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以我上輩子還可以死得再快……
第11章 第十一章 所以我上輩子還可以死得再快……
畫扇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回應,側着頭往門邊看去:“你怎麽不回話?”
顧衍之被她盯得有些局促,直起身子支支吾吾半天,才緩緩擠出一句話:“不知道回什麽……”
“小呆瓜。”畫扇輕哼一聲,翻過身去,身子微微蜷縮着以手輕揉小腿,“不過好多年沒回來了,再看這房間,心中着實感慨得很,不知這次又要在這住多久……诶?人呢?”
畫扇坐起身子一看,房中早沒了顧衍之的身影。
她微微蹙着眉眉頭,正疑惑他去了何處,便聽見屋外傳來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
不多時,顧衍之吃力地提着個小木桶放在畫扇床前,桶雖不大,裏面的水卻裝得滿滿當當的,正能沒過畫扇的小腿。屢屢白氣自桶中飄搖升起,水面上還飄着幾片生姜。
“先泡個腳吧,興許會好受些。”顧衍之在旁邊找了張凳子坐下,見畫扇這皺着眉頭的模樣,登時有些心虛:“你……你剛剛又說什麽了嗎?”
“你下次能不能聽人把話說完?”
顧衍之低垂着頭,活像只犯了錯的小狗:“好……”
他這委屈巴巴的模樣将畫扇滿肚子的話都壓了回去,畫扇有些無奈地揮揮手,慢慢将腳上的鞋脫下來。“算了,看在你是去幫我打水的份上,這次就原諒你了。”
這雙鞋還是年中時奶奶給她縫的,當時還有些寬大,可畫扇長得快,不到半年時間,這雙鞋就顯得有些不合腳了。
平時走得不多倒還好,可今日在顧府走了頗久,這些愣是将她的腳磨得通紅,還起了好幾個水泡。
她輕輕将小腳沒入水中,在水面上蕩起陣陣漣漪。
一股暖意瞬間将她整個小腿包裹,驅散了一路走來的寒涼,畫扇雙眼微微閉起,享受着這片刻的惬意:“對了,有什麽方法可以讓我和你一樣進學堂嗎?”
“這可能有點難度,卻也并非沒有可能。你也知道,學堂是先帝設立的,傳到如今,有許多規矩其實都已名存實亡了。就像明面上說的是只有世家大族直系子弟才有資格進入,但實際上有許多世家旁系的孩子也借着關系進了學堂。早些時候,這學堂本是由禮部負責的,後來父親身體欠佳,這事便交給了黎太傅,你若是能與他攀上關系,或許會容易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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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談到正事,顧衍之又恢複了一副正經的模樣。
“你說義父?可上輩子他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收我為義女的,這一次……恐怕有些難度。”畫扇面露難色。
“何止有些難度,簡直是難于登天。”顧衍之端坐着,眯起一雙桃花眼看她。
“什麽意思?”畫扇微微皺起眉頭,雙眸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霭。她桃紅的小嘴輕抿着,腦袋歪向一側,思索片刻,問:“難道說,義……黎太傅那位親生的女兒現下還活着?”
“嗯,”顧衍之點頭,眼角含笑地看着她,話鋒又是一轉:“不過……”
“不過什麽?”畫扇在水中晃悠着的小腳一僵,皺着眉頭向顧衍之看去,見他不答話,催促道:“說啊,不過什麽?”
“你這樣,我倒有些不敢告訴你了。”顧衍之縮了縮脖子,偏過頭去不敢看她。
“不敢告訴我?顧衍之,你是要自己說出來,還是讓我來猜?”畫扇将有些愠怒地盯着顧衍之,良久,終于被他這倔強的模樣氣笑了。她沉思片刻,道:“那位黎小姐,快死了,對不對?”
顧衍之身子僵了一剎。
畫扇準确地捕捉到這一細節,心中依然有了大致的答案:“他殺,對不對?”
顧衍之睫毛微顫。
“看來是說對了,”畫扇嘴角微微上揚:“就在最近,是不是?”
顧衍之瞳孔一縮,雙手掩面不讓畫扇看到自己的表情:“我有時候真懷疑你能讀心。”
“是你自己心思都擺臉上了好吧?”畫扇有些無奈地笑笑:“別捂了,捂着也沒用。”
畫扇托着腦袋,突然想起上輩子,上元佳節那天,顧老爺好不容易抽出空來,一手抱着自己、一手牽着顧衍之去參加燈會。
彼時華燈初上,通明的燈火将整個京都照亮,盞盞花燈在水中飄搖,如繁星灑落銀河,帶着人們最美好的祝願飄向遠方。
然而燈會過半,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突然間全城戒備,大批侍衛家丁湧上街頭,不知在尋些什麽。
那時畫扇什麽也不懂,在燈會上逛了半天也有些累了,迷迷糊糊的便靠在顧老爺懷裏睡着了,再醒來時人已經回了顧府了。
“上元節?”畫扇挑眉看向顧衍之:“還不說?嗯?都猜到這份上了,你不說,我可就要生氣了。”
顧衍之将掩面的手拿開,眼眸低垂着,好半天才開口:
“黎太傅之女于上元燈會上失蹤,太傅緊急上報,城門戒備,全城尋人未果,直到三天後才有人在城東邊的湖裏發現了一具被泡得發漲的屍體。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顧衍之嘆了口氣,覺着有些後悔,卻也無可奈何:“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我攔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能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好嗎?”
“傻子才會動不動把自己置于危險中。”畫扇撇了撇嘴:“我還要好好活着把顏正卿那賊人抓起來扒皮抽筋呢!”
畫扇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片刻後有敲門聲自門外傳來,顧衍之理着衣襟坐直身子:“進。”
伴随着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王管家緩緩走進屋內,身後跟着的幾名侍女走上前來,在畫扇前面一字排開。她們微微躬着腰,盡量将手中的布匹與畫扇的視線保持在同一水平線。
“老爺臨行前交代,讓我找些好的裁縫布匹,給小姐定做幾身新衣裳,不知小姐可有中意的?”
桶裏的水已經有些涼了,畫扇慢慢穿上鞋,随手指了幾匹布,接着便有裁縫上來給畫扇量尺寸。
畫扇向只小貓一樣被人擺弄着,一會兒擡起手來,一會兒又轉過身去。當她又在裁縫手底下轉了個圈時,餘光正撇見顧衍之在那一堆布匹面前徘徊,忍不住便問:“衍之哥哥你在看什麽啊?”
人前她總裝作乖巧地喚他衍之哥哥,人後才敢直接嚣張地叫他的名字。
“怎麽淨挑了些粉色的?”顧衍之托着腮有些不解。
畫扇想告訴他“穿得越粉,打人越很”,卻礙于這麽多人在而沒有說出口,只是撅了撅嘴:“女孩子不能穿粉色的嗎?”
“能。”顧衍之雖這麽說着,眼神卻一直在布匹上游走:“這個紅色的喜慶,這個藍色的顯得很乖,這個綠色的可愛,穿着肯定像個小粽子……”
你才像小粽子,你全家都像小粽子!
畫扇在心裏吐槽着,還沒講這話說出口便聽見顧衍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王叔,我看這些都挺好看的,幹脆都要了吧,過完年不久就要開春了,薄款的也稍微做幾件,到時候也不至于太過倉促。”
他垂眸看了眼畫扇的鞋,補充道:“鞋子的尺碼也量一下吧,這雙有些不合腳了。”
“還有些東西要置辦的,我一一列下來吧。”顧衍之說着在書案前坐下,提筆在紙上一連串地寫了一大堆字。
畫扇此時已經量好了尺寸,她悠悠來到顧延之身後:“衍之哥哥,你寫的這些,畫扇好像都用不上耶……比如這個香爐,又比如這上面寫的金銀首飾……我都用不上這些都……”
她輕輕絞着衣角,猶猶豫豫開口:“衍之哥哥若實在想給我些什麽,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旁人或許聽不明白,但顧衍之卻一秒聽懂這話的言外之意:老子就要這東西了,你給還是不給?
他停下手中的筆擡眸看她:“想要什麽?”
“阿娘在世時,曾說要送我一套頭飾,可她還沒來得及給我便離開了,我也只将她畫過的圖紙記了下來,”畫扇随口編了個理由,湊上前拿過顧衍之手中的狼毫筆,小手懸在半空中,只消片刻,幾張圖便畫好了:
“衍之哥哥,就是這個……倒也不用用什麽金銀打造,只用最尋常的材料就好啦。”
“王叔,辛苦你多跑一趟了。”顧衍之盯着那幾張圖瞧了一會兒,吩咐下去。
那紙上畫着的卻是只是一些女子常用的發飾,但幾張圖湊在一起看,莫名讓顧衍之覺得有些熟悉。可他一時間卻想不出來究竟在哪見過。
直到幾日後,這套飾品打造完畢,待四周無人時,顧衍之親眼看見畫扇把這些東西從頭上拔下來拼成一把巴掌大的小弩,他才猛然想起這東西的來歷,嘴角抽搐着看向畫扇:
“上輩子……顏正卿是用這東西殺我的嗎?”
畫扇将手裏的銀簪打磨成一把鋒利的小箭,不經意擡頭與他對視:
“你說的那把确實是我設計的,但只是個殘次品,我手裏這版才是後來改良過的,只是我還沒來得及把改好的圖紙上交朝廷,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如今我把它拆成這樣,平時戴着也無人會注意,關鍵時刻還能保命……就是小了些,威力可能要打些折扣。”
“……”顧衍之沉默:“所以我上輩子還可以死得再快些是嗎?”
畫扇輕輕将落在桌上的銀屑吹開,手拿小弩看向他:“嗯?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顧衍之咽了口唾沫:“沒……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