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真想快些看到阿琛長大……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真想快些看到阿琛長大……

武林大會開始的鐘聲悠悠響起的時候, 畫扇緩緩睜開了眼睛。

視線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畫扇揉着眼睛,透過鐵籠的縫隙往外看去,只看見幾只老鼠在黑暗中竄動, 時不時發出“吱吱”的聲響。

她的手指動了動, 身子卻因重了毒而使不出一點兒力氣, 只能勉強将手放在地上挪動着,觸碰到鐵籠冰冷的鐵條。

一股寒意瞬間傳遍全身,讓畫扇的意識清醒了些。她扶着鐵條, 好半天才坐起身來, 将藏在鞋裏的銀針取出。

上一世畫扇在此處待了七年, 那些因得罪那裘老頭而被關入地牢中的人, 她見得多了, 寧玉山慣用的這些伎倆,她也都提前做好了應對之法。

一股腐臭的氣息在空中彌漫, 石塊壘成的牆壁上布滿了青苔和水珠。幾盞油燈在牆壁上靜靜燃燒,昏黃的燈光勉強将這片空間照亮。

畫扇低頭, 将銀針紮入周身穴道,試圖解開身上的毒, 沖開這周身禁锢。

三日前,她與顧衍之初來寧玉山那日, 她便察覺到有人在房外偷聽。于是二人将計就計, 說了個假的計劃讓人聽去。

裘老頭自以為掌控全局, 卻不曾想, 那日淩霄峰上,衆寧玉山弟子在房外将她圍住時,慕雲琛已借着這空檔潛入了後山。

畫扇被囚于此處, 顧衍之礙于其性命不敢輕舉妄動,在這種情況下,裘老頭定然會放松警惕,接下來的計劃便輕松多了。

顧衍之掌握了太多扶桑的秘密,此番卻主動送上門來,若裘老頭真與扶桑勾結,定然不會放他安全回到京都。可若是讓人直接死在了寧玉山,朝廷又定會問責。

如此一來,裘老頭便絕對會利用這次機會,來一出借刀殺人,讓顧衍之死在別人手中。

派殺手刺殺南疆人,再嫁禍到自己頭上,從中挑起那日那名南疆女子與顧衍之之間的矛盾,誘使南疆對其出手,這便是裘老頭的第一計。

若是第一計未成,裘老頭便會采取第二計,武林大會舉行途中,找一名替死鬼,讓顧衍之“意外”為人所傷。江湖比試,刀劍無眼,就算他是朝廷命官又如何?

随着體內的毒被解開,一股暖流開始在體內湧動,封存了許久的力量被一點點喚醒。

Advertisement

畫扇指尖微微一動,輕輕握緊了拳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扶着鐵條站起身來。身上雖還有些酸軟,力量卻已恢複了六七分。

耳畔的珍珠耳墜輕輕晃動着,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淡雅的光澤。畫扇緩緩擡起手來,将其取下,拔出挂鈎,往牢籠周圍扔去。

只聽得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轟然響起,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光芒。離爆破點最近處的幾根鐵柱被炸成幾段,露出一個窟窿,周圍的幾根雖為炸斷,卻也被這巨大的力量沖擊得歪斜了。

畫扇捂着鼻子,待濃煙散去,才緩緩從那窟窿裏鑽出來。

那炸藥經封易初的改良,劑量和威力已經比先前小上許多,卻還是不容小觑。好在這鐵籠并不小,畫扇方才站遠了些,才未被傷及。

畫扇捂着鼻子,待濃煙散去,一切塵埃落定,身上的力量也恢複了七八分,這才将身上的銀針取下,緩緩從那窟窿中鑽出來。

這一處地牢,畫扇前世從未見過,

一張布滿尖刺的椅子擺放在地牢中央,前面矗立着一塊巨大的木樁,樁上綁着粗重的鐵鏈。夾棍、烙鐵、皮鞭、枷鎖……各式各樣的刑具陳列在房中,或懸挂在牆壁上,或随意堆放在角落中,只看一眼,便讓人膽寒。

畫扇突然有些慶幸,這幾日召開武林大會,除卻每日一頓飯送到這防着她餓死,裘老頭并無多餘的時間來此。否則這一屋子的刑具,單拎出來一樣,便夠她受的。

她繞着房間走了兩圈,手指在牆面上撫摸着,最終在一處牆角站定。兩面牆後應當都有空間,她只帶了兩顆炸藥,如今剩下一枚,只能最大限度利用起來。

擡手,取下另一枚耳墜,畫扇拔下上面銀制的挂鈎,再度往牆角擲去。片刻過後,牆角被炸出一個窟窿,連通着兩個不同的房間。

一股腐敗的味道從其中一個房間漫出,湧入畫扇鼻腔。她愣了愣,從牆上取下一盞油燈,伸手扒開牆角被炸碎的石塊,俯身爬入房中。

是一間卧室。

房間整體非常樸素,僅有一張簡陋的木床靠牆擺放,榻上單薄的被褥因年月而變得暗淡無光,上面還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已不知在這兒放了多少年頭。

床邊放着一個小小的木櫃,櫃上銅鎖已然有些斑駁,打開,裏面卻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留下。

房門緊鎖着,一枚銅鏡鑲嵌在周圍牆壁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積在鏡面上,只能映出畫扇一個朦胧的輪廓。除此之外,便只有角落簡陋的衣架上放着的幾件衣裙,告知來此的人,曾有位女子被囚于此處。

畫扇在房中穿行而過,行至床另一側,木櫃後頭,赫然擺放着一具屍體。

更準确地來說,是一具白骨。

昏黃的光線艱難地穿透彌漫在空氣中的塵埃,吝啬地灑在白骨之上,映照出令人膽寒的輪廓。頭骨安靜地擱置在最上方,空洞的眼眶深邃而黑暗。

頭骨下方的白骨上裹着件女子的衣裳。衣上的布料已破舊不堪,原本的色彩已然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暗淡無光,只能隐約看出曾經的淡雅色調。

左手耷拉在身子側邊,寬大的袖子松松垮垮地搭在上頭,隐約可見袖口一些陳年的血跡。另一只手同樣垂落在地,手邊放着塊碎瓷片。

顯然,這具屍體的主人是在此處割腕而死的。

那老頭究竟害了多少人?

畫扇的手緊緊攥成一團。她朝地上的女子深深鞠了一躬,轉身正要離開,目光落在地面上,身子驟然停下。

床前一處地面磨損程度與其他地方不同。

她将油燈放在地上,躺在地上,腿蹬上牆壁,一個接力滑入床底,其中一塊床板上沾着些血跡。

畫扇伸手觸上那塊床板,輕輕一推,果然有一本冊子從中掉落下來。

昏黃的火光将這方狹窄的空間照亮,紙上記着一些陳年舊事,最開始的部分由墨跡書寫而成,字跡稚嫩得與孩童無異,後面逐漸變得娟秀而整齊,再到後頭,墨跡變作了血跡,字跡也變得淩亂不堪,每一筆都似乎蘊含着無盡的痛苦與恨意。

一字一句,皆訴說着一個讓人心痛的故事。

*

靈紀三年六月十三

慕淩說要教我中原的文字,真的好難學,南疆的文字可不是這樣的……可他說日後要帶我去中原,免不了要接觸這些,既然如此,以後便試着用中原字記錄這些事好了。

靈紀三年七月初七

慕淩說,在中原,這一天叫七夕。他給我講了牛郎織女的故事,說他們中原的女子會在那一天穿針乞巧。我說我不會,他便敲我的頭,說我不必學這些,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奇怪,他也沒給我下情蠱,我怎麽好像心動了?

靈紀三年七月二十

慕淩說要帶我回中原,謠謠和悅悅便纏着我不讓我走,倒真是有些舍不得。算了,慕淩說要帶我回家過中秋,以後有空再回來看她們。

靈紀四年五月初十

一眨眼的功夫,就認識慕淩整整一年啦。這陣子總是吃不下飯,還有些想吐。慕淩說,是因為我肚子裏有我們的孩子了。

他是太醫,應該不會說錯吧?小崽子,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出來?可給娘親折騰壞了。等你出來了,可別和你阿爹一起欺負我,哼。

靈紀五年一月二十八

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就叫他阿琛吧,慕淩說,“琛”,是珍寶的意思。他說我是他的珍寶,阿琛也是。唔,阿琛以後會不會長得和慕淩一樣好看呢?又會喜歡上什麽樣的姑娘呢?真想快點看到阿琛長大。

靈紀六年二月十四

阿琛病了,病得好重,連慕淩都治不好。他不是太醫嗎,不是醫術很高嗎,怎麽會……

靈紀六年三月初二

裘掌門說,他有辦法治好阿琛的病。但是為什麽要我一個人去寧玉山,還不能告訴慕淩?算了,還是先治好阿琛的病要緊。名門正派的掌門,應當不是壞人吧?

*

墨跡到此為止,後面的,一筆一畫,皆是由頭發沾着鮮血寫成的血字。

*

「這好像是我被關到這的……第十天。具體是什麽日子,我已經不記清了。阿琛怎麽樣了,他的病好些了嗎,我不在,他會不會哭……慕淩找不到我,會不會擔心……好想回家……」

「他又來取我的血了。可算明白當初,阿娘為什麽不讓我來中原了,南疆血脈,于有些人而言……當真比黃金貴重……」

「多久了……我在這待了多久了……記不清了……這裏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星,也看不到我的慕淩和阿琛……他們,還好嗎?」

「裘定岳……你當真喪心病狂,禽獸不如!禽獸不如!你怎麽不去死!!!去死!!!」

「哈哈哈……孩子沒了。我怎麽可能生下與那種畜生的野種,哈哈哈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只有阿琛一個……他想與我生孩子,想得到我南疆血脈,癡人說夢!哈哈哈哈……我怎麽可能與他生下孩子……」

「阿琛……阿娘真的……撐不住了……也不知道慕淩最後有沒有治好你的病……阿娘這輩子,看不到你長大了……阿娘,要去找我的阿娘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