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過盡千帆
第83章 過盡千帆
今日不是周末, 也不是旅游旺季,來逛北海公園的人不多。這裏的确很美,适合情人手牽手散步,微風徐徐, 水波蕩漾, 遠處的白塔慈悲地俯瞰人間, 好似一抹聖潔的雲。
陳薇奇穿着高跟鞋,繞着湖邊走了一大圈,拍了好多照片, 終于扛不住了,喊上了腳疼。
“要不回去?你還想逛嗎。”
“這裏磁場很強,我想多待一會,吸收皇城的能量!”陳薇奇張開雙臂, 呼吸着新鮮空氣,目光留戀地掃過湖邊的楊柳依依。
她從小就有點信風水, 經過她手選址的店鋪, 全部都找大師勘察過,曾經她否掉了一個地理位置非常優越,價格也适宜的頂級旺鋪, 只因為她去考察時,待了十分鐘就開始沒來由的頭疼。
莊少洲笑着搖頭,“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仔, 怎麽比我爺爺還信這些。”
陳薇奇勾起唇, 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法:“那不如,你喊我奶奶吧。你奶奶喊你什麽?我記得是洲洲?”
莊少洲臉一沉, 恨不得打爛她的屁股,“你做夢。”
說罷, 一把就将陳薇奇打橫抱起來,不顧周圍幾個打太極拳的本地老頭的異樣眼神,大步流星,走路生風。
把陳薇奇安置在湖邊的公共休息椅,莊少洲吩咐司機去車上拿襪子和運動鞋。
女人的腳很嬌氣,一年四季也難得走幾回路,除非是和朋友約好登山徒步,她幾乎是腳底不沾塵,出入都是車接車送,鞋櫃裏雙雙高跟鞋都格外光潔嶄新。
“穿這種鞋真的不痛?”莊少洲蹲在陳薇奇身前,手指靈活地解開綁在腳裸處的系帶。
他現在不論是解系帶,解內衣帶,還是解鞋帶都是一流,修長冷硬的手指,握過鋼筆,握過槍,做這些沾染脂粉的風流事,也格外性感。
“習慣了。”陳薇奇舒展着擠在一起的腳趾,很放肆地踩在莊少洲的膝頭。
莊少洲在給她穿上襪子之前,揉了揉她的腳掌,幫她放松,“你這種嬌公主,還是适合車接車送。”
陳薇奇不喜歡被人形容成嬌公主,不滿地踢了一下莊少洲,“我說你是大少爺你也不高興。”
莊少洲淡淡地笑了聲,溫柔地替陳薇奇穿上襪子,“還好,我習慣了。這輩子的成就再高也超越不了老頭,也許等我四十歲,這個标簽才能撕掉。”
百年世家的財富和權勢都是傳承制的,而非創造。一個人再有能力再有運氣也很難在他短暫的生命裏創造出幾代人才能累積而來的龐大財富。出生在這種家族的人,注定了生來就是延續百年榮耀的一塊磚石。
陳薇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着他。一縷陽光穿過柳葉,落在他英挺的鼻梁上,暖白色的皮膚此時成了溫暖的蜂蜜色。
“不過我很感謝我爹媽把我生下來,我命不好,也做不了你陳薇奇最愛的男人。”莊少洲忽然擡眼看她,唇邊的笑意很濃。
陳薇奇被臊了下,耳尖發紅。他現在太煩了,自從她說了她愛他之後,他真是時時刻刻都要挂在嘴邊,什麽事都能聯想到這句話。
煩都煩死。
“我可沒說。我收回了。”
莊少洲握住她的腳掌,意味深長地目光漫過她的臉,“某些情況下,女人說的和想的不一樣。”
陳薇奇輕哼,“說的你好像對女人很有經驗,你談過幾個女人啊?”
“就你一個,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研究對象,戀愛對象,結婚對象………以及身體交流學習對象。”
陳薇奇笑出來,又有些羞恥,不懂他哪來這些情話,信手拈來。
莊少洲沉默了一息,忽然直起身體,湊過去吻她的唇,蜻蜓點水地一下。
這幾天的第一個吻,在這綠意婆娑,煙波澹澹的北海湖邊,和煦的午後暖陽籠罩着他們。游船、白塔、紅牆、綠柳和他們,一起入了畫。
陳薇奇的心跳随着這個短暫的吻停了一拍。柔軟的唇瓣被壓了一下,熟悉而溫暖的氣息令她莫名酸麻。
好多天沒有吻過了,這在從前是從來沒有的,除非有一方出差,他們幾乎每天都接吻,擁抱,不做的時候也要躺在一張床上,他整個地摟住她。
陳薇奇抿了抿唇,低柔的嗓音被微風吹散,“我還在生氣。”
他這樣是犯規。
“我知道,我親你也是一種哄你,和送花是一樣的。”莊少洲語氣溫柔,動作更是如此,替她把兩只運動鞋都套好,又調松了鞋帶,最後系上一個蝴蝶結。
“你心眼最多。”
陳薇奇不和他争辯這些幼稚的話題,換上運動鞋後的她滿血複活,沒等莊少洲站起來,兩只腳踏了踏石板地面,随後身輕如燕地站起來。
那雙精巧的限量版高跟鞋被主人無情地留在原地,反正陳薇奇知道莊少洲會妥帖地善後,無需她分心于這些生活中細碎的瑣事。
陳薇奇跑了幾步,渾身都舒暢,這座公園和她的能量非常契合,她惋惜以前居然沒來過。
她來京城的次數也不少了,四年前蕤鉑的私人高級珠寶展就是在京城舉辦的,包下了一座王府當秀場,當時京城入了秋,天幹物燥,她抱怨自己的臉都起了皮,沖美悠發了一通大小姐脾氣。
那是她剛接手蕤鉑的第一年,争強好勝的她什麽都想做到完美。
現在想來一切都好遠,一切又不遠。
來公園運動的人很多,陳薇奇穿着十幾萬的高定小裙子配運動鞋,身材和氣質都太出類拔萃,一路收獲了好多目光,她跑到身體都發熱,忽然回頭看了一眼。
垂柳拂着湖面,寧靜的陽光灑落,男人悠閑地跟在她身後,宛如一只優雅的黑豹,垂在身側的手漫不經心地拎着那雙高跟鞋。
陳薇奇一時覺得心裏很滿足,再度看向前方時,她的笑容已經遮不住了,唇角的弧度很深。
有種過盡千帆的寧靜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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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說話不算話的易思齡終于出現了,弱弱地發來一條信息,像小貓咪生出爪子試探軍情。
易思齡答應了接下來三天都陪着陳薇奇,可昨天她實在是累到連高跟鞋都穿不上,沒辦法,只能裝死,幸好幸好,陳薇奇沒有找她。
Mia:【聽說你昨天電梯遇到周霁馳了……你老公也在……?】
陳薇奇冷哼,這女人,死了一整天,可算是活了。
【對,感謝你,把我安排在京城最高檔的酒店。】
易思齡像鹹魚似的躺在書房的搖椅上,得知自己真的弄巧成拙,甚至可能破壞別人的婚姻幸福,發出毫不優雅地長嘯,把一旁安靜練字的謝浔之吓了一跳,好好的一幅字也毀了。
“怎麽了,老婆。”謝浔之擱下毛筆,快步走過去。
易思齡沒理他,繼續打字:【我哪裏知道你老公會跑來!!而且酒店是我老公安排的,我只說最高檔,他也不知道周霁馳是你前任!】
【幹脆晚上我請你來謝園吃飯吧,把你老公也帶上,我給你們開99年的羅曼尼康帝………保證讓你們床頭吵架床尾和[可愛]】
【小貓無辜.jpg】
陳薇奇回了一個好,易思齡立刻打了興奮劑,鯉魚打挺地坐起來,把謝浔之看得一愣一愣。
“今晚陳薇奇來家裏吃飯,快點交代廚房多做一些海鮮,你上次不是搞來一瓶99年的羅曼尼康帝嗎,今晚就喝這瓶,還有——”易思齡上下打量自己老公一圈,哪哪都不滿意。
“你這穿的也太不洋氣了,謝浔之,你今晚必須把陳薇奇老公比下去!不準給我丢臉!”
謝浔之:“…………”
另一邊,得知要去謝園吃飯,莊少洲把過于休閑的廓形襯衫換掉,讓輝叔熨燙一套淺色的西服三件套。
陳薇奇捋着剛剛燙好的卷發,瞥了莊少洲一眼,男人正在打領帶,“穿這麽正式?只是我們四個人吃飯而已,又在家裏。”
莊少洲漫不經心的語氣,“我還不是為你打扮,不讓你在塑料姐妹面前丢人。”
陳薇奇喜歡莊少洲為她花心思,為她打扮,為她撐面子,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說:“那也沒必要這麽風騷吧,到時候易思齡的老公穿得板板正正,你像個花孔雀……我比易思齡美就行了。”
陳薇奇不敢想象這畫面。
莊少洲耐人尋味地笑了聲,低聲說:“Tanya,你很懂女人,但沒我懂男人。你就等着看吧。”
晚上五點半,勞斯萊斯迎着瑰麗的晚霞,一路開進市中心,再轉進一條被濃密梧桐樹掩蓋的胡同,深而長的幽靜巷子,剛好能容納兩臺車并排,夕陽仿佛從一條撕開的口子裏鑽出來,繁華和靜谧不過是剎那之間的轉變。
陳薇奇:“這是哪,确定沒有走錯嗎?”
司機是謝家派來的,就是怕他們找不到路。白鳥胡同只在各大衛星地圖上有個粗略标記,裏面的小巷七彎八繞,連地圖也标記不出來。
司機恭敬地回:“陳小姐,很快就到了,謝園就在這條路上。”
陳薇奇湊到莊少洲的耳邊,“怎麽比我們住的地方還不好找。”
莊少洲捏捏她的手,特別喜歡她湊過來和他說悄悄話的樣子,黑琉璃彈珠似的眼瞳很亮,像一只黏人的小puppy。
很想親她。又怕突然親她惹她嫌棄,破壞了她精心花費兩個鐘才化好的妝。
莊少洲忽然有些不爽,陳薇奇從來都沒有為他這麽精心打扮過。
車順着一道緩緩開啓的黃花梨木地庫門進去,在四通八達的底下拐了兩個彎,最終停在一臺紅色法拉利旁邊。
陳薇奇下車之前嚴肅交代莊少洲:“我晚上肯定要和易思齡喝酒,你不準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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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收到陳薇奇已經抵達的消息,興奮地拉着謝浔之從花廳出去,不忘數落他打扮得太風騷了。
“我讓你穿洋氣些,沒讓你穿得像只花孔雀。”
“這是正常水平。”謝浔之溫柔地摟她的腰,提醒她走慢點,穿着高跟鞋。
“主要還是我比陳薇奇美。”易思齡摸了摸自己精心捯饬的臉。
謝浔之立刻表态:“你本來就比她美,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化兩個小時的妝,你和我出門也沒有這樣隆重過。”
易思齡嬌氣地嗔他一眼,“你不懂。見你随便搞搞就行,見陳薇奇要全副武裝。我必須美得她心服口服。”
謝浔之:“…………”
易思齡又交代:“對了,我等會要和陳薇奇喝酒,你不準當讨厭鬼!”
謝浔之臉色微變,又喝?
兩對夫妻懷着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的心思,見面時不忘把社交場上那些俗套的寒暄拿出來。
“第一次登門,給你準備了禮物。小東西,你戴着玩玩。今天太美了,我都挪不開眼。”陳薇奇大方地把包裝精美的小手袋遞給易思齡,裏面裝着一對六位數的耳環,順帶意味深長地打量對方。
這睫毛,一根根貼上去的吧,陳薇奇鄙夷,就知道易思齡為了豔壓她無所不用其極,在自己家裏還穿什麽高定,珠寶也戴得閃瞎人眼。浮誇。
易思齡:“哪裏哪裏,你今天才更美。哇哦,還有禮物,謝謝寶貝!我喜歡死了——你能來就行,帶什麽禮物啊。”
兩個争奇鬥豔心口不一的女人挽在一起,留下兩個打扮風騷的男人面面相觑,看得目瞪口呆。
莊少洲掃過對方矜貴優雅的一身,領夾、袖口、鑽石腕表無一不規整,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伸出手來,“謝先生,又見面了。今日登門,麻煩你們了。”
謝浔之伸出手,和莊少洲握了下,“哪裏,你們來,謝園蓬荜生輝。”
兩個女人走得很快,易思齡是女主人,為陳薇奇介紹謝園,兩個大男人跟在身後,一個拎老婆的包,一個拎老婆的禮物。
走過曲徑通幽的小徑,再進入一條風雨連廊,偌大的一方池塘裏冒出荷葉尖,有幾只蜻蜓落在上頭。
陳薇奇笑話易思齡住在清宮戲的王府裏,難怪越來越嬌。易思齡不喜歡陳薇奇暗地裏數落她嬌氣,反唇相譏。
兩個女人整場晚飯都在打嘴仗,沒消停過,除開比美比事業比老公比最近買了什麽珠寶,又開始拼酒量,一杯一杯的紅酒下肚。
一瓶99年的羅曼尼康帝,莊少洲和謝浔之彼此喝了兩口,其餘的全部被毫不認輸的女人喝進肚子裏。
莊少洲無奈地對謝浔之使了個眼色,讓他主持一下局面,“謝生,她們再喝就醉了,你是東道主,你來發號施令,第三瓶酒就不開了。”
謝浔之多聰明,登時就聽出來,莊少洲自己不願做這個掃興的人,要他來當槍頭鳥。
“莊先生太客氣了,我也——”攔不住。
這時,喝多興頭上的易思齡對陳薇奇說:“我告訴你,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謝浔之話音頓時一收,預感會出事。
陳薇奇深以為然,臉上暈開兩團粉色,手指握着細細的紅酒杯:“對,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不止亂吃飛醋,還要和你吵架!”
莊少洲:“…………”
剛才還在謝浔之面前風度翩翩,游刃有餘,展現家庭地位的男人,現在臉已經發僵了。
易思齡找到了組織,想到自己被打腫的屁股,義憤填膺:“還色!色死了!大色狼!”
謝浔之:“…………”
兩個臉都丢光的男人壓根就顧不得那麽多,沖上去,又哄又騙地把自己老婆手裏的酒杯拿走。
莊少洲無奈地低聲:“寶貝、祖宗,我喊你祖宗了,聽話,我們回去。”
陳薇奇眉眼恍惚,就着溫暖的燈去看莊少洲的臉,忽然開口,朗聲說:“莊少洲,你也是大色狼。”
昨天晚上偷偷爬上她的床,那只鹹豬手繞着她摸來摸去,以為她不知道嗎?
莊少洲深吸氣,頭已經不想擡起來了。他知道,陳薇奇還在生氣,這是故意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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