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們的婚禮(上)

第51章 他們的婚禮(上)

晚餐在酒店的敞開式餐廳, 海風徐徐,椰林被吹得層層疊疊。

晚上吃海鮮自助宴,食材都是當天從附近海域航釣來的魚蝦螺貝,空運來的新鮮蔬菜肉類, 還有許多外面難見到的本地水果, 熱帶氣候令這裏物産富饒, 水果也帶着南太平洋獨有的風味,譬如諾麗果,面包樹果, 橘色的費伊香蕉。

晚餐一半按照港府習慣來做,清蒸白灼或做打邊爐,加一點豉油蒜蓉,都保留了食物最原始的鮮香, 另一半則用當地波利尼亞的烹調方法,佐椰漿, 青檸汁, 把食物包裹在香蕉葉中,放進石頭和火山岩組成的地爐裏蒸烤。

餐廳裏賓客不少,多是年輕人, 年長輩的先生太太則安排在更為私密的餐廳。

最矚目的還是莊家那群後生仔。

四張大方桌拼成一條長桌,就在露臺上,二十來個人高腿長, 充滿荷爾蒙的大男人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在海邊度假不需要穿得太嚴肅正式, 都圖一個休閑舒服,商務性質的西裝三件套抛在腦後, 取而代之是質地輕軟的棉麻或絲質襯衫,造型也多種多樣, 還有薄針織、時裝款短袖。穿五分款西裝褲的男人很騷,露出精壯修長的四肢。

一眼望去,像一群花蝴蝶,挺招人的。

黎盛銘作為混時尚圈的男模,穿得最為大膽,深V款的粉色印花襯衫,露出胸肌,簡直是蝴蝶中的蝴蝶。他作為年紀偏小的弟弟,很受一群兄長的疼愛,挨了親哥一巴掌,立刻就有人安慰他。

莊竣謙:“你哥今天心不在焉誰都看得出來,見不到新娘子也罷,明天正式婚禮,現在肯定緊張。你還要調侃他,真是活該挨一巴掌。”

黎盛銘揉着腦門,心想不如不安慰,二哥手勁真大,下手也狠,直接把他腦袋打懵了。

這麽蠻力不溫柔,嫂子能喜歡??

伴郎團之一的莊維成:“別跑歪了,正事還沒商量。伴娘那邊什麽情況,我們這麽多人,別告訴我一個都沒有打入內部。登島兩天了,兄弟們,都是誰說的哄女人很有一套?”

在島上這兩日活動很豐富,一幫少爺小姐也很會玩,出海浮潛、航釣、雞尾酒party、沙灘燒烤、午夜篝火舞會、大家玩在一起,都混了個臉熟。

莊家這幫大男人很有心機,玩是其次,套話才是目的,派出的精銳部隊有事沒事就往陳薇奇的塑料小姐妹那兒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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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個就哀聲載道。

莊鈞啓:“那些女仔各個精,不好糊弄。只肯讓我們陪着玩,一旦問堵門相關的,就推脫說還沒想好。”

另一個接話:“豈止不好糊弄,我當馬仔,提包拍照一條龍,還讓我脫衣服給她們看腹肌……”

男人笑容無奈,這輩子第一次被姑娘調戲,還是一群姑娘。

海風帶着香甜的椰子味,不遠處的沙灘上,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輕女人,穿着熱辣性感的比基尼,和今晚的夕陽合影,風中隐隐約約夾雜着她們甜美俏皮的笑聲。

這熱鬧顯得莊家這群男人的沉默很悲傷。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這樣無用,一群女仔,一個都搞不定。

衆人最後只能齊刷刷望向唯一一位外姓伴郎。

鄭啓珺壓根沒分心聽他們商量大計,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端着雞尾酒,目不轉睛地望向沙灘,唇邊帶着笑。

“鄭少,你這邊怎麽樣。我看你這兩日時常和易小姐在一起,她透給你風聲了?”

鄭啓珺被人點到,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他輕描淡寫道:“風聲倒是沒有透露,但易小姐說難度很高,讓我們多努力。”

其實易思齡根本沒說,是鄭啓珺為了體面亂謅的。他跟在一個女仔身後跑了兩天,連對方一個眼神都沒得到,說出去未免丢人。

黎盛銘非常驚訝:“真嘅咩?易小姐這麽好說話?昨天浮潛的時候,我還聽見她讓你滾蛋,沒想到态度轉變這麽大,阿珺哥你可以啊!使了什麽妙招,讓我也學學,到時候教給我哥去哄嫂子。”他洗耳恭聽,身體前傾。

這下,滿桌子人都知道,堂堂鄭家太子爺被人罵滾蛋了。

鄭啓珺望着黎盛銘真誠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也想在他腦門上來一巴掌。

盛大的晚霞仍舊摧枯拉朽地燒着,烈烈着,鋪滿整張蔚藍的天幕。椰林中,綠影掩映的某個角落裏,莊少洲和陳薇奇在躲着人接吻。

莊少洲哪裏有心思去想他那幫正為他絞盡腦汁的兄弟,陳薇奇也管不了那群拍照的小姐妹。

兩人吻得難舍難分,今晚的火燒雲好似燒到了他們心底,這場突如其來的吻比平日都要熱烈。

也可能是,他們很久沒有接吻了。

上次接吻還是陳薇奇第一天登島,莊少洲在應酬中抽出空去接她吃晚餐,兩人躲在餐通往餐廳的花園裏吻了一次。幸好沒人看見,不然一幫朋友要笑他們急不可耐。

陳薇奇被莊少洲抵上一棵長歪的大王椰,背脊感受着粗糙的樹皮,在他靈活的唇舌中有些丢盔棄甲,氣息亂得不成樣子。

“會不會不好,說是不能見面……唔……輕點你……”陳薇奇閉眼,隔着他的印花襯衫,在他鼓脹飽滿的胸肌上抓了一把。

新郎新娘不止見面了,還在這裏接吻,傳出去絕對會被圈裏朋友笑話一年。

“沒什麽不好,老婆,不見面才不好。”莊少洲含住她的下唇瓣,摩挲了好幾下,戀戀不舍,不想松開。

兩人鬼鬼祟祟,忽然聽見遠處有人喊陳薇奇的名字,是小珊宜的聲音,陳薇奇抓緊莊少洲的襯衫,莊少洲眼疾手快,拉着她一起蹲下去,借高大粗壯的椰子樹和茂密的提亞蕾花,擋住他們的身影。

夕陽漸漸褪色,隕落,來到最後的生命。

莊少洲幹脆坐在地上,把陳薇奇抱到懷裏,兩人用這種狼狽又好笑的方式,欣賞最後的夕陽。

“我聽說你那群兄弟都在打聽明天堵門的題目。”陳薇奇伏在他肩頭,眼底映着金與紅,“你不找我打聽?”

莊少洲:“我打聽,你會說?”

“你做夢呢。”陳薇奇用手指在他胸口點了點,不經意地媚眼如絲,讓莊少洲覺得很性感。

莊少洲抓住她的手指,放在齒間,輕地咬了一口,“放心,怎麽都會娶到你。”

喜歡陳薇奇已經是他人生中最難的一道題了。

夕陽在他這句話落時徹底結束了,因為美好的事太多了,以至于沒有人為只是近黃昏而惋惜。

深藍色一寸寸圍剿,直至籠罩整座島嶼,滿天繁星閃爍,預示着明日百分之一百的明媚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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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日出總是和城市裏不同,從破曉到霞光萬丈,只需要短短的一分鐘。

金鱗閃閃的曦光穿過玻璃窗,落在陳薇奇的織花錦緞睡裙上,裙擺鑲着皺褶紗,藍色中夾雜銀絲,像極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海。

新娘正安靜地坐在化妝鏡前,妝造老師正輕柔地在她細膩的皮膚上鋪一層保濕霜。乖巧的一張素面,在晨曦中明亮着。

才五點,衆人都忙碌起來。寬敞的套房裏塞了十來個人,顯得很擁擠,很快,珊宜和易瓊齡醒來,屁颠屁颠地從隔壁房間跑過來看新娘子。

“你太美了Tanya!”珊宜一向會提供情緒價值,那繪聲繪色的誇張語調,讓陳薇奇笑出聲。

陳薇奇:“我都還沒有化妝,也沒有換婚紗,小家夥,你好歹走心一些。”

珊宜:“那也沒關系,反正你今天就是這座海島上最美的女人,不,你是整個太平洋上最美的女人。”

易瓊齡擠眉弄眼:“地球!是地球!”

珊宜重重點頭:“地球上最美的女人。”

陳薇奇扶額失笑,“………夠了,我已經被你們哄到了。”再不制止,這兩小家夥要讓她沖出地球,飛向宇宙。

伴娘陸續過來,都換了和新娘匹配的晨袍,銀色的。易思齡這輩子好多年沒有一大早五點起床了,她哈欠連篇,妝都畫完了,大眼睛還惺忪着,朦朦胧胧地。

陳薇奇從鏡子裏看見易思齡打哈欠,笑說:“你這輩子第一次五點起吧?”

易思齡掩着哈欠,紅唇撅起來,瞪過去:“我是為了誰。”早起就算了,還要當綠葉襯紅花。她這輩子就沒當過誰的綠葉。

陳薇奇看穿她心裏想些什麽,抓了手邊喜糖盤裏一顆巧克力,“等你結婚,我也勉強襯托你一回。”

易思齡嗔了一眼,剝開糖紙,把巧克力優雅地送進嘴裏。

才清晨六點,套房裏熱鬧得像過年,都是一大早來看新娘子的。伴娘之一的美悠,正細心地擦拭着陳薇奇今日要用到的四套珠寶,尤其是那套設計最複雜,配鑽高達五百多顆的 “繁星之海”,她格外慎重。

陳薇奇曾在蕤鉑的百年紀念宴上戴過一次“繁星之海”,其實婚禮可以選其他的,但她還是執意用這套。

網上早有時尚博主預測陳薇奇會從她的珠寶庫裏挑選哪一套,順帶把蕤鉑歷年來的出圈高定作品盤點了一遍,評論裏有人說那套繁星之海很适合陳薇奇,和婚戒也相配。

博主反駁——“不可能啦,大小姐不會四個月內戴同樣的珠寶啦!”

美悠想說這些人不懂,能真正被大小姐放在心上的人和事,她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偏愛,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即使五點起床,時間還是不夠用。好在有專業人員幫着掐點,該催時催,該放量時放量,還要和恨不得七點就殺過來的伴郎團交接,穩住一群蠢蠢欲動的大男人,确保一切順利,更要确保一切美滿。

新娘伴娘還沒拍完照,現在就殺過來,新娘不罵人,攝影老師都要罵人了!這又不是搶親!

套房就建在淺海之上,很适合拍照。拍晨袍照時,海上正冉冉升起一輪旭日,霞光噴薄而出,海天相交的遠方一片浮翠流丹,攝影老師嘴都翹了起來,這是第一次拍到這樣好的日出。

新娘穿着藍色長袍,慵懶地坐在露臺上,蔚藍的海水在腳下溫柔翻湧,一群熱帶魚游過,海風拂起長裙,貼上她沙漏似的線條,紅日則在她身後,那麽心甘情願地陪襯。

“太頂了!我職業生涯前三的照片!OK!化妝老師換造型!”

“快快快!要八點了!”

一群人又火急火燎地扶起陳薇奇,架着她回主卧換出閣的嫁衣,還有三個房間留給伴娘換禮服。

其實陳薇奇是很懵的,她全程像個聽話乖巧的木偶娃娃被各種老師操縱,要化妝就化妝,要換衣服就換衣服,要拍照就笑。辦婚禮和打亂仗真沒區別,不論前期規劃得有多麽精準周到,真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免不了鴉飛雀亂。

耳邊是各種腳步聲,笑聲,吵鬧聲,攝影老師的指揮聲……直到門外傳來幾聲特別興奮的狗吠,然後是好幾聲驚呼——

“怎麽就來了!!!”

“來了?我看看!”

“車隊真的到了!!下來了——伴郎各個都好靓!”

“傻女!坐車來的不是伴郎!是莊家其他人,你看停在碼頭的游艇!”

人太多,看不見,那千金幹脆站到椅子上,扶着欄杆,眺望着正停泊在酒店碼頭的白色豪華游艇。這是莊少洲心愛的大玩具,兩個月前還在美國加州的游艇會,現在就被鈔能力運到了南太平洋,裝飾成浪漫的花船,甲板上鋪滿命名為薇奇的藍色玫瑰,還有來自本地的提亞蕾花和雞蛋花,象征着愛與幸運。

一群肩寬腿長,氣宇軒昂的男人魚貫從游艇上下來,彼此說說笑笑,陽光刺眼,好幾個戴着墨鏡,本就昂揚的氣場越發顯露無疑。

那千金又是目瞪口呆,又是好笑好氣,跺了下腳,發嗔道:“……我真是第一次見新郎坐超級游艇來接新娘,陳薇奇她真的……!搞這麽高調浮誇,還讓不讓我們結婚啊!”

莊少洲和伴郎住在另一家酒店,離陳薇奇下榻的洲際隔着一片淺海,坐游艇走水路的确是最快的,只需要十來分鐘。

陳珊宜牽着寶寶飛快從酒店門口跑回套房,氣喘籲籲地傳遞情報:“Tanya!姐夫他坐游艇來接的你!好夢幻好漂亮!船上全部都是你喜歡的玫瑰花!”

此時,陳薇奇已經換好了滿繡的龍鳳褂,雙肩端莊地舒展着,梳着一款溫婉大氣的發髻,沒有繁複的裝飾,只插了一對純金鳳凰步搖,一鳳一凰,墜着顆顆瑩潤的翡翠珠。

倒是手上的飾品更多,左右腕上各戴了兩只龍鳳镯,她用手碰鬓發的時候,镯子撞擊出清脆的聲音。

“游艇?”陳薇奇眸中輾過驚訝,倒是第一次聽花船,“不是說有花車嗎。”

“車也有!花車花船都有,都是你喜歡的!Tanya,你的婚禮絕對是獨一無二!姐夫太浪漫了,我想不到還能這樣!”

陳珊宜臉都漲紅了,跑了一路,臉上也冒出汗。化妝老師拿來散粉為她補妝。

陳薇奇看着妹妹激動的模樣,笑了起來,雙眼如晨曦般明亮。

她說想要獨一無二,他就給她獨一無二。

酒店外,接親隊伍浩浩蕩蕩地順着路線殺過來,跟着五六個攝影師,還有一家準許上島的媒體。

新郎絕對是作弊了,身邊可不止跟了八位伴郎,莊家其餘落選的成員都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跟在隊伍後面。僅有的區別是伴郎都在胸口別着一朵玫瑰花。

易欣齡和美悠被派去守第一道門,就在酒店大門口打頭陣。

易欣齡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片齊整優雅的黑色西裝,如烏泱泱壓城的黑雲,帥是帥,可怕也是真可怕,荷爾蒙氣息被海風吹得到處飄散,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是氣勢十足,莫說幾十個在一起。

“太過分了……新郎是來打群架嗎……還是來搶親……”易欣齡牙齒打顫。

美悠也覺得太過分了,怎麽能這樣!她同仇敵忾,小聲:“太過分了!男模團怎麽能這麽帥!應該拉去給我們集團走秀!”

易欣齡:“???”

在黑雲壓城的氣勢中,走在正中的新郎仍然是最鶴立雞群的那一位,沒有絲毫被搶風頭。修長挺拔的身體罩着一件紅色中式喜服,金繡着瑞鶴祥雲圖案,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手中握一束藍色手捧花。

海島的陽光如此明媚,碎金般落下來,染着他深挺的五官,這是相當有沖擊力的英俊,周身散發的氣質很強悍,若是不刻意掩飾,強烈得如同一場過境臺風。

當然,新郎今日掩飾得很完美,一眼看上去更像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儒雅貴氣,等待着新娘接受他的捧花。

伴郎氣勢洶洶就行了,新郎只需要優雅溫柔。

莊少洲率先走到兩位伴娘前,紳士禮貌地開口,語調不疾不徐:“兩位優雅的淑女,可以通融一下,放我們進去接新娘嗎?”

跟在莊少洲身邊的黎盛銘很有眼色地遞過來兩份豐厚的紅包,這位二十出頭的國際頂級男模,裝起可愛游刃有餘,眼睛眨巴:“兩位漂亮姐姐,求求求求了!我哥結婚不容易!”

另外伴郎則把紅包往人群中灑去,紛紛揚揚的紅色,很像煙花。

易欣齡和美悠:“…………”

不是吧,這麽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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