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撒嬌最好命
第16章撒嬌最好命
桓昱沒理會人話裏的調侃,他單手扶着車把,臉上始終沒什麽波動,放好車後,從肩頭滑落的書包裏掏出幾條煙。
他手肘擋住對方接煙的手,目光掃過他身後的幾個人,淡淡道:“錢。”
接煙的小夥寸頭,他咧嘴笑,向後捋了下頭發,拿出手機,一番操作後說:“轉過去了。”
口袋的手機震動,桓昱點開,視線垂在屏幕上,把手裏的煙遞過去。
慣常的交易,和和氣氣,甚至沒有多餘的一句話,桓昱拉上書包拉鏈,倚在角落的黃毛撕開煙盒的塑封膜,開口沖向桓昱,抖出一根煙:“大學霸,來一根吧。”
說話的叫二雷,是附近混混頭,從小打架鬥毆不學無術,狠戾跋扈,是個刺頭,年紀稍長更是不得了,整天跟着社會上狐朋狗友鬼混,警察局都幾進幾出。
後來家裏實在管不住,索性直接丢進軍事化管理的職高,學校禁煙禁酒,定時關燈查寝,一群社會上混過的滑頭,在裏面可沒那麽老實,掰開開水房後的欄杆,每天趁着查寝前溜出去。
當時桓昱高一,夜自習放學幫老師打掃實驗室,出校門被幾個人堵住,算是不打不相識。
桓昱挂一身彩回家,周遲問他怎麽回事,他指了指變形的自行車,撒謊說是騎車摔進花壇。
後來職高加固圍欄,從每周放假改為半個月放一次,進校門前搜書包,買的煙酒根本帶不進去,再加上旁邊是重點高中,周邊超市管得都嚴,很多都不出售,一夥人摸不到門路,只能趁着每周全體教師開會翻出來,也就是那時候,他們又碰上桓昱。
桓昱從便利店拿煙,按照固定頻率帶去學校,他成績好,校領導從來不抽查他的書包,然後他再轉手加價賣給二雷他們,一個缺煙,一個缺錢,兩全其美。
“你平常不是都着急回學校,今天不怕被抓?”
桓昱娴熟抽出一根,略低頭借人手裏的火點燃,淡藍色火苗閃跳,光打在高挺鼻梁,他靠在牆邊,垂下夾煙的手,緩緩吐出煙圈,若有所思地凝視着黑暗處。
“今天不着急。”二雷把剩下的煙抛給那幾個人,和桓昱并排站,不多時,旁邊小弟插了句,“二雷,這煙好像多一條。”
二雷聽完回身看了看,接着挑了下眉,他轉過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桓昱,像是在等他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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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昱熄滅煙頭,丢到一旁垃圾桶上,擡手臂不經意間嗅了嗅,沒聞到太刺鼻的煙味,他才和人對視,暗含深意的笑意,“有個事想拜托你。”
*
附近的小學暑假還沒開學,太陽落山後,一群小孩子在小區裏撒歡跑,一玩就是半夜。
桓昱剛騎車進小區,視線盲區裏竄出來幾個瘋跑的小孩,他來不及剎車,長腿一支,車把扭轉僵硬,他身子慣性前傾,猛地栽進剛移栽完蘭花的濕地裏。
一群小孩停下來,不知所措地盯着桓昱,見他無所謂地擺擺手,又滋哇叫着跑開。桓昱側身半仰躺,校服上全是濕泥,他疼得好一會兒沒動,半響,伸手摸向後腰,掏出幾塊兒尖銳瓦片。
桓昱心想,難怪這麽疼,他洩氣地丢掉瓦片,把自行車扶起來,靠放在一旁,然後一瘸一拐地去小區對面藥店。
周遲剛進屋沒多會兒,在卧室找衣服,聽見開關門的聲音,他出來,桓昱正好關房間門,一閃而過的人影,看見了也沒和他說話。
一聲不吭,這倒不像他平時的風格,周遲皺眉,他擡腳又猛然停住,聞到空氣裏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周遲敲門:“桓昱。”
“嗯。”
“我買了西瓜,出來吃。”
“我不吃了。”
周遲手握上門把手,猶豫片刻後卻松開,十七八歲的莽撞年紀,磕磕碰碰也不是稀奇事,況且桓昱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
嚴重也嚴重不到哪去。
半揣測半懷疑完,周遲站在浴室門口,脫掉汗透的短袖,聽見桓昱反鎖房間門的動靜,他駐足扭頭,深覺不對勁,走過去粗魯拍門,“桓昱,開門。”
門開了一掌寬,桓昱手抵着門後,磨磨蹭蹭探出一個腦袋,他皮膚白,微紅的眼框和鼻尖格外明顯,小聲問:“哥,怎麽了?”
周遲在拳館待這麽久,嗅覺上對血腥味最敏感,他伸進去一只腳,別開門,一眼看到桌子上團成團的紗布,滿是灰塵血污。
“怎麽弄的?”
周遲撩開他校服,側腰上很長一道傷痕,像是什麽不規則碎片劃的,出血不多,應該沒傷多久,只是周圍皮下滲着血珠,看着挺觸目驚心。
他彎腰,手指壓了壓旁邊,桓昱疼得直抽氣。
“哥,輕點...”
周遲擡頭看他委屈神情,眉心緊擰,走過去翻出桌上塑料袋裏的碘伏,“過來。”
桓昱站在床邊,周遲給他清理傷口,動作小心翼翼,每擦拭一下都輕輕吹向傷口。
“怎麽搞的?”周遲放下棉簽,用紗布給他貼上,抽空向上看他一眼,桓昱視線躲避,支支吾吾。
“打架了?”
“沒有。”桓昱濃密睫毛動了下,可能是真疼,眼睛濕漉漉的,周遲撕醫用膠帶的時候,他哼唧,“疼。”
周遲語氣裏逼問明顯:“到底怎麽弄的?”
“沒打架。”桓昱側身,他覺得挺不好意思,擡手腕不明顯地往眼角蹭了下,這下瞳孔更濕,“在小區門口栽花壇裏了。”
周遲一時無語,順手幫他出來旁邊蹭傷的時候,沒忍住笑出聲,肩膀直抖。
“笨得要命。”
“我又不知道那群小孩會突然跑出來。”
“別碰水。”周遲把用過的紗布攥在手裏,又端詳過他的傷口,看他在自己面前哼哼唧唧,忍不住說,“傷口又不深,你哼唧什麽?”
桓昱佯裝緊咬牙關,企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心疼表情,隐隐痛吟,“疼。”
“這麽點傷口,能有多疼?”
“......”
周遲嫌他一個alpha嬌氣,輕啧了聲,把東西丢進垃圾桶,轉身進浴室沖澡,幾分鐘後,他穿着內褲,上身搭着浴巾出來,站在他房間門口囑咐:“洗澡注意點,別沖上水,容易感染。”
“嗯。”桓昱脫了校服,上半身光着,露出流暢肌肉線條,他心裏藏事,悶悶不樂的神情。
見周遲還站在門口,他摸了摸傷口附近,看過去問了句:“西瓜呢?”
“冰箱裏。”
桓昱沒出聲,抿了抿唇,周遲一開始沒懂,看他賴賴唧唧那樣子,氣得發笑,屁大點傷口,整得跟行動不便似的,還使喚人伺候他。
周遲把西瓜切成小塊,端到他床頭書桌,“吃吧,吃完去洗澡,早點睡。”
本來都回卧室了,周遲擔心桓昱不當回事,怕他傷口碰水,又不放心地出來,看桓昱坐在浴室裏,姿勢別扭地用毛巾擦拭上半身。
周遲站在浴室門口問:“用我給你洗頭嗎?”
桓昱把毛巾丢進水盆,扭頭不确定地扭過頭,等了一會兒說:“那麻煩你了。”
桓昱近期态度,不同以往的生疏,先前倆人雖然在家也不怎麽言語交流,但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
洗個頭還說上麻煩了。
周遲感覺別別扭扭的,他調整淋浴頭的水溫,打濕桓昱的頭發,擠出洗發水搓出泡沫,“最近在學校怎麽樣?”
“還可以。”桓昱回答的語氣明顯迷惑,從小到大,周遲在這件事過問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他下意識地反問,“有什麽事情嗎?”
“我能有什麽事?”周遲不滿,手上搓揉力道加大,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關心一下弟弟的學習不行嗎?”
話音落下,周遭陷入沉默,持續了很久,桓昱才低低笑出聲,他在周遲面前,似乎也很少有今晚這樣情緒坦然外露的時候。
周遲打開淋浴頭,水流溶解泡沫的聲音中,夾雜着他的笑:“笑什麽?”
“沒什麽。”
桓昱擡手擦掉眉骨留下來的水珠,正要接着說什麽,周遲注意到他剛剛的動作,伸手擦幹淨他其餘地方的泡沫,順便伸手擋在他鬓角處,防止泡沫水再流下去。
很平常,似乎又不太尋常的動作,讓桓昱的聲音聽起來很猶豫,“除了作業變多了,其他的沒什麽事情。”
之後周遲就沒再說過話,他幫人把頭發擦到半幹,又囑咐一遍讓他傷口別沾水,就回房間了。
等桓昱洗完澡,一切收拾妥當,牆上時間差不多淩晨,周遲房間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關的,四下靜悄悄。
桓昱關上房間門,躺在床上,時不時碰一下腰上的紗布,傷口扯着疼,細密持久,他睡不着。要是以前失眠,桓昱肯定擰開臺燈,拿出物理書看知識點,但今天他清晰地認知到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至于原因也模模糊糊。
可能因為周遲,也可能不是。
桓昱盯着天花板,半響,他擡手從床頭櫃摸過手機,又拉高被子,将自己整個包裹在棉褥中。
他還用着夏季的薄被,透過棉絲能看到裏面隐約透着光,桓昱解鎖手機,屏氣擰眉,他點開搜素引擎的白框,輸入一個網站,白色刺眼燈光,冷冰冰,在漆黑夜色中發散。
四周陷入噬人神經的黑暗,桓昱閉上眼睛,伸出手,緊張地吞了吞喉結。
……
房間內橙花味濃郁,桓昱仰頭,沒有信息素的安撫,他略顯暴躁。
最後桓昱擡起胳膊,擋住濕漉漉的眼睛,他平複許久,然後坐起來,把手裏的紙巾丢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