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悄悄說對不起

第23章悄悄說對不起

桓昱埋在他懷裏發牢騷,說起自己在學校吃不飽,降溫以後也穿不暖,還發了好幾天高燒。

周遲笑着罵他活該,掐住他後頸,想把他拎起來,結果拎了幾次都拎不動。

“行了,趕緊起來。”周遲推他肩膀。

“哥。”桓昱仰起臉,兩邊眼角微微紅,不知道是真哭了,還是在他衣服上蹭的,央求的語氣問,“我晚上能不能去你房間睡?”

“怎麽了?”周遲眉頭緊皺,他剛桓昱房間,沒發現床哪裏又有問題,“床板松了是嗎?”

他說着就要起身去查看,腰剛直起來,環在他後背的手立馬收緊,桓昱搖搖頭,“我想去你房間睡。”

周遲聽明白他的意思,果斷拒絕:“不行,桓昱你別得寸進尺,回你自己房間去。”

“我還和上次一樣睡地上也不行嗎?”桓昱像是剛被準許回來的小獸,極度缺乏安全感,要亦步亦趨跟着主人,一遍遍确認是真的被領回家了才行,他保證道,“我睡覺很老實,不會翻身亂動,也不會碰你房間的東西,我...”

“不行。”周遲黑沉下臉,懶得和他讨價還價,只是更冷淡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

桓昱瞳仁漆黑,琉璃似的,折射着屋裏的燈光,一種很憔悴的漂亮,顆粒大的眼淚從他眼框掉出,砸在周遲推他的手腕上,濕濕的,溫熱熱的。

“......”

房間遽然陷入昏暗,微弱月光流瀉,兩人躺在床上,有些說難言的微妙尴尬。

陽城早已入秋,屋裏晝夜都開着窗,睡一夜地板,明天一早準感冒,周遲拗不過他,又怕他睡感冒,最後勉強同意讓他上床睡。

話剛說出口,周遲就後悔了,進門前,他指着桓昱警告,要是半夜翻身把自己吵醒,他就趕緊滾回隔壁睡。

桓昱站在床邊重重地點頭,然後把枕頭放在周遲枕頭旁邊,心滿意足地躺下,一米八的alpha,躺下後占了大半張床,不容忽視。

Advertisement

周遲眼神不友好地在他身上上下掃了掃,嫌棄地說:“我還是給你吃太好了,長這麽高,你躺下了,這床還有位置嗎?”

三天餓幾頓的,能吃多好,桓昱心裏冒出這句反駁的話,轉圜幾次都沒敢說出口。

他往旁邊縮了縮,指着空位置小心翼翼地說:“這兒不是挺大地方,夠你睡。”

周遲煩躁地“啧”了一聲,叉腰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扭頭往外走,“我去你房間睡吧。”

腳還沒出房門,地板的影子上交疊着另外一道身軀影子,桓昱抱着枕頭,緊跟在他身後。

“......”

“行,我怕了你了。”周遲萬般無奈,他脫鞋,不情不願地躺上床。

桓昱從另一邊爬上去,翻身面朝窗戶,想起周遲剛剛的埋怨,他盡力縮起身子,不多占床鋪空間。而周遲平躺呆望着天花板,渾身僵硬,良久,身側呼吸均勻變淺,他動作輕緩,偏了下頭。

周遲起身之際,身旁人忽然轉身,溫熱柔軟掌心摁在他手腕,聲線清晰,卻平平,“你去哪?”

夜色籠罩,周遲聲音不自覺放輕:“煙瘾犯了。”

“你就在這抽吧。”

“味道沖。”

“沒事。”

周遲隔着輕紗月光注視他,那雙眼睛黑白分明,一眨不眨的時候,總是隐隐流露出濕意,是他身上桀骜不馴裏,最意外打動人的。

“不怕嗆?”

周遲唇間溢出輕笑的音節,攥打火機的手收緊,短暫幾秒後,他松手拉開床頭櫃,抽出一根銜在嘴邊,火苗蹿出時,依舊斜睨着他,放佛在無聲地問:真不怕嗆?

桓昱枕着自己的手臂,搖了搖頭,逆光看周遲點煙的動作,火苗綻開僅僅一秒,卻又像點着回憶的火索。

在桓昱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學會抽煙是他最早瞞周遲的一件事。他其實很早就會,只是沒有瘾,他抽的第一根煙,是周遲抽剩下的半根,也就是周遲口中的劣質煙。

他記得周遲當時在陽臺,接了個電話出門,半根煙掐在茶幾煙灰缸裏,孱弱白煙,掙紮着上飄,在半空消散,他猶豫伸手拿起,咬在嘴裏重新點燃。

那種尼古丁嗆辣喉嚨的感覺,桓昱記憶猶新。

“睡不着?”周遲抖落一截煙灰,側低下頭,撞上桓昱略淺的瞳孔。

“嗯。”

“那回你自己房間去睡。”

“不。”

桓昱頃刻抱着薄被,一頭撅進去,深深嗅了口密不透風下的氣息,他餍足,一陣窸窸窣窣後,他問:“為什麽換鎖芯。”

悶在被子下的聲音太小,周遲沒聽清,他丢下煙頭,撩開被子,“你說什麽?”

桓昱重複,聲音卻更沒底氣:“我問你怎麽把鎖芯換了。”

周遲頓僵片刻,勾動唇角,懶散靠在床頭,語氣閑閑,“當然是為了防你。”

“......”

周遭靜悄寂寥,饒是在壓抑的氣息抖動,也聽得格外清晰。周遲微愣,他推了推人肩膀:“桓昱?”

“嗯。”桓昱鼻音很重,他翻身背過去,最後又像是不死心,想不通,他盤腿坐起來,認真地盯着昏暗中周遲的眼睛,“真的是為了防我嗎?”

“嗯。”周遲不笑,他側身撣煙灰,下颌線條冷硬,說得挺像真事。

周遲維持着撣煙的姿勢,似笑非笑地輕輕瞥過,眼看桓昱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沒忍住笑了下,“行了,騙你的。”

桓昱當即抿唇,若有若無的笑意,一臉“我就知道”的得意,“那為什麽換鎖芯?”

“沒帶鑰匙,進不來家門。”

“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煙霧飄向桓昱的眉眼,他忽然湊近,整張臉在朦胧煙霧裏放大清晰,“我會一直在家。”

“等你。”

這兩個字本該接在剛剛那句話之後,但或許是桓昱拆開停頓的過于微妙,周遲額角輕跳,裝出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身側的人躺下去,之後再沒出聲,周遲抽完兩根煙,下床漱口,回來時,桓昱露了個毛茸茸的後腦勺,稍長的頭發擋着腺體,時不時掃過。

周遲彎腰拿枕頭,準備去客廳将就,手指拉過被子一角,牽動桓昱腋下的被沿,睡夢中的人迷迷糊糊轉過來,費力撩開眼皮,虛化的臉龐,他喉嚨壓着喊了聲哥哥。

“嗯。”周遲好脾氣地允聲,幫他掖好被子,“睡吧。”

睡着的桓昱是乖順的,一如既往,讓周遲回想起他小時候。

那時他剛來,在家伺候養傷的周遲,周遲痊愈後,回拳館上班,那段時候小區整修電路,每天淩晨前後都會停一陣電,碰上周遲夜班,他一個人在家,起初還能适應,後來小區傳出有入室盜竊。

當時周遲沒放在心上,當是樓下老頭老太太胡說,沒兩天,警車一輛一輛地開進小區,他才上心,沒辦法只能把桓昱帶到拳館去。

十二歲的桓昱,骨架比同齡人優越,卻營養不良的瘦,他懂事會看臉色,跟周遲在拳館的,從來不惹事。拳館關門,周遲要清掃整理擂臺和休息室,後半夜才能有時間休息,桓昱就提着水桶,抹布的水都擰不幹,就這樣踩在凳子上擦更衣室的櫃子。

收拾妥當,周遲會給他切西瓜,連皮一塊兒,他蹲在地上吃完,把西瓜皮和籽收拾幹淨,然後洗澡,和周遲躺在休息室的單人床上。

在羅城被迫一個人,所以來陽城後,桓昱睡覺很黏人,小手抱着周遲的手臂,洗過澡的皮膚,微微涼,貼着睡得很踏實。

......

後半夜,窗臺嘩嘩直響,桓昱被吵醒,空氣裏潮濕的涼意,伴随着飄搖的秋雨聲,格外空寂。

床另一側位置空空,桓昱坐起來,穿上拖鞋,輕手輕腳開門出去。

窗外一輛汽車經過,微弱的光線照射進來,讓桓昱得以看清,周遲趴在沙發上,臉剛好側向他這邊,下巴下面墊着抱枕,呼吸沉沉穩穩,睡得很踏實。

桓昱慢慢靠近,撩起掉到地上的毛毯,蓋到周遲身上,茶幾和沙發之間空隙不大,桓昱蹲下雙手抱膝,歪着腦袋,靜靜注視着近在咫尺的周遲。

平心而論,周遲長得好看,眼窩深邃,濃眉挺鼻,是beta中少見的硬朗淩厲。

但鋒銳之間,周遲的嘴唇又呈現漂亮的紅色,唇珠飽滿,柔軟濕潤,桓昱每次看到,都覺得很不一樣,很特別。

桓昱一動不動,思緒萬千時,睡夢中的周遲挪動身體,他擡起胳膊,墊在下巴下面,唇齒輾轉,呢呢喃喃的,不知道在說什麽夢話。

外面雨滴噼裏啪啦,裹挾雨霧的夜風四下流竄,桓昱打了個寒顫,卻不覺得冷,他和周遲不到一臂距離,明明沒有任何動作,但這一段距離似乎在不斷縮小,魔力般地傳遞着另一個人滾燙的體溫。

起身之前,桓昱一聲長長嘆息,他湊近,伏很低的姿态,小聲說:“哥,對不起。”

回應他的只有周遭的黑暗和寂靜,黑暗中是周遲的吐息,寂靜下是他自己的心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