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022章 第 22 章
22.
林野說用嘴喂, 那一定是真的用嘴喂。
亓佀徹底放棄掙紮,眼皮顫了下,艱難地掀開。
眼前蒙着一層水霧, 睫毛上還挂着細小的水珠,隔着霧氣, 亓佀發現林野離她實在太近,她呼出的熱氣都快吹到林野臉上了!
近在咫尺的臉吓了她一跳,想想這本來就是林野的作風, 喜歡惡作劇的林教授最喜歡看她出糗的樣子。
四目相對, 亓佀不敢呼氣, 下意識地想轉動眼珠子避開林教授的直視, 但高燒令她眼窩裏一陣錐心得疼,一動就疼得無法忍受, 不由皺緊了眉頭。
“好可憐, ”林野坐在亓佀病床邊,支着下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第一次經歷發熱期, 一定很難受吧?”
亓佀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安撫還是戲谑, 無助地閉上了眼。
不聽, 不看,最好這一切都是幻覺。
林野,太不乖了。
才閉上眼,又感受到林野的手在她臉上亂摸, 拇指指腹撬開她的唇, 觸碰到她沒有知覺的牙齒。
亓佀抽了口氣,睜開眼無力地說:“林……”
林野:“叫我什麽?”
亓佀虛弱道:“教授。”
林野似笑非笑地看她:“你昏迷的時候可不是這麽叫的, 怎麽當面不敢了?”
亓佀看了床頭一眼:“……水。”
林野拿起水杯,自己先抿了一口,沒有吞。
亓佀:“……”
垂下眼睑,心髒“咕咚”一跳。亓佀在想,這世上真的有人能降得住林野嗎?
她活得好肆意,爛漫無暇,像是山野裏随意開槍的獵人,玩性很重,從來不會吝啬子彈。
亓佀就像一頭迷了路的山豬,無意中闖進了她的視野,在她的領域裏活該被她玩弄。即便她長了獠牙,一身使不完的力氣,可直到躺下之前,她也不知道林野會突然從哪裏開槍。
追究起因,可能要從她膽大妄為拿林野的把柄要挾她的那天開始。
想喝水的欲望已經達到了頂峰,亓佀甚至已經開始認命,她不敢想象,如果林野拿嘴喂她,那一口該有多甜蜜。
亓佀能把她口水都舔幹淨。
病房外,有人穿着皮鞋走路,“踢踏”的聲音越來越近。
林野垂下眼,眼神冷了下去。
“篤篤。”校醫敲了兩下門,禮貌說,“林教授,外頭有人找你。”
林野沒有起身,簡單撂下一句:“知道了。”
校醫走進來,朝病床上看了一眼,奇道:“她醒了啊?”
亓佀覺得自己像個被參觀的猩猩,看了眼校醫,把頭埋在頭發裏。
“好漂亮的Alpha,”校醫遠遠瞅着,拿出手機拍照,“這個情況按照你們最新的劃分标準,算是新品類吧?”
林野:“你看不出來她不喜歡被拍照嗎?”
校醫愣了下,當着林野的面删除照片,笑着說:“林教授,你這麽生氣幹嘛,這麽維護她,是因為她身上有有用的研究數據?”
林野面無表情:“去拿吸管來。”
“吸管?幹什麽用?”
林野白她一眼,校醫讪笑,去儲藏室裏翻出了一大包塑料吸管。
林野拿出吸管插在水杯上,另一端送到亓佀嘴裏。
全身上下一動就疼,亓佀連坐起來喝水的力氣都沒有,嘴唇上起了一層死皮,還是林野用棉簽給她沾了點水讓她稍微好受點。
這會也是林野拿吸管将水送到嘴裏。
她好像是真的會照顧人的。
亓佀一開始喝得很急,聽到林野說“慢點”,她咽了一大口,差點嗆住,眼裏紅了一圈,難受眼裏淚珠打轉,好像是希望林野會懂。
林野看着她沒說話,撕了片冰涼的濕巾敷在她額頭上。
校醫提醒她:“林教授,外面有人……”
林野沒好氣道:“誰告訴他我在這裏的?”
校醫低下頭,眼神閃避,想了想說:“您這幾天一直在校醫院,可能被其他學生看到了,別人一問就知道。”
林野:“真把你閑的。”
她起身出去,沒再施舍給亓佀一個眼神,幹脆灑脫,而這才是林野本來的樣子。
校醫在她身後朝她翻白眼,等林野出去了,校醫拉長了臉站在亓佀邊上,将林野敷在她臉上降溫用的濕巾丢開,語氣不善地說:“今天感覺怎麽樣了?”
亓佀喉嚨動了動,啞聲說:“今天……周幾?”
聽校醫的意思,她可能昏迷不止一天了,所謂的“新品類”是什麽意思?林野照顧她是因為拿她當研究對象?
身上好疼,連呼吸都疼,嗓子裏像含了刀片。
亓佀看了眼床邊挂的吊瓶,裏面的藥液快滴完了,旁邊還有個止疼藥的按鈕,似乎是按下去會自動注射止疼藥。
校醫冷淡道:“周二,你昏迷好幾天了,真怕你腦子燒壞。”
亓佀對這位校醫并無惡意揣測,任誰被林野罵一頓都不會有好心情。
但當這位中年女校醫扒開她的衣領,毛手毛腳地檢查她的腺體,還伸手去觸摸的時候,亓佀感覺自己受到了侵犯,想避卻避不開,眼神落在了她領口的工牌上:許凱麗。
被校醫許凱麗強硬地扳着脖子檢查身體,亓佀咬咬牙說:“別動我。”
“配合點,給你檢查呢。”許凱麗拿出鑷子和棉簽,沒耐心地說,“你發熱期整個寝室樓都聞到了你的味,還想再鬧出大動靜?”
許凱麗這話說的,好像發熱期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好像亓佀在全校師生面前裸奔了一樣。
對于懵懂的少年,性羞恥永遠是最鋒利的攻擊手段。
就連他們學生之間,也會用類似的手段攻擊對方。比如說別人信息素味道跟大蒜一樣臭,說Omega的味道太重,就好像在當面罵他騷。
亓佀有一瞬間啞口,但很快醒悟過來,也有可能是從林野那學到了悍不畏死的精神,她推開校醫,一字字說:“別碰我。”
許凱麗愣了一瞬,發脾氣說:“你老實點!給你檢查還不配合?”
亓佀看到她拿鑷子的手裏還捏着一根采樣管,實在想破頭皮也想不通,這是在檢查什麽?需要腺體采樣?
難道她身為Alpha的事實還需要被進一步驗證?
僵持時,林野走進來,許凱麗慌忙藏起工具,驚訝地說:“林教授,這麽快回來了?”
林野看一眼她,又瞥了眼掙紮着爬起來一臉警惕的亓佀,在那一瞬間她好像完全猜到發生了什麽,開口說:“校醫院什麽時候跟外面的人有合作了?”
“叮铛”一聲,許凱麗鑷子沒放穩摔在地上,她急忙去撿,低着頭回避林野的問題。
林野一腳踩在她伸手要撿的鑷子上,居高臨下看她,冷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這些小動作,你當我眼瞎?”
許凱麗尴尬地站起來,“林教授,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林野:“最好是我誤會了你,許醫生,我警告你,這是我的病人,她的檔案在我這裏,任何人無權修改,沒有我開單子,任何人都不能取樣檢查!”
許凱麗咽了下唾沫,壓低聲音說:“林教授,你知道特級A的價值,你研究過相關的數據,之前還發表文章,當時你建議在Alpha的基礎上細分幾個類別,對其性別特征重新命名,我是支持你的觀點的,眼下這名學生很明顯不是普通的Alpha,其研究價值……”
“她是學生,是病人,不是你我的研究對象!”林野說,“學醫學到走火入魔,連人權也忘了嗎?”
許凱麗嘆了口氣,沒再堅持。
兩人的對話被亓佀聽了一知半解,有些毛骨悚然。
等許凱麗走開,亓佀問林野:“你說她跟外面的人合作是什麽意思?”
林野拿起一顆橘子,想吃卻怕髒了手,給放了回去。然後她順手給亓佀換了藥瓶,旋了下節流閥調整流速,将出口接在留置針上。
做這些事情的同時,林野漫不經心地講了個鬼故事:
“前幾年隔壁醫科大學裏有一個學生,情況和你有點相似,也是發熱期很晚才來,昏迷後送入校醫院,校醫內部給出的評定時S級O,評定結果寫在了學生的檔案裏。”
“然後沒過多久,學生的檔案被人為洩露,有一天她在馬路上被撞倒,在醫院醒過來時,腺體已經被挖了。”
亓佀沉默了一會,為了緩解氣氛,她開口說:“所以……我也是S級O?”
林野:“國內早就取消了對不同性別的人群進行等級評定,為的就是防止那些評定結果為特級的人群淪落為高危物種,但是目前來看,你跟Omega的基因序列相差甚遠,可能下輩子有希望成為S級O。”
亓佀:“?”
林野:“怎麽,失望了?”
亓佀哭笑不得:“沒有啊,我就是開個玩笑。”
林野沒有笑容,提醒亓佀:“以後身邊随時帶一支抑制劑,別再出現這樣的事。”
林野平時不這麽說話,既然她都這麽說了,亓佀哪能不放在心上?滿口答應,過了會她小心翼翼說:“那我昏迷這三天,扣我工錢嗎?”
林野陷入沉思。
亓佀:“不扣錢的話,那要不我想辦法補償你。過些天我家教那個學生考完試,我周末都能騰出時間了,到時候好好陪着你,你讓去東,我絕不去西,我給你當狗,随便你溜,反正這條命都是你救的,你想把我脖子後面那玩意挖下來玩玩也行,我沒別的訴求,就是到哪天你玩膩了,提前跟我說一聲,就是打聲招呼的事,怎麽樣?”
林野:“這就是你說的規則?”
亓佀咽了下口水,紅着眼睛點了下頭。
林野莞爾一笑。
亓佀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嗓子簡直要咳血,她坐起來了一些,拽着林野手,央了央:“我渾身疼,你能給我開點止疼藥嗎?”
林野挑眉:“你叫我什麽?”
亓佀咽了下口水,疼得她渾身打顫,她說:“林野。”
林野:“不是這個。”
亓佀艱難地做了會思想工作,甕聲甕氣:“好姐姐,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