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半夜爬到別人床上很危險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半夜爬到別人床上很危險的……

畫扇做了一場夢。

夢裏又回到八歲那年, 寧玉山突然下了一場雪。

那雪來得突然,如銀屑自蒼穹落下,起初只有零星幾點,頃刻便化作層層雪幕, 為整個寧玉山覆上一層純白的雪衣。

大雪将平素吃人的野獸隔在山中, 卻也意味着食物将更加稀缺。強者, 去掠奪弱者的食物;弱者,以更弱者果腹。這場厮殺,足足持續七日。

七日後, 所有生者被帶到鬥場。鑼鼓聲起, 最後一場厮殺就此開始, 鑼鼓聲停時, 她手握短刃自屍山血海爬出, 一身紅衣早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雪花紛紛而下,落在畫扇的發間、臉上, 卻似感受不到她的體溫一般,經久未化。

她艱難地站起身, 每一次喘息都伴着胸口劇烈的撕裂感,連視線也變得模糊, 仿佛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一片朦胧的視線中,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微笑着走下高臺, 緩緩向她走來, 每走一步, 都将她往地獄推進一些。

她顫抖地擡手,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向男人刺去,卻只是以卵擊石。

手中短刃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男人捏着她的臉, 笑得張狂:

“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

“你,将會是我寧玉閣最好的一把刀。”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刀身如鏡,反射出的冷光照在男人臉上,勾勒出那人冷峻而害人的面龐。

畫扇猛地從夢中驚醒,黑寶石般的瞳孔微微震顫,眼中滿是驚恐和慌亂。

如墨的長發有些淩亂地散在枕邊,額前幾縷碎發不知何時已被汗水打濕。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攥着被褥,月光透過窗棂落在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指節上,更添幾分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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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胸口也因恐懼劇烈起伏着。待氣息平緩些,她才緩緩坐起身子,呆呆地看向窗外,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倒是許久不曾做過噩夢了。

上一世,她來顧府時不過六歲,因着山賊那事,幾乎每日都要做噩夢,也幾乎每次都要被噩夢吓醒。

那時候她人生地不熟,怕生得很,被吓醒了也不敢找別人,只能一個人縮在被子偷偷抹眼淚,自己拍着自己的手臂,假裝是奶奶在哄自己睡覺,才能堪堪入睡。

兩人的房間離得很近,一次小顧衍之起夜時發現了這事,便格外留意着,每次聽到動靜,便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穿着衣服從房裏出來,哪怕自己困得要死,也硬撐着坐在畫扇床邊,将她哄睡着了自己才回去睡覺。

後來兩人熟悉了,每回不用顧衍之過來,畫扇做了噩夢,自己便從床上爬起來,連鞋都顧不上穿,光着腳便往他被窩裏鑽。

那時她還很小,不知男女有別,只知道他的被窩裏香香的暖暖的,讓她覺着特別安穩,好像回到了阿娘和奶奶都還在的時候。

後來她從寧玉山回來的時候,也時常做噩夢。但那時兩人都已經長大了,她也再不能像小時候那般鑽進他被窩裏。

更多的時候,顧衍之在案前看書寫字,而畫扇坐在旁邊等着,累了便枕在他腿上睡覺。這時他會輕輕放下手中的公文,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她的背上,待她睡熟了,才将她抱回床上去。

可如今,他不在。

月光透過窗子,灑下遍地霜華,畫扇呆呆地望向窗外,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起身将衣服穿上。

推開房門,月光如水般湧入房中,将地面照得锃亮。她抄起牆角的劍,趁着月色飛上屋檐,直奔顧府而去。

當年黎太傅将她認回後,便将她接到了黎府。雖如此,黎顧兩家之間也僅有兩條街的距離,她在檐上飛走,僅片刻功夫便到了顧府。

朱紅色大門緊閉,銅制的門環在月色中泛着清冷的光。府邸之內,回廊曲折,燈火搖曳,不時有守衛持槍走過,絲毫的風吹草木之聲便引得他們察看。

今夜的顧府,格外戒備森嚴。

畫扇避開守衛,輕車熟路地鑽進顧衍之房中。

淡淡的松木香撲面而來,少年安靜地躺在梨木雕花的床榻上,錦被半掩着身軀,已然睡去。

月光透過窗棂的縫隙灑在他如玉般的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鴉羽般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陰影,又随着他的呼吸輕輕顫動着。幾許墨發随意地散在枕上,月色下,少年美得不似凡人。

畫扇脫了鞋子,像小時候一般往他被窩裏鑽。

感受到身邊的動靜,顧衍之下意識翻了個身,一手搭在她身上,迷迷糊糊地拍着她的背,像小時候那般哄着她睡覺。

他的手搭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卻突然停住了。

下一刻,顧衍之猛地睜開眼睛。

他今年……幾歲了來着?

“哥哥……拍……”

感受到他的動作,畫扇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聲音軟軟的,将顧衍之的思緒拉回現實。

“做噩夢了?”

“才沒有……”畫扇嘴硬道:“你說昨日說不談公事,如今子時已過,算是第二日了……我不過是想早上一睜眼就知道你在扶桑那些事罷了……”

“知道了——”顧衍之堪破她的小心思,眼中閃過心疼之色,卻并不問她夢見了什麽,只輕輕拍着她的背:“睡吧,我在,沒事的。”

“嗯……”畫扇往他懷裏縮了縮,貪戀着他身上的溫度,“哥哥抱——”

顧衍之便輕輕環着她,看她在懷中沉沉睡去。月光照着庭中草木,在地面投下斑駁的月影,少女淡淡的體香萦滿鼻尖,他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月灑窗棂,如銀道光輝輕柔地将二人籠罩其中,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金屬尖銳刺耳的撞擊聲将夜的寂靜打破,驚擾了懷中人的美夢。

畫扇身子微微動了動,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外邊怎麽了?”

“外邊在打老鼠,”顧衍之皺了皺眉,輕輕捂着她的耳朵:“沒事,繼續睡吧,打幾只小老鼠而已,還用不着你出手。”

畫扇點了點頭,将冰涼的腳往顧衍之小腿中間塞:“哥哥捂捂,腳冷。”

“好——”顧衍之答應着,心底卻被她這聲“哥哥”弄得撓撓的,整晚都不曾睡着。

待晨曦微露,天邊泛起魚肚白,畫扇才緩緩從夢中醒來。

方睜眼,入目的便是一雙秋水般溫潤的眸子。

柔和的日光透過窗子落在床上,少年側着身子躺着,低垂的眼眸仿佛山間無人侵擾的古潭,神秘而深邃。眼波婉轉間,萬千星辰掩映其中。

顧衍之靜靜地看着她,眼角含笑,似有絲絲縷縷的情愫纏繞其中,勾人心魄,讓人一個不留神便要深陷其中。

“你知不知道,大半夜爬到別人的床上,很危險的。”

畫扇眯着眼睛笑着,摸到旁邊的劍,手指輕輕一動,将劍出鞘半寸:“是嗎?有多危險?”

顧衍之:?

也就是說,倘若他昨晚敢有半分非分之想,他的腦袋就要換個地方長了。

他喉結上下動了動,道:“好像還是我的處境比較危險……”

“哼,知道就好。”畫扇将劍收回劍鞘,“那扶桑的事,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鷹司信玄的弟弟,鷹司玄卿——也就是你我認識的那個顏正卿,現下并不在扶桑。”顧衍之微微側着身子看着她。

畫扇昨日是直接穿着外裙入睡的,但顧衍之卻只穿着件白色亵衣。衣裳柔軟素淨,不曾有其他裝點,卻愈發顯出他修長而挺拔的身形。

她努力談論正事,卻不知為何總被他領口若隐若現的鎖骨吸引了注意,索性偏過頭去不看他:“你的意思是,扶桑賊心不死,鷹司玄卿還潛伏在中原?”

“嗯。”顧衍之伸手輕輕将她的頭掰過來:“并且,我還發現,扶桑正在種一種作物,準備将其磨成粉末,摻如糖塊中,運至中原。目前,已有一批糖塊入來境內。”

“有毒?”畫扇默默将顧衍之半開的領口拉上。

“沒吃過,但我偷偷帶了一些回來,準備交由醫師一驗。”顧衍之頓了頓,将領子拉開,繼續道:“最近外邊的糖也不要随便吃了,你若想吃,我讓人給你做。”

“知道了……”畫扇撇了撇嘴,目光落在他若隐若現的鎖骨上:“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再與我說話?”

“……”顧衍之幽幽瞥了畫扇一眼:“不懂風情。”

他雖這麽說着,卻還是乖乖地起床将外袍穿上。

“我懷疑,已有扶桑細作滲透市舶司,這批有問題的糖塊才能如此簡單地運入境內。昨日入宮之時,我已向皇上禀明此事,不出幾日市舶使便要來京都。其他事情,也怕要到那時才能有進展。”

顧衍之穿好衣服,回眸,目光溫柔地落在畫扇身上:“說了這麽多,不給點獎勵嗎?”

畫扇看着顧衍之才消腫的臉,“唔……不行了,昨日顧伯伯都快要發現了……過幾天,再過幾天……”

“嗯?”顧衍之眼眸含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每一步都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點點縮短,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畫扇緊張地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少年熾熱的眼神灼得她兩頰通紅,支支吾吾地不知該說些什麽。

似乎是得到了她的默許,顧衍之手一用力,将她攬入懷中。下一刻,他一個轉身,帶着她一同倒向旁邊軟榻,順勢将她壓在身下。

“畫扇……”少年溫熱的氣息輕輕打在她的耳畔:“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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