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第34章“我哥最會疼人”

◇ 第34章“我哥最會疼人”

高一高二部放學,校門口湧出來一大波學生,周遲逆着人流往裏走,被保安攔住。

周遲和他解釋,“我進去接個學生。”

保安打量的警惕目光,從上往下,把周遲看了幾個來回,然後指着門口張貼的告示欄:“家長不讓進學校,只能在外面等着。”

周遲讪讪一笑,走到旁邊等着,桓昱的電話打不通,他稍顯氣躁地來回踱步,神情無奈地拍了張校門口的照片發過去,告訴桓昱他在哪個位置。

晚上十點,桓昱還沒回消息,校門口的家長和學生漸漸散去,周遲專注地盯着學校大門,看着三三兩兩結伴的學生陸陸續續出來,卻始終不見桓昱的身影。

又過去十分鐘,校園裏冷冷清清,常青樹梢搖曳晃動,一盞盞教室燈熄滅,半個校園陷入黑暗。

周遲繞去學校後門,理科樓只有一二層還亮着燈,他單手抄兜,跨大步子上樓梯,看見盡頭廊燈下站着幾名學生。

桓昱剛出教室,被追出來的同學攔住問數學題,他單肩斜挎書包,被幾個omega半圍在中央。

許是有些累,桓昱仰頭舒展疲憊的脖頸,立體的五官輪廓半明半暗,他表情随意平淡,聽其中一個omega講疑惑點。

那位omega說完,雙手捧着草稿本伸到桓昱面前,又遞給他一支筆,讓他把解題思路寫下來。

桓昱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廊燈上塵灰厚厚一層,發散出的光線朦胧模糊,冬夜的風卷來,吹起他松軟的發絲。

桓昱寫完把筆遞出去,擡頭望見幾十步外欄杆上倚着的人,他眸光閃動,夾雜着一點疑惑,像是在努力确認什麽,眉頭越皺越緊。

周遲朝他走近,笑得不怎麽自然,“這是什麽表情?”

桓昱沒說話,他只是緩慢地搖搖頭,視線飄忽幾秒,又轉移到周遲臉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試探地問:“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放學啊。”周遲一反常态,話裏笑意漸濃,哪還有平時橫眉豎眼的樣子,“書包給我,我給你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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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去摘桓昱書包,桓昱都沒反應過來,感覺肩頭一輕,周遲提着他的書包,沖他笑着說:“走吧,回家。”

從教學樓到校門口這段路,周遲問了很多問題,卻不似之前那種冷硬的逼問,溫溫柔柔的嗓音,透着不同尋常的耐心。

他問桓昱最近累不累,作業多不多,考試難不難,又問他和同學關系處得怎麽樣,下次家長會是什麽時候。

桓昱說話卡卡頓頓,有點腦子沒轉過來的遲鈍,看他眼底疑慮越來越深,周遲故作輕松地解釋:“我就是問問,你別有壓力。”

“......”

晚間的公交車寥寥幾人,倆人并排,坐在車廂靠後的位置,掠過街頭的燈影掠過,影影綽綽,桓昱頭靠車窗,臉色格外不好,他手裏拿着一張草稿紙,反複折疊,折到不能再折。

明晃晃的坐立難安。

車身搖搖晃晃,衣服接踵摩挲,微妙聲響催生耳尖一片緋紅。車門經停打開關上,周遲感受到小腿撲上來一陣冷風,他低頭,看見桓昱露在羽絨袖口外的手腕,皮膚微微發紅,青色血管盤錯。

“冷不冷?”周遲沒多想,伸手握住桓昱的手,“手怎麽這麽涼?”

桓昱凍僵的四指貼着人潮熱的掌心,鮮活的體溫陡然傳遞進血液,他轉過頭,茫然地看着周遲,終于問出心裏的疑問:“哥,徐老師又找你談話了嗎?”

“沒有。”周遲搓熱他的手,顯得不尋常的緊張,“你在學校犯事了?”

桓昱搖頭,視線意有所指地垂下,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然後他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指,拉下袖口說,“沒有,我看你今天來學校,還以為是徐老師找你了。”

他說完這句話,周遲才後知後覺到,無論是來接桓昱放學,還是一反常态的噓寒問暖,對兩個人來說都顯得格外唐突。

“徐老師是沒找我單獨談話,但是她之前和我提過對你的關注不夠。”周遲話裏真假摻半,說到最後心虛地保證,“後面家長會我都會去參加,你別忘了告訴我。”

桓昱側目打量他,幾不可見地眨動眼睛,眼底迸射出一點暗芒,讓人分不清是窗外濕漉漉枯樹枝的倒影,還是原形畢露的狡戾。

進屋後,周遲把書包放下,讓桓昱去洗個熱水澡,他說完從冰箱拿了幾個雞蛋,去廚房給人做夜宵。

桓昱洗完澡,順手把髒衣婁的衣服丢進洗衣機,裝安眠藥的瓶子掉出,他喉嚨一緊,才想起來今天下午換完衣服,忘了把這個藏起來,好在周遲沒有好心幫他洗衣服。

桓昱伸出腳擋住藥瓶滾動的軌跡,彎腰面不改色地撿起來,裝進睡褲口袋。

周遲把雞蛋羹端出來,桓昱聽見他叫自己,關着房間門應了一聲,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緊張和古怪還沒完全藏匿。

洗衣機甩動水聲,周遲隔着衛生間的玻璃門,朝裏面看了眼,心領神會。

估摸桓昱剛是在房間藏安眠藥,還好他下午留了個心眼,沒洗髒衣婁的衣服,要不然倆人現對着一瓶安眠藥,大眼瞪小眼是挺尴尬的。

周遲坐在他對面,“今天有卷子要寫嗎?”

“沒有,我在學校寫完了。”桓昱低着頭,用勺子把雞蛋羹劃成塊兒,看着心不在焉。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各有各的茫然,一時間沒什麽話題能聊,桓昱吃完要去廚房洗碗,周遲讓他擱下,回房間休息。

桓昱表現得溫馴聽話,他回到房間,在書桌前坐下,拉開旁邊的抽屜,拿出剛剛放進去的那瓶安眠藥。

桓昱擰開瓶蓋,颠了颠手裏的瓶子,他目光精銳危險,牢牢鎖定在那些藥片兒上。

半響,他聽見周遲關上水龍頭,拍滅廚房的燈,在客廳走動半圈後,又回到廚房打開水龍頭,不知道在洗什麽東西。

桓昱視線隔着牆壁,往廚房方向飄了下,接着他擰上藥瓶,就在他關上抽屜的那一瞬間,房門外響起輕緩的敲門聲。

桓昱勾動唇角,他脫鞋上床,揉了揉眼睛,又抓亂頭發,一只手肘撐着床面坐起身,僞裝出被吵醒後的迷蒙,嗓音喑啞黏糊地讓人進來。

周遲端着保溫杯進來,放在他床頭,“怕你半夜渴,給你倒了杯熱水。”

桓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睡眼惺忪,點點頭又躺下去,熬不住的困倦模樣。

周遲在床頭站了一會兒,走過去把燈關掉,又擰開床頭的臺燈,他拉近椅子坐下,一手撐在枕頭上方,一手把着床沿,俯下身,用很輕很溫柔的語氣跟桓昱說話。

“最近是不是累了?”

桓昱被沿蓋着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動,盯着周遲開合的唇瓣“嗯”了聲。

“那為什麽不和我說?”周遲調子放得更軟,在桓昱印象裏,他很少會這樣說話。

“高三不是都這樣嘛。”

桓昱雖然捉摸不透周遲一改常态的溫柔,但是他能隐隐約約感覺到今晚周遲的每一次詢問裏,都帶着小心翼翼,還夾雜着一點很不明顯的愧疚,似乎在循序漸進地想要問清楚某件事情。

他伸手試探,去摸周遲的眼下,溫熱指尖輕輕撚動,周遲下意識緊皺眉頭,抵觸地偏頭躲開。

身體本能的反應不會出錯,周遲并沒有接納他的親近,所以今晚的反常行為必然有其他原因,至于究竟有關什麽,他暫且還猜不到。

桓昱眼神籠罩着一層溫柔,他翻開食指指腹,“你臉上有根睫毛。”

周遲閉眼,揉了揉眼下,桓昱盯着他,若有所思,不停撚揉着手指,平和溫柔的眼神驟然冷靜下來。

“以後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周遲擡起放在枕頭邊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學習太累了就歇一歇,我又不要求你考非要考出什麽成績,盡力就好。有能力就靠能力,沒能力就靠體力,只要健健康康的總不會餓着,再說了,還有我呢。”

濃重夜色,即便在彼此心裏,都有很多疑問,但說到此刻也變得真情實感。

“可是我不想讓你那麽累,我想替你分擔一些。”桓昱側身,和周遲目光相接,兩人咫尺之距,吐出的呼吸彙聚絞纏,帶着暧昧的潮濕重新撲向對方的臉。

“我不累。”周遲指尖按揉他的發頂,“養你有什麽好累的。”

“哥。”

“嗯。”

“謝謝你。”

“不用謝。”

夜裏靜悄悄的,耳旁只有周遲的低語,他穿着圓領的衛衣,伏身時領口低垂,桓昱的視角看過去,是他伴随着吞咽滾動的喉結,一小片精致的鎖骨,還有凹陷進去的頸窩。

周遲放下手,他的耐心在消失殆盡的邊緣,“給你關燈嗎?”

桓昱說還不困,想讓他再陪自己聊一會兒,周遲硬着頭皮說行,問他還有沒有其他想要的。

桓昱想了想,說讓他以後每天都去接自己放學。

不行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周遲額角直跳,放在人頭頂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上下敲擊,全然是在轉移注意力的隐忍姿态,這伺候人的活他真是一點都幹不了。

周遲回想起詩詩的話,忍了又忍,心想這癟他吃了,但最多吃到這狗崽子高考完。

看他複雜神情,桓昱溫吞吞地問他是不是有其他事,要是有事就不用去接他,反正之前他也是自己上下學。

他一幅低眉順眼的樣子,周遲眉頭一挑說沒問題,替他拉被子的時候,看見空白的床頭牆面。

周遲眼神瞬間沉下來,他記得這裏之前貼着桓昱的那幅手工畫報,幾個醒目的大字,寫着要考京大。

那算是桓昱少時的目标啓蒙,伴随着他整個學生生涯,為什麽會在這個節點被撕掉,這也是情緒化的一種表現嗎?

“哥?”

“桓昱。”周遲指了指空白的牆面問,“這裏的畫報你怎麽撕掉了?”

“那天收拾書桌的時候撕的。”

桓昱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模糊的承認字眼,顯然是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周遲擰滅臺燈,從他房間出去,在門口閉眼長舒一口氣,眉眼冷峻,心焦氣躁地搓了搓臉。

轉天早上,周遲起來碰上桓昱出門,他叮囑人路上注意安全,在窗臺目送人走出小區。

周遲打開桓昱房間的門,從抽屜裏翻出那瓶安眠藥,他把藥片兒倒出來,數了數,數量和昨天沒差,他直起腰松了口氣。

那一周,家裏氣氛異常古怪,桓昱始終找不到原因,卻不忘一直試探周遲的底線,但是無論他提出什麽樣的要求,周遲最後都會不情不願地點頭。

“你怎麽最近回去這麽早?”範亦鳴踢了踢桓昱的凳子。

“我哥在校門口等我。”

“你哥來了?”

“嗯。”桓昱穿上外套,“我先走了。”

“哎哎哎,你等會兒。”範亦鳴死死拽住他的衣擺,“你哥之前連家長會都不參加,怎麽突然對你這麽體貼了,還來接你放學。”

桓昱嘴角的笑意味不明,“疼我呗,我哥最會疼人了。”

走出校門,桓昱遠遠看見周遲站在刻着校訓的石頭前,深色羽絨服和休閑褲,筆直雙腿下蹬着一雙皮靴,他頭發長了些,較之前的狂放不羁收斂了很多。

“嘗嘗好不好吃?”周遲把糖葫蘆遞給他,可能是在冷風裏站久了,聲音和臉色都不太好。

“等很久了嗎?”桓昱從紙袋子裏抽出竹簽,“山楂的。”

“剛到沒一會兒。”周遲替他背着書包,又接着他的第二個話題問,“不喜歡吃山楂的?”

“喜歡。”

坐上公交車,周遲繃着下巴,一直在想下午詩詩的提議。這段時間他對桓昱無底線妥協遷就,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但是這樣下去究竟有沒有成效,連周遲自己都難以下斷論。

所以詩詩說與其這樣,還不如帶桓昱去醫院挂個號查一下,看他到底是抑郁還單純的失眠。

話說起來容易,除非是桓昱主動要求,要不然他怎麽可能找個合情合理,又不讓引起懷疑的理由。

周遲糾結猶豫一下午,手頭的活做得馬馬虎虎,稀裏糊塗,桓昱喝了口他端出來的排骨湯,難以下咽,擡頭小聲說好鹹。

對于周遲頻頻張口又躊躇的表現,桓昱裝作一無所知,那晚周遲和他說了很多,但是每一句話都在牽着他往一個話題走。

桓昱有意岔開話題,他思緒沉沉浮浮,把近來發生的一切在腦海裏捋了一遍,不斷猜測周遲此番做法的可能性。

昏昏欲睡之際,周遲再次提起對面小區那個跳樓的高三學生,桓昱有一兩秒的神志恍惚,接着他睜開眼睛,恍然明白——

【作者有話說】

小魚本意不是讓哥哥發現安眠藥哈,目前的發展只能說是陰差陽錯,但也算是一個關鍵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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