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解決話本完

第058章 解決話本完

內心腹诽着, 四喜高舉聖旨,面帶愠怒:“好啊,咱家今日可算開了眼了。你這功名在身, 進京備考的讀書人連最基本的接旨規則都不懂嗎?會試第二場試論,明文規定答判語五條,诏、诰、表三種文體各一道!”

最後一句話,四喜說得格外清楚, 甚至恨不得自己的聲音能夠透過公堂, 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畢竟, 他來宣旨目的不是處理林家這群人,而是給世子爺收尾的。

嗯,皇上說了世子爺可以肆意, 但是明德帝未來的義子, 不能肆意,要有清名, 要天下人贊譽。

簡言之,望子成龍!

打算借着輿論彰顯自己有“神跡”的林祿一愣。

接聖旨有規矩他知道, 甚至電視劇還演過。可古人就是古人, 尤其是帝王,總會忌諱鬼神的。

明德帝先前還因為托夢顯靈的事情去皇陵祭拜呢!

因此對于他而言, 搏一搏才是最好的選擇。

否則林家沒了姻親, 以最惡意的揣測肯定會報複他們家。且最為要緊的一件事, 目前他林祿不過秀才而已,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完全站不穩手腳。萬一被人暗中打了殺了……

因此眼下托夢是最好的選擇。

把事情鬧大, 再不濟還可以甩鍋給千金閣的王大夫, 說人的藥有問題,才導致他林祿發瘋癔症。

只要有崔家的政敵在, 總會有人會因為利益護着他的!

琢磨着,林祿一臉驚恐狀:“黃河亂……”

錦衣衛直接上前反手扣押住林祿,一腳踹向人膝蓋,迫使人跪地叩首。這番動作快準狠,林祿瞬間疼得面色都直接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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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麗秀看到這一幕,心疼的淚眼打轉,忙不疊開口:“不是……不是我家相公,我家相公分明溫文有禮的,或許是因為中毒的緣故才會如此渾渾噩噩的。還望大人您明察啊!”

汪氏見狀也跟着跪地,一下一下重重磕頭,還擡手指指王副院判:“這位禦醫大人也說了我兒中毒在身啊!”

“這還沒好呢,就上公堂!”

頃刻間原本因接旨肅穆的公堂哭聲喊聲震天,吵鬧的恍若菜市場一般。還在跪地的順天府尹見狀眉頭緊擰成川,有些駭然的側眸看了眼公案上擺放的文章。

他……他實在難以想象,寫出一篇精彩絕倫觀點犀利的治河策的人會……會如此一言難盡!

就在順天府尹為自己先前的驚嘆後悔時,四喜掃過哭哭啼啼的林家一行人,望着身側密探傳來的指令,當即冷喝一聲:“咱家今日還真見識到什麽叫刁民!為保證千金閣的名譽,王副院判,奴才鬥膽還請您好好确認确認林祿到底是癔症呢還是裝瘋賣傻,意圖逃脫罪罰!”

林祿聞言心裏狠狠松口氣。

要知道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與此同時,王副院判聞言眼裏帶着些困惑,掃了眼似乎完全挺好說話,沒有直接追究大不敬罪名的四喜,又垂首望着疾呼青天大老爺明察秋毫的千金閣王大夫,颔首應下,道:“确認是否裝瘋賣傻還是有病在身,其實以本官之見,很簡單。”

王大夫緊張不已,擡手拽着王副院判的衣袖,“大人,您一定一定要證明草民的清白啊。草民好歹也是醫碟在身的正經大夫,絕對沒有亂用藥。”

王副院判直接一甩袖子,沉聲道:“聽聞人有三魂七魄,神女托夢是與魂魄溝通,與□□無關。因此身軀不會有任何的頭疼。所以以老夫所見,驗證林祿是清醒還是惡意辦法很簡單,直接拿狗頭鍘剁了他的右手吧。”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駭然的看向王副院判。

就見人神色淡然,口吻中甚至還有些驕傲:“要是誤傷了,老夫接斷臂還是有能耐的。昔年戰場上受傷士兵不少,缺胳膊斷腿也有,我等軍醫煞費苦心研究了又研究。不敢說接骨之術完全一模一樣,但幫士兵四肢俱全還是可以的。”

四喜聞言抽口氣,緊繃着自己的後怕情緒,逼着自己拿出大內總管的臨危不懼的氣場,不容置喙道:“按王大人的命令行事,斷其右臂!”

四喜身側的密探聞言當場拔劍,毫不猶豫沖向林祿。

林祿望着眼前一閃而過的寒芒,吓得一顫,使勁掙紮着想掙脫錦衣衛的束縛,邊脫口而出:“你們就當衆草芥人命嗎?!”

此話一出,偌大的公堂難得死一般的沉默。

瞧着林祿掙紮,甚至身形矯健的往林文庸身後躲的姿勢,都不用王副院判開口,就是圍觀的老百姓都明白了。

有暴脾氣的沒忍住直接開口唾罵道:“我今日還真開了眼了。這讀書人比潑皮還無理取鬧,無攪蠻纏。說有才華說知道怎麽治理黃河,結果連自己家特産都不知道!還裝瘋賣傻。這家人也一樣,還有臉誣賴千金閣大夫的醫術!”

人大抵都是從衆的,一聽如此憤慨的話語,其他老百姓也膽大的義憤填膺:“就該直接上斷頭臺砍了才對!接聖旨呢,咱們老百姓都知道要跪着!這竟然還敢鬧事!”

“沒錯,就該殺了才解氣!”

“浪費咱們時間,還以為真有以權壓人的事情,結果都是這家人無理取鬧!”

“…………”

聽得老百姓發自肺腑殺殺殺的呼喊,四喜矜持的一擡手:“來人,把這林家一家人全給咱家先押入诏獄,按律處罰!”

錦衣衛毫不猶豫執行,甚至還往林家衆人嘴巴裏塞了抹布,堵住一行人的嘴。

對此,林祿睜圓了眼睛使勁掙紮,想要竭力逃脫。

诏獄,他可聽聞過的,乃是錦衣衛特赦的诏獄。進入其中,生還幾率幾乎為零!

後怕着,林祿甚至目光看向了林文庸,恍若溺水兒童抓住救命稻草,帶着些希冀。

而林文庸撞見林祿希冀求助的目光,渾身一僵。他……他也想毫不猶豫去救林祿,去救林家衆人。可傳旨隊伍在,他若是在毫無顧忌,恐怕他們一家也要進入诏獄了。

他……

帶着些愧疚,林文庸避開了林祿的視線。

林祿沒錯過人躲閃的眼神,瞬間如墜深淵。

他是有利用林文庸的心思,可有生意也帶着林文庸這個小弟做,想要兩家捆綁的更深一些,但林文庸居然……

崔琇瞧着兩位結義兄弟神情對視的畫面,腦海猝不及防的回想起面對黃麗秀拿出三萬兩費用時,林文庸的駭然跳腳神色,不由暗暗嘆口氣:這所謂的兄弟,恐怕也有一半是因為利益。

在崔琇感慨總結時,崔瑚見狀卻是憤慨不已:“等等,這還有一個結義兄弟呢!不一塊兒抓嗎?”

“既然結義了,那也該入譜牒,算血緣關系的一種。否則共享榮華富貴時,結義兄弟的人脈就攀附利用。出事了,就只針對血緣論了?”

“這不公平啊!”

林恒之聽得這話,呲牙裂目,帶着慈父的緊張,怒喝:“崔瑚!”

林文庸聞言雙眸一紅,帶着些崇拜望着自己的父親。

崔瑚見狀,傲然。

他爹更厲害呢!

于是,崔瑚應得铿锵有力:“放肆,大理寺少卿你的規矩禮儀呢?是本世子的威名不夠響嗎?剛才沒有提示清楚嗎,我乃超品世子爺,朝廷給我享二品官的禮遇!還是說知道是大內總管來宣旨,就敢如此肆意妄為嗎?”

邊說,崔瑚高舉自己的長命鎖,站直了身與林恒之四目相對,眼裏帶着一絲斬草除根的狠厲:“本世子其他不懂,但朝廷規矩還是知道的。”

——他爹說了,既然撕破臉了就要斬草除根,免得吹風吹又生!

反正他仗着世子爺和少族長的威風,單方面跟林恒之撕破臉皮了,那就要徹徹底底把林恒之從大理寺少卿這一官位徹底拉下來!

反正他狐假虎威,還有爹,還有祖宗,還有兩丹書鐵券!

林恒之聞言渾身都開始氣得哆嗦了。

“最權威的,昭告天下的聖旨由中書舍人宣讀!”崔瑚卻是見狀,愈發趾高氣揚狀,顯擺着自己的保命符制度:“代表的是整個大周!例如我崔瑚的世子爺爵位!遵循的是開國太、祖爺定的爵位國策,是武帝爺昭告天下崔鎮因榮國公嫡長子繼承爵位和功勞赫赫的情況下特加封為超品榮國公,是明德帝昭告天下我爹崔恩侯因嫡長繼承超品國公位!到我崔瑚為世子爺!”

“這一道道聖旨,皆由中書舍人抒寫,閣老加印,帝王蓋玺。大周境內府衙安民告示張貼一月,使全國百姓皆知我開國榮國公一爵是傳承有序,合法合規!”

四喜聞言沉默。

嗯,聖旨的确有些等級區分。

事涉國家大事,三品以上官吏尤其是封疆大吏的任命,爵位的傳承,都是得經過嚴格的流程的:

第一步:朝會商讨,皇帝結合群臣的意見,拍案決定最終方案。

第二步:翰林院承旨處中書舍人起草初稿。初稿拟定後交給上峰中書令。由中書令從中選擇最佳的一篇初稿,進行修飾潤色。而後呈送三殿大學士,也就是閣老們審閱。

第三步:閣老商讨後,由首輔閣老做出草拟(沒意見簽字,有意見寫意見。)再呈送帝王。

第四步:皇帝批閱:同意則由中書舍人在聖旨上書寫,不同意則發還重新寫。

第五步:中書舍人寫完聖旨後,再呈送首輔閣老。

第六步:閣老加蓋官印,而後再交給帝王。

第七步:帝王蓋玉玺,命中書舍人傳旨。有關人事調動去相關官吏家中傳旨,其他事情則在朝會宣布,而後刊印成文,又快馬加鞭傳遍全國。

如此步驟下來的聖旨最具權威,是整個國家政策的體現。說句膽大的話,不會随着帝王駕崩而消亡,只要大周存一日,便具有效力。

當然,除此之外不少事情帝王是可以直接繞過複雜的流程,下诏書。比如他即将宣的這封聖旨——當朝皇帝趴屋檐上寫的。

這些因代表帝王自己的旨意,也稱“手诏”、“內降”。基本上用內監傳旨。

四喜想着有關聖旨的規矩,也字正腔圓通俗易懂給老百姓解釋,免得百姓們覺得世子爺吆五喝六的,仗着崔家餘威仗勢欺人。

老百姓們聽聞後愈發憤慨不已:“難怪世子爺這麽生氣。我……我先前都記得皇上是冊封過忠武公的!”

“忠武公嚴格來說就世子爺一根嫡傳獨苗苗啊!”

“世子爺剛才都說兩遍了,這當官的真有問題!”

“呸,還大理寺的官呢,簡直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

前來湊熱鬧的勳貴中年富貴閑人們雖然不解為何明德帝的大內總管竟然如此好脾氣,替崔瑚解釋免得人明日被禦史參奏,但見狀也趁熱打鐵,紛紛開口應和:“但四喜公公,話也不能這麽說。不管什麽聖旨,那都是奉天命,是帝王的恩賜!”

“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皇恩浩蕩!不能因為皇上愛民如子,因為皇上重用實幹官吏,就縱着某些人無法無天,毫無敬意!”

聽得背後一聲比一聲惡毒,似直指他林恒之官位的話語,林恒之面色青青紫紫來回變化,目光甚至帶着些怨剮像崔瑚。

崔瑚猝不及防迎着如此陰滲的眼神,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捏緊了自己的長命鎖:“你瞪你再瞪?我這個可蓋了玉玺大印的!”

“蓋印的就是權威!”

“你敢大不敬?”

四喜瞧着話語似乎都帶着顫音的世子爺,清清嗓子,不容置喙吩咐道:“且将林祿一家暫且押下!”

對此命令,除卻掙紮的林家人,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崔瑚也知道皇帝還等着詳詳細細調查林祿,因此也頗為乖順,沒在繼續揪着結義兄弟理論。

四喜望着神色肅穆的密探隊伍離開順天府的背影,他微微松口氣後,才展開卷軸,揚長了音調:“聖旨宣,所有臣民跪!”

悠長的話語中帶着些告誡。

崔瑚聞言默默收好自己的長命鎖,老老實實跪地。

林恒之竭力調整自己的情緒,免得讓某些惡毒的人再抓住不敬做文章。而後竭力放緩呼吸,免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遮掩了住聖旨入耳。

免得自己因為過于震驚過于憤怒而失去思考的機會。

要知道這道聖旨或許就關系他幾十年的奮鬥!

四喜掃過跪地的衆人,不急不緩宣讀:“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故意停頓了一下,四喜視線緩緩掃向情緒起起伏伏直白無比,臉開始青腫如豬頭的林文庸,字正腔圓:“朕聽聞此事深感悲戚。考生信誓旦旦抨擊裙帶,扭頭卻利用裙帶為自己親友謀利。言行不一,妄為學子!朕身為大興縣主考官痛徹心扉,又憤慨萬分。還望考生望天下人以此為戒。”

哪怕沒有點名道姓,但又一字字的化作利箭,恨不得将他林文庸刺個萬箭穿心。

林文庸手指掐着掌心,逼着自己擡眸去看着被死死扣押住,毫無反抗能力的林祿一家,嗅着唇畔的血腥味,讓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繼續聽!

畢竟他們家最最最重要的還是父親的官位。

似察覺到林文庸眼裏的緊迫性,四喜眉頭一挑,不急不緩的繼續宣讀聖旨:“朕亦也是以此為戒,做天下臣民表率。榮國公世子論法乃朝廷冊封,論理乃是武帝寵侄之孫,朕武師之孫,與皇家關系親厚。其仰仗皇恩,雖事出有因,禮法可容。卻也年少肆意,不知情理。哪有當衆開口說百姓生病恹恹之理?”

“故此罰崔瑚俸祿三年,将俸祿交予在場百姓。權當給在場百姓壓壓驚。”

冷不丁被罰俸的世子爺恍恍惚惚。

乍然聽聞皇上聖旨竟然還提及老百姓,不少圍觀的百姓們瞬間眼眶一紅,淚水都在打轉了。

說實話他們都是看熱鬧來的,京城百姓誰也不會傻缺的要太醫院的太醫,甚至禦醫治病啊。

說最簡單的一點,論功行賞。這些官吏爵爺有功勞,所以太醫給他們治病。就好像他們自己,有大病了攢錢也會去找名醫,普通小病找小大夫,甚至自己熬一熬都有可能。基本上都是按着病情還有家庭背景琢磨着看什麽大夫。

可沒想到看起來不過世子爺的一句戲言,帝王卻也牢記在心。

會擔心他們平白無故的被“咒”大病會不會覺得晦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有百姓真情實感的喊着。

這一聲仿若春雷一般,帶着萬物複蘇的勃勃生機之意,瞬間席卷了整個圍觀區。所有人,包括勳貴子弟們都跟着開心的呼喊起來。

畢竟崔瑚手裏的長命鎖啊,他們……他們也酸溜溜的。

大家同樣的出身,大多都從爺爺輩論交情,可武帝偏心眼到崔瑚一個奶娃娃手裏都有條保命符。

咋地,是覺得崔家兩塊丹書鐵券還不夠用?

聽得幾乎都彙聚成排山倒海氣勢的呼喊聲,崔瑚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憑什麽啊?分明他是被要求來公堂的?

他只是稍微的發揮的一點點哥哥的擔當!

為什麽要罰俸?

氣憤着,崔瑚眯着眼幽幽的盯着四喜。

還沒聽到最後一聲欽賜,他就不能放松警惕,免得皇帝下旨要婚姻繼續。

他……他也算聰明的:宗法關系在無帝王旨意的情況下,就是老大!

豈料就見人嘴皮子一張,道:“本案源頭崔千霆年少仗着家族威嚴肆意妄為,有損崔家門楣,國府威嚴,愧對忠武公之教。着罰守安陵,除卻科考期間,無诏不得進京!”

“欽此!”

冷不丁聽到如此驚天噩耗,崔瑚怒目而瞪。

崔琇眼疾手快,顧不得震驚罰守陪陵一事,急急拽着崔瑚的袖子,示意人一定要冷靜冷靜再冷靜,看看林恒之的臉色冷靜!

崔家這會不管怎麽說,妥妥“弱”!

崔瑚憋着氣從喉嚨喊出謝恩的話語,目光幽幽的盯着林恒之。

林恒之這會三魂七魄都沒了,腦中空白一片。哪怕聖旨一出,把他貶官,他都不會惶然害怕。只要活着,只要他功名還在,總會有東山再起的辦法。可偏偏……可偏偏皇帝一句話都沒對他,對林家有所責罰。

“教訓”的都是崔家人!

可守皇陵,對皇子龍孫而言,是失去奪嫡争權後落敗的去處。但對于臣子來說,卻還是一種榮耀,被視作帝王心腹,皇家擁趸。不僅可以享受到高額的俸祿和福利,得到皇帝的特別賞賜和封號。甚至他們還可以将職位——神宮監七品郎中之位世代傳承下去。

但不知道這些門道的老百姓只會聽到罰守一詞,只會先入為主的認為守皇陵是失權苦差!!!

林恒之想着,待聽得傳入耳畔一聲高過一聲“罰得也太重了”的喊聲,他擡眸望着天真愚蠢的百姓,只覺自己四肢百骸有種無法形容過的戾氣在肆虐奔湧,齊齊湧向喉嚨,以致于他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直接張口“噗”了出來。

望着飄散半空過的血花,林文庸失聲驚呼,擡手去攙扶自己趔趄的親爹。

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千金閣王大夫見狀按着額頭的青筋,彎腰給林恒之把脈。但當撞見迎着人看向崔瑚小眼神的嫉火,氣得想甩袖就走。

磨着牙,他涼涼道:“放心,死不了。以林大人的心胸開闊,完全撐得住林家來人,撐得住林家請他們自己信任的大夫來診脈。在下才疏學淺,還是不在林家人面前賣弄了。,免得我好好的良民還上公堂!”

“這冤枉差點都沒法說了!”

說完,王大夫急急忙忙抱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崔瑚見狀瞄眼巋然不動的王副院判。

王副院判巋然不動。

他可是禦醫,懂嗎?

在宮裏也只有皇帝才值得他出手看病,否則就喝喝茶聊聊天,考問考問小大夫,亦或是檢查檢查小太醫寫的醫術。

區區四品官,連求人情求到他門下的資格都沒有!

順天府尹見狀,瞧着四喜公公只顧帶着錦衣衛給老百姓發錢,完全無視大理寺少卿父子倆。于是幹脆讓衙役趕緊送兩人回大理寺。

林恒之瞧着一行人避之不及,仿若他們林家人是瘟疫一般的衙役,氣得又是一口血水吐出來,止不住的喃喃着:“毀了,一切都毀了。”

“父親,孩兒……”

“孽障!”林恒之端着藥碗的手都有些顫栗,恨不得直接砸向林文庸:“我怎麽生了你這個蠢炖如豬的孽障?!”

林母也急得要命,恨不得擡手揍林文庸一頓。可眼下事情已經發生了,林祿一家都以大不敬的罪名被抓進诏獄裏。所以對他們而言,最最最要緊的是再不受連累。

“老爺,我也惱恨文庸如此愚蠢!可事已至此,責怪解決不了問題。若是能夠避開這個風頭,以相公您的才華或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說着,林母邊給林恒之拍撫後背,話語卻是迅速了幾分,帶着迫切:“說句膽大的話語,皇上聖旨并未直接下旨貶老爺您的官。說明大理寺少卿這個位置對他而言或許還挺至關重要的,他先前都找不到合适的人來說,只能選您這個純臣忠臣!”

最後兩個詞,林母與林恒之四目相對,加重了些音量。

林恒之迎着老妻帶着濃濃希冀,甚至算得上犀利的話語,腦中空白片刻,而後氣得擡手掌掴林母:“若不是你這個無知蠢婦,豈會教出林文庸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純臣清流,那得靠名聲!”

猝不及防迎頭扇了一巴掌,林母駭然的看向林恒之。

有瞬間她覺得自己臉不疼,這心開始疼如刀絞。

她……她……她就算再無知再愚蠢,可……可孩子又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教養出來的?

林文庸看着這一幕,目瞪口呆:“爹,您怎麽能打娘?”

“我都想活活打死你!”林恒之聞言,扭頭狠狠剮着林文庸。迎着人憤怒甚至委屈的眼神,便只覺自己五髒六腑都開始疼得難受。

仿若被火灼燒過一般。

輕輕一碰,都是撕心裂肺,鑽入骨髓的痛!

“為父謹小* 慎微了半輩子,別說跟其他人一樣發家了三妻四妾,就是産業經營,我也是小心翼翼,步步不敢越雷池一步。十幾年了,好不容易有個清名,好不容易當上了三品官進入中樞,也算一號人物了。”林恒之牙根緊咬:“可都被你毀了!”

“因為你,我還有什麽名聲?”

“要知道先前所有人都覺得我不畏強權,不以權勢交友,委屈不能屈。我可以豪邁說“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可現在我就成了笑話!”

“你找姻親就算了,結果你的結義大哥竟然連山東特産都不認識。那他怎麽知道黃河,怎麽款款而談?”

聽得這聲聲歇斯底裏,字字泣血的話語,林母緩緩擡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臉頰,雙眸帶着些淚珠,盯着林文庸,喑啞着聲道:“相公您這生氣也有理。要不……要不咱們先讓文庸下田種地?”

“不管皇帝如何态度,我們先把自己的态度擺出來。”

“擺什麽?”林恒之硬着聲,不想去承認自己發妻此刻提出的建議似乎有些用,依舊憤怒的開口:“衆口铄金沒聽過嗎?這沒準都能逼死我!”

“還種什麽田,咱們能保命,都是祖宗燒高香保佑了!”

林文庸聞言,身形趔趄:“有……有那麽誇張嗎?皇上……”

話還未說完,林文庸話語戛然而止,望着氣得掀開被子,下床來打他的父親,原本溫文爾雅的父親,眼裏寫滿了痛苦。

不是父母說要崔千霆好才華,不是父母說利益交往嗎?

他以為崔家會很樂意借此機會跟林祿交好的。

畢竟崔家孤立無援,甚至都淪落跟一個男寵互結作保了!

“打死了,我再生一個沒準都比你強!”林恒之破口大罵。

冷不丁聽到這話,林文庸徹底慌了。

他算得上父母老來得子的珍寶了。

怎麽會再生一個?

就在林文庸這個獨苗苗震驚駭然後怕不已時,崔家獨苗苗崔瑚氣呼呼叉腰。

崔恩侯哄着:“不生氣。咱們家庫房鑰匙都挂你脖子上。”

“爹,這是錢的事情嗎?您到底怎麽當皇帝伴讀啊?”崔瑚訴說自己的不忿:“憑什麽二叔要守皇陵啊?我都按着你們說的做的!”

最後,他還十分大逆不道斜睨帝王。

明德帝喝口茶壓壓火氣,心平氣和看向崔琇,問:“你覺得朕為什麽讓你爹去守皇陵?”

“回皇上的話,世人憐弱。”崔琇大着膽子偷瞄眼帝王,見人似乎對崔家這回總體應對之道沒意見,便大着膽子揣着着:“您這麽做也是為保全瑚大哥哥的世子位?因為哥哥搶順天府尹的審判權利,又替換概念用少族長的身份下毀婚約的命令。若是有禦史參奏,恐怕會對哥哥娶妻不利?”

以明德帝的“偏心眼”來看,不能提親爹的,只能說明德帝看着長大,是發小又是仇敵的崔恩侯之子。

“聽見了沒有?”明德帝聞言當即覺得自己嗅得出茶水的清香了,不用在被氣得慌,且還可以劈頭蓋臉訓崔瑚一頓:“榮國公世子爺,別忘記你們家托夢榮華都系在你身上。在秋狩之前,在朕正式收你做義子之前,你給我好好表現!”

崔瑚聽得“托夢”一詞,瞄眼從容鎮定的崔琇,瞬間跟被掐着喉嚨的小雞崽,焉了。甚至還十分乖順,彎腰作揖嘴甜無比:“多謝未來義父指點,孩兒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未來義父反過來瞪眼崔瑚:“你洗三禮過後便是忠武公教養啊。”

俗話說三歲看到老!

崔瑚三歲之前都是忠武公帶的。

怎麽就帶出這種慫貨?

腹诽着,明德帝眼裏帶着嫌棄回眸看眼崔恩侯:“你……算了,跟你們父子倆說話,朕都頭疼。”

直白埋汰完,明德帝看崔千霆。

崔千霆迎着帝王意味深長的眼神,抱拳作揖,一字一頓:“皇上您請吩咐。”

聞言,明德帝更為滿意:“替朕去山東走一趟。一來,你張家藏書抄了八年,也算飽讀詩書了。比密探們多份才學。給朕結合林祿一家以及一村的實際情況,查清楚到底哪本書那麽有才亦或是暗中有高人指點。”

“是。”崔千霆毫不猶豫應道。

“二來,也算看看民生。跟小王太醫一起去。”明德帝話語凝重了些:“朕記得父皇愛吃豬油拌飯,《七星将》也描寫過,一開始老一輩都是苦日子,廚房都舍不得放太多葷腥。以及朕這些天還看了不少話本。描寫窮苦出身的鄉下惡婆婆,不少話本都會寫對廚房的争奪。都會描寫惡婆婆罵兒媳婦浪費油!”

崔千霆有些恍惚:“您還看話本?”

崔琇默默點點頭。

皇帝那麽閑嗎?

難怪聽瑚大哥哥說都趴在屋檐上瞅熱鬧!

“取些經驗不行嗎?”明德帝聲音涼涼:“你能理解炸雞發家在小縣城立足嗎?一般老百姓打牙祭,不去酒樓只買雞塊嗎?”

“且最要緊的一件事,商賈之子不許參加科考。可林家能夠手握三萬兩了,甚至應該還有更多家底。可卻不是商戶。依舊算販夫走卒貧苦行列之流,未交商稅!”

最後四個字,蘊含着殺氣。

崔千霆颔首應下:“學生會自己查證的。”

“另外還有密探反饋,說林家牙齒白的很。你讓王神醫好好查,看看是不是用藥了。”

原本想閉嘴的崔恩侯聞言一個沒忍住:“雖然我想弄死林祿,但你們是不是太糾結了?哪怕捉賊拿贓,但牙白也算問題嗎?”

“你閉嘴。”明德帝面無表情。

崔千霆聽得口吻似乎只有埋汰而無厭惡的詞彙,掃掃崔家好奇的崔瑚崔琇以及崔玥三個小輩,忙不疊解釋道:“人牙子這個詞聽過吧?他們買賣時會看人牙口。是因為牙口好壞會直接反應人的家庭以及個人健康。牙口白,除卻經常漱口刷牙,懂養護知識外,也跟用的牙粉牙膏有關。”

“但普通老百姓,連葷腥都基本得省着用,他們絕對不會有蘊含各種功效的牙粉牙膏,基本上就是用……”

竭力讓自己不去回想幼年見過的新兵,崔千霆道:“一般男丁,偶爾家裏會喝口酒,就趁着喝酒的時候來回漱漱口再咽下,至于女子基本用柳葉刷刷牙沾清水刷刷牙。亦或是自家普通摘的茶葉水漱漱口。”

“這些方法,都會讓牙齒泛黃。”

“甚至不用茶水的,還會口留惡臭。要……”

崔恩侯直接惡了一聲:“別詳細描寫了,惡心。”

但說話間,他望着親兒子也一臉惡心的表情,又覺得人有些過于嬌生慣養了,于是頗為積極道:”那把瑚兒也帶走去看看民生見見世面!”

冷不丁聽到這話,崔琇雙眸一亮。

雖然他不能現在去看看民生,但是崔家未來繼承人要是能去游學,也是好的呀!

崔瑚對此也十分主動:“那二叔我陪您一起去吧。說句烏鴉嘴的話,萬一出點事,我的身份在地方那叫無敵的!”

說着崔琇昂了昂自己特意帶上的小金鎖。

崔千霆聞言也有些心動。

倒不是崔瑚世子爺無敵身份,而是崔家未來家主,的确見識太少,出去走走看看民生也好。

“不行。朕親口說的等他過縣試,就第一場過了,就安排他游學!”明德帝冷聲道。

此言不亞于緊箍咒,聽得崔瑚只覺得自己腦袋都要分成兩個了,不由眼巴巴的望着親爹,拉長了音調:“爹。”

崔恩侯安撫着:“皇上,那您讓他崔瑚也去守陵?萬一秋狩上媳婦不好看,我還可以讓崔瑚說爺爺托夢。不然鬧起來,咱們誰都不好看。我萬一壞你安排的計劃怎麽辦?”

聽得幽幽拉長,意有所指的計劃一次,明德帝面色驟然一青。

不去想計劃趕不上變化一詞,他只沉聲道:“崔瑚的婚事朕會安排。崔恩侯你有心思倒不如琢磨琢磨你弟弟。”

冷不丁聽帝王如此直白陰陽怪氣,崔恩侯看看自家弟弟:“他還不夠機靈不夠老實不夠忠君愛國?”

迎着一聲疊一聲的質問,明德帝又端起茶盞喝口茶壓壓火氣,道:“崔千霆,朕直白跟你說,你的私事在殿試之前給朕處理妥當。你以後乖乖辦事,朕會給你閨女一份體面,不會讓她嫁的差了,腰板挺不直!”

“但你得記住,忠武公的情誼有限。崔家子孫,別大庭廣衆從母論了!別一件破事,反反複複被人把把柄攻讦兩次!”

說完,明德帝将茶盞往茶幾上重重一擱,斜睨眼崔瑚:“楞着幹什麽?進宮謝恩,還得朕教你嗎?”

冷不丁又發現怒火朝自己來襲的崔瑚困惑的眨眨眼,扭頭看看崔千霆。

崔千霆望着面帶怒火,徑直起身要離開崔家的帝王,趕忙勸未來家主聽命:“你又不缺三年俸祿。進宮謝恩是規矩,更別提你未來義父還教你人情規矩。否則我也要生氣的。你狐假虎威就算了,給老百姓治病算什麽回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語重心長訴說皇帝對崔瑚的一份維護,崔千霆低聲道:“咱們損失點錢而已,明天林家就會丢官問罪。且還是禦史這些官吏參林恒之不配為大理寺少卿,比你自己出面參奏強多了。”

聞言,崔瑚點點頭,急忙去追趕明德帝步伐,還頗為熱情:“未來義父,等等我呀!”

目睹親兒子歡歡喜喜離開的背影,崔恩侯埋汰一句有奶便是娘後,又酸溜溜的看向崔千霆:“他可真聽你的話。”

崔千霆望着只剩自家人的花廳,喝口茶,不急不慌反問:“不然呢?我從三歲帶大,習文練武,甚至生病高熱,都是我整夜守着。”

“可他性子還像你!”

崔恩侯沉默一瞬,也不捏酸吃醋了,急急忙忙道:“行行行,你有理你有理。你這叔父的的确确是又當叔又當爹的。”

贊譽過後,崔恩侯還積極道:“所以他這個大侄子要回報要孝順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此老二啊,我醜話說前頭,你別覺得崔瑚崔琮年紀大了,就……就把自己當種豬啊。你不想接王氏就不用去接。”

“反正我打聽過了。”

說着崔恩侯還往門口看了一眼,而後揮揮手示意崔家衆人湊過來。

瞧着崔恩侯神秘兮兮的模樣,衆人也豎耳傾聽狀,就見人道:“我偷摸打聽過了,明德帝登基後,好些世家開始生閨女了。所以十來歲的女孩多得是。瑚兒琮兒是男孩,再長兩年。等這一批十幾歲姑娘長大,也正合适!”

崔琮瞧着大伯眉飛色舞,一副看上誰我去搶回來的篤定架勢,後怕着,強調道:“大……大伯,您冷靜啊。哪怕沒有母親相看,可我到底臉長得還行,萬一我縣試中了呢,被榜下抓婿了呢?”

不敢想象大伯到底是如何打聽各家閨秀的。

“放心,我沒幹什麽壞事。皇帝翻那些話本,琢磨自己哪個閨女缺心眼。他順手調查了一下其他哪家閨秀缺心眼買情情愛愛的話本。”崔恩侯瞧着親侄子一臉惶恐擔心的小眼神,氣得橫眉豎眼:“能相信一下你大伯的人品嗎?”

“不能。”崔千霆這個當爹的親自替兒子開口回應。

但瞬間見氣呼呼的模樣,又輕咳了一聲,轉了話題,道:“那你給我分析分析。明德帝話語都撩出來規定了最後期限。我要不要趁着秋狩之前,把人接回來?”

“徐國棟要是想打聽,還是能夠打聽到王氏分府別居的緣由的。甚至皇帝都會親口告訴他說崔家缺一個當家主母,也亟需當家主母。”

“且最重要的是,我總覺得皇帝這個節骨眼提及王家,是要對海運下手。”崔千霆敲着座椅扶手,也沒擺父親的威嚴,而是直白給三個子女分析自己娶妻的根源:“不管我的原配李氏,還是王氏,扪心而論,從利益角度而言,那都是因海獲利的一派。”

“崔鎮打下海疆,擴建碼頭,奉命推動闵越新通商口岸。十人因此獲得爵位功勳,無數人因此發家致富,形成了朝廷上的崔家幫,也形成了十幾年前朝臣口口傳言的居功自傲,黃袍加身。”

崔琇聞言跟着憂愁的擰眉。

祖宗太厲害,的确……的确有些前塵舊事,很心驚膽顫。

一提及崔家幫,崔玥想從自家需求分析幾句,都覺得有些困難,只能昂着臉望着崔恩侯。

“養肥一批人,宰了修黃河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崔恩侯瞧着難得糾結的弟弟,倒是頗為困惑:“明德帝坐穩帝位後憋着勁頭,要比明君更厲害。只不過對他來說,區區一個王家,可宰可不宰而已,又不像李家送美人送到後宮了。”

“他提前跟你說一句,只是顯擺顯擺對你的仁慈,好讓你更用心給他賣命而已。畢竟宰了王家,咱們崔家就成姻親殺手了。以後誰敢跟我們崔家聯姻?”

崔恩侯,崔家家主的原配夫人來源世家張。結果夷三族,一個男丁,連一個五歲以下的小孩都沒留下。

崔千霆原配李氏,成年男子夷三族,其餘流放邊疆。

崔千霆妾氏柳氏,直接抄家滅族後的小妾。

正羅列着,崔恩侯忽然間神色驟然一變,帶着緊張看向崔琇:“琇琇,大伯忽然想起一件事。”

冷不丁迎着崔恩侯如此凝重的臉,崔琇不由得一怔,聲音都放輕柔了些,小聲:“大伯,您……您确定是因為我想起什麽事情?”

“當然了。張家和李家,嚴格來說都是因為明德帝這一代的皇位成為權力棋子。”崔恩侯擡手拍拍崔琇肩膀,帶着憐憫:“可柳家卻是牽涉下一代奪嫡紛争了。”

“所以大伯揣測,明德帝不是提醒你爹,是在提醒你。畢竟柳姨娘去世的時候,你才三天大。按理是記不住親娘的。”

崔千霆聞言表情愈發凝重:“可明德帝也當衆說了崔琇的身世。不會讓崔琇過繼嫡母名下。”

“你蠢啊。崔琇不用過繼,但崔琇要明知王氏治下不嚴差點害了他,也要依舊尊着敬着!”

因為鄭重,連尾音都帶着些威壓。崔琇一時間有些茫然:“我……我說會很尊敬嫡母啊。”

崔玥也忍不住點點頭:“我和弟弟還寫過申請書呢!羅列過利弊的!”

“或許就是看在崔琇懂禮,毫不猶豫從禮法角度要接回王氏的份上,明德帝才提醒崔千霆。否則崔千霆你自己想想啊,是個人誰會放心用柳家外孫啊?”

“是明德帝親自下令殺的柳家啊!”

“哪怕柳家也有些野心勃勃,可從咱們做臣子角度來說柳監正所犯罪行也不至于連累全家死翹翹,是不是?誰都知道皇帝為了殺雞儆猴才下重罪。”

說完自己的理由後,崔恩侯一拍茶幾:“先前就算了。可眼下托夢啊。你說皇帝心裏犯嘀咕不?”

崔琮迎着這聲反問,吓得都哆嗦了,同情甚至有些感同身受的着急,哀求道:“大伯,您……您想想辦法啊。弟弟算我們這一代聰慧的,能科舉出仕!”

萬一皇帝心目中的太子是大皇子,那……那崔琇豈不是與仕途無緣了?

畢竟皇後這一派當初推着柳家當國師,結果柳監正一遇到事,據說慫得比誰都快!從人性的角度來說,皇後他們看見崔琇肯定會心虛,肯定會覺得崔琇要報複他們啊!

崔琇聽到關系自己未來的話語,也迫不及待的點點頭:“大……大伯,皇上是因為這事才所以強調兩遍,不許從母論出身?”

迎着侄子們希冀的眼神,崔恩侯鄭重的點點頭:“我是這麽揣測的。不過說句大不敬的話,大皇子要是搞不明白自古是從父論,對你下黑手的話,那他們這一家子死得比我們還快!”

崔千霆萬萬沒想到親哥能夠在帝王密探監控的情況下,還如此大不敬的開口。咬着牙,他帶着些告誡道:“崔恩侯!”

“我跟你說正經事呢。我雖然不懂民生,可是我知道權力紛争。”崔恩侯氣得叉腰:“我皇帝叔叔說了,其實不管宮內還是宮外,其實都是從父論,确切說是從權利論。從獲取繼承權利的那一方來論尊卑貴賤。所以我崔恩侯幼年肆意無比,都可以無視宮規,對着七皇子敷衍的行個禮就行。因為我爹手握軍權,手裏有三大戰績,到後期更是手握海疆,能耐無比。我差點都可以光明正大做異姓王!”

強調親爹的能耐,崔恩侯咬牙一字一字道:“可我爹不管怎麽能耐,我不管這麽橫,但我還是要對七皇子抱拳行禮。就算再敷衍,還是得行禮。因為七皇子他爹是皇帝,是權利的老大。跟他娘是誰沒有關系。”

說着,崔恩侯鳳眸微微一眯,帶着犀利橫掃在場的崔家衆人:“你們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我和你哥哥可以憑血緣靠嫡長子繼承制,你們日後是靠自己走官場的。官場一個蘿蔔一個坑。”

“尤其是你崔千霆,你身份多血雨腥風你自己該清楚。”

“真心要在官場立足,不能太純粹,要滅掉子曰什麽曰的純粹,帶着弱肉強食的狠厲。”

“以及最最最重要一點,不要替老大幹太多的私活。”

崔琇聞言扭頭看看崔千霆。

崔琮也目帶不安。

崔玥更是擔憂不已:“大伯,您……您不要一下子那麽正經,本來……本來我們學邸報也不算太……太懵懂無知的。可您忽然如此肅穆,我……我就覺得……步步驚心,如履薄冰,血雨腥風!”

崔千霆開口一半算安撫孩子,一半也是緊張,“你是擔心名正言順這一詞,亦或是害怕我知道帝王太多私事,被滅口?”

因為……因為他也覺得親哥忽然正經,哪怕是轉述武帝爺的經驗,也……也顯得崔恩侯不太對勁,好像有種交代遺言交代後世的既視感。

“有這方面的擔心。但更多的是害怕你要是出點事,以後——”崔恩侯頗為憂傷道:“誰管我呢?”

崔千霆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破口大罵:“崔恩侯,你才是哥哥啊!你管我才對!”

聽得這聲直白怨念,甚至還有些發自肺腑委屈的話語,崔恩侯身形一閃,往門口跑:“那你得記得,別太用心賣命啊,得回來讓我管着。我現在已經在學習了。”

“你總得容我慢慢進步。”

崔千霆:“…………”

崔千霆:“…………”

崔千霆:“…………”

崔千霆氣得立馬收拾行囊,打算去皇陵先給武帝上柱香,問問到底是怎麽教出來的崔恩侯這種會撒嬌的耀天奇葩。

然後再去陪陵給親爹刷一套大興縣答卷彙編,威逼親爹趕緊顯靈,連夜托夢盯着崔恩侯好好學習!

另一邊回到宮裏的明德帝打發走謝恩詞彙背的滾瓜爛熟的崔瑚,掃眼密信,冷笑一聲:“崔恩侯也真夠能耐的,都拐着彎問朕太子的事情了!”

獰笑着将密信揉成團扔進火堆中,明德帝望着燃燒出來的青煙,靜靜盯着。

望着煙霧随風漸漸消散,肉眼再也分辨不出,他嘴角一勾,負手去诏獄。

诏獄審訊室內,一身飛魚袍的明德帝瞧着神情萎靡的林祿,居高臨下鄙夷着:“敢指指點點黃河,厲害啊。”

林祿本不想開口說話的,可轉眸間撞見了靴子。

黑色綢面,但金線繡着的龍紋在晦暗的牢房中格外熠熠生輝,帶着赫赫威嚴。

剎那間,林祿只覺自己眼球都快被灼燒了,疼得只想流淚。

“學生拜見皇上,”饒是聲音有些喑啞,但林祿還是竭力喊得字正腔圓,飽含深情。畢竟對于他來說,這或許就是最後能夠活命,甚至飛黃騰達的機會。

明德帝瞥了眼匍匐跪地的林祿,訝然狀:“哦,你不怕認錯人?”

“不怕。”林祿倒抽一口氣,默念好幾遍電視劇皇帝被戴綠帽子被殺死被挾天子令諸侯的事情,壓下心中對帝王的惶然,竭力吐字清晰,帶着些狠厲的脾氣道:“學生……學生鬥膽,若是……若是認錯了人,說實話能來看學生的恐怕都跟崔家有關系。那我拉一個墊背一起死也可以!”

話語中帶着狠厲說完,林祿沒有聽到任何的回應,可此刻也不敢擡眸去看皇帝的臉色,只能默默等待。

只能在回想一遍歷史上的帝王,來緩解心中的焦躁不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祿忽然間只覺自己聽到一聲不亞于天籁的話語:“也算沒了虛僞,坦誠了些。”

聽得這聲點評,林祿大口大口喘氣,直接猛得一磕頭:“多謝皇上。”

“要謝朕,就坦誠說說神女。”明德帝直接開門見山,道明自己的來意,還頗為體貼着:“四喜,去叫王副院判過來,給他吊着一口氣,讓他能夠痛痛快快說出來。”

“當然,要是虛僞,就拉出去喂狗。”

林祿聞言狠狠松口氣。

果然……果然他賭對了!

封建帝王果然對神仙會感興趣!

“多謝……多謝皇上。”林祿聽得有人入內的動靜,才大着膽子擡眸看眼四喜。

果不其然是先前來公堂宣旨的太監。

知道太監都陰鸷,林祿可不敢讓人攙扶自己起來,急急忙忙自己站直了身,又連忙給自己倒茶。

當一杯從未喝過的,帶着些蘭花清香的茶水從喉嚨入肚腹後,林祿只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有種形容不出的暖意,讓他克制不住內心洶湧的熱情與澎湃。

尤其是他一杯茶都沒喝完,原本高高在上的禦醫就出現在牢房中了。

見狀,林祿忍不住眉眼間帶着一絲傲然。

慶幸自己賭對了一把。

王副院判眼瞅着自以為掩飾很好的林祿,擡手直接将人紮成了刺猬。

林祿剎那間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似乎哪裏都很疼,可又具體說不出哪裏疼來。甚至疼痛過後,還有些飄飄然的爽感,感覺自己似乎漫步在雲端,自己似乎享受萬千崇拜,讓他忍不住高談闊論。

引人側目。

“李斯特菌是什麽?”明德帝瞧着王副院判成功的手勢,眉頭一挑,慢條斯理喝口茶,望着即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林祿,問道。

正暢想自己萬衆矚目的林祿聽得一聲溫和的提問,有些困惑,但還是毫不猶豫開口:“食物中毒的一種毒素。你不會連這種常識都不懂吧?”

明德帝看了眼王副院判,見人雙眸帶着真實的困惑,眉頭一擰,追問道:“什麽毒素?”

“這是常識,你不懂不會百度嗎?”

明德帝聽得不耐的回應,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微笑,“有趣了。百度又是什麽?”

林祿有些頭疼。

這哪來的山頂洞人,連百度都不知道?

可不管內心怎麽腹诽,他覺得自己忽然間控制不住嘴巴,還是滔滔不絕的訴說起來:“百度就是浏覽器啊,你上網搜一下,什麽都有。”

“包括炸雞涼皮這些方法?”

“廢話,随便一個APP都有制作方法。還有人專門剪輯這些賺錢。我看美女視頻……”

明德帝喝口茶,看眼白發蒼蒼的王副院判。

扪心而論,王副院判算他的人。

畢竟,老王有官瘾,而他也有野心呢。

王副院判搖搖頭。

以他這麽些年所學,也不懂。

這人話語,拆開每個字都……都有些聽不懂。

愛、屁、屁,這什麽流氓癖好?

見狀,明德帝面色沉沉,幹脆話鋒一轉,“懂了。不過你為什麽會說神女啊?”

“皇帝不是就愛尋仙問道,說神女顯得我厲害。把制鹽、玻璃、火柴這些小說常用基建方法說出來,我就可以封侯拜相了。”

終于有自己理解的事情了,明德帝笑了笑:“你就不怕自己太厲害,被皇帝給殺了嗎?”

“先取皇帝信任,其他大、炮、手、槍之類我自己偷偷研究,皇帝要是真殺我,我也可以反擊。穿越不造反,妄做男!”林祿豪情萬丈道。

明德帝笑意加深了幾分,“所以你這回上京其實也偷偷有些保命絕技是不是?”

“那當然。”林祿傲然:“制鹽玻璃我都研究出來了,還有女人愛的香水。只要借着林文庸,跟崔家攀附關系。利用崔家這些纨绔子弟,我就能迅速打開奢品市場。”

明德帝:“…………”

明德帝都不好意思說,就你那些破玩意,崔恩侯這個纨绔子弟完全嫌棄的很!

“哦,你對女人的東西很有研究。你的姐姐還是母親地位很高,你需要讨好她們?”明德帝止住心裏的腹诽,問道。

林祿有些愣:“我一個獨生子哪來姐姐?我媽圍着我轉還差不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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