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十一年都等了,也不差多……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三十一年都等了,也不差多……

劍身在空氣中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長劍晃動,這一場比試正式拉開序幕。

裘定岳眼神沉穩,氣勢如岳,一招一式皆帶着歲月沉澱的厚重與老練。畫扇靈動如燕, 身姿輕盈, 身形變幻莫測, 時而如蝴蝶翩舞,時而如靈蛇出洞,劍花閃爍, 如繁星點點, 引得臺下看客連聲叫好。

起初裘定岳招數還有些收斂, 但招式交錯間, 他才發覺眼前這個小姑娘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樣不堪一擊。僅僅幾個回合下來, 少女劍鋒淩厲,竟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啧啧啧……”臺下, 白衣紅袍的少年突然一改往日儒雅風範。劍身反射的光影落在顧衍之身上,他翹着個二郎腿, 不知從哪抓了把瓜子嗑着,暗諷道:

“聽聞裘掌門先前已連任三屆武林盟主, 這一次,莫不是要輸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周圍有些年輕的武林後輩想出言反駁, 卻礙于顧衍之的身份不好開口, 只支支吾吾道:“裘掌門定是不忍傷了後輩, 這才有所收斂……”

話雖這麽說, 年紀稍長些的江湖前輩卻看出,裘定岳早已使出了全力。

只是不知為何,畫扇似乎是對裘定岳的招數極為了解, 一招一式,還未完全使出,便被她巧妙地化解。如今再看這陣勢,裘定岳已是處于下風了。

唯有顧衍之清楚,自重生回來以後,畫扇為了這一天,足足準備了十一年。如今再戰,又豈能輸?

他“啧啧”了兩聲,擡眼四顧,不曾見到伏風的身影,又抓了把瓜子,兩眼微眯,溫潤如玉的臉龐之上,俨然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裘掌門,你不行啊。都上了年紀的人了,還是得多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回頭莫要自己閃了腰,還賴在我家畫扇身上。”

顧衍之這話剛說出口,臺上的裘定岳果然漲紅了臉。大喝一聲,使出全力将手中的劍揮出。利劍斬開空氣,劍鋒呼嘯,直朝畫扇劈去。

畫扇手腕輕動,長劍如靈蛇舞動,輕盈地避開他的猛擊。接着她足尖輕點地面,瞬間躍起,在空中一個旋身,長劍順勢而出,如閃電般直逼裘定岳要害。

劍花點點,美麗而又致命。

裘定岳将身子一扭,畫扇的一劍未曾傷及要害,只在他手臂劃開一道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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泔泔鮮血自傷口流淌而出,将那一片衣衫染紅。他捂着手臂,緊咬牙關,又聽見臺下一陣唏噓,當下來了氣,重新操劍朝畫扇刺去。

一招一式,皆是要取人性命的手段,與方才的劍招全然不同。

臺下突然有老者認出他的招式,驚呼起來:“這……這不是先前西域那邊傳至中原的暗殺術嗎……擊骨碎石、割脈放血,招招狠戾,招招取人性命……裘掌門,怎會如此兇殘的伎倆?”

臺下一片嘩然,有人質疑,有人驚嘆,有人為畫扇的處境擔憂,也有人聯想到京都近來發生的那起大事。

臺上的裘定岳已然瘋魔,滿腦子只有殺了畫扇這一個念頭,哪裏注意得到臺下發生的狀況。他握着手中的劍,不斷朝畫扇要害攻去,試圖取她性命,卻每一次都被畫扇破解。接連的失敗讓他更加氣急,愈是想贏,便愈是破綻百出。

突然間,畫扇抓住他一個破綻,手起劍落,如前世一般将他腳筋挑斷。

鮮血四濺,裘定岳吃痛倒地,還想作最後一擊,執劍的手卻被畫扇一踢,劍猛地朝外飛出,狠狠紮在一旁柱子上。

臺下看客顯然不曾料到會是這樣一種局面,紛紛站起來想要指責畫扇。然而還未等他們将話說出口,突然間一陣整齊而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邊響起,林宇軒帶着無數官兵踏過山道往這邊而來,将他們團團圍在中央。

伏風自人群中飛出,穩穩落在顧衍之身邊:“大人,屬下已成功通知林将軍。”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畫扇将幾封信件高舉手心:

“寧玉山通敵叛國,證據确鑿,其罪當誅!”

“諸位,可有異議?”

一字一句,将所有人的話全堵在喉口。

在場衆人面面相觑,卻無人敢說一句不是,畢竟方才裘定岳那幾招是什麽分量,他們是有目共睹的。

朝廷要抓的是寧玉山的人,說到底還是與他們無關,也只管看個熱鬧配合朝廷便是。但若是誰敢在此刻為寧玉山說上半句話,沒準下一個被抓的就是自己。

寧玉山衆弟子起先還想持劍殺出一條路去,但見眼前這麽大陣仗,又見裘定岳倒在臺上站都站不起來的模樣,終是放棄了反抗。

然而,就在他們要放下手中的劍時,裘定岳突然大笑起來,雙手顫抖着從懷裏掏出個小盅。

霎時間,寧玉山衆弟子雙目變得空洞無聲,仿佛靈魂被抽離一般,原本靈動的面龐此刻如同僵硬的面具,毫無生氣。

他們僵硬地站着,如同被操縱的傀儡,破開官兵的圍剿,哪怕身上堆滿了傷口,也像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一般,只知道攥緊手中的劍,狠狠朝畫扇刺去。

畫扇縱身一躍,後退一步,放躲開一劍,又有數劍朝她刺來。眨眼的功夫,寧玉山大半弟子皆到了畫扇跟前,另一半,則在來的途中被官兵斬殺。

他們如同沒有感情的人偶,眼中沒有恐懼,沒有憐憫,唯有無盡的呆滞與服從。

一片殺戮之中,鮮血四濺,裘定岳攥着手中的小盅,笑得張狂。

“哈哈哈哈……去死!去死!哈哈哈哈……”

如今他身敗名裂,腳筋也被畫扇挑斷,滿腦子便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同歸于盡。

畫扇握着手的劍,面上沒有絲毫懼色,眼前的人,來一個她殺一個,來兩個,她殺一雙。反正上輩子已經殺過一次了,這輩子也不在乎再殺一次。

蠱毒還在發作,那些人雙目赤紅,七竅不斷有血滲出,卻仍然如猛獸一般,揮舞着手中的劍朝畫扇刺去,全然不顧身上流血的傷口。似乎只要他們還剩一口氣,便會一直奮戰,直到被打得再也動彈不得才會罷休。

畫扇估摸着時機合适了,足尖在樹枝上輕輕一點,繞開朝她襲來的人群,一個縱深躍至臺上,将裘老頭手中的玉盅劈成兩半。

連帶着被劈開的,還有盅內一條模樣駭人的毒蟲。

“不!”裘老頭還想再做最後的掙紮,畫扇卻又将劍一轉,頃刻挑下他的手筋。他疼得直哆嗦,身體蜷縮着,想逃,卻逃不了,想叫,卻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曾說,要将她培養成寧玉山最好的一把刀。可如今,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他為往日種種付出代價。

母蟲的兩節軀體在地上撲騰兩下,便徹底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方才還叫嚣着要将畫扇砍成碎片的寧玉山弟子,如今沒了蠱毒的控制,紛紛清醒下來。和神志一起恢複的,還有痛覺。

疼痛從傷口蔓延至全身,折磨得他們動彈不得。原本在蠱蟲的操縱下還能奮力打鬥的人,如今疼得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只能任由官兵将他們一個個拖下去。

畫扇将裘定岳綁起來,交由林宇軒帶下去。看着江湖中其他人逐漸散去,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将劍收入劍鞘。

回眸,白衣紅袍的少年靜靜地站在樹下,沖她淺淺一笑,目光灼灼,只一眼,便醉了整秋霜葉。

顧衍之微微前傾,朝畫扇伸出手,修長的指節上映着斑駁樹影,更添幾分韻味。

畫扇走過去,纖細的手指搭上他的手,常年與劍接觸的指節處布着一層繭子,又因剛剛一番打鬥而微微泛着紅。

顧衍之将畫扇拉至身側,輕輕揪着她的衣服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曾在她身上尋到傷口,這才放心下來,如釋重負般地笑了笑:

“這事處理完,有個人是不是該與我回去商議婚期了?”

“怎麽成天淨想着這些事?”畫扇無奈笑笑,擡手,輕輕在他胸口錘了一拳。

“嘶——好疼……”

顧衍之捂着胸口佯裝吃痛,想就勢摔在畫扇懷裏。畫扇卻偏不讓他如願,身子往旁邊一轉,輕盈地将他避開:

“這還有人呢,你注意點。”

“罷了,三十一年都等了,也不差多等幾天。”顧衍之抿了抿唇,站直身子,突然想起什麽,迫不及待地從袖中掏出張紙遞給畫扇:

“你瞧瞧,這上面都是最近的好日子,不知你可有喜歡的?”

畫扇将紙接過,目光在紙上掠過,又聽顧衍之柔聲開口:“上一世那件嫁衣,也不知你還喜不喜歡,便沒讓人做,等你回了京都,我再同你去看看。”

思慮片刻,水蔥樣的手指緩緩指上一處,臉上帶着些少女的嬌羞:“我看這個日子……”

她話還未說完,顧衍之卻突然将她抱住。

未等她反應過來,少年身軀一轉,一陣刀劍刺破皮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什麽液體在畫扇身上蔓延開來,溫溫熱熱的,與他的體溫一致,頃刻間将她的衣裳染成紅色。

血一般的紅色。

“小……心……”

顧衍之的瞳孔驀地放大,整個人往畫扇身上倒去,這一次,卻不再是裝的了。

“衍之!”

顧衍之張了張嘴,大片大片的鮮血自口中湧出,他疼得捂着胸口,卻只是輕輕笑着,試圖讓她安心:

“我……沒事……真的……”

鮮血一滴一滴落在畫扇身上,她瞪大了眼睛,雙手顫抖着,目光略過顧衍之,落在他身後手持長劍的慕雲琛身上。

阿琛……

怎麽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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