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童年

第076章 童年

昌平公主帶着些怒氣, 疾步入內,敷衍的擡手對帝王行個禮,而後便直接起身, 鳳眸淩厲,橫掃全場,帶着顯而易見的殺伐之氣。

屋內三人:“…………”

偌大的宮殿,倏忽間死一般的寂靜。

“本宮最厭惡隐瞞。本宮要個真相!”昌平公主揚高音調, 慢條斯理的彎腰從自己靴子裏抽出一柄小刀, 毫不客氣道:“你們給我老實交代!”

萬萬沒想到公主竟然如此直白無視宮規, 無法握劍在宮中行走,竟然……竟然還帶刀?

想着公主殿下一次次拔、劍架在脖頸威脅的愛好,崔千霆瞬間覺得自己肩膀沉甸甸的, 帶着無法形容的壓迫感。唯恐等會鬧大不好收場, 他借着行禮的機會擋住昌平公主的身形,邊一字一字小心翼翼提醒:“公主殿下, 學生有句話不知……”

“你閉嘴,滾!”昌平公主握緊小刀, 對準沉默的崔恩侯, 最後更是直接刀刃指向明德帝。

端坐龍椅的帝王沉默的望着迸發銳利光芒,造型奇特, 略有彎鈎的小刀。他微不着痕的雙腿并攏, 改變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才冷冷道:“放肆!”

與此同時,崔恩侯已經兩股顫顫, 雙手捂着自己的褲腰帶:“老……老大, 不關我的事啊,我沒有瞞您啊, 我都喝蒙汗藥了還被他們無情的弄醒,給拖過來的。”

明德帝剮了眼慫貨。

正打算貢獻自己肩膀被公主殿下威脅的崔千霆駭然的望着求饒的崔恩侯。他可以接受親哥文武不成,毫無家主風範,但……但這一副谄媚慫弱的模樣,是不是太過份了?!

“是他,是他,還是他們,是他們這些所謂的實力派,欺負我。”被親弟弟注目的崔恩侯壓根不理會崔千霆,甚至還反手指着崔千霆,又指指上首端坐的帝王,帶着濃濃的委屈奔向昌平公主身側,告狀,“欺負我!”

聽得這幽怨的哭訴聲,活像是飽受欺淩的小可憐遇見青天大老爺,崔千霆沒忍住心中的怒火,質問:“崔恩侯,你是不是太……太不要臉了?”

他可以接受崔恩侯認公主做老大。反正這兩人文不成武不就,沆瀣一氣,只擅長用武帝的寵愛鬧事。可……可崔恩侯到底是男人啊。

骨氣呢?

Advertisement

擔當呢?

男人的血性呢?

“你厲害啊,當年牛家班,牛重那八百斤重的王八蛋打我,你在哪裏啊?崔鎮在哪裏啊?說好的随軍生生生,結果都生不出個八斤八兩的大胖小子給我當小弟。我能打架,我能帶領崔家幫子弟打群架還打贏了,全靠我老大。”翻着舊賬,崔恩侯與有榮焉的叉腰:“全靠我老大手中這把刀,逼着皇子們也都下場替我打架!”

“不信,你問現如今的皇上啊。”

明德帝緩緩擡手按住額頭青筋,翻了個白眼,給童年不在京的崔千霆解釋原委:“崔恩侯撺掇着昌平公主拿了內監的淨身刀,說要割下所有人的小弟弟,湊出崔家的百子千孫。”

冷不丁聽到這話,崔千霆眼神帶着些驚恐,看着昌平公主手裏的刀,難得話不成話:“公……公主殿下,您……你們……你們童年生活真是豐富多彩。”

得虧他在* 海疆長大!

得虧啊!

這……這京城青梅竹馬的情誼,太恐怖了。

他不合群,應該的。

應該的!

難得瞧着崔千霆驟變,明德帝忍不住唏噓一句:“可不就是豐富多彩!一個兩個,仗着武帝的寵愛,幹的那些好事,都讓人格外的記憶猶新,至今不敢忘。”

回想起來,課業繁重,母妃威逼的那段晦暗時光,唯一的放松就是當打手了。

有武帝幹預,打群架就成了小型的“戰役”,因兵者詭詐這一說,得分辨巴豆,學狗學雞學老虎叫吓唬“敵方”,偶爾還得撞鬼跳大神,放火燒“軍糧”,童子尿裝水囊呼對方的臉……

什麽正常的陰損的,招數都得用。

想着,明德帝話鋒一轉,口吻瞬間帶着刺骨的寒意:“可是昌平公主,眼下帝王是朕。把你的破刀收起來,不要挑釁朕的耐心!”

鋪天蓋地的帝王威壓來襲。

崔恩侯都吓得一顫,小心翼翼的靠近昌平公主,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打算想來一個漂亮的手刀,砸昏自己的老大!

“崔恩侯,你想偷襲本宮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昌平公主連眼神都沒掃眼崔恩侯,而是握緊了刀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對盛怒的帝王道:“皇帝是你,又如何?本宮昔年幹的好事,四五十歲的朝臣們都回憶得起來吧?崔恩侯為了獨苗苗,兄弟不行這話嚷得也算衆所周知。在這樣的情況下——”

故意拉長了音調,昌平公主斜睨帝王:“本宮說一句你命、根、子沒了,你難道要脫褲子自證嗎?”

詭異的沉默瞬間震耳欲聾。

旋即令人恐怖的威壓,便籠罩了整個宮殿。

明德帝憤怒的拍案,徑直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的俯瞰昌平公主:“你再給朕說一遍?”

“本宮成事不足,但敗事有餘!”昌平公主無視帝王怒火,一字一字強調自己這回闖宮門的目的:“司徒運,不要妄圖瞞着我,我要真相!”

“真相?”重複着這一詞,明德帝雙眸簇着火焰,藏在龍袍內的拳頭死死掐進了掌心。

哪怕昌平公主在咄咄逼人,在豁出命的挑釁他。

可昌平公主四個字,的的确确也是他默許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縱容的。否則帝王的姐姐,該封長公主的。

但……但他的長姐依舊想着武帝,想着父皇,想着當公主啊。有爹撐腰的公主。

默念三遍朕可能就是五百年後的姐控,明德帝隐忍着火焰,牙根緊咬,帶着些擔憂問:“你是要真相?你如此頂撞朕,哪怕福王求情,你或許就是一輩子被軟禁的命運。”

昌平公主聞言,昂起下巴,傲然回答:“本宮既然敢來,就敢問。”

明德帝死死的盯着昌平公主。

瞧着至尊姐弟兩目光對視,殺氣騰騰。崔恩侯深呼吸一口氣,開口試探道:“皇上,我老大就是要真相。就是要搞明白太子哥哥那個炸堤案真相怎麽招了?你不是說自己靠糧食,靠逼宮篡位嗎?理直氣壯的,咋地,太子這事跟你有關系?”

“黃河炸堤,跟朕毫無關系!”明德帝恨不得沖兩人耳畔怒吼。

“那不就行了?”崔恩侯狠狠松口氣,好奇了:“那你怕啥?我老大有權知道啊!不就是黃子仁可能還活着,或許這龜孫子是前朝餘孽!老大眼瞎或許選錯驸馬了?這又不是大問題,我感覺沒什麽好瞞着。”

“這驸馬不行,換一個不就行了?”

盡量輕描淡寫的降低“愛情”這個詞,崔恩侯觀察着昌平公主神色,見人沒因黃子仁三個字有癔症發病的模樣,不由得松口氣。然後他小心翼翼,言簡意赅,直接問:“老大,您對他什麽态度啊?不然,萬一明德帝抽風了真脫褲子自證怎麽辦啊?司徒皇族的顏面不能丢啊,皇帝叔叔最在意的就是顏面了。”

昌平公主聽得刻意強調的皇帝叔叔四個字,瞥了眼似乎要和稀泥的崔恩侯,涼涼問:“你缺女人嗎?”

雖然不解,但崔恩侯還是老實回話:“當然不缺了。”

昌平公主刀尖往崔恩侯腰帶,意味深長:“你們男人沒有愛情這個詞,那為何會覺得本宮真愛黃子仁?”

話語到最後,昌平公主話語都帶着些尖銳:“憑什麽覺得?”

“你找的男寵,都是黃子仁這種模樣。”明德帝看着說着神色驟變,雙眸猩紅的姐姐,忍不住插嘴,問的輕聲又複雜:“而且你自己……你自己脈案,你自己不看嗎?”

黃子仁與昌平的孩子安安早夭後,昌平公主偶爾觸景生情,跟瘋子無異。

“且你為他守寡!想當年父皇想為你再尋驸馬,你都毫不猶豫拒絕。”明德帝說着,聲音克制不住又加重了些,強調道:“父皇為你再選夫婿,你都不願意。”

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滿京城,全大周那麽多世家公子,就獨獨選了黃子仁這個寒門狀元郎!

“你們男人重視香火,本宮就不能重視自己的香火嗎?”昌平公主聽得傳入耳畔的所謂證據,呵呵嗤笑着:“揚州瘦馬不還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們對瘦馬是真愛嗎?我就喜歡這種孤傲的性格,不行嗎?就好像熬鷹。鷹,野性難馴,向往自由。可若是經過一次次訓練,就會對主人忠心耿耿。我想熬鷹,熬出只屬于本宮的雄鷹。”

傲然着,昌平公主視線從崔恩侯,緩緩看向明德帝,字正腔圓,“可沒說主人就只能訓練一只鷹啊。”

看着說的理直氣壯的昌平公主,看着真正對情情愛愛貌似毫不在意的昌平公主,在場三人全都被震撼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恩侯點點頭,率先給出回應:“好像有道理啊。公主不是女人,是權利。”

此言不亞于驚雷,震的兩男的心中一驚。

“就是!本宮,在這京城,在這皇宮,不是女人,本宮是嫡長公主,是昌平公主,是食邑萬戶的昌平公主,是手握武帝私庫的,掌天下財權的昌平公主。”昌平公主擡眸看向明德帝,确切說看着明德帝坐下的龍椅:“同樣是武帝的孩子,憑什麽?憑什麽你一個冷宮嫔妃所出的皇子,都有争奪帝位的資格?而本宮為何沒有奪位的權利?父皇想要為我再選驸馬,我知道他只是想安排好我的後半生。可為什麽只想着我靠着男方家族的權利,而不給我權利?”

一聲聲質問着,昌平公主目光幽幽的望着龍椅,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十幾年前,回到了那個帶着些尖銳帶着憤懑的下午:“崔恩侯憑什麽都能被帶着身邊悉心教導,而我不能?就因為我是女人嗎?”

崔恩侯渾身一僵,趕忙道:“你們要掰扯當年,注意前提條件。那個時候皇帝叔叔平等的鄙夷每一個皇子。他認為對手只有我爹,我爹崔鎮。戰功赫赫的崔鎮!”

崔千霆也難得附和了一句:“我爹要黃袍加身,這謠言是你們這些皇子龍孫傳的。”

在場的曾經皇子面色鐵青。他……他推波助瀾過。

昌平公主嗤笑着:“皇子龍孫?看看,都沒本宮的份。告訴你們吧,崔叔的謠言是本宮散的。我作為崔恩侯的老大,我能自由進出榮國府啊,忘記了?甚至崔恩侯身邊多少密探,我都知道一清二楚。所以借助密探,讓他們傳遞錯誤的信息,輕而易舉。”

在場三人瞳孔一震,齊齊看向昌平公主。

迎着如出一轍質疑的眼神,昌平公主笑聲更大了些:“我那個時候恨所有皇子。我得不到的,他們也別想得到!我要讓父皇看到我也是有資格的。結果父皇直接把我打趴下了,說他和崔鎮好哥們,崔鎮能安四方。我和崔恩侯是好哥們,崔恩侯只會哭天搶地。父皇鄙夷我,嘲笑我,以一個皇帝的身份,狠狠嘲笑我!”

一提及過往,昌平公主哪怕沒有去想。可……可還是控制不住的渾身發寒,顫栗害怕,下意識的想要蜷縮成一團。

看着說着說着渾身顫栗的公主殿下,自己的老大。崔恩侯看着抱頭蹲下痛苦的人,輕輕拍着人的後背安撫:“你當時可以回怼,說我這個好哥們自帶小弟啊。你牢牢拿捏住了崔鎮的命脈。”

昌平公主幽怨的瞪了崔恩侯一眼,擡起下巴逼着自己眼眶的淚花,訴說自己這輩子最惡毒的話語:“我恨過你。是你帶我不學無術。”

“你這就白眼狼了,分明是你帶着我翻牆。”崔恩侯緊繃着臉,不虞指控道:“從小到大,我替你背了多少黑鍋?你……”

崔恩侯面色一變,跟着昌平公主蜷縮一團,悶聲道:“他們說我沒有娘。其他武勳子弟都有娘,就我連娘都沒有。牛重他娘難産而亡也不怕,他還有哥哥替他撐腰。我連哥哥都沒有。我認了那麽多哥哥,關鍵時候都只會勸我要懂事要大局,唯有老大你最好了,直接替我揍他們。”

“跟你在一起後,我也可以神神氣氣了,我還可以說長姐如母。”

明德帝看着肩并肩似乎抱團幼獸取暖的兩人,磨牙:“你們不是有武帝的寵愛嗎?”

“可哪個小朋友打架帶爹的?且一次次喊皇帝叔叔,他們都不跟我玩了。”崔恩侯淚眼汪汪,擡眸斜睨着崔千霆,遷怒:“我才不像某個人,孤芳自賞,我就喜歡一群小朋友一起玩。”

崔千霆唇畔緊抿。在涉及……涉及童年的問題上,他的确沒什麽資格開口。畢竟他在父母膝下長大。

雖崔千霆這個弟弟沒開口,但明德帝聞言卻是面色漆黑,不忿道:“你們是來控訴童年的話,朕沒空看你們矯情!”

他一個沒爹寵愛,被娘逼迫,被夫子漠視,被兄弟姐妹欺負,甚至被伴讀欺負的人都還沒矯情呢!!!

迎着殺氣騰騰的怒吼,矯情的昌平公主雙眸依舊帶着些信服的崔恩侯,咬着牙問:“既然你都認我做老大,為什麽在你眼裏,我都得愛上黃子仁?這就是對老大能力的背叛!”

“那些話本都這麽寫的,神話傳奇裏,公主愛上董永,連神仙連青春永駐都不要了。”崔恩侯迎着昌平公主怨恨中帶着濃濃委屈的眼,輕咳了一聲,訴說自己認定的緣由:“我看了那麽多戲文啊。”

昌平公主氣得揮刀想要刺崔恩侯一刀:“你有嘴巴你不會問啊?為什麽要自己揣測所謂的心性?我堂堂一公主,我有病為個男人要死要活嗎?”

崔恩侯擡手:“是他們這些人矯情,讓我先入為主!”

崔千霆聞言,覺得自己這一刻應該兄弟齊心,一起把鍋扣在皇帝頭上。

要不是皇帝緊張兮兮,他會琢磨着愛情這個詞嗎?

明德帝定定的望着昌平公主,望着貼着嬌縱跋扈,任性肆意标簽的昌平公主,望着私下的的确确被某些酸腐貼着不守婦道标簽的姐姐,不由得眼眸一沉。

他……他好像也是透過标簽去看昌平公主的一言一行。

卻從未真正想過昌平公主怎麽就那麽傲氣?

質問着自己,明德帝倏忽間一笑。

原生家庭這個詞,他真的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這他娘的對!

他作為男人,作為帝王,面對昌平公主野心勃勃的平等論,他一點都不火大。甚至反而……反而還有種驕傲。驕傲自己童年裏遇到的那個姐姐,那個神神氣氣的姐姐,那個會用長姐如母怼妃嫔的姐姐,是一如既往的驕傲,是一如既往的會替自己争取。

是一如既往的“身先士卒”——逼迫一起打架,她自己是會率先帶頭的。

不像他的母妃,只會口口聲聲用孝道逼他這個兒子。

他先前只氣長姐如母這個詞。

這個明明該是他專屬的。

忍不住對比了一番,對比自己最最最真實的情緒,明德帝與有榮焉的驕傲着,開口道:“行。你們別争過往了,昌平公主你既有能耐,你可以調查。”

聞言,崔恩侯一喜。

這算不計較揮刀“宮那啥”的事情了?

“本宮是會自己勞心勞力調查的人?這種事情,有官吏幹有你們這些出息的人幹。”昌平公主費力的擡頭,定定看着明德帝。

可……可或許是淚水遮住眼,讓她看不清楚對方的龍顏。或許曾經這樣的場景,她作為公主作為女人失敗的太過慘烈。

太過慘烈。

昌平公主握着小刀的手指都帶着些青紫,但她還是咬着牙逼着自己把話說出口:“本宮知道各司其職的道理,也知道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因此我只要答案,只要調查的結案報告擺在我面前就行!”

說出自己缺乏實力後,昌平公主紅着眼,自嘲着:“本宮知道眼下得仰人鼻息。皇帝你要武學院要風骨館,肯定會缺錢,本宮可以用錢跟你換真相。”

明德帝聞言瞬間拉長了臉,直勾勾的盯着一副利益交換的長姐,瞧着人動作從雙手抱膝,帶着自我防禦的姿勢,一點點的站直。哪怕有些身形顫栗,卻也依舊漸漸挺直脊背,端出公主……不,端出皇家的威嚴,明德帝硬着聲,道:“你咄咄逼人追求真相,豁出去一切追求真相,可是端慧太子已經定性了,他并未傷百姓利益。朕就算翻案,也只能如此,絕對不會有任何的追封!”

這話語不高不低,聽得不鹹不淡,仿若最最最客觀的訴說。但崔恩侯覺得,是個正常人,都聽得出帝王隐忍的情緒,聽得出卧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的帝王威壓。于是,崔恩侯看向昌平公主,心跳就克制不住加快跳動起來。雖說他……他“缺錢”時嘴巴沒門,叨叨過啃昌平公主,蹭昌平公主的錢。

可……可昌平公主的錢,對昌平而言,就是武帝就是一個爹對女兒的疼愛,對女兒的棺材本。所以昌平冷不丁的要把自己棺材本交出去,這比他崔恩侯交出丹書鐵券都還有些恐怖!哪怕昌平是野心勃勃了些,可……可武帝也是疼女兒的。

若不是疼女兒,怎麽會給錢呢,富可敵國的錢啊。

造反離不開錢的支持!!!

“老……”

“我太子哥哥很好,用不着你來給他定性追封。”昌平公主直接攔斷崔恩侯的話語,看着口口聲聲強調的明德帝,又噗嗤笑了笑:“你我之間沒有國仇本宮知道,本宮比崔恩侯更清楚,你是司徒江山的正統繼承人,你是武帝的繼承人。”

咬着牙強調着,昌平公主慢慢的将手裏的小刀咣當一聲丢在地上:“本宮追求一個真相,就是想要明白,那套黃河方法到底能不能用。本宮的父皇,大周的武帝,疼愛我,哪怕我熊孩子心态,想要剁掉你們的小弟弟,全都變成小妹妹,他也未曾對我動怒,只是教導我男女身體上的區分。哪怕我野心勃勃,想撺掇他與崔叔離心,他甚至都沒有打我。”

“他是慈父,那我這個受他疼愛的女兒,我要去完成他最後的遺憾。”昌平公主眼淚滑落:“我要去證明黃河能夠被治服!”

這話一出,明德帝都震撼了一瞬:“你……你……你要治黃河?”

“為何不能?”昌平公主聽得質疑,傲然擡起頭,“我跟你,甚至跟崔恩侯一樣,跟着太子哥哥讀書。太子哥哥的策論課,偶爾是父皇親自教導的。雖然我們翹課比較多,父皇對我們講的也不夠深。但是,本宮跟着父皇,見的是大周山川秀麗,見的是天下!”

“我唯一怨的便是少壯不努力,所以我想要安安努力刻苦,卻沒想到把安安逼得病弱。”昌平公主說着克制不住又激動起來:“但我沒事,我還有錢,我還活着,我就能花錢擺平黃河,我就能!”

聽得這一聲比一聲高亢,最後歇斯底裏的話,崔恩侯吓得一顫,趕忙舉起自己準備許久的手刀,想要砸昏昌平公主。

但還沒等他動手,卻被崔千霆攬住了腳步。

“幹什麽?”崔恩侯質問。

一直沉默的崔千霆拉着人,指指從禦案下來的帝王,邊低聲問:“公主殿下都知道少壯不努力了,你這個拉着殿下一起翹課玩耍的人,能不能閉嘴?”

就崔恩侯擡手那架勢,連花拳繡腿這四個字都算不上。

且不管是公主的野心還是公主的風骨,眼下公主殿下有個親弟弟在場呢,輪不到崔恩侯這個小弟。

腹诽着,崔千霆看向幾乎在诠釋什麽叫風馳電掣的帝王。

明德帝帶着些喘氣站定,擡手扣住似乎犯病的昌平公主手腕,感受着人跳動的脈搏,邊飛速安撫道:“朕信你能擺平黃河。真的!你出錢,你不是要跟朕利益交換嗎?朕告訴你,朕下令杜絕女嬰,就是為了十年,二十年後有成倍的人口。一旦家家戶戶人丁充沛,那朕就可以抽調上百萬的勞役。哪怕用最蠢的辦法,我們大周百萬勞役,也能再挖出一條河道,讓黃河分流。”

聽得這聲聲篤定的話語,昌平公主目光幽幽的看着明德帝。

“二十年,不出二十年,非但黃河能平,就是女子,也能有權利。朕老了,兒子篡位跟女兒篡位,對朕而言其實沒什麽區別,是不是?”明德帝稍稍彎腰,與昌平公主四目相對:“長姐,你心中有怨有遺憾,那你就一口氣撐住,撐住看幾十年後,朕什麽下場。”

迎着似乎能夠包容她的眼神,那漆黑純粹的,甚至還帶着些慈愛的眼神,像極了父皇。昌平公主沉默一瞬,放聲大笑:“父皇什麽下場,本宮看着,史書也有。那些歷朝歷代的帝王,那些年老帝王面臨的事情,他都遇到了。可是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崔叔。他改寫了皇帝的結局。”

“司徒運,你口口聲聲說我司徒皇族開創了為皇的新篇章。你要重複歷史上的那些老路嗎?你就這麽點出息嗎?”

擲地有聲質問完,昌平公主用盡力氣甩開明德帝的手:“別碰本宮,本宮沒有你這麽窩囊的弟弟!”

明德帝聞言握緊了昌平公主的手腕:“但我小時候努力了,自律了,該學的都學了。姐姐,朕的話,你不得不聽。崔千霆窩囊,他幹不過長兄如父這個詞,但朕是皇帝!”

冷不丁被點名道姓呵斥窩囊的崔千霆:“???”

崔恩侯擡手輕輕拍了拍氣得似乎在顫抖的弟弟,悄聲:“沒事,不氣不氣,看哥給你報仇。”

“老大,剛才皇帝同意了,說編話本刺激黃子仁出來。話本這樣的……”崔恩侯連筆帶劃,語速飛快,叭叭叭的訴說先前制定的計劃。

明德帝忍住暴揍崔恩侯的怒火,小心翼翼的觀察自己的姐姐。唯恐從人眼中看到害怕,看到……看到對黃子仁的愛意,害怕人不過是強撐着一絲傲骨。豈料昌平公主,他的皇長姐,聽完之後表情凝重,毫不猶豫道:“這個故事不好,要這麽寫,寫本宮愛慕的人一開始是崔鎮,找崔千霆不過當替身而已。”

始料未及的答案炸響耳畔,明德帝震怒:“你說什麽?你愛慕崔……崔……崔鎮?”

崔鎮的兩個兒子也傻了。

崔恩侯更是急的跳腳:“老大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口中的崔鎮是我爹,是我爹?!你剛才還自爆說污蔑他篡位的,那個崔鎮?”

崔千霆緊繃着臉:“公主殿下,人死為大!”

“為了大周江山,崔叔不會介意的。”昌平公主瞧着被她震撼到的三個弟弟,驟然覺得自己內心所有的情緒都消失的幹幹淨淨了,只剩下維護大周江山的冷靜:“這樣說明愛情是可以轉移的。就會讓男人,讓一個自卑自傲的男人,一個有占有欲的男人,撓心撓肺,會占有欲攀比作祟。才會猜測本宮愛不愛他。”

“人在嫉妒的情況下,才會沖動用事。”

“一沖動,就會有破綻。”

昌平公主到最後,嘴角勾起微笑:“哪怕躲在下水溝裏當老鼠,也會露出蹤跡來。”

在場三人:“???”

謠言随着大周風骨,随着丹書鐵券,很快就悄然席卷了京城。

全京城的百姓都被震撼住了。父子兩代恩怨,生與死的愛情?替身的替身?

榮國府內,崔瑚看着趴在自家屋檐的一群發小,氣得叉腰:“你們……你們在把謠言傳進我家,我放狗咬你們了!我最後說一遍,我二叔跟昌平公主沒有關系!那……那謠言太邪門了,肯定是有人惡意散播的!”

“你們這麽造謠,不怕我祖父棺材板都掀翻了嗎?”崔琮也沒克制住情緒,咬牙逼問道。

“但是……”鎮國侯的小孫子捂着腦袋,雙眸亮晶晶的望着揚起彈弓的崔琇,“可是……可是我聽的真真切切啊。要不是崔琇是……是那個……咳咳,怎麽會被特赦,允許參加科考啊?明德帝都說了啊,大皇子是那個。所以……這……這關系不就很好理解?倘若不是那個的話,以皇帝的性格會斬草除根才對。”

“琇弟弟是我親眼看着,是柳姨娘難産生下來的孩子。是被那個破腹取出來的孩子啊。”崔瑚氣得跳腳強調。

“可歷來産房是污穢子弟,男人都不會靠近的。怎麽會讓你一個小孩子靠近啊?瑚哥兒,你可能被騙了。他們大人做局,故意留你一個目擊證人呢。”寧國侯的嫡長孫板着臉,道:“放心,我們不會傳出去的,我們就是來看看……看看崔二叔的臉色。”

“我爹說了,他難得聽到跟二叔有關系的緋聞。可他自己不敢來。”

“我舅舅也這麽說,難得跟崔二叔有關。這簡直不亞于山崩地裂啊。崔千霆那德性,竟然還有人編派這麽狗血的謠言,真是難得一見。他怕自己來被揍。”

“…………”

崔琇恨不得彈弓一個個對準唯恐天下不亂,看自家爹好戲的武勳子弟。但無奈這群人,都是……都是矜貴的公子哥。

還會爬牆有點點功夫!

而他呢?

擡起來打人都夠不着!

氣得胸膛都一起一伏的,崔琇緊繃着臉,超大聲的喊道:“是,我就是那個,你們滿意了嗎?“

崔瑚和崔琮都被震得一挑,“琇弟弟你瘋了嗎?”

“瘋起來,我就可以咬人了對不對?”崔琇擡眸幽幽的盯着衆人,“到時候就傻乎乎了,被氣得又傻乎乎了。”

來看熱鬧的武勳子弟們瞧着眼神惡狠狠的,真……真好像有些被氣得不輕模樣的崔琇,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自己的退縮——這……這可是當家老爺子吩咐的閣老苗子,氣文臣的好苗子。要是被氣昏了,他們可是要挨揍的,而讓他們來的爹、叔叔、舅舅們或許都救不了他們。

想着,衆人趕忙四下散開。

崔瑚見狀,鼓掌。

崔琮也跟着贊許:“弟弟厲害。”

崔琇反手拍拍自己胸膛:“這個謠言太惡毒了,到底誰想出來的?”

“別管誰想的了,你們趕緊進來,防身工具穿戴起來。”被要求在屋內的崔玥一聽熱鬧團走了,便迫不及待招呼衆人入內:“咱們崔家接下來肯定有一場硬仗要打。還有琇弟弟,一定要注意。哪怕穿着咱們家仆從衣服的人,你都要仔仔細細辨認。記得咱們家洗衣用的皂角,秋季用的是大伯愛的桃花香。”

崔琇趕緊嗅了嗅桃花香是什麽樣的香氣。

“其他人肯定想不到,大伯愛臭美,每一個季度,用的皂角都不一樣的。”崔玥帶着些自我寬慰,邊說邊看向崔琇:“這謠言,大抵沖弟弟來的。琇弟弟近日飲食也必須注意。”

“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崔琇望着緊張的崔玥,趕忙保證道:“我狗鼻子……”

話語一頓,崔琇看着擺在桌案上等會要他記住氣息的皂角,雙眸一亮,聲音都小了些:“哥哥姐姐,你們說那些……那些壞蛋啊,自己洗衣服嗎?”

“像我們練武之後,衣服都臭烘烘的,一天一換。可……可那些壞蛋呢?會換外袍,可他們會換裏衣嗎?現在城門還封着。在京城他們是自己洗,還是分開洗衣服啊?”

聽得這聲困惑,崔玥看看洗衣房送過來的皂角,擡頭看崔瑚。

崔瑚不解:“我看着像自己洗衣服的人?”

崔琇見狀,趕忙指指外邊。

皇帝的密探啊,崔家也有。

道理應該差不多吧?

密探也是人,總該洗漱啊。

崔瑚哦了一聲,扭頭打開窗戶,剛打算開口學親爹嚎一句,豈料自己就被扣住肩膀,“怎麽了?”

“隔牆有耳。寫字問。”

半柱香後,崔瑚撐起白幡,上書——密探大哥,你們自己洗衣服嗎?用什麽味的皂角啊?

皇帝密探:“…………”

一個時辰後,明德帝捏着鼻子,看着抓捕到的死士屍首,表情凝重着,自我反省:“足以見證,死士咬舌自盡非常不好。”

“可就算藥犬能從衣服、頭發等等分辯氣息,可也是大海撈針啊。”崔恩侯捏着鼻子,止住對屍體的恐懼,幽幽道。

崔千霆跟着點頭:“線索還是太少,那誰……太會隐忍了。”

“你們這些富貴公子哥不懂。”明德帝一臉高深道:“朕忽然想起自己名下有一間雜貨鋪。其中一項營生最近非常非常非常賺錢!”

人嘛,吃喝拉撒睡,才是基本。

所以……

倒夜香的,黑夜中最好的行當,在這一刻應該要脫穎而出,發揮作用了。

感慨着,明德帝出了審訊室,面無表情喚來四喜叮囑幾句。

一天後,明德帝神氣揚揚:“結合青樓、民間洗衣婦、雜貨鋪有關上等牙膏購買記錄等等,可以大概圈定範圍在西城三柳胡同這一塊區域。”

“咱們準備抓老鼠!”

與此同時,西城某茶樓內

黃子仁雙手死死扣在桌案上,聽得外頭一句比一句刺激的話語,陰恻恻着:“無稽之談!”

昌平這個女人,驕縱任性,就無腦的花瓶而已,敢在他“活着”的時候給他戴綠帽子?

笑話!

當他這個狀元之才是假的?

他看不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