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美好夜晚
第29章 美好夜晚
陳薇奇不知道網上成什麽樣子了, 也不太想知道,懶洋洋地趴在露臺的欄杆上,下巴抵着手背,看小巷裏往來的人潮。
這裏是港島有名的酒吧一條街, 一到傍晚, 各種霓虹招牌就争先恐後亮起, 把這條老巷子照得流光璀璨。時不時有跑車炸街而過,發出輕浮的轟鳴聲,打扮時髦性感的女人從豪車上下來, 高跟鞋踩得搖曳生姿,男人跟在她們屁股後面,像哈巴狗。風中夾着燒臘的味道,是從對面一家老式燒臘店傳來的, 慶賀開張大吉的花籃還在店門口擺着,很喜氣, 就是不知開在這種貴價地段, 老板能不能賺回房租。
這個夜晚很美好。
陳薇奇很少這樣靜下心來,用這樣近距離的視角,欣賞這座城市的煙火氣。她是在瑰麗府邸頂樓套房, 開一瓶紅酒,眺望維港紙醉金迷夜景的人,或者坐在天價深水灣豪宅裏, 端一杯熱茶, 望遠處的海。
這些視角都很遠很遠,像是在看一場随時會消失的海市蜃樓。
她的世界很美麗, 很璀璨,也很冰冷, 充滿了沒有硝煙的戰争。有多少人捧她,就有多少人想看她摔下來,并且在她栽跟頭的時候偷偷踩一腳。
手機靜音後什麽都聽不到,是帶着賭氣的成分,不想任何人來找她。可就是連賭氣任性還是擺爛,陳薇奇也為自己設置了倒計時,鬧鐘響起後,她擦掉眼角那一點點輕微的幾乎是可以被忽略的濡濕,準時打開手機。
各種未接來電和消息淹沒了屏幕。她給美悠回撥過去,問情況如何。
可能發布了聲明和法律起訴也沒有用,在這場鋪天蓋地的謠言裏,真假已經不重要了。身居高位的人一旦跌跟頭,會比本就走在平地上的人更慘更痛。
陳薇奇有這個準備。
“老板!沒事了!周先生為你發了聲明,現在網上所有風向都調轉,那個造謠你的匿名大小姐的賬號已經注銷了。”美悠先安慰了陳薇奇一通,又去罵那個披着皮的賤人,她是從不說髒話的乖乖女,到這時都有些繃不住。
“太cheap了,就沒見過這種損陰德的人!打臉後立刻注銷跑路,是怕我們抓到他嗎!”
“他發了聲明?”陳薇奇一愣,“你找的他?”她語氣陡然很嚴肅。
美悠連忙搖頭,“不是不是,大小姐,我沒你的指令不敢擅作主張,應該是周先生主動站出來……而且他發的聲明……哎,您自己去看吧。”
陳薇奇蹙眉,點開微博,熱搜第一就是周霁馳的那條聲明,她從頭到尾迅速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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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聲明的內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精準,高明,不留餘地。每一個字都把她和一切謠言切割開來,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任何捕風捉影,即使有也只是小浪花,掀不起任何浪潮。
她預料過也擔心過周霁馳會主動發聲,但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聲明。
陳薇奇不知為何,沒有因為解決了這場危機而輕松,反而愈發沉重起來,通話還在連線,她呼出一口氣,輕聲說道:“小悠,你幫我轉達一聲謝意,我就不方便出面了。”
“好,交給我。”
電話挂斷,陳薇奇抹了下臉,心底沉沉,在看見易思齡亂入的那條微博後,終于有了一線笑容。
她有很多很多朋友,認識很多很多人,只有易思齡敢在風口浪尖處站在她這邊。其他的發聲都是在周霁馳的聲明出來之後才紛紛冒出來,如雨後春筍。
有她今晚玩的一群塑料姐妹,有曾經為她做造型的化妝老師,有圈裏打過交道的朋友,有和蕤鉑合作過的明星………
盛徽集團也委托旗下的事務所發布聲明和起訴書。
那些跟風轉載的營銷號紛紛删帖,嫌自己跑得不夠快,誰敢公然和陳莊兩家作對,一時間潮水褪去,海晏河清。反轉來得太快,網友紛紛有種被當猴耍的感覺。
【有病吧那什麽匿名大小姐,你是有多恨啊,要在Tanya過大禮的這天跳出來搞事。】
【我從不同情有錢人,但這次是真憐愛大小姐了,她做錯什麽……她只是有一個很帥的前任和一個更帥的老公而已。】
【Tanya有錢有顏有本事還嫁得好,那位僞名媛私底下眼紅滴血了吧。】
【我就知道Mia都站出來了,這事肯定假。衆所周知她和陳薇奇不對盤,她有什麽必要幫陳薇奇說話,除非是真看不下去賤人蹦跶了。】
【道歉道歉道歉!Tanya今天訂婚!我都不敢想象她會多難受!】
…………
陳薇奇沒有刷這些評論,其實罵她、挺她、什麽憐愛她、還是給她道歉都不重要,她不太需要這些吵鬧的聲音,今天說愛你,明天就會恨你,上一秒溫柔下一秒就能揮刀,就像一場大型的鬧劇。她不在乎無關緊要的人。
陳薇奇現在唯一擔心的只是莊少洲。
他看過這條聲明了嗎,他會不會認為是她私下拜托周霁馳發的?會不會認為這是某種……喧賓奪主?今天是他來陳家提親的日子,本該是屬于他們的日子,可這場針對她的鬧劇,最後還是要由她的前任來解決,還是這種不求回報的成全,他這樣驕傲的男人,會不會………
“陳薇奇。”
陳薇奇眉頭越皺越深,直到身後傳來一道低嗓,夜色一般沉,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她迅速回頭,看見莊少洲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挺括的白色襯衫解開一顆貝母扣,馬甲倒是一絲不茍,可領帶又微微淩亂、松垮,看上去像是被他那只大手拉拽過。
渾身上下既散漫,又保持着一以貫之的高貴。
陳薇奇看着他突然出現,有些看不懂,謹慎地辨別他臉上的表情,以判斷他此時的心情。短短幾步路,莊少洲走到她跟前,不等她開口或作何表示,擡手環住了她的腰,她的額頭抵上他的喉結處,唇只差一厘米,就要擦上他那條漂亮的金色領帶。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發呆,你的姐妹都在等你。”莊少洲抱了抱她,嗅到她發間的香氣,這種香氣比中午嗅過的要淡,幽幽地,宛如若有似無的霧氣。
陳薇奇被這個突然的擁抱弄得無措,但又莫名其妙生出安全感,在适宜的熱度之上還要更高一點的溫度,讓她被晚風吹至冰涼的手臂很熨帖。
她似乎……格外喜歡他的懷抱。
陳薇奇閉上眼,呼吸,保持很平靜的語調,“包廂裏音樂太鬧了。我在這裏清淨一下耳朵。”
“你怎麽來了,不是約了人談事?”
莊少洲:“談完了,擔心你,就回來看看。”
“嗯。”陳薇奇笑了笑,很輕松地語調,“我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很好啊。”
“是嗎,Tanya,別騙我。”莊少洲輕輕貼在她腰肢弧度的手掌施了力,聲音也沉了幾分。
陳薇奇被他用力一摟,柔軟的曲線像綢緞貼上他的身體,這姿勢很暧昧,夜色下他們像寶石和戒托嵌在了一起。
“……真沒騙你。”陳薇奇無奈地讓他別太用力,但還是沒有推開他,她潛意識裏貪戀這種溫度。她現在有些冷。
莊少洲輕笑,恨不得把她箍進身體裏,還是應她卸掉了一半的臂力,漫不經心說,“那害我白擔心了,我還以為你會哭鼻子。陳三小姐這輩子沒被人罵過吧。”
“多的是人罵我。我才不會因為這個哭,你小看我。”她很篤定,也很驕傲。
莊少洲眯了眯眸,目光仔細地從她的額頭,眼睛,鼻子,嘴……依次劃過,并不拆穿她眼尾暈開的一團黑色,他捧住她的臉,鄭重的承諾:“陳薇奇,這種事我保證不會出現第二次,是我疏忽了。”
陳薇奇搖頭,為他的體貼而柔軟,于是也很體貼地回:“這不是你的問題,不需要對我保證什麽。”
莊少洲笑了下,不太滿意她的“體貼”,更不喜歡她對他還是保持着客氣的姿态,他話鋒一轉,“還得多虧了周先生的聲明,那段文字,很精彩也很高明。”
很淡的語氣。
陳薇奇心髒一緊,當即脫口解釋:“我沒有想到他會主動站出來發這條聲明,可能是事情越鬧越大對他也有影響,你別多心……”伶牙俐齒的她也有語屈詞窮的時候。
莊少洲表情耐人尋味,幽幽地看着她焦急的表情,“你看上去很着急,怎麽?你好擔他?”
“沒有。”陳薇奇平靜地搖頭。
“那你為什麽要我不多心,我多什麽心?Tanya,”莊少洲俯身靠近她的臉,像是親昵地要吻她,也像一頭豹在嗅自己爪下的獵物,“你覺得這次是他幫了你,我會不高興——”
陳薇奇搖了搖頭,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至少,在莊少洲這裏,他從未見到過這樣的陳薇奇。
莊少洲心中的那根弦一時铮铮,未言的話都止住,收回逼迫的姿态,回正,居高卻不淩人地目光,靜默着。
陳薇奇擡手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長發,有一根頭發絲黏到了嘴裏,她撥開,那根發絲劃過她的舌頭,誘發出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癢,和她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此接近。
她那雙濕潤的眸子裏倒映着斑斑點點的霓虹,因而很明亮,類似那種濕漉漉的,小狗的眼睛,非常非常……柔軟,能在一瞬間勾起男人所有的欲望,并且願意為她克制。
“今天是我們的日子,不要再提別人了好嗎。”
她不想因為周霁馳和他吵架。
莊少洲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陳薇奇顫抖地呼出氣息,吞咽着,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我的确在乎你的心情。”
的确在乎。
不主動找周霁馳發這條聲明是考慮莊少洲的心情,周霁馳發了這條聲明後她想到的也是莊少洲會不會不高興。她不希望他會不高興。
他們從認識以來,似乎總是繞不過這道坎。她現在很想把這道坎跨過去,但不知道怎麽跨。
她心裏朦朦胧胧的。
莊少洲的眼神逐漸深了,暗了,像無聲編織了一張巨網,把她罩進來。陳薇奇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起先喝進身體裏的洋酒都翻湧了起來,讓她頭腦很熱。她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麽要講那種暧昧又朦胧的話,她不是擅長表達心跡的人,現在好了,一句話弄得莊少洲也奇怪,自己也奇怪。
她忽然狼狽地轉過身,避開莊少洲灼熱的眼神,“我回去了……”步伐倉促,好似身後有什麽恐怖又危險的東西追着她。
只可惜在她轉身的瞬間,手腕被莊少洲握住,一拽,跌跌撞撞地撞進他的懷裏,他沒給她任何緩沖,低頭去找她的唇,要吻她。
他的動作很強勢,吻卻輕柔,也許是這麽多次接吻以來最溫柔的一次。
他的唇在她唇上啄着,含吮,将她的兩瓣豐盈的紅唇弄得濕淋淋,又輕輕去咬,拿牙齒磨。溫熱的氣息都灑在她面頰上,弄的她覺得好癢,不停地皺鼻子。
夜色旖旎,氛圍濃郁,身體裏的熱度湧上來,一蓬又一蓬。
他的手掌順着她的手腕緩慢向下,随後撐開她握緊的拳頭,順着指縫穿進去,和她漲潮的手交//合在一起,她圈在指根的戒指都被捂熱了。
“我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緩急的男人,陳薇奇,我也在乎你的心情。”莊少洲富有磁性的嗓音宛如被砂紙碾過,低沉,動人,他說完,舌尖順着她微張的小口滑進去。
陳薇奇不知為何,在這個吻中徹底松泛了下來,那緊繃的一個多小時耗盡了她的心力,此時被他吻着,鼻腔都酸澀了。
她承認自己火候欠佳,即使告誡自己不要被網上那些言論而影響,但被罵十幾萬條,被罵上熱搜,她很難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
被莊少洲這樣一吻,好似把她的殼都卸了,那些委屈全部鑽出來了。
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陳薇奇的手機震動起來,她這才驚醒自己居然在酒吧的露天陽臺和人接吻!她推開莊少洲,聲音還處在含含糊糊的狀态,“我接個電話,你別過來了…”
救命。他真的很可怕。
莊少洲紳士地攤了攤手,示意她先忙,粗沉性感的喘氣卻一點都不紳士。
陳薇奇耳朵發燙,不敢把手機貼在耳朵上,拿遠了些,“喂?”
“大小姐!不是周先生!”美悠驚愕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聲音之大,陳薇奇和莊少洲都聽得一清二楚。
“周先生說不用對他道謝,因為是莊先生出面請周先生發的聲明!連聲明的內容也是莊先生給的!大小姐!”美悠像在說繞口令。
陳薇奇握着手機,不可置信地去看莊少洲,對方雲淡風輕地回應她的驚訝。
美悠還在繼續說:“這真是太好了!你也不用擔心莊先生為這條聲明不高興了!我到現在都好驚訝,天啊,莊先生看起來那麽高傲的人……我就知道莊先生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會保護你的!”
美悠話太多了。
陳薇奇臉頰本來就因為接吻而發熱,現在更熱得令她受不了,所以她沒等美悠說完就挂了。
“她還沒說完。”莊少洲紳士地提醒。
“…………”
陳薇奇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手指緊緊抓着手機,“哦,我知道,她有些吵。”
莊少洲笑了下,也有些熱,擡手把袖扣解了,把袖子挽上去。
“……你去找的他,為什麽。”陳薇奇眨了眨眼,大腦很亂,她完全想不到莊少洲有什麽理由去找周霁馳發這條聲明。
如果是莊少洲陷入了負面輿論,需要她主動去請求拜托他的前女友發聲明,她是絕對絕對不會做的。這簡直是把她的驕傲往地上踩。
“不為什麽,不希望你以後想到今天會不開心。我比較喜歡速戰速決。”莊少洲不以為然。
陳薇奇紅唇還很腫,看上去紅豔豔肉嘟嘟,她就這樣很是複雜地看着莊少洲,“那為什麽開始不說?”
莊少洲:“沒必要。我不認為這是值得在你面前邀功的大事。”
陳薇奇深深吸了一口晚風,然後吐出來,狼不狼狽都不管了,“我真是看不懂你了,莊少洲,不是你說的讨厭我和他再扯上關系嗎?”
莊少洲有些無奈,他把人抱了過來,手掌撫摸她的長發,宛如在撫摸小狗水光順滑的皮毛,有種縱容在裏面,“就是一件很小的事,Tanya,我不至于到這個時候還和你計較這些。”
況且,他花六千萬買斷了周霁馳所有的念想,甚至連他們的回憶都篡改了,他覺得值。他有私心在,所以他不會拿這種事去博取她的另眼相待,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說。
陳薇奇在他懷裏逐漸平息情緒,她不明白此時莫名其妙的激動,被罵上熱搜都沒有這種震蕩的情緒。
她撫上發熱的心口,閉了閉眼,這模樣像是要醞釀什麽很難說出口的話。
莊少洲就等她醞釀,直到她認認真真地對他說:“多謝。”
“……………”
莊少洲有些哭笑不得,她這樣好乖也好傻。
她說她看不懂他,他何嘗不是在經歷同樣的路。她驕傲起來像一只随時會展翅欲飛的天鵝,冷漠起來刀槍不入,一張嘴刺起人來又狠又毒,他恨不得撕爛她的內.褲抽她屁股,但她柔軟的時候像一只小puppy,害羞的時候很招人疼,無端流露的脆弱又讓人想抱她。
總之真是個大麻煩。
莊少洲心想,若是一開始知道陳三小姐是這樣的大麻煩,他很可能不會答應黎女士的提議。
“我不接受口頭道謝。陳薇奇。”
陳薇奇抿了下唇,被他灼熱又意味深長的目光盯得很不自然,她默了片刻,忽然踮起腳親了他一下,然後退兩步,很高傲地揚起下巴,紅着臉:“這樣可以了吧。”
莊少洲哂笑,手指觸上被她啄過的唇角,“陳薇奇,我又不是難民。”随便什麽清湯寡水就能打發。
陳薇奇:“你別太過——”
陳薇奇其實心裏閃過一個念頭——莊少洲會來吻她。他的吻來得意料之中。唇瓣還沒有消腫,又被他并不溫柔地吮吸,很快就氣喘籲籲,在他懷裏軟下去。
很深長的一個吻,把兩人的神智都攪得昏昏沉沉,風從他們之間狹窄的縫隙裏傳過去。
這露臺也很奇怪,作為Box酒吧的吸煙區,這麽長時間居然都沒上來一個人,就像是為了讓他們能順利接吻而控場了。
陳薇奇不知道莊少洲的六名保镖兢兢業業地守在樓梯口,沒人敢上來打擾。
男人的手掌在沙漏一樣的曲線上流連,陳薇奇連骨頭縫裏都滲出酥癢,感覺有什麽東西要泛濫了。
“Tanya,做不做。”他在吻她的間隙裏,低啞着嗓音問。
陳薇奇滿身都是汗,一時沒聽懂他在說什麽,又或者明白了一點點,但不太敢對上號,她的聲音被他吃掉一半,“……做…什麽?”
“愛。”
他給她直白且毫無折衷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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