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雙生子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雙生子

“醉花蔭?”畫扇試探着問道。

“你這小姑娘,跟個小大人似的,懂得倒不少。”婉兒揉了揉畫扇的頭發,擡眼看向天空:

“她失蹤後,我四處流浪,跟了個戲班子,四處奔波,終于打聽到,醉花蔭裏有個花魁姑娘,特征與阿姐相符。後來……”

婉兒突然停下來,不再說話,只是輕輕晃着身下秋千,任素色的裙擺在風中飄搖,美麗而又窒息。

時至今日,她依舊記得,自己她拿出多年積蓄,又與班主預支了一大筆錢,好不容易湊足了錢,換得與花魁姑娘見一面的機會。

彼時她女扮男裝由人引着如了房間。華燈初上,朱樓绮戶中,年輕的姑娘只着一襲紗衣卧于榻上。

燭光透過紗幔落在女子雪白的背上,聽見房門聲,她連頭都沒有回,只道:

“客官,奴等你好久了。”

甚至沒有看清來人是誰,便熟練地伸手去解身上的衣服。

回眸,曾經最熟悉的人再見,萬語千言,只化作兩行清淚簌簌落下。

雕花大門重重合上,那一天,曾經奮不顧身為她擋下鞭打的人,親手将她困于囚籠。

紅燭搖曳,絲竹聲聲聲入耳,任人怎麽聽,都只聽得兩個字:吃人。

可這些東西,又怎麽能與一個孩子說呢?

婉兒擦了擦眼淚,垂眸看向自己身邊眸光若水的女孩,沉默半晌,道:“她死了。”

可畫扇分明記得,醉花陰的那位老鸨,也姓謝。

Advertisement

如果沒意外的話,再過幾月,老鸨就要與其他人販子一同問斬。

“婉兒姐姐……”

“好啦,往事就不提了,以後,也不要叫我婉兒了。”她擦幹臉上的眼淚,兩手捧着畫扇如剝殼雞蛋般白皙細膩的臉頰:

“我想給自己取個新名字,嗯……叫悅己,如何?我也沒讀過什麽書,怕鬧了笑話,你幫我看看,可還合适?”

不做盼娣,不做婉兒,只為自己而活,叫悅己。

倒是個好名字。

畫扇輕輕拍了拍手,微微仰頭望着眼前的人:“很好的名字,很适合姐姐。”

“那就好,”婉兒笑着摸了摸畫扇的頭,眼眸亮晶晶的,若夜空星辰般璀璨:

“這幾年在醉花蔭,也攢了些銀子,我呀,日後想開間茶肆,平日裏賣賣茶水招呼客人,閑來無事,便與鄰裏聊會兒天,聽聽鎮上又有哪些趣事。若是能遇着個心意相通的郎君,便将婚事成了;若是遇不到,索性一個人,倒也樂得自在……”

“你瞧瞧,我怎麽總忍不住與你說這種事,你這般大,哪懂這些啊,又讓你看笑話了。”她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捂着嘴羞澀地笑着,又将頭一轉,換了個話題,道:

“也不知醉花蔭的其他姑娘日後都有什麽打算,若是有個去處,便再好不過了,但裏頭的姑娘多數都是被爹娘賣進來的,只怕是……”

“姐姐,我會讓顧伯伯為她們安排個好差事的。”畫扇明白了她此番的真正目的,點頭将這事答應下來。

“你倒真是機靈……”悅己沒忍住捏了捏畫扇的小臉,眼角溢出一滴晶瑩的淚花。她含着笑,緩緩擡頭看向天上太陽:“時候不早了,我便不多作打擾了。”

“嗯。”畫扇點頭應答,便見着婉兒從秋千上下來,捏着素色衣裙緩緩向外走去,身姿輕盈,宛若一只破繭而出的蝴蝶,美麗而自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畫扇才悠悠從秋千上下來,幾步到了房門口,将一直關着的門推開。

聽見動靜,顧衍之緩緩從被窩裏探出個腦袋來,語氣頗有些委屈:“我等你好久了……”

“不才一會嗎?哪裏久了?”

畫扇轉身将房門關上,只聽得他的聲音悠悠自身後傳來:

“你不在,當真是度日如年。”

“哦——那既然我出去了那麽久的話……”畫扇回過身,瞥見幾上滿滿當當的一碗藥,惡狠狠地瞪了顧衍之一眼:“那麽久都不把藥喝完,你是沒長手嗎?”

“沒有。”顧衍之面不改色。他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來,見畫扇抱胸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只好低垂着腦袋,可憐兮兮道:“那天摔了一跤,從山上滾下來的,手疼……”

“……你最好說的是真話!”畫扇瞥了他一眼,正要過去給他喂藥,便聽得院外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她皺了皺眉,轉身将房門打開。

侍女顯然沒料到畫扇這舉動,幸好及時停下了,才沒撞在畫扇身上。

“什麽事這麽急?可是顧伯伯回來了?”

侍女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小……小姐……老爺在……等您……說是要……進宮……快……”

進宮?

畫扇雖不知皇上突然召她進宮所為何事,但總覺着不是什麽好事。

她隐隐有些擔憂,回過頭去,顧衍之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四目相對間,他緩緩向她點頭,“小心,我等你。”

她沖他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身後,剛剛還“手疼”的顧衍之緩緩端起藥碗,将碗中剩下的藥汁一口飲盡。

庭院中,顧老爺來回踱步,神色焦灼。紫色官府傍身,衣袂在風中輕輕飄動,他皺着眉頭,略顯疲憊的雙眼不時望向院門。

“顧伯伯!”

清脆的童聲霎時響起,他蹲下身,将邁着小碎步向自己奔來的女孩摟在懷中,抱着她出了府門,坐上進宮的馬車。

“顧伯伯……你怎麽了?”畫扇眼睛瞪得大大的,還帶着些嬰兒肥的小手輕輕撫上顧老爺緊皺的眉頭,認真扮演着一個六歲的孩子:“誰惹顧伯伯不開心了?畫扇去打他!”

“傻孩子,待會兒到了聖上面前可莫要再說這般胡話咯!”聽見這話,顧老爺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些。他伸出手輕輕揉着她的頭,溫聲叮囑:

“待會兒見了皇上,若是害怕,躲在我身後便好。”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疲憊,卻又堅定:“就算豁了這條老命,我也定要護你周全的。”

畫扇心知這事頗有些棘手,面上卻依舊是一副什麽都聽不懂的模樣,只眨了眨眼睛,抓着顧老爺的手,道:

“伯伯淨亂說話,顧伯伯會長命百歲的,才不要豁出命去呢!顧伯伯、畫扇,還有衍之哥哥,都會好好的!”

“好……我們都好好的……”顧老爺輕輕拍着畫扇的背,眼眶已然有些濕潤。

顧府離皇宮并不遠,乘車也不過一柱香的時間。

朱紅宮牆巍峨聳立,兩側侍衛恭敬而立,陽光傾落而下,在宮門上泛起一層暖金色的光暈。

顧老爺将畫扇抱下馬車,牽着她的手走過踏入宮門,腳步聲回響于空曠幽長的宮道。

殿中百官林立,文物官員分列兩側,神色肅穆。

畫扇跟着顧老爺邁上長階,步入大殿,才發現這殿中除卻文武百官,竟還有兩人,真是鷹司信玄與謹兒。

看見這兩人,畫扇才突然明白了今日突然讓她過來所為何事。她心道一聲“不好”,看見了她樣貌的文武百官果然竊竊私語起來。

龍椅之上,天子高坐。中年的男人目光掃過群臣,落在畫扇臉上,又看向殿中站着的謹兒,神色陡然一變。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這天底下,真有模樣如此相似的人?”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不知為何,畫扇卻覺得皇上好像有哪裏和前世不一樣。但若讓她說出究竟是哪裏不一樣,她又答不上來。

聞言,鷹司信玄嘴角微微上揚。他料定了扶桑會來救他,也篤定了皇上不想挑起兩國争端,此刻依舊是一副高傲模樣,全然沒有半分在他國做俘虜的覺悟。

他上前一步,象征性地欠了欠身,道:

“天子得見,這姑娘确實是我扶桑聖女,理應由我帶回扶……”

“單憑一張臉,又如何能妄下定論?!”顧老爺出言将鷹司信玄的話打斷,他将畫扇護在身後。

他心裏清楚得很,那日畫扇将有毒的墨塊放在芝麻餌中,壞了扶桑奸計。如今所謂的聖女,不過是鷹司信玄想将畫扇帶去扶桑的由頭罷了。若真讓他得逞了,只怕畫扇少不了要受折磨。

他從懷中取出半封信與一塊玉壁,沖皇上躬身行禮:

“啓禀皇上,微臣受故友所托,撫育此子。往來書信及信物皆在此處。”

他說着,狠狠瞪了鷹司信玄一眼:“你口口聲聲說畫扇是你鷹司的聖女,除卻這張臉,卻沒有別的證據,簡直是信口胡謅!”

“誰說我沒有證據?”鷹司信玄嘴角上揚,滿眼皆寫着得意,他笑着伸手,将謹兒的衣裳撕破。

“鷹司哥哥……疼……”謹兒沒想到他突然如此行徑,伸手想反抗,卻被他锢着掙脫不開。

雪肩半露,其上的紅色扇形胎記格外醒目。

“回皇上,當年扶桑誕了一對雙生子,後來來中原時,路遇劫匪,不慎被劫去了一位。如若皇上不信,大可看看這姑娘身上,是否有個同樣的胎記。”鷹司信玄信誓旦旦,陰狠的眸子緊盯着顧老爺身後的畫扇。

顧老爺瞳孔猛然放大,他清清楚楚的記得,畫扇的母親将其托付給自己的信上寫道:“左肩一赤色胎記,其狀如扇,故取名:畫扇”。

盡管如此,他還是執意将畫扇護在身後:“皇上不可!”

“愛卿,朕知你護短,是與不是,一看便知。”皇上微微皺眉,擡眼示意身邊的太監:“你去瞧瞧,有還是沒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