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被未來皇後爹盯上
第065章 被未來皇後爹盯上
“英雄救美恐怕不行。”許翎回到徐家的營帳。确定唯有自家人後, 訴說道:“崔瑚身邊護衛不離身。還有那些蛇被采藥的王遠志發現了。”
“看來王太醫一家跟崔家關系是真的好。這姓王的以采藥的名義天天蹲守會仙橋。”徐鳳嬌眉頭微微一簇:“自打崔瑚被收義子後,有不少新貴武将都蠢蠢欲動的。”
開國武勳不會跟崔家聯姻,顯得強強聯合。但普通的将領還是眼熱忠武公嫡長孫這個身份的。畢竟崔家幫昔年也的的确确輝煌過, 哪怕現如今,餘威猶存,能威壓海寇。
且明德帝收崔瑚為義子,也就意味着帝王放下“手下敗将”的心結, 不會秋後算賬。
那崔家作為最“正統上位”之兆, 富貴無憂。
“我聽了不少舊聞。崔瑚的世子位, ”徐鳳嬌望着巋然不動,自顧翻卷的親爹,緩緩加重了音調:“就是因為有不少人琢磨着生米煮成熟飯, 以致于崔恩侯直接不耐釜底抽薪, 接連請封世子爺,甚至搬出了自己為武帝斷子絕孫的事情。”
聽得這一聲聲強調崔瑚靠着出生就炙手可熱的話語, 許翎面色暗沉了幾分,也目光緩緩看向了一言不發的徐國棟, 他的養父。
他的養父聰慧無比, 過目不忘。僅僅靠着官學便一路讀書出人頭地。即便相貌平平,可多年飽讀詩書讓其添了溫文儒雅氣質, 而積年的為官, 讓人更透着威壓。
眼下早已無人敢直視刑部尚書的威嚴雙眸, 也無人再敢提及昔年徐國棟因為相貌,本狀元之才只能屈居傳胪一事。
被人希冀的徐國棟棟依舊垂首望着書卷, 無視落在自己身上的兩道鋒芒。
因徐國棟沒有開口, 屋內的沉默漸漸變成了令人壓抑的凝滞氣息。
許翎望一眼面帶一絲委屈的徐鳳嬌,揣測着徐國棟昔日的言行舉止, 小心翼翼的開口:“妹妹,要不等順順遂遂定親後在謀劃也行。眼下萬一做多錯多呢?”
徐鳳嬌聞言,眯着眼定定的看着雙眸似乎含有希冀的許翎,再看眼沉默以對的徐國棟,只顧開口訴說:“大哥,你權當我被富貴眯了眼。這事自打父親接到信件到秋狩,一晃眼都十個月了。你參加縣試來京城打頭陣,崔家若是積極迎娶,作為縣試考生總能與你搭上話吧?崔家是買黑白熊,卻連川蜀商會會館都會理會,直接通過皇家珍獸苑的渠道拿貨。父親當刑部尚書,帝王賜予官邸。按理,各部門都會有所恭賀。崔家一封信函也沒有。”
列舉着自己心目中崔家傲慢,對定親完全不上心的一件件事,徐鳳嬌冷冷道:“他若是礙于帝王命令,不得為之呢?我聽大公主提及溺嬰時,崔瑚可當衆言之鑿鑿漂亮丫鬟可當通房丫頭。”
話語到最後,徐鳳嬌聲音都有些喑啞,“倘若不提前設局讓他心有所愧,亦或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憐。那我就真成一入侯門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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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府邸可是按着畝算。”
“且崔家仆從看着少,可個個手裏有些功夫。我能陪嫁多少人?”
仿若看到了日後實力懸殊,毫無話語權,在崔家忍辱負重的一幕幕,徐鳳嬌說着眼圈都紅了起來:“真有點事,求救聲恐怕都傳不出來。”
這番話語,比鈍刀子殺人還要誅心百倍。許翎都不敢去設想未來如何,只能隐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緒,問:“父……父親,真無法拒婚嗎?這……這京城多貴人。那文家子弟,我看着也……也不錯啊。”
可繞是如此,一句話,也說得結結巴巴。甚至許翎到最後只覺自己絕望到渾身麻木。
他說不出任何承擔的話語,只能從家世角度,竭力的提供另一個或許可能……可能匹配的男人。
畢竟他只是個孤兒。
就算父親在世,他昔年……昔年也只是一八品縣尉而已。
“大哥,你是不是太過太真了?”徐鳳嬌聽得傳入耳畔的話語,手帕輕輕擦拭眼角的淚珠,仿若第一次認識許翎一般,帶着些訝然:“父親有什麽資格拒絕帝王賜婚?你以為他川蜀總督厲害,還是現如今刑部尚書厲害?身在官場,厲害的唯有利益同盟。”
“這話父親強調過數遍,你還沒記住嗎?”徐鳳嬌目帶厲色,掃了眼許翎,一字一字,不容置喙:“難怪父親時常感慨倘若我為男兒該有多好。你竟然這麽粗淺的道理都不去想?”
許翎迎着徐鳳嬌望過來,從未有過的冷漠審視眼神,心中一疼。
他如何不知道這些事:明德帝上位後大力扶持川蜀,瓦解北疆崔鎮的影響力。耗費了十多年,才借着北疆京城川蜀三地連接一線,威懾北方。可江南以及更南的闵越海疆,算得上依舊山高皇帝遠,是武帝的老臣,崔家的人脈掌控居多。
眼下有關崔瑚身世的謠言,恐怕滿朝都知道了。可帝王哪怕屢屢強調崔瑚忠武公嫡長孫的身份,卻也改變不了一個現實——崔瑚之母崔張氏,出自姑蘇張家。
所以這場聯姻,是真正“新舊權利交替”,是預示帝王要徹底掌控地方。
因此崔家也不會拒絕,可歡天喜地積極準備,恐怕也不會。
所以……
避開了徐鳳嬌的眼神,許翎低聲道:“我……我會想辦法琢磨借勢而為。畢竟相看的消息傳出去,也定然會有人想着要破壞的。只不過到時候你可能會遭受些閑言碎語。”
聞言,徐鳳嬌沉着臉:“無所謂。反正得先占據愧疚,哪怕可憐也行。否則崔家愛美名聲在外,光這一點,你讓我拿什麽去争?”
對于男人的好、色劣根性,她可知之甚深。
哪怕父親看重,教導她,她徐鳳嬌是獨女,可官場某些潛規則,他也含笑應下。所以她拿什麽去賭崔家,去賭親爹風流之名天下知的崔瑚會不會也風流?
許翎聽得這聲幾乎字字泣血,連自己容顏都哀怨自卑的話語,垂首遮掩住眼裏的一絲恨意,沉聲道一句好。
“夠了。”徐國棟聽得一聲裹挾憎恨的回應,擡眸橫掃兩人:“徐鳳嬌,你以為全天下就你聰明嗎?王遠志敢堂而皇之在會仙橋附近采藥,你就沒想過原因?我們來的地方叫圍場,叫宣武圍場!”
帶着告誡徐國棟沉聲:“我先前不攔着你們,是想讓你們跌個跟鬥,好好的認清自己幾斤幾兩。結果你們還不知天高地厚!”
迎着劈頭蓋臉,絲毫不留情面的冷喝,徐鳳嬌愈發覺得自己委屈:“父親,我這般籌劃也是為了您!”
許翎朝徐國棟一彎腰,小心翼翼:“父親,這……這不管怎麽說,我們的确也該考慮妹妹嫁入國公府,若是孤立無援該怎麽辦啊?”
“有皇帝賜婚,你們眼下不用急。”徐國棟望着雙眸微紅的女兒,無奈的嘆口氣:“鳳嬌有一點說得對,眼下也會有人琢磨着想要破壞兩家的聯姻。因此你們可以稍稍借勢而為,去博得帝王的同情憐憫。記得,首先搞清楚,你們要的是帝王的愧疚憐憫。畢竟是他賜的婚!”
“至于崔瑚,不管他是繼承了爹的風流,還是憨厚老實,這重要嗎?重要的是他是獨苗苗。順遂成婚,那最為要緊事便是生下嫡長子。嫡長子立得住了……”徐國棟慢慢将自己的看的書籍合上。
意味深長的尾音萦繞耳畔,徐鳳嬌望着《宋史》兩個字,眼眸閃了閃。
宋史最出名的,應當是貍貓換太子。
應當是垂簾聽政的劉娥。
琢磨着,徐鳳嬌笑道:“父親,孩兒愚見。以明德帝厭惡溺嬰的風俗來看,他也是會希冀女子可以仿宋,有女戶的存在,讓标杆的存在,讓天下受苦難的女子可以成女戶,自己頂門立戶!就像宋蘇轼在《上神宗皇帝書》中說:“女戶單丁,蓋天民之窮者也,古之王者首務恤此。”
徐國棟嗯了一聲:“相比這些小情小愛,為父至今想不透一件事,明德帝怎麽忽然間就想杜絕溺嬰呢?如此方法釋兵權,顯得是真陽謀。”
聽得這聲似乎帶着贊賞的話語,徐鳳嬌傲然的一昂頭,掃過神色晦暗的許翎,跟着分析起原因來。
許翎望着眉眼間帶着自信身材的徐鳳嬌,眼裏帶着些崇拜,緩緩的大着膽子參與商讨。
時間就在徐家衆人商讨中一閃而過。
轉眼間第二天,帝王通知的相看時間來了。
崔家衆人圍着崔瑚,積極挑選打扮着。
最後望着未來新郎官,崔琇沒忍住“哇”了一聲。
不打扮不知道,一打扮……一打扮就發現妝娘真是……真是神奇的存在。
妝容對一個人的氣質,真的作用太大了。
崔瑚本給人最最最直白的感覺就是超級有錢的世家公子哥。可眼下一身墨綠地妝花紗蟒衣,朝廷禮服的規格,帶着些威壓,硬生生的削了人間富貴花氣,充入了權勢內斂之氣,瞬間讓世子爺渾身透着歲月沉澱的從容優雅。尤其是崔瑚原本帶着風流神韻的眉眼,在妝娘巧手之下略微一修改,就仿若畫龍點睛的一筆,瞬間讓“劍眉星目”四個字活靈活現了。
以致于崔瑚此時此刻,乍一看,倒像是帶兵打仗的少将軍,舉手投足間帶着殺伐果決之氣。
“怎麽樣,我模仿二叔像不像?”崔瑚瞧着最小的弟弟直接雙眸亮晶晶,目帶崇拜,激動的昂首挺胸,一叉腰:“我就說……”
“別說話!”崔琮和崔玥不約而同喊道。
崔琇也點頭若小雞啄米:“瑚大哥哥,也不要笑。更不要學大伯叉腰。有道是鐵面劍眉,兵權萬裏。你一開口,笑的都快成喇叭花了,瞬間就垮掉了。”
崔瑚瞧着齊齊點頭的弟弟妹妹,氣得跳腳:“我難道裝啞巴嗎?”
“那說小短句,言簡意赅,惜字如金的那種。”崔玥叮囑道:“我都打聽過了。牛姐姐付姐姐她們都說,要是女方有才華的話,男方沒必要聊什麽政事顯得自己指點江山。就聊聊吃喝玩樂,反倒是顯得心細。最為重要的是要關心女孩子是不是累了。文人家的女孩子沒咱們武勳家體力好,走幾步就會累的。所以這點十分重要,你不能仗着自己健步如飛,就繞着會仙橋走來走去,偶爾要停下來駐足觀望,也就是休息休息。”
“行。我記住了。惜字如金又聊吃喝玩樂那還不簡單。”崔瑚邊說往兜裏塞銀票:“我就說,徐姑娘你要是喜歡,買買買!”
“…………詞彙多一些,表達的婉轉一些。”崔琮開口建議,“你有錢大家都知道。別給人一種金山銀山你這一代能敗光的感覺。你最好說說咱們家收入來源,體現能夠繁衍後代子孫,蔭庇子孫富貴三代的那種。”
“你咋那麽多事?”崔瑚埋汰了一句,但也仔細想了想,道:“要體現家裏底蘊,抄家都不抄勳田?”
“這倒是。”崔琮點頭贊譽着,便跟着琢磨,“以後耕讀傳家也方便。對了,再加上你有藏書。書本可能在書香世家眼裏,更值錢!”
“行,我記——”崔瑚正強調自己全盤接受弟妹們的指點,忽然聽着賬外傳來請安聲,話語戛然而止,轉身望着入內的牛無恙。
牛無恙徑直入內,擡眸掃了眼一堆花裏胡哨,比彩虹顏色還多還亮的衣服,再看看一身超規格世子服的崔瑚,直接按着額頭青筋,“難怪我大清早的眼皮就直接跳。崔瑚,你給我換衣服!”
好不容易選定的衣服要換,崔瑚當即不幹了。慢慢悠悠行全了禮,但嘴上卻是哼哼表達不滿:“牛大伯,為什麽啊?我穿得不貴氣?”
牛無恙沉默一瞬。随後便恍若自家,尋了個椅子坐下後,面無表情訴說來意:“崔恩侯拜托我來的,給你們上一課。”
邊說從懷裏掏出書信直接丢給崔瑚。
崔瑚彎腰撿起揉成團的紙團團,展開。
就見上面親爹龍飛鳳舞的一行字:你牛大伯有搞定仇敵老岳丈的經驗,聽他的話,有岳父疼!
見狀,崔瑚再一次壓下自己的小情緒,彎腰行禮,“麻煩牛大伯,牛大哥哥了!”
崔琇一行人見狀,也跟着行晚輩禮。
掃過依舊沒離開的崔家崽子們,牛無恙望着個個行禮态度恭敬,尤其是雙眸也亮晶晶,帶着求知欲。沉默一瞬後,牛無恙打算一同教導。
反正日後也是盟友。
開枝散葉,枝繁葉茂,是好事!
“你們幾個小的,應該沒那麽慘,找個敵對的岳家。但人嘛,多看看多聽聽也是一種閱歷。”牛無恙娓娓道來:“世家大族婚嫁中最無奈的也就崔瑚這種了,涉及皇權更疊。這說白了就像崔千霆勸崔恩侯,跟明德帝沒有國仇。否則……”牛無恙視線一一掃過崔家衆人,最後望着崔瑚一臉認同的表情,微不着痕籲口氣,語重心長道:“否則仇恨永遠消除不了。皇家事情,有時候是争論不出一個對錯是非來。人,要學會向前看。”
這話肅穆的,瞬間營帳內帶着些血腥味。
“人學會向前後,也要學會向對方釋放善意。比如崔恩侯雖然奇葩了些,可他有時候還是挺果斷的。放下國仇後,就琢磨抄家流放。這個詞雖然妄自菲薄了些,可也算跟皇帝表态,崔家以及崔家幫只支持明德帝坐穩皇位的。而明德帝收到這個階梯後,世子位就是回饋。”
崔家衆人聽得如此言之鑿鑿,近在眼前的例子,表示自己懂:求同存異,謀求為國大利益。
世子爺略有些不虞:“那為什麽皇上還反反複複啊?”
“他們有家仇。叔叔和爹偏心眼這種問題,你們也別參合進去。他們這一代的恩怨在他們這一代解決。”牛無恙直接埋汰着。
崔瑚見狀,默默閉上嘴。
崔琇一想到端坐龍椅還活着的大伯,緊張的摸了摸自己嘴。
得虧他沒有說夢話的愛好,否則都要強制自己每晚睡覺前嘴巴糊上!
絕對絕對不能說出去大伯的逆天之舉!
牛無恙瞧着崔家子弟一個個正襟危坐,就差拿紙筆記錄的架勢,自覺也把握大方向了。于是他便直接問崔瑚的裝扮,說些細節:“你這套是昌平給你的?”
崔瑚聞言忍不住起身在牛無恙眼前轉一圈:“大伯好看嗎?昌平姑姑去年給我做的衣服。我都沒找到機會穿!”
頓了頓,崔瑚顯擺起來:“這料子可是江南織造上貢用過的庫錦。”
庫錦用料非常考究,完全不計成本地采用金線、銀線、銅線及長絲、絹絲,各種鳥獸羽毛等材料織造。是衆所周知的皇家禦用之物。
“您先前不是時候要彰顯實力嗎?能穿禦用品級的庫錦,也說明我崔家還有通天關系,算簡在帝心。”崔瑚訴說自己的小心機。
牛無恙瞥了眼跟顯擺的孔雀,起身翻了翻崔瑚堆積其他衣服,越翻眉頭越擰緊,直接成了川:“知道川蜀什麽有名嗎?”
冷不丁聽到這話,崔瑚雖然驚訝,但也回答的铿锵有力:“蜀道難。”
“我打你信不信?”牛無恙氣得擡手想打崔瑚一頓:“我不是來找你捧哏的。祖宗,趕緊把你蜀繡衣服翻出來。”
崔瑚迎着牛無恙的怒火,一愣:“蜀繡?”
崔玥不明所以,邊起身跟着找,邊回想自己先前看到過的衣服:“牛大伯,瑚大哥好像沒有蜀繡衣服。”
“玥妹妹別翻了,我們家就二叔有。”崔瑚應得铿锵有力:“內務府送過來國公份例的料子,顏色都灰沉沉的,一點都不好看。二叔不介意,所以都是直接給二叔做衣裳的。我們兄弟妹妹外加父親是沒有一件蜀繡衣服!”
太、祖爺為彰顯同甘共苦,是有些厚待開國勳貴的。衣食住行各方都有。比如給貢品衣料,比如貢品瓜果也會分一些。
但厚待歸厚待。
這內務府在料子批次等等問題上,都有拜高踩低的機會。
早些年,有奸佞傳“手下敗下”威逼帝王出手對付崔家時,他們崔家拿到的基本都是最最最差的東西。
擱武帝時期,崔恩侯給自己獅子犬用料都沒那麽差呢。
等他崔瑚作為世子,第一次拿皇家禮遇的世子服,料子直接是陳年舊料,而進宮謝恩又不得不穿。結果就一會便讓他都起疹子了。昌平公主知道後,直接打殺了內務府一管事,鬧到明德帝眼前。明德帝跟着發落了不少人,才止住了些破事。
從此後內務府送的料子勉強算可以,可顏色還是會不合崔家家主的喜好。
翻來翻去的确翻不到一套蜀繡衣服,牛無恙緩緩擡眸定定的看着一身威嚴赫赫的蟒,只覺自己眼睛都被刺疼了。這疼痛還直襲大腦,疼得一抽一抽的:“其他時候穿昌平給你的也就算了。到底昌平膝下無兒無女,又還有病。給你弄個小蟒袍,你是超品世子爺,又跟她也算有親。因此也不算太逾越。平時皇帝也睜一眼閉一只眼。”
“可你眼下剛被皇帝收為義子。你穿昌平的衣服,戳你皇帝爹心肝脾肺腎?”牛無恙邊說掃了眼簾賬,壓低了聲音:“明德帝那性情你忘了?且最重要的是,在朝臣眼裏,鬧得你跟要皇親國戚的爵位一樣!”
最後一句說出口,牛無恙* 擡手戳戳崔瑚腦袋,心痛如絞:“我的世子爺!”
爵位分民爵以及皇親爵。
後一種,就是皇帝封國丈的承恩公,亦或是收個義子封個侯爺等等。這些爵爺俸祿朝廷出一小半,主要來源依靠宗正寺。
因此封爵奪爵,全憑帝王心意,爵爺榮寵也唯一依靠帝王。
而民爵不一樣,那是實打實有功與大周,尤其是他們國字號的。
崔瑚日後能順順遂遂繼承超品爵,封榮國侯!
“你能穿蟒袍,可眼下除非明德帝白紙黑字,昭告天下給你雙爵待遇,否則別僭越!”牛無恙恨不得手指戳蟒上:“若是讓天下人,尤其是文官先入為主以為你靠義子身份獲得爵位。那你以後的爵位怎麽定?說難聽些,多少文人等着咱們開國世襲遞減的爵位少一個是一個?”
“要是崔恩侯禍害遺千年。而我們這些老一輩都不在了。到時候朝堂上,誰知道什麽樣子。你的開國榮國侯怎麽保?”
“哪怕皇帝給你封個郡王,都不如超品榮國侯五個字有金貴!這最直白一點帶食邑!實打實的五千戶百姓供養着你啊。”
聽得這聲聲透着朝政肅殺的話語,崔瑚吓得趕緊脫衣服。
崔琮也幫忙動手拿下所有配飾。
崔琇只惱恨自己身高不夠,無法幫忙把崔瑚一身扒下來。
實打實戰功得來的爵位,和一個皇親爵位,傻瓜都知道怎麽選!
脫着外袍,崔瑚請教着:“牛大伯,那您說我穿哪套?”
“真一件蜀繡都沒有?”牛無恙說着,還有些不敢置信,繼續翻了翻衣服堆,“明德帝上位後一直扶着蜀繡,龍袍等衣物十件裏面七件是蜀繡,這京城不也因此流行蜀繡?那些蜀中官吏,三節兩壽冰炭孝敬不都送蜀繡?你們家沒有收到?”
崔瑚毫不猶豫:“沒有!我們家都是江南織造送的料子。還有閩越那邊送的番邦料子。”
據說崔鎮在世時,跟海沾點邊的地界,諸如閩、粵、浙,甚至山東沿海,所有的洋船貨物都得崔家點頭,才有資格進出碼頭,才有能耐順遂的在海面上行駛。
否則大周軍艦直接視作海寇亦或是走私的,一炮轟了,不用解釋。
“至于蜀中那些官吏,我們都不熟啊。他們給我們家送,那不是得罪皇帝?”
“…………”牛無恙瞧着崔瑚漫不經心,甚至還有些埋汰的模樣,反手按了按額頭青筋:“這些事擱從前也不算什麽大事。畢竟從前你們家爵位小命才是要緊事。現在……現在……”
牛無恙帶着遲疑:“皇帝到底什麽時候跟你們聊婚事的?今年地方送孝敬,也沒蜀繡?皇帝那溺嬰談話過後,我家直接來了三批人馬送東西。”
上書房談的重點分明是溺嬰,帝王只談及一句立太子。結果這些耳聰目明的,第二天禮就到了。那沒道理本朝忠武公家裏沒人送補禮物啊。
萬一明德帝忽然瘋了,嚷着唐朝有尚父,本朝也得有怎麽辦?
“今年縣試後聊的婚事吧。”崔瑚想了想,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啥時候被安排聯姻了。但他對衣服還是記得清楚的:“今年絕對沒有蜀繡。有的話,我肯定也沒必要跟您藏着掖着啊。咱們兩家面對面。您擱門口也能看得清我家人員進出啊。”
向來跟着崔瑚處理崔家庶務的崔瑚也想了想,“是沒有蜀繡。”
“那不對!從前就算了,今年皇帝态度擺出來了,縣試皇帝改革,再加上公審的時候口口聲聲武師,是尊忠武公的。明德帝還提郭子儀,尚父郭子儀啊,就差自己給自己找個爹了。”
“徐國棟是個辦實事的。這些官場往來肯定機警的啊。他……”牛無恙眉頭緊鎖:“算了,等我回去跟你牛爺爺聊聊。政務方便我沒他看得深遠。”
捉摸不透,牛無恙幹脆繞着堆積如山的衣服轉了兩圈,又打量崔瑚的身形,丢下一句“等着”,又匆匆離開。
見狀,崔家四人互相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就在衆人困惑,打算要不要去對面營帳看看牛無恙怎麽回事時,便見人扛着一箱子過來,道:“牛超的身形跟你差不多。趕緊挑一件換上。”
牛超,牛無恙的嫡次子。
崔瑚表示自己挺熟,但穿人衣服他還是不樂意:“我那麽多衣服呢,就非得穿蜀繡嗎?”
“都說了皇帝這些年擡着川蜀,說白了就是要掌控地方。”牛無恙迎着衆人帶着真摯困惑的眼神,忽然間覺得自己似乎挺精明,有種掌控全局的傲然。絲毫不像在家裏,得嗷嗷等着親爹分析局勢。
因此他享受着衆人希冀的目光,愈發耐心,娓娓道來:“這回聯姻,就是帝王對地方掌控的宣告。你崔家既沒争位之心,你崔瑚身世更正常,那作為男方,咱們在細節方面就該順着些女方,确切說是順着帝王功績。”
邊說挑了一件略顯文人氣質,仿若翠竹的青色外袍讓崔瑚換上。
聽得一聲又一聲刻意重音的強調,崔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這……這小小的一件衣服竟然還有那麽多文章,他真是需要好好學習,多多學習。
就在崔琇自我反思,默默在腦子裏拿起筆杆記錄時,作為被強調的重點,崔瑚壓下眼裏的嫌棄,擡手拿過沒什麽威風凜凜圖紋,甚至都有些單調的青色外袍:“懂。順着我那個皇帝幹爹。”
“把幹去掉。學學你爹,叫的親昵些。”牛無恙指點道:“嘴巴說幾句,你就有錦衣玉食,幹什麽要學那些清高的,靠實力?咱偶爾靠爹不虧。”
“實質性的好處要到手才是正經事。”
崔瑚聞言毫不猶豫點頭,表示自己懂。
“好了,你邊換,我跟你說要緊事。不管是你還是徐家那閨女,世家大族的男女都得為家族承擔責任。且相比較之下,你是男孩子。你不喜歡,還可以再納妾。可女方就得一輩子守着你了。”
“大伯我知道要尊重嫡妻的。”崔瑚一聽這似乎要老調重彈的話語,指着衣箱:“您要不給我選一套配飾?”
“尊重嫡妻我相信你會做到。咱們說的是尊重的基礎上,互相利益往來,圖謀共贏。那些被禁的話本,也有那麽一點點道理。你們男孩子萬一厭惡大家閨秀端莊娴熟,更喜歡谄媚的小妾怎麽辦?亦或是想要追求自由,逃避世家權利的責任怎麽辦?”
“找二叔啊。”
牛無恙捏拳。
本聚精會神學習的崔琇眼疾手快,擡手一把抱住牛無恙大腿,佯裝五歲小兒疾呼:“牛大伯您冷靜,打傷了我大哥哥就不英俊了!”
崔琮也跟着勸:“這……這得怪我爹。您換個角度想想,我……我大哥也挺好的。有什麽壓力他不會自己扛着,會跟人分享。您看我們,四個臭皮匠,也算有模有樣自己參加秋狩,很獨立跟各種開國勳貴新銳武将打交道了。”
“對,我瑚大哥哥就是沒反應過來,可他行動上已經很有家主風範了。起碼比我大伯靠譜啊!我大伯是所有事情都是弟弟處理!”崔玥沉聲,“所以就連那林家也敢找上門,将偌大的國公府視作他未來岳家。”
崔千霆也是因這件事,徹底決定要蹲皇陵苦讀。
聽得響徹耳畔的勸說,崔瑚彎腰道歉:“牛……牛大伯您別氣,我……我一時沒過腦子。我已經很努力再擔當了。”
牛無恙見狀雙手按着自己氣得劇烈跳動的心:“崔瑚,對你而言其他道理都不重要,什麽利益共贏夫婦和睦相處真誠跟岳父交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學會自己動腦子!”
“腦子!”
“按律,世子爺,弱冠也可以參政了知道嗎?明德帝特封你超品國公世子爺時,是按着親王世子待遇給你的,包括你可以寫奏折了。更別提你眼下又成帝王義子。”
“所以,你打算和你爹一起站在朝堂上,一起手牽手當傻蛋嗎?朝堂沒法給你帶個二叔,或者帶着你弟弟妹妹一起參加啊。”
崔瑚神色肅穆道:“牛大伯,那你們給我使眼色。”
牛無恙用玉佩輕輕砸了一下崔瑚腦袋,心累無比:“使眼色?王遠志發現會仙橋多蛇,都提醒你了。你除了捅蛇窟要求煲湯你就想不到其他嗎?跟個七八歲狗都嫌的兔崽子一樣,忙着玩!”
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動腦子的實例,崔瑚捂着額頭,垂首看崔琇,目光帶着困惑:“那兩種蛇,都是煲湯的蛇吧?”
崔琇飛速回想昨日自己新學到的知識,本想點頭,但最後吓得一顫,又抱緊了牛無恙的大腿:“等等,蝰蛇好像不是京城的本土蛇。它一般分布在南邊,且雖然能夠入藥,但卻是毒蛇。白腹錦蛇是北方為主,京城應該也有土生土長的。”
崔瑚聽得區分,吓得面色一白:“牛……牛大伯,您……您不會說……說有人暗戳戳的破壞我們兩的相看?”
崔琇跟着害怕。他……他昨日也沒想過這些事情。
後怕着,他怯怯不安:“這……這不是逆帝王的意思?”
牛無恙聞言垂首看眼崔琇,看着抱大腿倒是很娴熟,活脫脫崔恩侯手段的崽,涼涼開口:“你大伯逆帝王意思多少回了?小天才,你當咱們老親故舊不知道崔家流放根本原因,聽你瞎編畏懼法律?”
小天才不好意思紅了紅臉。
“伯父啊,大哥啊,您別吓唬崔琇,吓唬我們了,那要怎麽辦啊?我去提醒徐家我們換個地方相看?”崔瑚擡手摸摸崔琇腦袋,示意人不用過度憂慮。
作為一個五歲的孩子,崔琇已經很愛學習了。沒必要連醫學這種小點也記住。
崔琇帶着感恩沖崔瑚一笑後,便目不轉睛的望着牛無恙,等待人的回應。
崔琮和崔玥聞言也擔心不已。早知道如此他們昨日就不出去交友了!
牛無恙看着都帶着着急的孩子們,反倒是心疼起來了。都是好孩子,就是家常不靠譜。
“也沒特別嚴重。崔恩侯寧死不出牢房,崔千霆也不露面為什麽?不就是這門婚事是明德帝定的,那好壞都得他負責。所以崔瑚你去找你皇帝爹,直接跟皇帝說你牛大伯跟你說了蛇的事情,直接說你不知道怎麽辦。”
崔瑚聞言愈發擔心不已了:“把您供出來好嗎?牛爺爺和我祖父,不是争老二?他們不争,武帝不放心啊。現在下一代竟然和睦共處,密謀要事,可以嗎?”
牛無恙望着憂心忡忡的崔瑚,笑了:“首先,糾正一點,不是武帝不放心,是朝臣,是那些歷史書讀傻了的人不放心。你想想太、祖爺直接定邊軍的名字,拒絕用崔家軍牛家軍這類稱呼定軍隊名稱。而武帝更是強調司徒軍乃是大佬,強調他們都是司徒軍麾下的幹将。”
“所以武帝一開始壓根就不在意,是我爹和你祖父他們兩有些分歧,自己要争第一。争第一這個詞一出武帝也來氣,規定他們只能争老二。”
“第二,我和你爹關系好,也跟武帝安排有關系。我們早些年都叫太子東宮班底。”
崔瑚捂着嘴,弱弱發出音:“一時間不是很懂。不過……現在時間緊迫,牛大伯我先去找皇帝爹?”
邊說忙不疊捋好腰帶。
崔琮幫着搭理,遞配飾。
“對,不要叫父皇,顯得生分了。你既然是義子,就叫皇帝爹,顯得親昵,”牛無恙瞧着配合無間的哥倆,幽幽提醒道:“很容易激發你皇帝爹跟國公親爹的攀比心。”
“他們兩一攀比,你的富貴就穩了。”
崔瑚雙眸一亮,表示自己懂。
崔琇确定自家哥哥會安全後,也跟着昂頭檢查崔瑚的配飾,着重看是不是藥包都帶着。
“去找你皇帝爹。”牛無恙也拉着崔瑚确認了一遍,确定佩戴齊全後,便示意人趕緊去。
目送這崔瑚離開的背影,崔琮帶着弟妹再一次彎腰感謝牛無恙教導:“多謝牛伯父!”
牛無恙含笑着喝口茶,也不邀功:“不用感謝我,說起來也是你們大伯厲害。”
此言不亞于晴天霹靂,震的屋內三人全都傻了眼。崔琇仗着自己人小,帶着駭然直接問出了聲:“牛……牛大伯,您是說我大伯崔恩侯他……他厲害?”
“他運氣好,坐牢都能碰到熟悉的衙役。”牛無恙邊說擡手捏了捏崔琇臉頰,逗着:“說起來也跟你有關系。小天才,還記得給你們打姜湯的衙役嗎?”
崔琇都顧不得有人捏自己好不容易訓練出緊致的臉蛋,飛速回想打湯有關事項。大興縣貢院的畫面閃現眼前,沒一會兒,崔琇雙眸一亮,毫不猶豫道:“記得。衙役叫柏三虎。大伯當初為了鼓勵我,讓他陪着演了一場戲,給了他一百兩謝禮,還有五百兩讓他邀請同僚吃酒喝茶!”
說完,崔琇困惑:“可他是大興縣的衙役啊!”
“衙役是賤籍,幾乎生生世世都得從事這一行,因此基本都是衙役圈內通婚。”牛無恙解釋了一句,邊定定看着能迅速回憶起來四歲事情的崔琇,神色都有些希冀,多訴說了些人情世故:“你想想,那麽多衙役頂着寒風站崗,而他能夠再茶棚裏打姜湯,也算在未來讀書人面前露臉了。所以他在衙役圈子裏,也算有些家底的。”
崔琇表示自己懂了。
任何圈子,都有個三六九等分。
“你們不是給了他一百兩銀子。今年夏日,他的大舅子,大理寺的衙役俞平執任務的時候,出了事。他手裏有錢,就幫着買了藥,算救了大舅子一命。因此這俞平他爹,大理寺牢房的牢頭非但感謝女婿,也感謝樂于助人的榮國公!”
說起這段略微有些坎坷,但顯得冥冥之中善有善報的事,牛無恙話語都輕快了幾分:“大理寺雖然口風比其他部門嚴。可也比其他人懂眼色。崔恩侯進牢房跟大爺一樣吆五喝六的,所以所有人都懂,俞牢頭也趁此機會給崔恩侯賣個好。“
崔恩侯對此自然照單全收,甚至還直接讓俞牢頭八卦:不八卦大理寺案件,只單純聊大興縣縣試。司法圈子弟榜上有名居多,可排名卻是大理寺領先,其他部門的爹有沒有暗中攀比。
只八卦大興縣排名解悶,非但俞牢頭,其他衙役也樂得湊個趣,紛紛說起來自己親戚在刑部、督察院、順天府等等部門任職。
這些人,素日在官吏,尤其是在他們高高在上的爵爺眼中不太起眼。可也悄然無息的能夠鏈接成密密麻麻的一張鋪天蓋地的網。且相比宮中的仆從,亦或是世家大族的仆從而言,這張衙役網,在勘查辦案上更為老辣專業。
所以,要是明德帝在讓崔恩侯在牢房住下去,恐怕崔恩侯日後不是皇陵有人,是牢房有人!
腹诽着,牛無恙喝口茶,介紹完崔恩侯的好人脈後,緩緩掃過震驚的三人,道:“結果你們猜怎麽招?他們這一八卦,這一捋,這一分析,竟然說皇帝有意招攬刑部尚書的養子許翎為大公主的驸馬爺!”
崔家衆人目瞪口呆:“什麽?”
“這真的假的啊?”崔玥有些不敢置信,率先打破滿室的震撼:“雖說……雖說我們家跟大公主因府邸改制有些矛盾。可大公主是嫡長女啊,且比許翎大兩歲啊。若是徐國棟親兒子,我還信三分。但……但到底只是養子。我父親也查過許翎的身世來歷。”
許翎的父親只是縣尉,但也是為民請願的好官。在糧倉燒毀案件中,保存了賬本,為當時七皇子破案算立下汗馬功勞。所以若說許翎在明德帝心中有些好印象,她是信的。可招為驸馬爺,卻……卻顯得過于厚待了。
“我也不知道,也好奇啊,然後一查……”牛無恙扭頭看了眼簾賬,确定屋內安全後,壓低了聲音道:“這個許翎吧……剛才你哥在我不好意思說。他呢就是背後放蛇之人!”
此話一出,旋即落針可聞。
“大伯!”崔琮倒抽一口冷氣,急道:“您……您……您這不是坑我家瑚大哥嗎?坑我家嗎?這……這放蛇的你不抓住,你還讓瑚大哥哥去找皇帝?”
崔琇擡手拽拽崔琮衣袖:“哥哥,您先冷靜。”
說着,崔琇也一手拍拍自己噗通亂跳的心髒,擡眸直勾勾的望着牛無恙,帶着顯而易見的警惕:“牛……牛大伯。我們……我們可能不太牛,有些不太懂您這安排。”
垂首看看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小小年紀似乎有點臨危不亂模子的崔琇,牛無恙壓住心中的一抹籌劃:依舊擁簇超品榮國公一脈當開國爵爺名義之首,替即将成為“外戚”的牛家分擔些壓力。
撥弄着小算盤,牛無恙擡眸掃了眼面色恢複從容的崔琮,又看看沉着臉的崔玥,眼眸帶着贊賞:“你們倒是不愧崔千霆的種,比崔瑚崔恩侯情緒穩定。我先前要是說出來,就崔瑚那性子,不得炸了?到時候他鬧,皇帝面上不好看。且要是順着我查到起因是崔恩侯在牢房裏還琢磨着瞅他熱鬧。這兩鬧起來,咱們雙方都膽顫心驚。”
聽得這聲緣由,崔千霆的種沉默以對。
“另外我也不能動手。我從知道崔瑚成帝王義子時起,就希望崔瑚代表開國勳貴娶衍聖公,可崔恩侯希望兒子娶喜歡的,他才不管權利鬥争。反正他撩狠話,崔瑚看上的人他寧可強取豪奪。所以在婚事上我代表鎮國侯府跟你們榮國府有分歧。”
用詞的改變,瞬間氛圍沒了世家叔伯和睦教導的溫馨默默,恍若圖窮匕見一般,朝政局勢的壓迫化作利刃朝衆人來襲。
崔琮聞言徹底沉默。
崔琇瞬間覺得自己心髒不噗通亂跳了。
連他都懂崔瑚婚事背後的權勢利弊了,結果崔恩侯……崔恩侯這滿腔慈父心腸……
無聲死寂在營帳悄然散開。
崔玥對崔恩侯的話語雖然震撼,但她還是擔心自家哥哥的安危,求證着:“牛大伯,那您這話的意思是許翎要害瑚大哥哥?您确定嗎?別跟大伯一樣在牢房跟人光憑謠言八卦就斷案啊。”
“當然确定了。我從大理寺出來就一直派人盯梢許翎。畢竟我現在是大皇子岳父。”牛無恙強調自己身份:“大公主是大皇子嫡親妹妹。要是像昌平一樣,娶個寒門子弟鬧出事來怎麽辦?東問書院案件一爆發,昌平驸馬爺黃子仁身份是否清白存疑,他是否在太子旁邊盡讒言都未知了。這不就一下子撓心了?”
崔千霆的種聞言又齊齊想起了昌平公主持劍架在崔千霆脖頸上的一幕。
個個不由得表情凝重。
“許翎身世或許清白,可他以後呢?要是費盡全力往上爬,帶着急功近利的性格,嫡親妹夫肯定會讓大皇子信任啊。”
牛無恙說着覺得自己也撓心了:“你們啊……等你們當爹了,就知道這種撓心撓肺的無力感了。被逼得都不得不精于盤算。否則孩子不成器,愁,太成器也愁。”
望着愁容滿面的牛無恙,但也慢慢慈父心腸的牛無恙,崔琇帶着一絲羨慕,邁步去茶幾給人倒杯茶,率先打破死寂,和聲寬慰道:“牛大伯,您不愁。學學我大伯,講究個兒孫自有兒孫福!”
牛大伯接過茶杯,笑了笑:“我更喜歡沒事去看看你爹熱鬧,自我緩解壓力。”
崔千霆的種們:“…………”
崔琮:“我覺得我爹就挺怨種的。”
崔玥:“老二不好當啊。”
崔琇:“要是我們能長大,幫父親分擔就好了。”
多歷練,好像也挺好的。
提前知道政局詭谲,提前知道生為世家子該擔當責任,該如履薄冰該小心翼翼,也是會日後從容步入官場做準備。
崔琇暗暗感慨着。
瞧着還挺積極,甚至眉眼間帶着向往的崔琇,牛無恙默默垂首掃了眼自己的手指頭。
崔千霆的教育他是信的。
既然他們牛家被明德帝拱到那個位置了,那自然也要坐穩的。
要是崔琇更年長幾歲就好了。他們牛家肯定壓得過承恩公一家,徹底拿到講師的位置。
小天才,能把《七星将》倒背如流的小天才,是得老爺子們好感的,所以适合當講師,教導他快出生的皇外孫。
壓着不能為外人說規劃,牛無恙喝口茶潤潤嗓子:“行了。咱們也沒什麽事。跟着哥一起去會仙橋散散步。”
聽得話語中帶着窺伺之意,崔瑚有些糾結:“這……這不太好吧?畢竟非禮勿視,更別提是相看,這……”
“哪來的小君子啊?相看帶着小朋友多的是。否則豈不是成文人嘴裏的私相授受?”牛無恙鼓動着:“你們不好奇嘛?我奇怪。我做大伯做哥哥的,帶你們去。想當年——”
想當年的話語還未說完,牛無恙聽得賬外嘈雜的腳步聲一怔,喃喃垂首:“你們聽見什麽聲音了?”
“皇上駕到。”崔琇也有些不敢置信,擡眸望去,就見明德帝臉黑的媲美包公,面色沉沉入內。在他身側,是鹌鹑一般的崔瑚。
“拜見皇上。”
帳內一行人飛快行禮。
明德帝面無表情:“牛無恙,朕……朕就奇了,你當初是跟你爹死對頭之女成婚吧?手段那麽多,結果呢?你指點幾句崔瑚,你猜他幹什麽了?”
難得聽得帝王如此暴躁,牛無恙昂頭望了眼自家世交大侄子,特意揚高了音調,問:“你怎麽惹你皇帝爹不開心了?”
“徐家千金掉水裏,我讓獵犬小紅去救。”崔瑚看着牛無恙,委屈不已:“獵犬把人姑娘拖上岸。這不我皇帝爹看見了就氣炸了。”
說着崔瑚還憤憤不平着:“我派狗下去救了啊!這也算英雄救美吧?難道非得我親自下河把人抱上來啊?萬一我這個獨苗苗出點事怎麽辦啊?”
迎着這一聲比一聲還委屈的腔調,牛無恙只覺自己腦子嗡得一聲炸開了,恍恍惚惚:“等等,拖上岸?派誰?”
“狗。”崔瑚說着理直氣壯,擡手指指崔琇,又指指崔琮和崔玥:“我們掉水裏,都是狗救的啊!尤其是琇弟弟,被狗都一爪子拍腦門,超級嫌棄了。”
崔琇聽得哥哥如此直白的掀自己無法言說的凫水課程,表情一時間都有些痛苦的糾結。可他……可他起碼還有些理智,知道大人們對此應該十分的不虞。
于是他只能緊繃着臉,給崔瑚佐證:“對的,我們家狗狗很厲害。父親說是昔年狼犬後裔,還随行海疆戰役立下過汗馬功勞的。”
“那也是狗!”明德帝磨牙:“難怪崔千霆參加鄉試宴會後直接連夜回皇陵!感情他是知道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侄子有多離譜!”
“我二叔很好的!”崔瑚不虞:“皇上您對我不滿您沖我生氣就行了,跟我二叔沒有關系。別遷怒他。”
“那朕問你,你爹多少小姑娘喜歡?你呢?朕好不容易找個合适的。可你幹的叫什麽事?”明德帝按着額頭青筋:“會仙橋的河水不深啊,你去英雄救美一下怎麽了?”
“我二叔說了這樣對千金小姐閨名不好。昔年我爹就毀過會仙橋,撺掇過英雄救美,結果被罵的狗血淋頭了。”崔瑚迎着帝王怒火,眼裏帶着委屈,但面不改色,回答的振振有詞:“我二叔說了,這種套路對女孩子名聲有害的。徐家是文人家庭啊,萬一有人借此損害她的名聲怎麽辦?”
聽得兩次強調的我二叔說了,崔瑚二叔的種們互相對視,皆從對方眼裏看到自己的無奈——崔千霆肯定還要被遷怒的!他們做為崔千霆的種,哎……也得被遷怒。
明德帝掃眼互相使眼色的崔千霆的種,再瞪眼還敢不忿的崔瑚,氣憤不已:“朕本來還打算加封尚父。結果忠武公的嫡長孫,給朕剛這麽沒種的事情?你作為男人的擔當男人的品質呢?樂于助人,行俠仗義,基本一個男人,看見個小姑娘跌入河裏,總會救吧?”
“那您去救啊。”
明德帝萬萬沒想到崔瑚竟然還敢如此理直氣壯反駁,剎那間理智全無:“朕看在你是義子的份上,好聲好氣跟你說,你還不懂是嗎?”
邊說擡手要去打崔瑚。
崔瑚直接一個躲閃:“是皇帝也不能讓我這個獨苗苗下水啊!我爹和二叔都說了我是獨苗苗自己安全為重!”
“崔瑚!”
迎着帝王的咆哮,牛無恙見狀顧不得禮儀,起身攔着暴怒的帝王:“親家,您冷靜!冷靜,那個小天才,你說,你趕緊說!”趕緊跟那個刺殺一樣,編個依法的好理由!”
冷不丁被點名的小天才:“…………”
子啊,弟子這一刻不得不承認弟子讀書少,沒見過世面啊啊啊啊啊啊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