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道路
第070章 道路
本就凝重的氛圍随着這一聲的提問, 直接陷入低谷。
崔琮和崔玥互相對視一眼,垂首看看憂心忡忡的崔琇,又看看崔瑚, 眉頭擰緊。
世子爺,聽起來榮光,彰顯着崔家的底蘊。
可……可世子爺婚事毫無自由抉擇的機會,訴說了崔家的另一種“餘蔭”——恍若羔羊, 任由帝王拿捏。
且從他們父親後院陰私來看, 娶妻最最最起碼要目标一致, 要共同奮鬥。
否則對方如鲠在喉,認為自家是崔家,甚至是帝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怎麽辦?
萬一對孩子下手怎麽辦?
像崔琇這樣明事理, 懂大局的小天才, 可能真是皇陵庇佑才生出一個。若像其他家族,可能就是庶子心存怨恨, 警惕主母,雙方鬥法……
“明德帝都是我義父了, 這婚事好賴都由他負責!”崔瑚迎着弟弟妹妹擔憂的眼神, 倒是頗為看得開:“婚事沒了,我和徐大人恐怕除卻宮宴就再也沒有交集了。再說了他都那麽大官了, 懂基本的權利權衡吧?就算遇見了埋汰幾句, 要事有關學識, 我聽着就行。反正他們文人說話我也聽不太懂。”
崔瑚笑着:“至于其他,我到底是男的。正妻不喜歡, 我還可以把人尊敬着, 自己找小妾。娶誰都行!”
聞言崔琮和崔玥差點想哭出聲來:他們也還害怕這點啊。
“哥,您這想法對正妻是否公平不提。咱們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崔玥深呼吸一口氣, 看着完全沒多轉個彎的世子爺哥哥:“您大着膽子跟皇上也建言幾句。這妻子定下來之前,別再搞得人盡皆知,大家都能猜測出來。您想想,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那些大權在握的閣老還要争一個首輔的名號。換言之……”
崔玥話語都有些焦慮:“皇帝心腹也要争個排名啊!像崔鎮還有鎮國侯,這兩争軍權争武帝爺心目中武将排行榜,那可是真吵真打起來過的。據大伯說,朝堂上打起來,回家了還繼續約架。鎮國侯可放過狠話,他們家不跟榮國府同樣超規格,他就要琢磨拆了榮國府蓋豬圈!”
崔琇聽得姐姐這聲擔憂,後怕不已。
他……他還是考慮不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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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瑚的婚事既然是“地方和睦過度”的象征,那地方那麽多,也不獨獨川蜀一家啊。
川蜀這些年獨大,也會惹其他明德帝心腹不滿。
“瑚大哥哥,我們還是小心謹慎些把。”崔琇低聲:“把咱們的擔憂寫下來,您寫成奏折呈送給皇上。不管未來如何,咱們先做小人後君子。”
崔瑚看着肅穆的弟弟妹妹們,沉吟半晌,忍不住感慨:“你們不愧是崔千霆的種,想的就是多!”
崔千霆的種們:“…………”
屋內剎那間似冰窟所造一般,帶着刺骨的寒意。
望着齊刷刷肅穆的三個弟弟妹妹,崔瑚緊張的後退幾步,邊回:“我爹你們大伯說了,咱們想太多也沒用!”
落重了音調後,崔瑚直白無比,訴說他覺得挺有理的,親爹的至理名言:“哪怕皇帝不計較了,咱們崔家除非這一代有人聰慧,一路過關斬将,能夠爬到兵部尚書,否則依舊是靶子的命。武勳方面呢只要咱們家不帶兵打仗,那老親故舊肯定是樂意能幫襯就幫襯一把,甚至希望我們考中進士。”
說着,崔瑚目光炯炯的望着崔家未來的進士苗苗,無比希冀:“我也超希望你們考中進士。你們當官不用愁錢,我給你們攢着錢。”
崔琮聞言一點也不開心緊繃着臉給“妄圖”守望相助的世子爺潑冷水:“你皇帝爹可說了,崔家嫡支嫡脈必須中舉。你要是嘚瑟過頭,小心還得閉門苦讀。”
崔琇看着臉色瞬間驟變的世子爺,也緊繃着臉,強調:“您還得考進士,皇帝當衆金口玉言!他就算心疼你,滿朝文武都看着呢聽着呢!”
有如此惡毒的以史為鑒在,哥哥多讀書有用的!
被接連威脅的崔瑚委屈的看向崔玥,“妹妹。”
開門不好嗎?
閨秀宴會多參加,有才名啊!以後相看也是優點,免得被人指指點點說五不娶。
被希冀成為京城第一才女的崔玥一針見血:“我到不介意您送我進宮為妃!”
“不行!崔家女不能為妾,”崔瑚瞬間一蹦三尺高,怒氣沖天:“你是咱們開國榮公一脈,四代唯一的女孩!”
看着崔瑚豎起的四根手指頭,崔玥幽幽補充一句:“超品榮公唯一的孫女。世子爺您要是立得住,彰顯崔家後繼有人,長盛不衰,朝臣才有願意與崔家聯姻的。我才能從父,從祖論,否則我* 進宮沒準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我屬于喪母長女,本就是屬于五不娶之列的。更別提我的外祖李家是罪臣。”
崔琮捏緊拳頭,一時間分辨不清楚自家妹妹是激勵崔瑚還是……還是真存了這個心思。
從未有過的強烈對比展現眼前,崔瑚急聲強調:“不。不是這樣的。玥姐兒你先別急。咱們崔家還是有些餘蔭的!”
着重強調過後,崔瑚便張口噼裏啪啦接着訴說:“咱們崔家子弟但凡考中進士,比如二叔。那都不用我們開口,開國武勳就能幫忙安進兵部。”
“在兵部弄懂軍需後勤,他們可以幫忙安排去地方歷練當軍需官。當然也僅僅限于軍需官,還有記室參軍,這些與軍方有關的文職,或者最能耐就是禦史臺的監軍禦史了。除此之外,他們有心也無力。畢竟帶兵打仗的将軍位置,他們自家人都要跟新起的武将新貴靠實力争奪,肯定沒我們的份。”
坦誠着自己聽聞過的餘音,崔瑚對自家二叔充滿信心着,繼續訴說:“而我們崔家也只能抓住軍需的機會,争口氣爬上兵部尚書的位置。從兵部尚書開始朝其他五部門調任,積攢經驗,從而朝閣老進軍。”
“努力成為閣老後,才能洗刷崔鎮矯诏的威懾力,讓崔家正式成為文官。”崔瑚說完崔家子弟最完美,也是最有助力的一條文官大道後,還嗤笑一聲:“說實話,我是真不懂文人的矯情。輔政大臣廢皇帝也有,霍光不就——”
突兀的一聲踹門聲來襲,崔瑚一顫,下意識的尋聲望去,就見明德帝站在門口,殺氣騰騰。顯然一副在門口偷聽很久的樣子。
崔瑚:“…………”
崔琮和崔玥:“…………”
崔琇:“…………”
作為直接迎過帝王怒火多次的崔家子弟,崔琇率先反應過來,匍匐叩首:“草民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請安聲帶着可以的緩慢,崔琇邊說邊腦海飛快分析原因:廢皇帝三個字明德帝沒踹門,提及霍光倒是憤怒至極,是皇帝隐忍不住,還是霍光一詞是禁忌?
與此同時崔琮和崔玥回過神來,拉着崔瑚跪地請安。
明德帝袖子一甩,如在自家,直接入內坐在主位,俯瞰跪地的崔家衆人。
跪地的崔瑚緩緩轉了個方向,面對帝王。想了又想,他覺得自己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語,當即開口:“父皇,您不是跟福王爺爺他們……”
“曾太爺爺,注意輩分!”明德帝冷冷打斷崔瑚的話語,強調。
崔瑚聽得這聲似乎還認他這個大胖兒子的話語,狠狠松口氣,邊手指飛快數了數。
福王是太、祖爺的幺兒,武帝是太、祖爺的大孫子,明德帝是大孫子的兒子。
開國榮公是太、祖爺拜把子的小弟。
崔鎮和武帝又是拜把子兄弟。
要是從頭捋這輩分……
“父皇,能……能各算各的嗎?”崔瑚帶着些精芒:“喊爺爺,我拿到手的壓歲錢好像多一些。要是跟着您的輩分,那……那逢年過節崔家給皇子龍孫們送的禮要厚點,畢竟我也算哥哥。您……我這個獨苗苗一時間算不來這麽複雜的輩分。”
“你什麽時候一副小家子氣?”明德帝掃過崔千霆的種肅穆謹慎的模樣,再看看忙着算壓歲錢的崔瑚,冷聲質問。
“您這話說的。”崔瑚帶着一絲委屈:“我本來不在意錢的。可是……可是那麽多人參我,理由愈發奇奇怪怪了。要是以後弟弟們成器,尤其現在二叔也成器考中舉人了,他們以後被找茬怎麽辦?”
“當官在錢、色兩件事上很容易被找茬的。”
展望美好又讓人擔憂的未來,崔瑚一臉睿智道:“我攢着錢。他們當官以後要打點要考慮官場人情費用的話,從我這裏出就行。”
明德帝眼皮一跳,“你錢從哪裏來?”
崔瑚聞言喊得親切至極:“父皇您不給我月錢嗎?壓歲錢嗎?”
“你考中進士,朕給你一百萬兩!”明德帝豪邁無比道:“哪怕三甲如夫人,朕也給你一百萬私産!”
崔瑚:“…………”
崔琮眼疾手快,擡手拽住一蹦三尺高的崔瑚:“哥,雅正。”
但話說出口的三個字還是被皇帝義子的嗷嗷聲給覆蓋住了。因為帝王義子竟然極其憤怒,咆哮:“你侮辱我可以,但也別侮辱進士啊。你以為三甲很容易嗎?”
崔琮呆愣一瞬,感受着自己手緊緊拽着的衣袖拉扯之力才猛然回過神來,看向似乎要竄上天,憤怒至極的堂兄,眼裏寫滿了困惑。
果然……果然可能因為他是崔千霆的種,不太懂這種視金錢如糞土的高貴。
不是一百兩,是一百萬,一百萬兩啊!
咬咬牙考個二十年四十年年沒準走狗屎運了呢?
仕途金錢都擁有!
這一刻算得上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崔琇非但想,甚至小聲說出口:“先應下啊,世子爺!”
皇帝賜的。
絕對幹幹淨淨的家産啊,抄家都不帶抄的家産!
瞧着崔琇崔琮兩人幾乎把迫切答應四個字寫在臉上,明德帝含笑看向崔瑚,直白誘惑:“朕可以給你聘請名師大儒!到時候功名利祿皆有!”
世子爺直接坤長了脖頸,憤怒一抱拳:“回皇上的話,小臣恕難從命!我知道科舉制度,知道科舉之難,進士之難。三年又三年,看起來一茬茬的學子源源不斷的。可每一位學子都是過五關斬六将,競争十分激烈,更有甚者據說要豁出去半條命才能金榜有名。有些人考瘋了啊,那什麽範進中舉就是形容瘋魔的考生的。”
“我要是為區區一百萬兩銀子苦讀,不亞于一輩子困守榮國府。那比範進中舉還恐怖!”
崔瑚垂首摸了摸自己今日沒有穿的,但的的确确可以擁有的麒麟袍:“且對我來說,科舉不是唯一的路,我為何要為一百萬兩選擇這條路?我直接蔭庇為官,還可以是五品官啊。科舉就算狀元,那也才區區六品。”
明德帝定定的看着目光堪稱堅毅,知道自己要什麽的崔瑚,神色複雜,語重心長強調:“可那是文官正統,非翰林不入閣!蔭為官,最高只能是三品官。甚至像牛無恙這樣有軍功,武轉文,可想要成為兵部尚書都頗為艱難,還要苦苦熬着資歷。朕若是封了太子爺,作為外戚他們一家就要退。”
他來之前武勳擺在臺面上吵得拍碎了桌子,争論着:武将一線打仗,朝中軍需制度保障誰來守護?守軍需的和武學院能否兼任?等老一輩走後,年輕一輩有幾個扛大梁的能壓文臣。完全沒把他當皇帝,只當做老大,當做司徒軍的現任統帥。
一個個問題抛過來,然後嗷嗷嗷望着他,綠光幽幽的,跟惡狼一樣,卻又帶着些愚蠢的純粹。
所以……
作為司徒軍現任統帥,明德帝表示考慮武将子弟,考慮武将梯隊建設。
畢竟未來十年,二十年,或許三五年後都有可能。
大周帝國的艦隊,總要去海的那一頭看看。
否則對不起夢啊!
描繪的大周帝國的美好藍圖,明德帝目光帶着希冀望着崔瑚。
崔鎮是深謀遠慮,早早讓崔千霆學文,想要改換門楣。其他武勳子弟有跟随的。可惜二十幾年過去了,像牛無恙這樣仗着軍功直接空降兵部,督察院監軍有八人,但科舉入仕的為零。
六家開國武勳,子弟烏壓壓的都有三百人了。
結果科舉入仕,為零。
目前正兒八經靠自己考得到舉人之名的,加上崔千霆這個新鮮出爐的才八人。算上記室參軍這類算忠心各家的附籍者子弟,合起來才二十三人。算上記室參軍子弟,才有一個進士。但也只是三甲如夫人,還在翰林院熬資歷。
要等年輕的一批,像崔琇這樣的長大,還需要十幾年的時間。
因此在這段“青黃不接”的時間段(正兒八經的科舉小官就得熬資歷,年輕的還是個五六歲的崽。老一輩有些偏見不喜榜下抓文舉女婿。)必須要開辟另外一條途徑:可仗着血緣獲得差事的天潢貴胄。比如半個天潢貴胄的崔瑚。
而崔瑚要在朝堂上撐個十來年,就得稍稍要點腦子。
渾然不知自己竟然被規劃了如此一條人生道路,崔瑚此刻迎着帝王希冀的眼神,吓得倒抽口冷氣:“皇帝爹,你們當爹的,望子成龍那麽恐怖嗎?不考慮孩子的才智嗎?”
聞言,明德帝氣得想擡腳踹崔瑚。
擡手按着膝蓋,克制住自己的蠢蠢欲動,他幹脆擡眸看向還跪地的崔琇,問:“崔琇,你剛才說養子登基惡毒,惡毒在什麽地方?”
崔琇咯噔一聲,皇帝竟然那麽早就在門外了?
望着帝王青黑的臉龐,崔琇偷偷瞄了眼還活着的世子爺,默默念一句忠武公保佑大伯保佑後,幹脆鼓起勇氣,實話實說:“回皇上的話,此舉是利用人的多疑和對血脈的看中。因為衆所周知養子掌家的前提,是家主沒有親子,亦或是親子去世的情況下發生的。而太子遺腹子的謠言只是利用嫡長子繼承制,是訴說繼承的一點點法理權力。”
“你小小年紀倒是抓得住重點。”明德帝看着渾身僵硬,但脊背依舊聽得筆直,真略有些後起之秀,堪稱大用架勢的崔琇,緩緩道:“知道榮國公,也就是你大伯知道以史為鑒後說什麽嗎?”
邊說,明德帝意味深長的拍拍自己坐的楠木交椅扶手。
沒錯過這一幕的崔琇見狀瞬間想起崔恩侯當着皇帝的面坐龍椅一幕,甚至言之鑿鑿的偷龍轉鳳真假七皇子混淆皇子血脈的豪言壯舉,吓得唇畔都有些顫抖。
瞧着伶牙俐齒,且也算歷經公審大場面都臨危不懼的弟弟此刻如何害怕惶恐,崔家其他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崔瑚搶在崔琮開口之前,道:“父皇,看您這表情,我爹惹您生氣了,您去找他算賬,吓唬琇弟弟算什麽事?當然我也替我爹說一句話。我爹說他皇帝叔叔說了——”
強調着金口玉言的出處後,崔瑚逼着自己站在明德帝跟前。望着依舊面色沉沉,甚至雙眸透着難以形容的詭異打量,崔瑚緊張的喘口氣,才繼續訴說:“史書,是要等有自己的思想主見,最好是游學知道民生疾苦後再開始學。否則人很容易先入為主,就像那老生常談的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這麽一句話,不去了解故事背後的帝王将領故事,尤其是不去綜合考慮朝廷的財力戶籍,是會跌大跟鬥的。”
明德帝晦暗不明看着崔瑚,只覺自己似乎透着人看見了那偉岸的背影,曾經讓他覺得高不可攀的武帝爺。
武帝爺真是……真是好叔叔。
什麽都教。
什麽都教崔恩侯!
看着倏忽間一笑,笑得有些冷的帝王,崔瑚語速都加快了些:“就好像崔鎮。崔鎮一開始打仗,那是開開心心掌心一伸,武帝作為老大就替他安排好軍需後勤,開國勳貴這些老一輩也替他安排好,讓他完全不用在朝堂上廢嘴皮子。”
“可他因為軍需甚至還被污蔑貪污軍饷了。證據之類都完美無缺。要不是開國榮公的老幺兒獨苗苗的身份,要不是有丹書鐵券能夠扛過律法,能夠争取時間,要不是武帝爺信任調了最精銳的司法查案人員,崔鎮早就死了。”
明德帝握緊了扶手,猛得一用力。
他沒什麽好怕的,他憑的是實力,不是什麽寵愛不是狗屁的血脈。
崔琇聞言望着說得字正腔圓的世子爺,而帝王面色堪稱詭谲,比……比崔恩侯坐龍椅時還冷戾恐怖,吓得心跳都如戰鼓,噗通加快,手顫顫巍巍的舉起想拽着滔滔不絕的哥哥。
“戰争,後勤很重要。崔鎮用半條命領悟的。也用半條命明白,後勤掌握在皇帝手裏的重要性。因為這士兵,不是私人軍隊,而是朝廷,是大周的百姓凝聚而來。”崔瑚铿锵有力轉述完自己從親爹嘴巴裏聽到的道理後,擡手摸了摸小臉蒼白的弟弟,只覺自己愈發是個好哥哥,傲然做了最後的總結:“所以我爹一開始就沒讀史,武帝也好崔鎮也罷,都沒教他。我二叔想教我史書的時候,我爹也是攔着的。我二叔聽完這番話後,雖然嘴上不說但他還是盯我練武為主了。”
崔琇唇畔張張合合許久,望着笑盈盈的崔瑚,都……都不知該怎麽訴說自己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
明德帝掃過神神氣氣,還雙眸明亮,話語帶着崇拜的崔瑚,掃過有些畏懼似乎想太多的崔琇,咬着牙一字一頓:“崔恩侯把你教得還挺好啊,頗有自知之明。”
說罷聽得扶手發出的裂縫喀嚓聲,他慢慢悠悠的拿起斷裂的扶手,指向崔瑚。
在場所有崔家子弟看着半空中的半截扶手,瞳孔都圓了。
這……這……
“父皇,”崔瑚反手拍拍自己胸膛,感受着噗通亂跳的心髒,後怕的往後退:“您多個大胖小子,也不虧。咱們都往前看,就……就好像您……您手中這段楠木。”
“我剛學過鑒賞課。楠木紋理直而結構細密因此堅硬耐腐,自古有“水不能浸,蟻不能穴”之說,是最高等級的家居優良木材,尤其是金絲楠木,在陽光下金光閃閃,金絲浮現,尊貴非常,乃是皇室禦用之物。”
“對……”崔瑚絞盡腦汁想着自己背過的,學過的內容,補充:“主要來自川蜀。您先前在川蜀破貪污案,跟徐國棟認識,就是因為這個金絲楠木貪污案。”
“所以……所以您是因此告誡我要好好學習,對嗎?”
明德帝瞧着說得一臉真摯的崔瑚,冷笑了一聲,“你們都起來。崔瑚你給朕跪下,否則朕心裏這口氣還是不順!”
邊說将掰下來的扶手往茶幾上重重一放,明德帝從袖子裏拿出一封密信砸崔瑚身上。
崔琇一行人見狀,趕緊順着帝王的金口玉言起身,免得在被怒火給遷怒了。
畢竟徒手掰楠木,看來……看來崔鎮當初的确很用心教導所有皇子們,看來上書房也的确就崔恩侯一個異類。
另一邊崔瑚聞言沉默一瞬,老老實實跪地,手卻好奇接過密信,還跟弟弟妹妹們分享着最新的情報,閱讀道:“敬禀,經查國子監司業秦升、禮部儀制司主事施岳、刑部贓罰庫主事雷武三人勾結,利用青樓老鸨,十六年前曾經名震京師的驚鴻仙子散布太子遺腹子謠言。緣由有三,第一用端慧太子遺腹子引帝王多疑,用崔鎮之威,毀榮國公一爵傳承,讓開國勳貴、福王宗親以及帝王互相猜疑,讓武勳開國一派四分五裂,斷司徒軍武學院籌建根基,最好攔下武學院的創建。”
邊翻頁,崔瑚便瞪圓了眼睛:“建個武學院而已,需要這麽算計嗎?國子監那麽多年了,且府州縣都有官學啊!皇帝爹,您別被這些人人氣道了。本朝武勳開國一派有個前提叫司徒軍麾下小弟啊!所以我們不叫結黨,叫忠君啊!”
明德帝冷哼一聲,卻也沒開口說話。
見狀崔琇小心翼翼輕輕拽了跩崔瑚衣袖,示意人先別疑惑先念完。畢竟他們得到的信息更多,才能更好明白帝王為何發怒,以及發怒——跟崔家有沒有關系!!!
崔琮和崔玥也飛快給崔瑚使眼色。
崔瑚見狀垂首看信,繼續往下念:“第二端慧太子昔年擁趸頗多世家子弟,利用遺腹子謠言引誘世家子弟野心勃勃,方便拉下馬,騰出更多的官位。尤其是不守婦道……”
話語一頓,崔瑚看着映入眼簾的字,暴跳如雷:“胡說八道!”
崔琇望着忽然暴怒的崔瑚,一震,“瑚大哥哥,您先冷靜。”
“冷靜不了。這想琢磨要昌平姑姑的私産,逼着昌平姑姑立下誓言,說把私産,武帝爺留給她的錢全都給朝廷!”崔瑚氣得牙根緊咬:“雖然我爹也開過玩笑話,咱們沒錢花了去昌平公主府打秋風。可……可那也是玩笑話啊。這些官吏呢?直接盼着昌平姑姑死!”
“姑姑喪夫又喪子,孤獨餘生,那麽慘了,還竟然跟村裏的刁民一樣盯着絕戶財!”
說着,崔瑚胸膛都一起一伏的,簇着火焰的眼看向帝王:“皇上,小臣鬥膽。這些無憑無據的流言,為什麽能流傳那麽廣?先前牛大哥也說了要我小心。可我想不明白,只要年長些的,哪怕是文臣也該知道我是崔恩侯的親子。我娘懷孕的時候,太醫脈案都有的。生孩子的時候,穩婆還有禦醫都出現了。這難産血崩,好不容易才救活的。”
“你爹都知道你們崔家混文臣最好的去處就是兵部。其他人難道不知道嗎?”明德帝看着跟個火蒺藜沒什麽兩樣,一點就炸的崔瑚,擡手按着額頭青筋,涼涼道:“更直白一點,你不知道利益兩個字怎麽寫嗎?”
恨鐵不成鋼的質問響徹屋內,崔瑚面色青青紫紫來回變化,手死死捏緊了密信:“可昌平姑姑是公主殿下。對公主不敬,那不就等于不敬皇權,不敬您?”
明德帝瞧着言語間似乎對皇權崇拜的崔瑚,不容置喙命令道:“就你這德行。按着朕先前的旨意,崔家必須嫡支嫡脈高中舉人後,方可開門宴賓客!”
萬萬沒想到迎來如此噩耗,崔瑚腦中空白一瞬,喃喃道,“我二叔中舉人了啊!”
“你二叔還在皇陵反省。”明德帝把斷截的扶手直接砸崔瑚身上:“注意用詞!”
“可——”
扶手落地與地毯相觸,聲響不大,但威懾力卻是實打實的。崔琮使勁給崔瑚使眼色,硬着頭皮勸早已請帖寫好,安排好如何大宴賓客的世子爺:“這朝政複雜,您這生的又太好。咱們安安靜靜在家習文練武,增實力,不挺好?皇上也是為你好。”
你打都打不過明德帝啊。
這徒手掰扶手的,悄然無息掰斷楠木交椅的扶手啊!
崔瑚望着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弟弟眼神,垂首看看地上的幾乎平整的端截面,帶着些掙紮,“可……可二叔說了,我們也要出去長長見識的,知道民生疾苦的。像他去皇陵一趟,才知道種田需要勇氣的。我也想去看看。我從小就是二叔帶身邊長大的。”
話語帶着濃濃的信賴以及對未知事物的好奇,聽得崔琮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繼續勸。
這農田莊稼要用夜香,有什麽好看的?
崔琇聽得這話,回想着自己都還沒來得及親自實踐種下的蘿蔔種子,據說最最最好養活的蘿蔔,眼眸閃了閃。回想着秋狩的點點滴滴,崔琇望着面色帶着愠怒的帝王,沉默一瞬,邊雙膝跪地,行禮:“皇上,草民鬥膽。您此舉應是為了瑚大哥哥,也是為了崔家好。可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瑚大哥哥已經十五歲,是大人了,以後還要頂門立戶的。就像先前大伯和父親都不願露面參加秋狩,也是想要大哥學會自己成長。”
崔玥聞言,定定的看着端坐楠木交椅上的帝王,望着左邊缺了的扶手,空空蕩蕩的扶手她随之雙膝跪地,恭敬道:“皇上,民女想求您稍微施恩,讓哥哥們可以出去看看民生。至于種田,家裏後院那麽大,讓他自己開辟塊農田種植就行了。可民女說句膽大的話,大哥先前說祖父前半生挺對的。祖父自己也曾自我檢讨過,不當家不懂柴米油鹽貴,不入世不知道人心詭谲,有時候大少爺将軍都不重要,在有些人眼裏,師父傳承重要,在病人眼裏活着才重要,在那鄉野,女子必須生男丁才最重要,連律法都可以無視。”
明德帝聽得話語中的試探,完全不曾理會崔玥,只看向崔瑚:“密信是真的,他們甚至還只是最邊緣的人物。謠言能夠越級到達中樞,有背後推波助瀾的,更有主導此事的人。這些都還徹查出來。”
“崔瑚,你會處于危險之中。”
“倒不如閉門苦讀。朕派兵圍着。倒是沒人敢伸手。”
聽得這聲聲都是替他考慮的話語,崔瑚看看跪地的弟弟妹妹們,又看看隐忍怒火,仿若真義父替他打算的明德帝,紅着眼眶,“可……可你們誰也不能把我塞回娘胎啊!”
明德帝拍茶幾:“崔瑚!”
“手下留情啊,我金絲楠木的茶幾!我爹給我的……”崔瑚舌頭一咬,恭敬道:“我的意思是您也不容易。既然我血脈能被人那麽利用,您還願意收我為義子。爹,您也挺難的。”
明德帝目光沉沉。
崔瑚大着膽子起身靠近明德帝,小心翼翼的給人倒茶:“我是真不想忤逆您啊。可我是真不太喜歡讀書,我也不太喜歡練武,您看,我這小院子,什麽不是最高等級的?都是我爹小時候享受過的,他都從庫房搬出來給我的。”
“其實,我現在扪心而論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幹些什麽。但你們對我的好我心理有數的,我也會好好做一個好家主。”崔瑚矜持的一挺胸膛,目光帶着傲然望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們,覺得自己像是老母雞。
雖然弱小,但也有勇氣保護小雞仔,張開雙臂去攔住氣勢洶洶的老鷹!
“也會努力做好一個好義子。您利用我當靶子的時候就好好用,不利用了我就狐假虎威。要不……”崔瑚說着眸光一亮,将茶盞雙手奉給帝王:“您給我身邊直接安排兩密探,我日常見什麽人說什麽話,讓他們都朝您報告就行!就好像釣魚。二叔借着釣魚也跟我講過鬥争的。餌料就是利益,這利益一抛出去,就有肥魚聞訊而來!”
“我既然命定了是靶子,您就把我抛出去!”
說道最後,崔瑚雙眸亮晶晶的:“想想,這樣也算咱們互相合作了,您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你連下水救人都不敢,你現在想要當餌料?”明德帝眯着眼望着神神氣氣的崔瑚:“這會不惜命了?”
質問着,明德帝接過茶盞,掃過栩栩如生的雞公杯,輕笑了一聲,暗嘆一聲:“小時候。”
“不一樣啊。您把我抛出去,那是……”崔瑚氣得把揉成團的密信舉在帝王眼前:“是為了國家大事。要是小情小愛的,我的命當然值錢了。可若是國家大事,那得對得起我祖宗争下來的爵位,用血換來的保障制度。我二叔說了,死都要戰死沙場的,絕對要對得起崔家的榮光!”
明德帝聽得耳畔幹脆響亮的話語,緩緩擡眸看着舉着密信,說的真摯又簡單的崔瑚,眼眸暗了暗:“倘若你爹讓你在家乖乖讀書呢?”
“皇上,您莫要說笑話了。我爹肯定寧可選擇慷慨而死,也不願選擇被讀書折磨。”崔瑚毫不猶豫道:“再說了,我要乖乖讀書那肯定要二叔盯着啊。我該調皮犯懶的還是會的。可我二叔的性子怎麽可能忍得了有人這麽作踐好不容易和睦相處的武勳?且武學院,他也是歡喜的,叮囑裴夫子整理些教導我還有我爹的文章典故,讓武學生好好學習。”
“所以您只要給他機會,他肯定會國事為重,不會在家盯着我讀書了。”
話語到最後甚至還帶着些卑微,假設那些喜愛崔千霆的人聽到都沒準心疼不已。明德帝暗暗腹诽着,下意識的想要拍拍扶手。
豈料落了空。
明德帝一怔,緩緩籲口氣,看向崔瑚:“你可想好了。以後或許危機重重,你随便參加個宴會都會有人挖坑設局針對你。”
崔瑚看着帝王如此凝重的表情,有些怯意,垂首看看自己弟弟們。想了又想,問:“我能帶二叔出門嗎?”
“你說呢?”
“那我爹呢?
明德帝:“……”
“手下留情!”崔瑚急聲道:“我爹輩分高,按着太、祖爺拜把子兄弟論,他第三代老幺。我第四代老幺,其實……其實跟您同輩。”
明德帝聽得最後四個字,狠狠吸口氣:“崔瑚,就你這無恥的能耐,的确夠站在朝堂上胡攪蠻纏!”
說完,明德帝橫掃門口:“崔恩侯,你滾回牢房!”
此話一出,崔瑚一驚,往門口看:“爹?!”
崔琇狠狠松口氣,擡手擦擦汗珠,看向被密探架着而來的崔恩侯。許久不見,饒是穿着囚服,但大伯看起來還是面色紅潤,一副在牢房生活很舒心的模樣。
崔恩侯揮揮手免了晚輩們的行禮,直接沖上去:“我的楠木交椅!皇帝叔叔送我的,一整套的!要當傳家寶的!”
明德帝擡手在茶幾上重重一拳。
下一瞬間茶幾應聲裂開。
崔恩侯看着裂縫,失聲尖叫起來。
崔瑚見狀都不敢回想自己曾經在宮裏伺疾的歲月,眼疾手快:“爹,不氣不氣!反正他以後我幹爹了,我從今後吃他的喝他的,聘禮都問皇帝爹要。”
“朕的皇帝伴讀,”明德帝揉揉自己有些疼的拳頭,一字一字開口,雙眸剮着崔恩侯:“要金絲楠木的棺材嗎?”
崔恩侯聽得這聲威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要!我賣了還能賺錢。”
看着兩人針鋒相對,崔瑚扭頭看門外,喊的撕心裂肺:“二叔!”
“別嚎了,你二叔跟牛無恙忙着勸架。”一想起這回自己被揪出牢房的要緊事,崔恩侯氣得一甩袖,扭頭看向崔琇,直接問:“崔琇,你願意接受聯合培養嗎?”
冷不丁的陌生詞彙來襲,崔琇問:“大伯,敢問聯合培養是何意?”
“就是六大開國武勳家族聯合配合你這個小天才。”崔恩侯言簡意赅:“每個家庭呆一年,等十三歲去武學院待個五六年。學完武學後,再去國子監讀書。考中舉人後,去邊關四大城各呆一年。然後回京考進士。但凡你榜上有名,就把你送兵部。”
“兵部所有資源朝你來襲,所有開國武勳一起用力,扶着你到三年內越到四品官。然後你平調去地方,就可以為知府,掌握府衙主動權。結合明德帝提的改溺嬰風俗。”崔恩侯道:“接下來的路就必須你自己探索了。你要是探索溺嬰改革成功,跟其他武勳子弟共享。然後再一起共進退,把你弄進內閣,讓你成首輔閣老!”
最後四個字,崔恩侯說得熱血沸騰:“咱們給那些文臣一個顏色看看!”
崔琇已經徹底傻了。
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會被鋪造直通首輔的青雲路。
“您……您莫要鬥氣。這……”
“不争饅頭争口氣!那些文臣敢暗戳戳對武學院下手,我們培養文臣,奪了首輔閣老的位置,讓武勳子弟成為天下文官,不,成為天下百官之首!”崔恩侯與有榮焉着:“崔琇,你給崔家争口氣,斬獲閣老位!”
聞言,崔瑚跟着亢奮不已:“琇弟弟,加油。我從今後跟着皇帝爹了,把錢都省下來助你一臂之力!”
崔琮聽得這一聲比一聲亢奮的聲響,回眸大着膽子看向神色晦暗不明,完全無法辨息怒的帝王,咬着自己對如此光輝道路的亢奮,竭力理智開口:“我……我爹知道嗎?”
“咱們崔家的啓蒙課程?”崔玥雙手死死緊捏成拳,逼着自己理智開口問。
此言不亞于一盆冷水迎面而來,崔琇雙手摸了摸自己脖頸,回想着啓蒙課上的一幕幕熱血又敬畏以及赤忱的學文習武目标。
緩緩籲出一口氣,崔琇壓下自己被人寄予厚望的感動,喑啞着聲問:“大伯,這……這有付出才有回報是不是?如此道路,定然也有所要求吧?”
“要求也簡單啊,軍需要保證,武學院要保障。另外分享治溺嬰的方法。畢竟溺嬰涉及皇上提新的軍功食邑分配。”崔恩侯絲毫不介意當着皇帝的面訴說:“以及确保鎮國侯的外孫,未來的皇太孫能夠順利繼位。當然,要是孩子太傻,跟那個不食肉糜的一樣,那就保證他能夠在平安富貴。”
“牛家不當外戚,但想順順遂遂按爵遞減。”
崔瑚聽得這簡單的要求,漸漸理智回籠:“爹,這……這麽多要求,哪一個都不簡單啊。”
話語到最後有些擔憂,“您不會被騙了吧?”
崔琮偷瞄了眼帝王,小心翼翼開口:“大……大伯,我能鬥膽問一句,為什麽會選擇弟弟嗎?武勳子弟那麽多啊。我爹那麽大,培養起來更容易吧?他走這條路不行?”
“把《七星将》能倒背如流的少,在五歲的時候大寫寫的不錯的人少啊。”崔恩侯聞言嘚瑟的叉腰:“那麽積極好學的人少。沒武學天賦偏偏過目不忘,是個讀書的料。全部條件加起來就崔琇一個!老爺子們把目* 光放在二十年後了。至于眼下,當然崔千霆他們這些頂梁柱出謀劃策啊!”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明德帝見不得崔恩侯嘚瑟,犀利道:“崔琇的身份好拿捏。一來,崔千霆當牛做馬,有目共睹,崔千霆的種該有幾分像崔千霆。二來,崔琇到底是特赦的。若是以後崔琇戀權,廢掉容易!”
話音還未落下,殺氣便在屋內呼嘯。
崔恩侯笑容一僵,讪讪看向崔琇:“這……這也不重要,有些警惕是應該。琇琇,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你先應下,讓我們武勳世家跟對面文臣打一架,把武學院這口氣報了,尤其是報我們崔家未來家主被污蔑的仇!”
崔琇迎着崔恩侯希冀的眼神,雙手緩緩捏緊成拳:“大伯,查清楚是哪個文臣世家暗戳戳引導的嗎?”
話鋒到最後,崔琇的話語也帶出些淩厲的殺氣。
假設眼下就能夠報仇,那他不完全可以拼命展示自己過目不忘之能!
“沒查清楚。但既然幾個文臣小賊引導,仇肯定算文臣身上啊。”崔恩侯應得理直氣壯:“要不然,我肯定算皇帝頭上。但誰叫這回皇帝跟勳貴們當面聊透了。”
“既然他們信,那我也信。畢竟明德帝也的确沒必要弄這麽一個惡心的謠言。”
明德帝嗤笑:“你打算怎麽報仇?又打算敲登聞鼓?”
其他人也頗為好奇的看向崔恩侯。
崔恩侯拍拍自己胸膛筆走龍蛇的囚字:“司馬遷在牢房寫史記,我在牢房知恥後勇寫堪比史記的野史!我打聽過了,南孔北孔,外孔內孔,那些隐私也不少,讀書人的聖人啊也就那個樣子。我一支筆暗戳戳罵死他們。”
崔琇眉頭緊擰:“南孔北孔,外孔內孔是什麽?”
“我跟你說……”
“你們崔家不是不學史嗎?現在教導崔琇,就不怕他以後看不進聖人書了?”明德帝攔住要介紹故事,看起來綜合不少野史的故事,道:“崔琇,你敢不敢走這條路?”
“朕以司徒軍現任統帥的身份,問你一遍。”
聞言,所有人都斂聲屏息,小心翼翼的彎腰望着崔琇,恨不得從人嘴巴裏聽到篤定的回答。
“弟弟,你知道什麽叫閣老嗎?”崔瑚還難得細心,意味深長:“知道什麽叫司徒軍嗎?我們的曾祖父是司徒軍麾下。祖父論起來也是司徒軍麾下。咱們這一輩,在司徒軍麾下聽命行事也是傳承有序。”
崔琇迎着衆人希冀的眼神,有瞬間自己眼前一花,竟然……竟然出現了自己許久沒有想過夢見過的,上輩子的爹。
拿着鞭子要打他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