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曾婚配,但有位未過門的……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不曾婚配,但有位未過門的……
時光流轉, 轉眼間桂花開敗于枝頭,武林大會召開的日子也逐漸逼近。
畫扇與顧衍之離開京都那日,霜落人間,楓葉如火, 染紅了半邊山際。她站在車前, 與幾人告別。
顧老爺與黎太傅今日不吵了, 只并肩站着,面色凝重,誰也不說話。秋風輕輕吹拂而過, 兩人發間銀絲于風中輕輕飄搖, 曾經在朝中叱咤風雲的兩人, 如今眉眼已然蒼老。
黎謹站在畫扇面前, 哭得最兇。眼淚順着眼角一滴滴落下, 她半張臉都哭花了,卻還是牽着畫扇的手不放, 好像這一放,便再也見不着了一般。
“我是去參加武林大會, 又不是要死外邊了,哭什麽?”畫扇用手帕輕輕拭去黎謹眼角的淚水, 還想再安撫幾句,顧衍之卻幾步上前橫在中間, 硬生生将兩人隔開。
方才還哭得梨花帶雨的黎謹看見他這動作, 也不哭了, 攥着手中的帕子氣得直跺腳:“你個壞東西又來搶人!又來搶人!我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
顧衍之挑釁般地看了黎謹一眼, 并未理她,直接當着她的面牽上畫扇的手,柔聲道:“再不出發, 天黑前要到不了驿站了。”
畫扇也不知顧衍之這麽大個人,為何總與黎謹這麽個小姑娘計較。但他方才說的确實沒錯,馬車需在天黑前抵達驿站,若是在路上耽擱了太久,露宿荒野,夜裏難免有危險。
她點了點頭,沖黎謹莞爾一笑,與她做最後的告別:“我走啦,你在家照顧好爹爹,不要總闖禍惹他生氣。”
“我哪有……”黎謹心虛地後退一步,又攥緊了拳頭,沖顧衍之道:“我告訴你,在外面不許欺負姐姐,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顧衍之垂眸看着畫扇腰間佩劍,無奈苦笑:“到底是誰欺負誰……”
“嗯?”畫扇側眸瞥了他一眼,将他剩下的話堵在了喉口。
她輕哼了一聲,滿意地轉過身去,正要上馬車,卻突然聽見一陣“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
馬蹄自路面踩過,踏破滿地秋葉。塵土飛揚間,駿馬飛馳而來,引得落葉盤旋。
一名小斯自馬上翻身而下,快步行至化身面前,躬身呈上一卷布帛:“黎小姐,這是我家公子捎的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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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他怎的給你不給我?”顧衍之皺了皺眉頭,見畫扇已然将布帛展開,湊上前去,布帛之上卻只寫着一句話:
“此行雖險,然破局之法,在身邊。”
“他這話什麽意思?”畫扇皺了皺眉頭,看向顧衍之。
“不清除,”顧衍之将畫扇手中的布帛收起來,一邊牽着她上馬車,一邊轉頭與她說話:
“誰知道他這一世怎麽回事,成天神神叨叨的,上一次還說我娶不到你……這怎麽可能?除非你自己不願意,不然我說什麽都是要将你娶回家的。”
“真的嗎?”少年的聲音突然響起,慕雲琛不知何時出現在馬車內,正将頭湊在顧衍之肩上。
顧衍之聽見這聲音,猛地一個回頭,與他來了個四目相對。
“……”
“……”
一陣沉默過後,顧衍之滿臉嫌棄地将慕雲琛推開:“你怎麽在車上?”
“阿姐讓我來的,她說我是殺手锏,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在。”慕雲琛不緊不慢地在坐下,對上顧衍之嫌棄的眼神,瞬間炸毛:
“你以為我想待在這?這一路奔波好幾天,你們可以下車住驿站、吃好睡好,我就只能躲在馬車上啃幹糧,沒人的時候才能出來透透氣!我都這麽慘了,你居然還……”
“噓——”馬車在這時悠悠開動,畫扇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小聲些。
慕雲琛滿腔火氣在這一刻全被壓制下來,他雙手抱于胸前,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過了會兒,他又覺着自己不能這麽便宜了顧衍之,又将頭轉過來,瞪着雙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顧衍之與畫扇說話的時候,他盯着他看;顧衍之在畫扇面前犧牲色相的時候,他盯着他看;顧衍之想悄咪咪牽畫扇小手的時候,他還是盯着他看。
慕雲琛就這麽盯着顧衍之看了一路,看着他從溫文爾雅變得氣急敗壞卻還是拿自己無可奈何的模樣,心中暗爽。
每每顧衍之臉上露出半點不快的意思,他還要垂着眼眸,學着顧衍之曾經的語氣道:“我應當在車底,而不是在車裏,不該這般壞了哥哥的好事……”
轉眼間幾天過去,寧玉山,也逐漸近了。
馬車自山間行過,車輪辘辘作響,将山間寧靜打破,艱難地向上爬行。
畫扇一手掀開車簾,自馬車上探出頭來,便見漫山紅葉飄飛,如霞似火,簌簌而落。鋪在地面,像極了那年後山上成片成片的血。
“畫扇——”顧衍之輕輕握住她的手,才發現汗水不知何時早已浸潤了她的手心。
“我沒事,只是夢裏那樣恐懼的東西,如今重新擺在眼前,好像也沒有想象中可怕。”她輕輕笑了笑,朝窗外伸出手去,一片楓葉恰在風中劃過,穩穩落在她的手心。
她垂下眼眸,往來時路看去,只看見馬車留下的兩道車轱辘印,以及大路中央,殘葉上沾着的星星點點的泥塊。
那些泥土尚未幹涸,零零散散地沾在樹葉上,顯然是不久前留下的。大批人從這裏經過,卻并未在地上留下腳印,看來寧玉山新招的一批孩子,如今已被送上了山。
畫扇皺了皺眉頭,手忍不住收緊。直到顧衍之被她攥得額前滲出冷汗,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她才反應過來,将他已經被她攥得通紅的手放開。
“疼也不知說一聲?也不怕給你捏斷了?”
“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我也做不了別的什麽,就想着你這般發洩出來,或許會開心些。”
“我又沒有什麽特殊癖好,平白将你弄傷了,怎麽開心得起來?”畫扇又氣又笑又心疼,朝慕雲琛伸出手去了:“拿點藥。”
此前為了方便救出那些孩子,畫扇特地讓慕雲琛準備了很多成藥,如今沒給那些孩子用上,倒先在這用上了。
她自慕雲琛手中接過藥罐子,指腹蘸着輕輕塗在顧衍之手上。
顧衍之任由畫扇擺弄着,眼神卻挑釁般地落在慕雲琛身上。待畫扇用帕子将他的手包好,他又忍不住擡起手來,有意無意地在慕雲琛面前晃悠。
對此,畫扇萬般無奈,慕雲琛嗤之以鼻。
好不容易等馬車到了山頂,外邊傳來一聲“大人”,顧衍之将這小三作派收起來。
畫扇眼神示意慕雲琛躲起來不要出聲,便見顧衍之整理了已經,自馬車上下來,與接待的人不知說着些什麽。
水蔥樣的手指輕輕掀開車簾,畫扇從中探出頭來,佯裝好奇地打量着周圍,正見顧衍之與面前那名年輕男子介紹自己:
“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那人聞聲回眸,與畫扇對視。那張與夢中相似卻又令人陌生的面龐,僅一瞥,便讓畫扇忘了呼吸。
長信。
那個曾護她,卻在絕境中對她拔刀相向,最後死在她手裏的男孩。
畫扇仍然記得那夜,他的鮮血順着刀柄流到她的手上,又一點點落在地上,将皚皚白雪染成紅色,也将她的手染成紅色。
再也洗不幹淨的紅色。
畫扇的手忍不住收緊,攥得指節咯咯作響,面上卻還是若無其事地朝他微笑點頭,而後縮回車內。
後面又發生了什麽,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顧衍之又上了馬車,坐在她身邊。
馬車晃晃悠悠地再次啓動,她握着他另一只手,手心滲出了一層冷汗,有些語無倫次般開口:“若有朝一日,生死當頭,你會為了生,舍棄我嗎?”
這話說出來,畫扇才想起來,他已經為她赴死太多次了。
“不會。”顧衍之低頭吻上她的手背:“此生,定以性命相護。”
馬車穿過主峰,行至客峰。畫扇才重新冷靜下來,由顧衍之扶着下了馬車,又由長信領着到了這幾日的居所。
此時距離武林大會還有三天,客峰上已零零散散來了些江湖人士。
畫扇與顧衍之并未成婚,被分到了兩個不同的房間。她将行囊放好,覺着頭有些疼,正要躺下休息片刻,便聽得外邊傳來一陣女子的嬌嗔:
“不知大人可曾婚配?”
顧衍之沒有絲毫猶豫:“不曾。”
“……”
畫扇嘴角抽動了一下,提起方才放在床邊的佩劍,一腳踹開房門,便見一女子跟在顧衍之身後,袅袅婷婷地往這邊走來。
那女子着點蒼派弟子服,如墨的長發松松挽起,幾縷發絲垂落在頰邊。少女眉如遠黛,微微上揚的眼角帶着一抹天然的妩媚,秋水般的眸中波光潋滟,顧盼之間,萬種風情婉轉其中,任畫扇一個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心動。
畫扇抱着劍,倚窗而立,似笑非笑地看向顧衍之:“不知大人可曾婚配?”
顧衍之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含笑:“不曾。”
那女子并不清楚兩人的關系,只以為畫扇要憑空跳出來截胡,忙上前幾步擋在顧衍之身前:“我先問的,你往後排排。”
“是嗎?”畫扇挑了挑眉,越過她往顧衍之身上看去:“過來嘴一個。”
顧衍之便乖乖過去,略帶羞澀地在畫扇臉上小啄了一口。
“不曾婚配,但是有位未過門的妻子。”
“……”方才那女子氣急敗壞,揮袖而去:“有病!”
待她走遠,顧衍之才拉着畫扇走進屋內,将掌心藏着的手帕展開,露出一條已經死去的毒蟲。
“她方才,想給我下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