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雲笙,你終于醒了!

第73章 第 73 章 雲笙,你終于醒了!

盂地城下, 三軍聚集。

楚王擒着宋公,和薳東楊站在最中間的戰車上,和城牆上的宋國群臣相互對峙。

“南蠻子, 爾等會盟劫君, 前所未有, 滑天下之大稽,如今還要兵圍宋國,試問天理何在, 禮法何在?”

楚王朝薳東楊點點頭, 薳東楊上前一步,揚聲道:“宋臣聽好,你們的國君犯下五大罪過, 楚國今日所為,正是為了天理公道,至于禮法, 我等蠻夷,在天理公道面前, 尚不知禮法為何物!”

木弋大夫一聽,立馬豎起耳朵, 走到最前面, 其餘諸臣立馬為他讓路。

“來來來,你說說, 有哪五大罪?”

宋公一看到木弋,整個人悲戚失色:“相國大人,救救寡人吶。”

木弋指着他:“你等會兒再哭,讓老夫聽聽你有哪五大罪。”

宋公被噎住,想說話又說不出, 只好捶腿嘆息。

薳東楊看着楚王,皺了皺眉,他知道木弋是宋國的三朝老臣,中流砥柱,但這些年木弋年老體衰,漸漸退出了宋國的朝政中心,如今兵圍城下,沒想到出來挑大梁的居然是他。

“其一,幹涉齊國國事,挾制齊國國君。”

木弋聽了,趕緊點頭:“好!這個罪定的好!老夫早就說了,齊乃大國,如何會受人挾制,偏偏這個蠢人就是不聽,仗着那麽點恩惠就想挾制一個大國,何其可笑。”

薳東楊停住了,眉頭微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裏升起。

“其二,用人替代牲口,祭祀鬼妖。”

木弋大夫嗤之以鼻:“我們宋,乃殷商舊民,殷商的習俗就是人祭,周天子雖廢除人祭,但允許我宋國保留原有宗廟和祭祀禮儀,此罪,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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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宋公大嚷道,“南蠻子,我們宋人是殷商舊民,比周人還要尊貴,由不得你們來指手畫腳。”

薳東楊面色愈發嚴肅:“其三,黃伯未盡地主之禮,宋國恃強圍襲。”

木弋思考一下,定論道:“此罪倒是可認可不認,畢竟是黃國無禮在先,我宋國教訓一下也算合乎軍禮,還有兩個呢,一并說來?”

“其四,宋兵駐紮陳國多年,強搶民女,搶占糧食,為禍一方。”

“其五,妄圖借楚國勢力稱霸中原,自傲狂妄,無德無能。”

“好!”木弋大夫雙眼一亮,“說得好!此二罪,當真是一語中的,無可辯駁。”

宋公蹬腿大哭道:“哎呦,木弋啊木弋,你到底是哪國的臣啊,為何要幫着南蠻子說話啊~”

楚王大聲道:“既然你們認了,那本王就不多費唇舌,你們的國君在此,生殺在本王手上,快快開門投降,簽訂城下之盟,可保你們國君性命。”

木弋一聽,扶着頭冠重重哼了一聲:“國君,哪個國君,我們的國君在都城裏好好坐着,可不在此處。”

薳東楊雙手一緊,心道不妙。

楚王也怔住了,屈雲天大聲喝道:“你們的國君分明就在此處,如何會在都城?”

宋公也愣住了,茫然望着木弋。

“楚人聽着,國君本就是為了主持社稷而立,今社稷無主,我等自然要另立新君,此人已是舊君,你們所說的罪,除開祭祀那件,其餘四個我們都認,要殺要剮悉随尊便,但倘若你們要借此攻城,我宋國上下,必當誓死抵抗。”

宋公一下哭嚷出聲:“木弋啊木弋,你好狠的心吶……”氣急攻心,一口氣沒上來,撅了過去。

薳東楊立刻道:“大王,情勢有變,還請撤軍。”

楚王擡手止住他:“必須打,若這麽走了,本王顏面何在,況且我早就想會會這些中原國家了。”

“熊玦!”

“兒臣在!”

“號令三軍,攻下盂地!”

“得令!”

公子玦轉身傳令,吹響號角,三軍嘶吼沖殺,沸反盈天。

木弋傳令抗敵,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投石手快速反應,一批又一批楚軍的屍首倒在地上,又有另一批踩踏屍首而上,最後紛紛疊在城牆之下。

嘶殺震天,殘陽如血。二虎的腦袋被一箭貫穿,他倒在地上,雙眼圓睜看着血色彌漫的戰場,也不知戰場的哪一邊是家的方向。

女兒此刻在做什麽,是不是還站在那顆大棗樹下,笑嘻嘻等着他回家修屋。

妻子又在做什麽,她身體不好,這個冬天家裏沒人砍柴要如何熬過。

二虎帶着滿心的牽挂和思念,眼角挂淚,慢慢閉上了眼睛……

*

我醒過來時,已不知年月。

仿佛昏睡了很久很久,久的就像去陰曹地府走了一遭,閻王發現我這個人命數未盡,又把我踢了回來。

我只記得我做了很多夢,夢裏有我媽,她念叨着我怎麽不回去看看她,她告訴我無論我在外面混的好不好,這世間最重要的莫過于自己,讓我不要妄自菲薄,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常回家看看。

我也夢到我爸了,好奇怪,我當楚天和時都沒夢到過我爸,怎麽現在做了屈雲笙,反而夢見他了呢,他一向沉默寡言,不茍言笑,可能做領導做慣了,所以身上常常有某種難以名狀的威壓。

他以前總是說,出門在外,要靠自己,房得自己掙,事業得自己搞,他不會給我鋪路,也不許我在外面提起他。

我也沒想過讓他鋪路,甚至我都沒覺得自己有個爹,哪怕我被房東趕出來在公園喂蚊子的那天晚上,我都沒想過要回去抱他大腿。

可是這幾天,我卻夢到他了,他問了我一句:“天和,你恨我嗎?”

恨嗎?不恨吧。

我這個人一貫想的開,在公園喂蚊子那晚我都覺得自己以天為蓋地為床,體驗了一把古人的浪漫,沒什麽大不了。

何況,他打小就這樣對我,早就習慣了。

我還夢到了屈雲笙,就是初次見面時那個屈雲笙,一雙如水的含情目,美的不可方物,他看着我笑道:“雖是一樣的殼子,但你我看起來大不相同。”

我還想問他哪裏不同,他便消失了,連片衣袖也撈不着。

老子這才想起來,我還沒揍他呢,就是他诓我過來,我才受了這許多罪。

我還夢見了很多人,自己就像飄在空中的魂,正在一點點分解,變得稀薄,連身體的疼痛也感覺不到了。

我以為我就這麽魂歸天地了,沒想到卻被一個人拉了回來。

我最先感到的是他涼涼的嘴,好奇怪,這個人含着熱湯藥,嘴卻冷的像冰,不知道的還以為快死的人是他,一個大活人怎麽會冷成這樣。

我又感到一些人在說話,仿佛隔了層羊皮,聽起來嗡嗡的。

後來,我一整夜都在體驗冰火兩重天,一會兒像被人泡在萬年冰川裏,周圍全是一蕩一蕩的浮冰,一會兒又像被人扔在熱水鍋裏,下面還生着柴火,任憑我怎麽撲騰,那柴火還是越來越旺。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差不多了時,那張冰涼的嘴又貼了上來,慢慢往我嘴裏送湯藥,他渡的很慢很慢,極溫柔,極耐心,所以我能淺淺滾動喉嚨吞下,我們一直貼了很久,久到我自己心裏某根弦突然動了時,那張嘴又突然松開了。

這是哪個侍女在給我人工喂藥。

我醒來必定重重賞她!

等等,我不是在宋國嗎,楚王此次出行并未帶任何侍女,那給我喂藥的是誰?

難道是那個長得像老樹皮一樣的軍醫,還是他那個長得像肥豬油一樣的徒弟?

老子頓感五雷轟頂,瞬間有種再也不想醒過來的沖動。

可是,那個人卻說了句話。

他照顧我這麽久,卻只說了這麽一句話:“楚天和,撐住。”

只這一句,我便知道他是誰了。

可是這樣一來,我便更不想醒來了。

他又給我喂了幾次藥,有時候會消失大半天,回來時身上還有血腥味和什麽東西燒焦的氣味,我感到身體越來越穩定,那種忽冷忽熱的感覺已經徹底消失了,但就是清醒不過來。

直到某天,另一個人來了,他二話不說抱起老子就啃,子玉進來,他抽出劍轉身就是一刺,我猛地驚醒過來,剛好用手抓住了那把劍。

有時候,做人就是這麽寸,所有受傷的事,都有老子一份。

子玉忙過來翻看我的手,拿出藥幫我抹上,我任憑他蹲在身旁上藥包紮,間隙中擡眼看了看滿臉暗雲翻滾的公子玦。

“雲笙,你終于醒了!”公子玦沉聲道。

“嗯。”我應了一聲,實在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便沉默了。

子玉幫我把脈,說道:“脈搏平穩,都恢複了。”

他向來沒什麽大表情,但此時此刻他臉上真的全是歡喜。

我一想到昏迷期間我們貼在一起分不開的嘴,這麽低頭看他,忽然覺得心裏那根弦又不合時宜地動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看得太久了,子玉忽然有些怔愣,然後挪開了目光,站起身,又面沉似水看着公子玦:“大王召集三軍首領議事,你不去大王營帳,跑這裏來發什麽瘋?”

公子玦好像有些狼狽,厲色道:“什麽時候我和雲笙之間,處處隔了一個你,你算個什麽東西。”

我收斂一下衣襟,站起身,擋在子玉面前:“主帥,我既然已經清醒過來,理應向大王複命,請吧!莫要讓大王等久了。”

公子玦深深看了我兩眼,先行一步,我想要梳洗一番再見人,子玉低聲道:“你昏迷了半個月,大王攻宋久攻不下,心情不佳,你小心說話。”

“好。”我應道,想了想又說道,“那個,謝謝。”

“沒什麽,随口提醒罷了,用不着謝。”

我無奈地看着他,想說不是謝這個,但話到喉嚨,還是全堵在那裏出不了口。

也罷,說不出口便不說吧。

聽不懂便不懂吧。

說了又能怎樣,懂了又能怎樣,突然提出不是顯得更尴尬?

行醫救人的無奈之舉罷了,還能怎樣?

多謝。

我在心裏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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