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跟偷情一樣,還挺刺激
第7章 第七章 跟偷情一樣,還挺刺激
鉛雲低壓,淩冽寒風呼嘯而過,吹得街邊幌子獵獵作響。青石板路兩側,各色商鋪禁閉門扉,抵禦着這冬日寒風。偶有行人裹着衣裳匆匆行過,為這冬日小鎮平添了幾分生氣。
一座略顯古舊的衙門坐落在青石板路盡頭,府衙兩側,兩只石獅并列排開,似乎是在靜靜守護着這方土地。
伴着一聲沉悶而厚重的聲響,朱紅色大門緩緩敞開,金邊雕花的牌匾上,赫然刻着四個大字:“明鏡高懸。”
各色吃瓜人群擠在堂下,形成一道厚厚的人牆,将咧咧寒風抵禦在府衙之外。
“嘿,聽說了嗎?這次的案件啊,是個投毒案!”有人捂着嘴,神秘兮兮道。
“害,早知道了,我還聽說,這中毒的人,是那朝中禮部尚書唯一的兒子!才六歲啊,小小年紀,來這邊一趟,竟被人下了毒!”
“啧啧啧,”有人連聲嘆惋,“什麽人這麽歹毒?居然連六歲的孩子都不放過!而且居然還是朝廷官員的孩子,啧啧啧,這案子可有得審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身材略顯矮胖的中年男人擠入人群,激動高昂的聲音瞬間将衆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這下毒的兇手是個老太太!”
衆人一片唏噓。
男人挺着身子,享受着衆人的目光:“據說啊,是這顧大人——也就是那禮部尚書,他要帶走那老太的孫女。嘿,人家養了好幾年養大的人,怎麽是說帶走就能随便帶走的對不對?于是乎,這老太就在粥裏下了毒,想把顧大人的六歲的親兒子給毒死!”
衆人又是一片唏噓。
“肅靜!”
驚堂木拍案之聲如驚雷乍響,衆人被這聲音震懾到,紛紛噤了聲,擡眸往堂上看去。
只見縣令穩坐于公案後方,縣令身側赫然擺着張梨木雕花的椅子,椅子上坐着個中年男人。男人面色凝重,雖只着一襲常服,眉宇之間透着的威嚴之色還是讓堂下衆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見衆人平靜下來,縣令側頭看向顧老爺,請示道:“大人,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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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公事公辦就好。”
他剛剛說完,站在他前面的畫扇伸出小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顧伯伯……奶奶真的不會害衍之哥哥的……”
“我知道,但這粥畢竟還是老太太熬的,所以現在該審審還她清白對不對?”顧老爺擡手輕撫畫扇的頭安慰她:“再說了,我相信劉大人也不會憑空冤枉了好人的——你說是不是啊,劉大人?”
“是是,”劉縣令幹笑兩聲,轉頭再次敲響驚堂木:“升堂!”
兩排衙役手持水火棍拍在公堂兩側,伴随着“威武”的喊聲與水火棍在地面的敲打聲,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被衙役攙扶着帶上堂來。
老人腳步蹒跚,身形佝偻,她穿着件洗的褪色的粗布衣衫緩緩跪在堂前,微微擡起一雙混濁的雙眼望向堂上知縣。
“堂下何人?”
王老太身子有些發抖:“民婦王氏。”
“你涉嫌下毒謀害朝廷命官之子,可有什麽要辯解的?”
“回大人,民婦從未在粥裏下毒,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王老太混濁的眼中透着緊張與不安。
“你說你從未在粥裏下毒,可我的府役卻在你住的房間裏翻出了毒藥——這當你作何解釋?”
“咦——”臺下一片唏噓。
“肅靜!”劉縣令再度将手中驚堂木一拍:“王氏,你作何解釋?”
王老太失去血色的緊抿,她雙手有些無措地抓着破舊的衣角,滿是皺紋的手指因害怕而微微顫抖着:“民婦……不知道啊!”
“大人!”畫扇從顧老爺身邊跑出,跪在劉老太身前:“可否請慕大夫上堂一問?”
劉縣令側頭看了顧老爺一眼,“允了。”
不多時,一位年輕郎中擠過喧鬧的人群來到堂中,他從袖口掏出張紙,躬身呈上:“啓禀大人,這毒藥的成分,草民已經分析出來了。”
畫扇将紙接過,一眼看出其中有些藥材不對勁,卻還是裝作看不懂的樣子,問:“慕大夫,這些草藥都是本地有的嗎?”
“并不是,其中雖然許多藥材本地都是有的,但有幾樣卻在本地難見,多分布在嶺南一帶,甚至有一味藥材——就是這個,一般生長在極北之地的懸崖峭壁之間,極其珍貴,就算是我的醫館裏也買不到。”
“大人,奶奶年事已高,根本不曾去過外地,這藥材如此稀缺珍貴,這毒藥應該也不便宜吧?就算是買——那也不是我們貧苦人家買得起的吧?若是奶奶真想謀害衍之哥哥,用最普通的毒藥也照樣行得通,何必繞這麽大個彎子?”
畫扇朝地上重重磕了個頭:“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還請大人明察!”
她這話說完,臺下衆人直接炸開了鍋:
“我剛剛說什麽來着?看看!人家老太太是清白的!”
“到底是什麽人這麽惡毒,給六歲小孩下毒,栽贓七旬老人!”
“必須查明真相!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大人——您看——”劉縣令再度請示顧老爺。
“秉公辦理就好。”顧老爺看向畫扇,眼底閃過贊許之色。
“既然本案有疑,那邊擇日再審,在此案尚未查明之前,先将王氏收押,王氏——你可有異議?”
王老太混濁的雙眼中有淚花閃過,她感激地看着畫扇,朝地上重重一叩首:“民婦無異議,謝大人——”
“顧伯伯……”畫扇小跑到顧老爺面前,杏仁大的眼睛蓄滿了淚花:“奶奶年紀大了,我怕她受不住……”
“畫扇乖,陛下以仁治國,我相信劉大人也定然不會苛待了這七旬老人的,是吧,劉大人?”顧老爺溫柔地擦去畫扇臉上的淚花。
“是是是,大人放心,真相尚未查明之前,下官定然不會讓王氏受一點苦。”劉縣令低聲下氣地點頭。
待到人群散去,天色也不早了,畫扇想去看看顧衍之,卻拗不過顧老爺,只能由大丁二丁先行送回了客棧。
直到夜色漸深,冷月高懸,空曠的街道上再無一人蹤跡,畫扇才蹑手蹑腳地從床上下來,出了客棧門往外跑。
寒風自她耳畔呼嘯而過,凍得她耳尖通紅,她卻顧不上那麽多,縮着脖子匆匆往醫館的方向趕。
此時已是深夜,醫館大門緊閉,門前懸着的燈籠搖曳着微弱的光芒,堪堪将這黑暗照亮,木質的門板在寒風中偶爾發出輕微的聲響,似歲月的低鳴。
畫扇繞着醫館轉了一圈,從旁邊的小門進去,借着白天的記憶穿過小院,順利摸到了顧衍之所在的屋子。
她輕輕推開門,蹑手蹑腳的走進房內。
顧老爺靜靜地趴在床沿,已然累得睡着了。他身.體微微蜷縮着,眉頭微微皺起,靜靜地守護着他心底最珍貴的人兒。
燭火搖曳着将微弱的光芒投下,照着床上男孩蒼白如紙的面龐。他睫毛輕輕撲閃了幾下,睜開眼睛看向畫扇,幾縷發絲貼在他的臉上,更增添了幾分病中的憔悴。
他忍着傷口的痛意輕輕掀開被子,蹑手蹑腳地從床上下來,動作至輕至柔,生怕驚動了顧老爺。
畫扇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退到房外等他。
不一會兒,顧衍之從房裏挪出來,輕輕帶上了房門。寒月之下,他小小的身影仿佛被風一吹就會倒下。
畫扇伸出手牽住他的小手,二人慢慢出了醫館,在街邊臺階上坐下。血色之下,顧衍之原本蒼白的臉龐不知何時染上了一絲紅暈。
“牽個手而已,你臉紅什麽?”
“跟偷.情一樣,還挺……刺激。”顧衍之結結巴巴地說着,臉又紅了幾分。
“……顧衍之你變了,你上輩子分明很正經的。”畫扇實在搞不明白這輩子顧衍之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話鋒一轉,問:“這麽晚了還不睡?等我?”
“嗯。”顧衍之輕輕點頭。
“這會兒怎麽不裝了?白天不是挺能裝小孩的嗎?”
“那時我腦子有點亂,還沒想好該怎麽和你說這件事,也沒想好以後該怎麽辦。”顧衍之身子縮成一團,将頭埋在兩腿之間,緩緩道:“現在我只知道,要是沒有保護好奶奶的話,你會傷心的。我……我不想讓你傷心……”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畫扇偏了偏腦袋,明知故問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顧衍之将頭埋得更低了:“我……不想讓你傷心……”
“還是聽不清,再大聲點。”
顧衍之擡起頭來,一張精致的小臉漲得通紅:“你就別逗我了,還有……那個……我現在還小……以後……會有的。”
“哪個?”畫扇這次是真沒明白他在說什麽。
“腹肌……”顧衍之通紅着臉。
“……”
顧衍之你真的變了……
畫扇白天随口一說來逗他玩的,卻未曾料到他将這放在了心上。她撇了撇嘴,打趣道:“以後有又怎麽樣?你上輩子有,不還是沒給我摸?”
“你上輩子也沒說啊……”顧衍之沒聽出這是句玩笑話,一本正經道:“這輩子給你,騙人是小狗。”
畫扇這才發現,顧衍之好像真的和上輩子不太一樣了。上輩子他們二人雖然相處了很久,但顧衍之是個小正經,總是将心底的話藏着掖着不告訴她,更不要說直接把這種話說出口了。
她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額頭,想看看他是不是有病。
“我沒發燒,我說字字句句,都是實話。”顧衍之輕輕拿開畫扇的手,再度将頭埋在膝間:
“重活一世,我想了很久。以前很多話我都藏在心裏不敢告訴你,官場上的事,怕你知道了太多會有危險,感情上的事,又怕你會拒絕我。可就因為這樣,才把你推得越來越遠了……
“所以,這輩子,我會學着把心裏想的都說出來,告訴你。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他聲音很輕,甚至還有些虛弱,廢了好大一番功夫說完,轉過頭來小心翼翼地盯着畫扇看,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她拒絕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