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請君入甕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請君入甕
“南疆人?他們不是一向不屑參與武林中事嗎?如今怎麽混進來了?”畫扇皺了皺眉頭。
南疆之地, 終年雲霧缭繞,崇山峻嶺連綿起伏,一道天然屏障橫亘天地之間,将其與外界隔絕開。百年間, 江湖之中群雄并起, 各方豪傑你争我奪, 卻唯獨對南疆談虎色變,只因這與世隔絕的神秘部族傳承着神秘的巫蠱之術。
據說南疆的蠱師能驅使各類毒蟲,擅蠱者, 甚至能以蠱術操縱人心。然而, 不知從何時起, 南疆逐漸走向衰敗, 曾經輝煌的巫蠱之術一點點沒落, 如今,真正會下蠱之人已屈指可數。
方才那名女子身上穿着點蒼派的弟子服, 言行舉止卻卻怎麽也不像個普通的宗門弟子,明顯是有意混淆身份混入這次武林大會的。這件事, 點蒼宗門內部又是否知情?
畫扇托着下巴在桌前坐下,兀自給自己倒了杯水:“你們此前見過嗎?”
“不曾。”顧衍之在她對面坐下。對上畫扇懷疑的眼神, 他豎起兩指,又強調了一遍:“真的。”
“那她一見面就給你下蠱, 圖什麽?”
畫扇不緊不慢地将水往嘴邊送, 方飲了一口, 便見顧衍之一手撫上臉頰, 沖她揚起下巴,露出脖頸勾人的線條。
長發如瀑自肩頭滑落,他微微歪着頭, 沖畫扇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眼中帶着幾分刻意的誘惑:“她就不能是圖我色相嗎?”
“噗……”畫扇口中的水差點噴出來。她努力抿着嘴,那水卻偏偏往她喉口鼻腔裏鑽,将她嗆得不行。
她被嗆得直咳嗽,顧衍之也急了,兩步站至她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
好半天,畫扇才緩過來些,接過顧衍之遞過來的帕子将嘴角的水擦幹淨:“你哪來的自信?”
擡眸間,正對上顧衍之灼灼的目光。
視線中,少年白衣勝雪,紅袍似霞,紅與白交相輝映,熱烈中又帶着幾分清冷。如墨的發絲由銀發冠半束在耳後,幾縷不聽話的碎發垂落在額前,更添幾分随性。
他輕輕笑着,微微上揚的眉梢帶着一抹柔和的弧度,羊脂玉般細膩的肌膚在紅白衣衫的映襯下更顯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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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姿挺拔如松,氣質優雅若蘭,他就站在那,什麽都不做,便已直直走進了她心底。
顧衍之好像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反湊近了些,修長的手慢慢扣上她的手,低垂的眼眸中透着絲絲縷縷的誘惑,哪裏還有平日裏少年的清朗模樣:
“你不喜歡嗎?”
畫扇咽了口唾沫:“喜歡,但是……”
“嗯?”
她緩緩拿起旁邊的劍,手指一動,冷鋒出竅:“男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你給我正經點!”
“哦……”顧衍之肩膀耷拉下來。
前些日子黎謹總纏着畫扇,他尋不着時間與她相處。後來離開京都來此,他本以為路上可以醬醬釀釀一番,卻不想車上多了個壞他好事的慕雲琛。如今好不容易尋着機會與畫扇獨處,卻又得了這麽個結果,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他默默地坐回原位,又聽見畫扇正色道:
“不過,你與她此前并未見過,又不曾接觸過與南疆人有過接觸,是如何識破她的蠱術的?”
“你不記得了?”他歪了歪腦袋,見畫扇皺着眉頭,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又有些不忍:“沒事,有些東西,不記得了也好。”
“莫名其妙的……”畫扇雖不知顧衍之說的是什麽事,但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她便不追問,只道:“你說她來此是為了什麽?武林大會?寧玉山?朝廷?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總不能真就單純圖你美色吧?”
畫扇頓了頓,目光落在顧衍之身上,嘴角緩緩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要不然,你犧牲犧牲色相,看能不能套出點東西?”
顧衍之微微側着身子,一只手輕輕搭在桌上,修長如玉的手無意識地輕點桌面:“拒絕,你倒真不怕我一個沒防住中……”
他話還未說完,畫扇突然向前傾了傾身子,握上他的手,換了個話題:
“今夜我想辦法約見裘老頭,之後便偷偷離開寧玉山。等到了明日,你便打着我失蹤的名號,正大光明地帶人進淩霄峰調查,我就不信還查不出什麽線索來了。”
顧衍之當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兩眼微眯,順着她的話道:“好。我已在山下安排好人接應你,你今晚,小心行事。”
“我惜命得很。反正我已安排妥當,若我死了,聽風閣定會将寧玉山的秘密散播出去,那老頭不敢殺我的。大不了就是被關幾天,你到時候帶人來救我出去。”
畫扇輕輕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一副地圖,執筆在上面做了幾處标記:“我在此處的卧底告訴我,淩霄峰上一共有四處暗牢,記住了?”
她挑眉看向顧衍之,見他點頭,又囑咐了些別的什麽。直到午時将至,有寧玉山弟子端着吃食進入房內,畫扇才從袖中取出拜帖送到那人手中:
“煩請告知裘掌門,就說,聽風閣現任閣主畫扇求見。”
*
夜半時分,萬籁俱寂。明月高懸于天際,如銀盤散發着清冷的光輝,輕柔地灑落在山間,将樹木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清晰,影影綽綽,似有鬼魅在暗處狂舞。
畫扇帶着鬥笠,由長信引着,穿過橋索往淩霄峰去。
落葉鋪在地面,發出沙沙地聲響,她已不知多久不曾來過此地,如今再看這山中月色,恍若隔世,又或者說,本來就隔了一世。
畫扇更在長信後頭,穿過庭院,踏上石階,行至一處房外。
屋內燭光搖曳,昏黃的光芒透過窗紙射至窗外,為石階鋪上一層暖色。哪怕先前畫扇已經在心底将這場景演示了無數次,如今再來到此處,她卻還是覺着心悸。
“掌門在裏面等候多時了,黎閣主,請——”長信推開房門,微微屈身示意。
畫扇将鬥笠取下,款步進入房內。
檀木為壁,絨毯為席,幾盞油燈搖曳着昏黃的光,在牆壁上映出朦胧的影子。
幾把雕花的太師椅分布在房間兩側,椅背上刻着精細入微的花紋。一張寬大的烏木桌案靠牆而放,案上置着筆墨紙硯。
一位花甲老人端坐于室,他着一襲古樸長袍,手中握着一根雕花拐杖。他身子微微佝偻着,蒼白的頭發如雪絲般落在肩頭,渾濁的眼眸中透着深邃的光芒。
任誰看了,都只以為,這是個和藹的老者。
“不知黎閣主深夜到訪,所為何事?”老人的聲音溫和敦厚,傳到畫扇耳中,卻讓她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畫扇手心緊張出了一層冷汗,卻仍努力維持着表面的鎮定,開門見山道:“前些日子,京都發生了三件事:市舶司使張登遇害,禮部侍郎顧衍之遇刺,丞相府遇襲。不知裘掌門,可曾聽說過?”
“這三件事,老夫确實有所耳聞,卻不知閣主所言何意啊?”裘老頭微微前傾着身子,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掌門是個聰明人,實在不該揣着明白裝糊塗。”畫扇在太師椅上坐下,“我便直說了,我,要與你合作。”
“哦?”裘老頭緩緩擡眼,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怎麽個合作法?”
“我幫你除掉顧衍之,你助我奪得武林盟主之位,如何?”畫扇眯着眼睛,眼中是讓人看不懂的神情。
“他不是你未來夫婿嗎?”裘老頭輕輕捋着胡須,繞有深意地打量着眼前這個語出驚人的小姑娘。
“先前只是想利用他在京都謀得一些便利罷了,如今聽風閣在京都已然站穩腳跟。你也知道聽風閣黑白兩道通吃,再留着他,反倒不利于我日後的行動。”畫扇斂了斂眉,百無聊賴地擺弄着手指甲,又道:
“我要財,要權,要勢,本質上來說,你我是一類人。感情又值幾個用?誰知道他對我又藏着幾分真心呢?哪有武林盟主香?反正你這名身已經響徹武林了,不如今年,你将這武林盟主的位子讓出來,我幫你除掉他。”
“哈哈哈哈哈……”笑聲如鐘聲般在屋內回蕩,打破了一室寂靜。裘掌門仰着頭,蒼白的胡須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可笑,真是可笑,好狂妄的丫頭。我就算是不參加這武林大會,你也怕是打不過第一輪比試。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夜中卻顯得有些瘆人。
畫扇手心滲出一層冷汗,抓起身旁佩劍就要往外面去:“既然你不同意這交易,那便告辭!今日之事,權當我不曾說過。”
她有些慌張地推開房門,卻發現屋外黑壓壓的,不知何時已經圍滿了人。數把長劍在月色中閃着寒光,劍尖齊刷刷地對準了她。
冰冷的劍刃讓畫扇心中一顫,想跑,卻好像已經跑不了了。
身後,方才慈眉善目的老人已然起身,眉眼間閃過一絲狠厲之色:“想逃?你以為你逃得了嗎?真當我寧玉山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你們白日在房裏說的,我的人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這招請君入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