們教的真摯眼神殺,努力昂着臉,盡量讓自己努力哭出來又大又圓的眼淚串能被看熱鬧的衆人能夠瞅見,也哽咽道:“這不是浪費錢,這必須要治療的啊。要不然就是林文庸不孝啊!今年大興縣試題宗聖曾子流傳最經典的典故除卻曾子殺豬外,就是齧指痛心!”
冷不丁聽到這話,衆人一怔。
黃麗秀對于二十四孝還是知道的,當即眼皮一跳,急聲道:“這位……這位哥兒,咱們還是正經事要緊,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能不能請你家大人出面幫忙?哪怕給個準信也成啊!”
拉長了音調,黃麗秀淚眼汪汪的望着大門口,仿若盼夫石一般,聲聲哀求:“哪怕錢不夠,我們還可以再籌!”
聞言,崔琇拳頭都捏得緊緊的,但他依舊昂頭晃腦,語速卻是飛快不管在場衆人什麽表情,就是叭叭叭的一頓說。
論語速論一聲驚堂木搶占圍觀八卦者的關注度,提及帶動思維邏輯,肯定他這個小說書人厲害!
“嫂嫂,我也聽得出來您對林祿哥哥很愛很愛。可是才名是他立身根基,因此我就得更要跟老婆婆解釋清楚了。”
“畢竟自古以來以孝治天下啊!孝順建立在才名之上。若是沒有孝,光有才名都是衣冠禽獸!”
汪氏聽得最後一個詞,面色驟變:“你說,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些什麽來?”
“老婆婆,你別那麽兇啊,我剛才齧指痛心這個典故,也是父親讓我介紹的。因為他也是在沒有其他辦法,* 小王太醫出了名的孝順,所以我們要用私情去說動他也只能說孝順啊!”
崔琇說着,哭得更加傷心了:“你們……你們來上門,不就是圖小王太醫嗎?難道連他什麽性格都不了解,就急匆匆來?就只想用才名打動父親,不去想用什麽名聲說動小王太醫嗎?”
迎着這聲犀利的質問,林文庸面色鐵青,帶着警惕看着崔琇:“聽聞崔琇你在皇宮公審上都應對自如,巧舌如簧啊!”
“那還不是別人誤會我,我沒有辦法啊。”崔琇憋住自己跳起來暴打林文庸的殺氣,依舊可憐兮兮哭泣:“我說,我好好說。畢竟這個二十四孝故事是啓蒙讀物,我這個蒙童還是學習過的。”
“齧指痛心就是說曾子極其孝順,有一天他入山砍柴,結果家裏來了客人。因為家裏窮,母親沒法招待客人,因為心惶惶,于是下意識咬了自己的牙齒。而此時在山裏砍柴的曾子就感受到疼痛,連柴都不管啦,急急忙忙回家跪着問原因。母親十分好奇進行解釋。”
解釋完故事,崔琇喑啞着聲,字正腔圓做總結:“這事就是說有大聖人,但凡對母親孝順的,都會有感知能力的。”
“你這個小子是不是來騙我老婆子的?”汪氏定定的看着站在她眼前,似乎有些從容不迫的熊崽子,帶着些寒意:“剛才我兒媳婦還有林文庸說的沒錯,你就是不想救我兒子,拐彎抹角說我兒子沒孝心?!”
崔琇聞言直接趔趄後退兩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眼角餘光瞅瞅青石板地面,看着挺幹淨的地面。
崔琇沉默一瞬,還是不敢想象自己打滾的模樣,只能飙高了音調,聲音聲聲歇斯底裏:“非但林文庸哥哥便是婆婆您先前訴說哥哥的志向,就顯得哥哥十分有大智慧啊。所以您不能受傷害了。要不然林祿哥哥帶病跑過來奔向您怎麽辦?讓他的病情雪上加霜怎麽辦啊?”
“我這麽替您着想您還兇我!”
聽得這一連串廢話,林文庸氣得都脫口而出:“那崔家什麽意思,請太醫啊?打發你來彰顯才華嗎?”
“我們全家都不忍心啊,所以冒着帝王責罰,由我這個可以稍微可以斡旋一下的五歲孩童先出來告知緣由,我們崔家已經在竭盡全力了。”崔繡擡眸看着林文庸,帶着憤怒:“你自己不遞拜帖,臨時上門求助,我們崔家就必須立刻馬上準備好太醫嗎?未來姐夫,哪怕林恒之林大人昔年感念我父親的恩情,願意與我崔家結親。但也沒說從此後,我們崔家就任由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吧?”
“你考慮過你未來岳父目前只是秀才嗎?你想過他嫡親哥哥至今情況不明嗎?你想過我崔家被下令閉門苦讀不得外出嗎?”
“我們冒着兩家情誼,放鴿子求助,已經是看在你是姐姐的娃娃親份上了。可你難道要逼我們全家去死來救你的結義大哥嗎?”
“我……”
“看到了我身高了嗎?”崔琇直接猛得站直身,兩個助跑,在林文庸面前用盡全力蹦跳了一下。
待看見自己跳起來跟林文庸差不多高後,他瞬間拿出自己眼巴巴宰殺雞的眼神,冷冷的,帶着些漠視生命,甚至還有些蠢蠢欲動的掌握殺戮的眼神,剮了眼林文庸。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林文庸一顫,待迎着入目的眼神。
那一道狠厲的,不像五歲孩童天真純粹的眼神,反而透着死亡氣息的寒意,吓得他猛得後退一步:“你……你……”
崔琇訓練有素,穩穩當當站定,而後雙手叉腰:“還有臉問我為什麽出來?不知道我崔家榮國府目前無當家夫人?我母親王氏別居,為我們聯絡安排飲食,免得府內外斷了香火情誼!”
“府內,只有我這個男丁才能合情合理招待兩位女眷!”
“說起來,你們連這個都不懂——”
話語帶着些狐疑,崔琇掃過還跪地的婆媳兩,而後瞥了眼竟然會吓破膽的叫花雞,重重冷哼一聲:“還口口聲聲才華?”
“是不是你并不是林文庸?你畢竟連名帖都拿不出來!你只是看着林文庸成團榜第一了,而後林家又平步青雲成大理寺少卿,掌管律法的少卿啊。所以你心生嫉妒,才使這麽下作的手段想要我們兩家結仇?想要毀掉兩家的婚事?畢竟誰家未來女婿上門求醫只帶兩位女眷上門的?拉拉扯扯,不知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嗎?”
“更別提林文庸榜上有名是靠抨擊裙帶,他自己怎麽會利用裙帶關系呢?”
“還逼着崔家利用裙帶?”
接連的質問來襲,林文庸氣得腦中空白一瞬,梗長了脖頸道:“只是仰慕林祿大哥才華,那一句茍利國家生死以——”
“豈因禍福避趨之!”崔琇沉聲道:“我已經聽到了!然後呢?你或許是竊賊呢?你要是林文庸,你爹沒教你捉賊拿贓嗎?區區一句話,就讓我們冒着殺頭的風險,你好厲害啊!”
汪氏和黃麗秀聽得這番對話,眼角餘光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自己的一絲惱怒:棘手!
這回竟然沒有按着林祿的預測來,甚至光崔琇這一個五歲心崽子就如此口齒伶俐,能言善辯的,看來……
“這……這都是我們的錯。讓文庸你遭受了誤解。看來我們……我們還是回家吧。”黃麗秀含着淚,目光帶着擔憂望着林文庸:“免得讓人污蔑你團榜第一不實,仿若是靠着裙帶關系取得一般。”
此話一出,林文庸當即胸腔燃燒着熊熊怒火,激動的身體都顫栗起來:“我靠着自己才華摘得第一,有什麽好怕的!”
“大嫂你不用怕,這崔琇不過區區庶子,恐怕有些才華,就以為我是來霸占他資源的!這才防着我。所以只要見到崔世叔就行。”
“我聽我爹提及過的,崔世叔最是愛才惜才之人!”
崔琇聞言昂頭看向還敢滿臉亢紅的林文庸,滿眼寫滿了佩服:“林家好風骨啊!我爹活該被你們這麽利用嗎?”
“弟弟,不用跟這種騙子廢話!這妥妥是假的。”在對門看戲的鎮國侯子孫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要是團榜第一是這種挾恩的貨色,那些官宦子弟都恨不得直接一根白绫吊死自己了。”
“他要是真的,明年我都下場參加大興縣縣試!”
崔琇聽得回應,很篤定點點頭,依舊雙手叉腰:“我爹愛才華,明德帝更愛才華。你要是篤定你是真的林文庸!林祿才華是真的!我替你去敲登聞鼓,讓明德帝這個君父給你結義大哥治病!”
“要知道公審的時候皇上可是親自說了他是君父,要替全天下百姓做主的!”
“就問你敢不敢,咱們禦前對峙!”
“我現在十分超級懷疑你是假的。”
“要是真的,哪怕你是才華無限,我崔琇放狠話,我就算哭就算趴在地上打滾,我也不要你這樣的姐夫。我爹要是敢繼續答應這門親事,我崔琇就再敲登聞鼓,讓君父評評理,誰家當爹的要把女兒往不知律法規矩的火坑裏推?”
林文庸猝不及防聽到這話,腦海浮現父母對婚事的鄭重,低聲訴說過的利弊分析,再……
吓得有瞬間冷汗涔涔。
哪怕他的确不喜娃娃親,可也不願父母多年苦心白費啊!
“你不過是嫉妒我的才華罷了!”林文庸瞬間面色帶着狠厲,步步逼近崔琇,憤慨道:“婚事是過了戶房的!”
錦衣衛和崔家門房齊齊往崔琇身旁一站,目光死死的盯着林文庸。
望着幾乎都在诠釋什麽叫銅牆鐵壁的鷹犬,林文庸手死死捏緊成拳,眼裏帶着直白的恨意狠狠瞪着崔琇。
他記得小時候來過崔家,崔千霆對他還頗為客氣。就連崔瑚崔琮都禮遇有加。
這回恐怕因為有個會讀書的崔琇,就覺得崔家自己能出個文官了?
就覺得他們林家無足輕重了?
可笑崔恩侯這個國公爺家主連曾子殺豬都不會!
一群莽夫也會出文曲星?
倒不如信帝王和崔家一場合作罷了!
天下烏黑一般黑!
“但聖人都說了,小仗則受,大仗則跑!那火坑肯定努力的跑啊!所以孔聖人會支持我,君父也會支持我的!天地君親師,有四個支持我——”
舉起自己的四個手指頭,崔琇忍住跳起來扇林文庸巴掌的沖動:“我會贏的!哪怕父親為了所謂的名聲不願意!可相比一時名聲受損,跟你這樣的衣冠禽獸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頓了頓,崔琇學着自家大伯,無視身形的威壓,輕蔑的翻了個白眼:“再說了,你是林文庸嗎?”
“有名帖嗎?”
“否則在我眼裏,你就是個假的,是詐騙犯。”
說罷,崔琇側眸:“來人,放鴿子到大興縣府衙,報案!”
仆從一愣:“琇二爺,不去順天府嗎?”
順天府他們熟啊!
崔琇很是規矩,“按律,凡大興縣子民有所糾紛,該向地方縣衙報案。若是縣令無法處理,才會向上申請府衙處理啊。”
“我……我記得我報名大興縣科考的時候,學過的!”
“弟弟,咱們都是去順天府的。誰去大興縣啊。你是貴子,可以去順天府的。要不去敲登聞鼓吧!”鎮國侯的孫子積極無比。
崔琇很委屈:“他們沒有名帖,我怕連皇宮大門都進不去啊。萬一真帶了壞蛋去皇宮搞什麽刺殺,比如東問書院那種看起來很正常實際上很扭曲很偏執的怎麽辦啊?”
“崔琇,你是要毀我林家仕途嗎?你小小年紀怎麽那麽惡毒?”林文庸氣炸了,面色都青紫交加。
汪氏瞧着兩幫人争執,重心似乎不再她們婆媳身上,直接拽了拽黃麗秀的衣擺,示意他們偷偷離開。
免得淪為棋子!
黃麗秀見狀輕輕搖搖頭。
這道太長了。
甚至還有其他人旁觀。
跑走的幾率不大。
不像他們在府城買涼皮,可以自己當托,而後暗中離開!
為今之計還是咬定才華一詞。
“或許去敲登聞鼓,反倒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暗中觀察的明德帝:“…………”
明德帝通過密探口型分辨專屬的話語,直接黑了臉,瞥了眼開創屁大點事敲登聞鼓風氣的崔恩侯:“你給我去處理。”
崔恩侯聽聞後,眉頭一挑,好奇盯着黃麗秀,啧啧帶着贊嘆:“這女人夠狠啊,夠決斷啊,的确有閣老夫人的模子。剛發家無恥一些也正常,只要日後有實力有名氣自然能夠來一出浪子回頭金不換,不會有人記得所謂的無恥之事無恥受害者。”
明德帝死死盯着崔恩侯許久,發現人真沒陰陽怪氣的內涵,反而是真心實意的贊賞,不由得嘴角一抽:“你哪邊的?”
“我要是沒這豁達心胸,早就跟你打起來了。”崔恩侯低聲:“人不就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看熱鬧的絕大多數。”
“我現在看熱鬧,絕對以榮國公身份的客觀。畢竟那林祿一句豈因禍福避趨之,就顯得很……很那種什麽,你懂嗎?”
“是個文人聽了,都會覺得是可造之材的那種。”
話鋒一轉,崔恩侯目光帶着銳利,“你自己客觀說一句,你這個當皇帝的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