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後一夜
第46章 最後一夜
陳薇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上一秒還在溫暖的窩裏暈乎着,下一秒就被掀翻在一個冰涼的地方。
露臺沙發是類似牛皮的防水材質,* 冷得她打着顫,蝴蝶骨像是被一把冰刀刮了下。
莊少洲咬她豐盈的唇瓣, 那唇上殘留的口紅全部暈開來, 陳薇奇吃痛, 去推他。于是他惡劣地把手上的液體蹭了她滿臉,額頭上,眼皮上, 鼻尖,還有唇瓣,全部都是。
“我臉上…是什麽……不舒服……”
這種胡亂的氣味令陳薇奇很茫然,花不像花, 食物不像食物,唇瓣被他咬腫了, 她像小狗舔舐傷口一樣舔着疼痛的唇瓣, 醉醺醺的眼裏全是茫然,她要伸手去擦,被莊少洲捆住手腕。
男人突然變化, 她同樣無措,不懂發生了什麽。
莊少洲沉冷地盯着她,和她認識以來, 他從未用有過這樣駭人的眼神, 心底湧起破壞欲又克制下去。他一腔愠怒不知道該如何消化,憋悶在胸口, 氣息都漸漸發沉。
她喝醉了,她根本不懂自己做了什麽, 他就是沖她生氣,她也不懂,完全就是雞同鴨講。
“都是你的東西,你的水。”莊少洲平靜地說。
陳薇奇渾身都是汗,她掙着手腕,“我沒有水……”
“你有。”莊少洲一只手控住她亂動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把領帶解開,随後沒有一絲猶豫,非常冷靜地把她的手腕束起來,像是給犯人拷上手铐。
他甚至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藍色的絲質領帶襯着她皓白如雪的手腕,刺激着眼球。莊少洲看着自己的傑作,呼吸變得更燥熱,語氣卻冰涼,“你最好是說醉話,陳薇奇。”
莊少洲站起身,很輕易地把陳薇奇打橫抱起來,她即使胖了幾斤對他來說還是很輕,像一束花。
陳薇奇突然離地,大幅度的震動讓胃裏翻江倒海,她蹙起一彎細眉,含糊地哼唧着,說了一句難受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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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少洲權當聽不見,自顧自地把她抱去浴室,三兩下将其剝個精光,開熱水,把她扔在花灑底下。突如其來的熱水從頭淋到腳,陳薇奇很無措,低聲尖叫起來,眼睛都睜不開。
莊少洲想欺負她,不肯幫她,靜靜地靠在一邊,緩慢地解着自己的襯衫紐扣,順道作壁上觀,欣賞她罕見的可憐模樣。
她有些站不穩,也不知道怎麽躲,喝醉後的她和平日裏完全不一樣,有些笨,有些呆,白皙的身體就這樣在水花和霧氣裏頭重腳輕地晃着,像一道搖晃的月光。
莊少洲呼吸微促,定定地看着,他知道自己這樣是在欺負她,趁她最虛弱的時候欺負她。
他本意并不想欺負她,只想愛她,是得不到想要結果,才氣急敗壞,這種行為其實很不男人,甚至是很畜生。
莊少洲回過神,來不及褪掉襯衫,大步走過去,把陳薇奇整個地摟在懷裏,兩人一同被熱水澆了個透。
這件質地挺括的精紡襯衫非常嬌氣,不能用機器洗,不能用手洗,不能用冷水洗,也不能用熱水洗,總之不知道該怎麽洗。
此時此刻,襯衫汲飽了熱水,緊緊黏在皮膚上,這種感覺很難受,像陷進了一片沼澤,莊少洲就這樣去吻陳薇奇,含住她兩片玫瑰色的唇瓣,陳薇奇被吻得喘不過氣,不停地往後退,沒退幾步就到了底,貼上布滿了潮氣的大理石牆壁。
水花在兩人周身飛濺,濃郁的白霧彌漫,把所有尖銳的情緒都磨走了棱角,怒意和愛意混做一團。
陳薇奇踮起腳,雙臂勾住他的脖子,順從本能去回應他的吻。她已經習慣了莊少洲吻她,即使喝醉了也會回應,這種感覺在她心裏烙上了痕跡。洗不掉了。
“慢點…莊少洲…”她呢喃,小臉緋紅。
莊少洲感受到她的熱情,不知該高興還是生氣,矛盾中發洩般吻得更深,他把礙事的濕襯衫甩到大理石地面,随後失态地托住陳薇奇,讓她坐在他的掌心上,手臂肌肉猛烈贲張,青筋凸出來,有些猙獰。
這間浴室的設計襯得上極致享受,寬敞而簡約,每一處細節都無比考究,頂上的花灑面積也比一般高奢酒店的花灑要大出兩至三倍,人站在其中能完全被包裹。
水花壓強很足,像一場熱瀑布,打在身上的感覺很強烈,但這種強烈比不過莊少洲帶來的一半。
陳薇奇發軟,顫抖地坐在他掌心,艱難地環住他勁窄的腰。
她覺得自己像跨着一匹在叢林中極速奔跑的野獸,緊緊地環住莊少洲的頸項,唯恐他把她颠下去。
這種感覺很強烈,也很滿足,即使是喝醉了,找不着北,也覺得滿足。
只是他不似以往,再強勢兇悍也有個限度,這次瀕臨失控,節奏和力道都讓她眉心難耐地蹙着,在缭繞的熱霧中用嘴呼吸,露出豔粉色的舌尖。
“你好兇……屋裏下雨了……”
陳薇奇目光沒有焦點,渙散着,身體裏的酒精都被熱氣蒸了出來,這颠來倒去的感覺像做一場混亂的夢,長指甲狠狠摳進莊少洲後背上虬結的肌肉,伏在他肩頭,雙腳離地好遠。
“好兇……唔……”
熱水鋪天蓋地,她找不到支點,也睜不開眼睛,胃裏面翻江倒海,今晚喝的羅曼尼康帝差一點就要全部被頂到喉嚨,吐出來。
她不停地喃喃,伴随着紊亂的吐息,像石槽裏被舂碎的糯米,也不知要被做成什麽,也許是缽仔糕,糯米糍,亦或被灌滿了流心的湯圓。
莊少洲沒有回應陳薇奇的呢喃,他并不想說話,也不太想和她調情,只想強勢而絕對地把她标記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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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奇精疲力盡地睡着了,直接挂在莊少洲的身上睡着的,她感覺自己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屬于自己,一半屬于身上的男人。
莊少洲為她細致地擦洗了一遍,為她卸妝,刷牙,吹頭發,喂她喝熱水,這些她都不知道,直接斷片了。因為卸妝這事,莊少洲還打了跨洋電話給黎雅柔,問她給女人卸妝怎麽卸。
房間裏溫度适宜,開了一盞地面夜燈,柔和光斑暈在陳薇奇的鼻尖,下巴。莊少洲替她掖好被窩後,抄起煙盒和打火機,走到卧室的陽臺。
淩晨三點的紐約仍舊燈火通明,入秋的深夜帶着料峭寒意,這高空之中,空氣更是冷冽,月亮懸在頭頂,靜默地審視人間。
莊少洲靠着欄杆,靜靜地抽着煙,不知道在想什麽,俊美的面容早已沒有了任何起伏,也沒有在浴室裏的兇悍,比月亮還要平靜。
對陳薇奇而言,今晚不論有多熱烈多深刻,或者是多讨厭,都将是一場宿醉過後的夢。
他的失控、失态、放縱、不體面的掙紮,她都不會記得。
莊少洲笑了下,擡手彈煙灰的動作漫不經心,覺得這樣挺好。老天爺體諒他,沒讓他把臉丢光。
次日,陳薇奇睡到下午一點才起來,渾身太痛了,腦袋裏面像是有一臺不停運作的縫紉機,叽裏呱啦地發出噪音。
她頭疼欲裂,快要炸開,昨晚做了什麽?怎麽會搞成這個鬼樣子。
莊少洲已經吃過了午飯,回房間看陳薇奇醒了沒有,剛走到門邊就看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手掌揉着腦袋。
“醒了。”他平淡地開口。
走過去,把茶幾上的溫熱蜂蜜水遞給她,“喝點。”
陳薇奇看着莊少洲沒有表情的面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說不上來,她連自己昨天做了什麽都想不起來,記憶停留在那瓶羅曼尼康帝,之後的一切都是空白。
但之前的,樁樁件件她都記得,記得很深。
在卡斯德伊家族拍賣會上的揮金如土,回到公寓後鋪天蓋地的碧海玫瑰,莊少洲對她的告白,以及她……第一次袒露心扉的回應。
一切的一切她都記得。
陳薇奇想到昨晚對莊少洲說她在乎他,不自然地垂下眼,喝了一口溫水,清甜的蜂蜜水流過幹燥的喉嚨,帶來舒适的體驗。
她欲蓋彌彰地清了下嗓子,“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莊少洲:“你喝了一瓶紅酒,醉很正常。”
陳薇奇哦了聲,又試探地問:“我是不是喝醉了就睡了?”拜托拜托,千萬不要發酒瘋或者哭!
莊少洲走到沙發邊坐下,神色平常,“我們做了幾次你再睡的。”
幾次……
陳薇奇頓時瞪他一眼,難怪她身上跟車碾過一樣酸疼!她輕哼一聲,下巴略微揚起,“就知道你會趁人之危。”
莊少洲笑了笑,也不否認,但興致的确并不高,散漫地坐在那,也不主動搭話。
陳薇奇對情緒的體察是很敏銳的,不明白莊少洲的情緒為何很淡,難道是昨天她說了在乎他,他就拿喬起來了?但轉念一想,莊少洲不至于這樣,于是也就不深究,只當他累了。
“幾點了?”陳薇奇掀開被窩,下床。
“下午一點。”莊少洲目光掃過腕表。
“一點?”陳薇奇吃驚,沒有想過自己能睡到下午一點,還是這輩子第一次,“不對,我們不是一點的飛機嗎?”
他們今天去美國西岸一帶拍婚紗照。
“怕吵醒你,就推遲了,下午三點出發。你還有時間整理。”莊少洲心不在焉,不太想和陳薇奇單獨呆在一起,于是他又站起來,紳士有禮地說了一句出來吃午餐,就去書房工作了。
陳薇奇攥着輕柔的小羊駝絨被褥,被褥之下的雙腿斜疊在一起,她維持着這種不舒服的姿勢,望着莊少洲離去的背影出神,一直到他消失不見。
莊少洲很奇怪,但陳薇奇說不上來這種奇怪是為什麽,想着也許是他工作上遇到了不順心的事。
接下來兩日行程,從洛杉矶到舊金山,莊少洲興致似乎都不太高,只是他把情緒壓制得很完美,也足夠體貼,在拍照時偶爾會和她調幾句情,讓氛圍更好,陳薇奇時常感覺他眼底那一絲冷淡是某種錯覺。
“你不高興嗎,還是工作上有不順心的事。”陳薇奇笑意盈盈地走到莊少洲身邊,遞去一瓶姜汁可樂。她畫着精致的新娘妝容,玫瑰色調的,美豔中帶着溫柔。
游艇勻速行駛在金門海峽中,即将從金門大橋底部穿過,這裏景色開闊而宏偉,很适合拍婚紗照。
今天天色很陰,雲層堆卷在天幕盡頭,灰藍,淺藍,還有和海一樣的濃藍。海風把她華麗的珍珠頭紗卷得漫天都是,莊少洲正在游艇的甲板上吹風,回過頭,看見她的瞬間,只覺得她好像從很遠的地方而來,偶然降落到他身邊。
莊少洲接過汽水,笑了下,“你還喝這種碳酸飲料。”
陳薇奇解釋:“這種口味在港島很少賣,難得喝一次。”
莊少洲擰開瓶蓋,嘗了一口,他真是六七年沒喝過碳酸飲料了,以前在斯坦福讀書時,參加過校橄榄隊,時常随着其他隊員喝這種。
陳薇奇:“你還沒回答我問題。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Tanya。”莊少洲一手握着可樂,冰涼的水珠沁着他掌心,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肩膀,把她圈在懷裏,為她擋走部分海風,“這幾天堆積的工作有些多,不是大事。”
陳薇奇點頭,她公司裏也堆了好多事等她回去處理,“那就好,我還以為……”她沒繼續說了。
“以為什麽。”莊少洲不動聲色地看她,白色西裝讓他看上去很斯文,并沒有分毫強勢。
陳薇奇抿了下唇,随後不以為意地笑起來,精致的眼眸很明亮,“以為你在懊惱。”
“懊惱……什麽?”
“懊惱那天晚上你對我說喜歡我,你發現我其實是個沒什麽意思的女人,只是那晚氣氛太好,才對我說了喜歡。”
莊少洲被她一番看似有憑有據的想法弄得啞然,很想把她的腦袋掰開,看看裏面到底有些什麽。他掌心貼合她的腰身,用了幾分力,“沒有,Tanya,我不是會因為氣氛好而對哪個女人說喜歡的男人,我沒有這麽輕浮。”
陳薇奇穿着一件頗為複雜和隆重的婚紗,裙擺裏面是柔韌的裙撐,被莊少洲這樣用力一摟,裙擺整個往另一邊翹起,她像一條船,往莊少洲這邊沉下去。
陳薇奇覺得已經不止是在乎莊少洲的情緒了,她甚至會去觀察,去琢磨莊少洲的情緒。
宏偉的金門大橋沉默地矗立在落日中,灰藍色的雲層中漸漸浮出一抹橙金的霞光,把遠處綿延的矮山,公路和樓房都染金。
這艘昂貴的超級游艇從大橋底部駛過,兩人在甲板上相擁,安靜地看着眼前唯美而盛大的落日。
“莊少洲。”陳薇奇輕輕深呼吸,很享受這種美好的有人陪伴的時光。
“嗯。”
“其實我很多時候都理不清自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陳薇奇笑中帶着澀,似乎是很無奈。
莊少洲沒有說話,把她抱得更緊些,今天的日落比以往任何一次日落都要華美。太陽宛如火球,在雲層中燒着自己,漫天的粉紅橙金,視覺上的龐大,讓一切都變得渺小。
“如果你願意,可以等我把一些東西理順。”陳薇奇說完又立刻補充,很客氣,甚至是很謹慎,“如果不願意也沒事。”
只要是碰到感情問題,她都很手足無措,她是習慣了在感情上保持一種平和模式的人,這能帶給她安全和舒适,而現在,她感覺自己在經歷一場臺風過境,劇烈的風把她為自己建造的城堡吹得七零八碎,化成了一片廢墟,她以為只要不走出這棟堅固的城堡,就能永遠安全,就能躲避一切。
“會不會很久。”莊少洲低頭去找她的眼睛。
其實他已經察覺到了陳薇奇的怪象,她在向外探索和對內探索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在事業上大殺四方,強悍鋒利,做的事堪稱刀刀精準,在名利場上游刃有餘,八面玲珑,什麽場面都接得住,可是在回應他的感情上,封閉得像一方圍城。
其實陳薇奇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但她還是說:“不會很久。”
很乖。莊少洲一時心都發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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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的最後兩天來了拉斯維加斯,全當娛樂放松。
這朵種在沙漠上的花,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這裏到處都是宏偉華麗的建築物、穿比基尼的辣妹、琳琅滿目的奢侈品、流水似的豪車,刺紅眼球的籌碼,紙醉金迷的夢境,以及藏在陰暗處的罪惡,仿佛連空氣裏都帶着美金的味道。
直升機直接降落在酒店的停機坪,酒店旗下的賭場負責人早早就恭候在一旁。
“莊先生,您和夫人的房間還是安排在老地方,那裏沒人打擾,最清淨。”
莊少洲牽着陳薇奇的手,問她是想住熱鬧的地方,還是清淨的。
陳薇奇:“當然住你住過的,我又不傻。”莊少洲在衣食住行上可從不委屈自己,流水的錢淌過,他很多時候其實比陳薇奇還奢侈。
莊少洲笑,“我聽你的話,像是在罵我。”
接待的經理是白人,在魚龍混雜的賭場裏混,能聽懂三兩句簡單的中文,可這兩位貴賓私下交談都是說的粵語,落在他耳朵裏就是一系列的叽裏呱啦,只能一邊傻乎乎賠笑。
回房間的路上要經過一處漂亮的法式花園,把這裏和其他區域隔開來,果然很僻靜,陳薇奇洗了澡,換了衣服,晚餐訂在酒店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
這裏的酒店堪稱四通八達,囊括了能想到的一切基礎服務,吃飯、購物、娛樂………總之人進來了,根本不需要再踏出酒店半步,高濃度的氧氣和舒适的香氛彌漫在空氣裏,令人感到興奮。
吃飯的餐廳主營意大利菜,有小提琴伴奏,有穿着兔子女郎裝扮的性感金發美人為他們送來兔子形狀的甜點。這是今天餐廳的特別菜單。
吃飯過後,自然是要去玩一玩。即使是酒店最僻靜的所在,也只需要走幾步路,就能坐私人電梯直達中央的賭場。
“你一般玩什麽?”莊少洲讓輝叔去簽貴賓廳的禮碼。
陳薇奇其實不經常玩這些,陪朋友來玩時自己也會玩幾把,但都玩得不大,一晚上百萬輸贏而已。
她說:“玩過德州,擲骰子那種,二十一點也玩過,但我不精通這些。我可能沒有偏財運,逢賭必輸,賭大小都壓不中,就算贏了最後也會全部輸出去。”
莊少洲聽她說玩什麽都輸時,只覺得她很可愛,“你不需要這點財運,寶貝。我其實也不精通,不過我有兩個朋友也在這,我去陪他們玩兩把,之後陪你去逛街?”
陳薇奇點頭,跟着他去了貴賓廳。這裏到處都是刺人眼球的燈光,天花板上裝着數不清的攝像頭,花枝圖案的紅地毯通鋪整座龐大的場地,一樓大廳裏人聲鼎沸,每張桌子都圍着不少人,這些賭客們來自全球各地,各色皮膚都有,陳薇奇路過幾個,看見他們一副輸紅眼或者贏紅眼的癫狂模樣。
陳薇奇眉眼裏掩着厭惡,不看這些人,匆匆随着莊少洲進了電梯,上了四樓貴賓廳。
貴賓廳要安靜許多,客人很少,男人清一色的西裝革履,頭發梳得整齊,女人禮服華麗,在燈光下泛着璀璨光芒。
貴賓廳都是身價至少千萬的富翁,當然,貴賓廳裏還有更私密的包廂。
經理點頭哈腰,引着他們進了一間包廂。莊少洲的朋友已經開始玩了,見他進來,停了賭局,紛紛站起來,笑着打招呼。
“Eric!好久不見!”一個穿着時髦闊版西裝,五官俊秀的中國男人走過來,熱情地和莊少洲握手,随後這種熱情蔓延到了陳薇奇這裏,“嫂子好啊!God!你比照片上美一萬倍!”
陳薇奇被他浮誇的稱贊逗笑,“一萬倍太誇張了,一百倍剛好。”
這男人雙眼瞪大,對莊少洲比大拇指,“不愧是你媳婦兒,絕。”
莊少洲蹙眉,不懂這人騷包什麽,平時在女人面前也沒這番活絡勁。他搖頭,對陳薇奇介紹,“這是我在斯坦福讀書時認識的朋友,你叫他Ryan就好,他是京城人。”
“口音聽出來了。”陳薇奇笑。
“我講話有這麽明顯嗎!”Ryan抗議着。
另外兩個朋友也是莊少洲讀書時結交的朋友,一個是英德美三國混血,一個是新加坡華裔,都是關系不錯的,不是有過group work的情誼,就是一起打過橄榄球比賽。
朋友之間小聚不比社交場上,非要把家世名頭都交代得清清楚楚,陳薇奇不知道這幾位是何方神聖,但也能看出都非池中之物。
上了賭桌後,陳薇奇才見識到莊少洲的另一面。他玩的真的很大,也不計較輸贏,眉眼永遠矜貴,不會因為輸了而皺眉,也不會因為贏了而得意,舉手投足間禮貌紳士,唇瓣銜着別人遞過來的雪茄,毫無留戀地推掉一大把籌碼。
陳薇奇不知道他玩牌時的風格,只是隐隐察覺到他推籌碼時有一種報複性地發洩。
他還是很不高興。
陳薇奇一時複雜,她靜默片刻,附在莊少洲耳邊說她出去透氣。
“不玩了?”莊少洲擡眼看她,冷調的頂燈在他深挺的鼻梁上暈開。
“等會來玩。我先出去一個人逛逛。”
“你帶着保镖,這裏不安全,你不要落單,也別亂跑。”
陳薇奇應下:“嗯,Mike跟着我。”
陳薇奇并不想在賭場裏晃悠,那些輸紅眼的人如喪屍般,令人可怖。她去四季名品店逛了一圈,看上一塊很适合莊少洲的手表,她買了下來,又看中了一只可愛的金色mini kelly,買下來送給珊宜。
逛來逛去,她腦子裏并沒有調停,反而更胡思亂想,可能是商場裏面的氧氣濃度太高了,弄得她的大腦總是處在一種興奮且多思的狀态中,她不喜歡。
“去外面走走吧。”陳薇奇對Mike說。
從酒店的東側門出去,陳薇奇對着夜色撐了一個懶腰,拉斯維加斯的夜晚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遠處的Sphere巨型球變成粉紅色,調皮地眨着眼睛。
陳薇奇看着那只巨型球,從粉色變成黃色的emoji,她覺得好可愛,噗嗤笑出來。街道上有游客在拍照,車水馬龍。
陳薇奇随便找了一處戶外椅坐下,呼吸着夜晚冷冽的氣息,很清爽,比人造的氧氣要舒适,“Mike,幫我去對面甜品店買一杯摩卡,還有蛋撻,要椰蓉味的。”
Mike有些猶豫,雖然甜品店在對面,但隔了一條街,如果陳薇奇這邊有任何動靜,他不能第一時間照顧,“不太好吧,老板,先生叮囑過,要寸步不離守着你。”
“幾分鐘而已,沒事的。”陳薇奇想一個人呆會兒。
Mike只好點頭,想着快去快回,大步流星地朝街對面走去。
陳薇奇靠在鐵藝椅背,望着遠處的Sphere,看着那顆球從黃色emoji又變成了一顆火星,随後變成地球的模樣。
她分神想到了莊少洲,想琢磨出到底哪裏不對勁。她在游艇上問過一次,不會再開口問第二次,她寧願胡思亂想。
是那晚她喝醉後說了什麽?她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甚至連莊少洲說的,他們做了幾次,她都沒有印象,只記得那種感覺,洶湧的熱烈,給她一種漲滿的安全感。
“Hello,girl!”
一聲粗犷沙啞的聲音從側面傳來,打破了為數不多的寧靜。
陳薇奇瞬間皺起眉,往聲音的來源處望去,是一個紮着髒辮的黑皮膚男人,很高,身上散發着一種惡臭的葉子味,大概是剛吸過。
他笑眯眯地看着陳薇奇,準确來說是看着陳薇奇身邊的奢侈品袋子,“Asian doll,give me your Patek Philippe,and then I'll leave,OK?”他沖陳薇奇勾勾手。
(亞洲娃娃,把你的百達翡麗給我,然後我就走,成交嗎?)
剛才在百達翡麗買的表,其實店員已經為袋子外面套了一只看不出任何logo的黑袋子。
這位男人剛才在賭場輸得身無分文,出來抽了一根大嘛,正愁不知道去哪裏搞錢,沒想到碰見一個漂亮的亞洲看上去還很有錢。
陳薇奇瞥他一眼,依舊坐着,沒有動,很冷淡地吐字:“Go away。”(滾開。)
那黑人笑起來,用帶着口音的英語說:“好辣的妞,那我不要百達翡麗,你陪我去賭場玩兩把,贏了我們一人一半,輸了算你的,怎麽樣?你不會這點錢都沒有吧。”
他緩緩靠近過來,陳薇奇飛速拎着袋子站起來,往後退一步,右手已經不可避免地去摸風衣口袋裏的東西,摸到那堅硬而冰涼的東西時,她的手在顫抖。
“滾,我不想再說第二遍。”陳薇奇知道自己跑不了,一旦跑,他就會追上來,她穿着高跟鞋,根本不可能有勝算。
是她大意了。
陳薇奇的手握緊了口袋裏的東西,她其實不願意握這個東西,她怕她控制不住,為了自保會做出令她重入噩夢的事。
她的心跳和呼吸,沒有一個能控制住,她感受到了危險,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手指在顫抖。
黑人罵了一句髒話,當即就要上來搶陳薇奇手裏的表。電光火石之間,比陳薇奇的動作更快,一聲手槍上膛是聲音清脆地震動着空氣。
來自陳薇奇的後方。
她緊緊地握着,往後看去。
莊少洲高大的身影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他表情冷厲,指骨分明的掌中有一把銀色的柯爾特,在斑斓的燈光下泛着冷冷光澤。
他微笑地舉着槍,一步一步靠過來,冰涼的槍口對着那人的胸口,已經上膛,随時都會走火:“Don't touch my lady,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