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若是真的和左徒大人有……
第77章 第 77 章 我若是真的和左徒大人有……
我随着施荑來到一間隐秘的靜室, 靜室中的擺設頗為奢華,和其他屋子有所不同。
我在這個樂館也算常客了,卻是第一次來此靜室。
世子淵穿了身白色的常服, 見我進來, 他揮了揮手, 身邊侍衛便外出等候。
待屋門關閉,世子淵笑道:“左徒大人,我恭候多時, 請坐。”
我回禮拜道:“勞世子等候, 是微臣罪過。”
“唉,左徒大人何必如此客氣,我并非拘禮之人, 請!
我和世子淵坐在茶案兩旁,世子淵親自為我沏茶,滿臉堆笑:“其實我和雲笙你說起來, 也是年少舊識,當年你在宮中跟随少師學習時, 那叫一個出類拔萃,驚才豔豔, 只是那時你只和我弟弟熊玦交好, 不怎麽搭理我,我心裏可是羨慕的很啊, 羨慕我弟弟能有你這樣的……知己。”
我陪笑道:“世子地位尊貴,雲笙不敢逾越,故不敢接近。”
“噢?”世子淵驚訝道,“原來你不是嫌棄我,而是不敢接近我?”
我趕緊要跪:“我怎敢嫌棄……”
話都沒說完, 世子淵扶着我的手臂,将我拉了起來:“坐坐,今日只是閑談,你不必拘謹。”
我微嘆一口氣,又坐了下來。
世子淵頓了頓,随即笑道:“今日前來,我也不想和雲笙你繞彎子,就直說罷。”
“還請世子務必直說。”
世子淵茶杯一磕桌面:“好!我就喜歡雲笙你這種不遮不掩的直性子,很對我胃口。”
我在心裏默默翻個白眼。
“子玉在軍營的事,我知道了。”
我擡眼看他。
“你別這麽看着我,那熊渠作惡,我是當真不知,我也冤得很!雖然此前我曾與他有過交好,但當我明白他的為人後,就很快疏遠他了,他此次欺辱子玉,被子玉所殺,當真是罪有應得,我在宮中聽到後也拍手叫好。”
我深深看着他,沒有說話。
“我說的都是真的!至于那些士兵說我與他共同玩樂,唉,雲笙你知道的,軍營寂寞,這種事時有發生,但送到我跟前的都是自願的,我從未強迫過任何不願意伺候我的兵!我敢對天發誓,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我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樣,淡淡說道:“能送到你面前的,有哪個敢說自己不是自願的?”
世子淵愣了愣,又努力擠出一抹笑:“可人心裏想什麽,我又如何知道,反正每個到我跟前的我都是問過的,自願便留下,勉強便離開,我不喜強迫,更不會恃強淩弱。”
我對這個人真的很無語,可又不得不和他繼續裝下去,因為他還沒說出來找我談話的真實目的。
薳東楊說得對,死無對證,熊渠這件事不會給他致命一擊,只能讓他失去一些朝臣的支持。
可這點支持,對于公子玦來說,都是極為難得的。
見我臉色緩和了,世子淵又道:“這件事我定會當衆給子玉一個交代,請你放心。”
我奇怪道:“可是世子,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話,難道跟子玉說不是更合适?”
“這不是因為我們是舊識嗎,子玉和我并不熟悉,而且現下肯定也對我有所誤解,你和子玉交好,幫我傳話更為合适。”
我不置可否,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
“哈哈……”世子淵又笑道,“如今楚國朝堂誰人不知,如果上一輩的中流砥柱是令尹子湘,那年輕一輩的中流砥柱就是雲笙你。只有你,才能改變其他人對我的看法。”
我看着他,有些震驚。
老子有這麽厲害,我怎麽不知道?
但更可怕的是我沒這麽厲害,卻被他人想的這麽厲害,這才是最危險的事!
“我何時成了年輕一輩的中流砥柱了?”
“雲笙你就別謙虛了,現下誰不知道,你和薳氏薳大夫像雙生子,常常出雙入對,寸步不離,又和若敖氏子玉是師兄弟,感情深厚,甚至甘願為他自棄家主之位,而景氏家主景雲,也是你冒死救回來的,連昭氏家主唯一的女兒昭翎,也對你情有獨鐘……更別提我弟弟熊玦,你和他是生死相随的情義……你一個人身上系着六大氏族的牽絆,除你之外,還有誰有這麽大的本事?”
我愕然。
就連端茶的手也不自覺僵硬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在楚國朝堂竟然演變成了這樣的存在,怪不得楚王回楚之前要找我談那番話。
他在試探我,也在忌憚我……
來此之前我還在擔心子玉,現在才意識到,最危險的竟然是我自己——
以一己之力便能聯合五大氏族扶持公子玦,左右楚國的未來。
如果楚國朝堂對我的定位變成了這樣可以呼風喚雨的權臣,那老子真的離死不遠了。
一瞬間,我突然很感激熊淵來找我談話,也不得不小心思量今天說出口的每一句話。
“那是誤解,我和這些人都是私交,和氏族無關,再說我已經離開屈氏了,不是屈氏未來的家主,唯一的身份便是楚國的左徒上大夫,我是大王親封的上大夫,只會一心為大王效命。”
我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換句話說,我是大王的孤臣,不是任何氏族的牽絆!”
*
兩日後,公子玦率領三軍回楚,楚王親自犒賞三軍,并在王宮中召集群臣,親自封賞此戰功臣。
公子玦為三軍主帥,受大賞,被升為司馬左領,輔助司馬蔿谷統帥全楚兵馬。
屈雲天由中大夫升為上大夫,薳子犯獲封下大夫,正式進入楚國朝堂。
而子玉,他穿着一身黑衣,腰系黑虎環佩,在莫氏家老們眼淚汪汪的注視中,走到了楚王面前。
“子玉,你曾說過你沒有世人皆有的名姓,今日本王對你的第一個封賞,便是賜予你莫氏之姓,至于名字,取你母親的汐字如何?”
子玉跪下行大禮:“臣莫汐,拜謝大王!”
莫汐~
我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
楚王又道:“此次攻宋,你居首功,本王與令尹商議決定,任命你為楚國上大夫,并若敖氏萬夫長,你可滿意?”
子玉再拜道:“臣不勝感激!”
“好!朝會結束後,你随莫氏家老回宗祠祭祀先祖,他們找了你許多年,總算等到了。”
子玉鄭重拜道:“是,臣遵命!”
果然是若敖氏萬夫長,和我之前在營帳的猜想一致,子玉在莫氏沒有立足之地,子湘想讓他用這次機會,徹底在若敖氏站穩腳跟。
萬夫長,并不是只能統帥一萬人,而是數萬人,換句話說,子玉可任若敖氏左中右三軍中任意一軍的統帥,必要時甚至可以召集莫垣所率領的莫氏特種兵。
和若敖氏新一代翹楚鬥渤算是平起平坐了。
子玉走到莫氏那些家老面前,向他們跪拜行禮,那些家老統一穿着黑色衣裳,佩戴黑虎環佩,又哭又笑拉扯子玉,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有些欣慰,又有些落寞。
子玉有家了,他找到了他真正的家,他再也不是那個流浪四方,時時擔心自己會被抛棄的少年了。
可他有了真正的家,屈氏那個老宅他也沒必要去了,那裏終歸只是我的一場幻夢。
“屈雲笙!”
“臣在!”我走出朝臣隊伍,站在楚王面前,躬身行禮。
“你擒獲宋公,險些喪命,和子玉一樣可同居首功!但說到賞賜,本王卻想問問你,你想要怎樣的賞賜?全楚上下,珍禽走獸,奇珍異寶,只要你說得出,寡人一定都給你找來。”
是,什麽寶貝都能給,就是不能給權……
我明白楚王的意思,想了想,奇珍異寶,這原本就是我來這個世界的目的,可現在看來,這個目的卻是那麽的輕微。
“大王,微臣想要兩個賞賜。”
楚王笑道:“噢?哪兩個,說來聽聽!”
“其一,請大王厚葬那些和我一同劫持宋公的侍衛,沒有他們,微臣不可能完成王命,早死在祭壇上了。”
“好!這個不難,本王準了。”
“其二,微臣已被屈氏趕出,沒有容身之地,請大王将屈氏老宅賜給臣做私人府邸,屈氏家主不能再往其中關押犯錯族人。”
屈雲天聽見這話,臉都氣綠了,可他慣常不願意忤逆君意,所以當楚王問他願不願意割舍時,他只得回答願意。
可是他願意,有人卻為他鳴不平。
有個大臣站出來大喝道:“大王且慢,哪怕今日要惹大王生氣,我郁邢也不得不冒死進谏,屈雲笙此人,不但不當賞,還應當數罪并罰,以儆效尤。”
郁大夫?
我忽然想起,好像我被關進屈氏老宅之後,朝堂上就屬他罵老子罵的最歡。
“放肆!”楚王厲聲道。
“放肆也要說!微臣是楚國大夫,如今看着楚國出現結黨營私的大權臣,微臣無論如何也要向大王死谏,殺了屈雲笙,還楚國朝堂清天朗月!”
他這麽一說,朝堂中竟然有許多都跪下了。
“請大王殺了屈雲笙,還楚國朝堂清天朗月!”
我不由得苦笑一聲,哪怕我已料到會出現如今這樣的局面,但我沒想到竟然來的這麽快。
我看着郁邢,問道:“郁大夫,就算讓我死,也讓我死個明白,我何時就成了你們嘴裏結黨營私的大權臣了?”
“哼!”郁邢斜睨我一眼,一臉正氣凜然,“你仗着你那張臉,先是勾引公子玦,再引誘莫子玉,還和薳東楊不清不楚,就連昭氏翎也上了你的當,被你勾的迷了心竅,你專營弄權,穢亂朝堂,讓我楚國朝堂污濁一片!試問!你當不當以死謝罪!”
“撲哧”一聲笑,薳東楊竟然當衆笑出了聲。
他趕緊站出來道:“請大王恕罪,但郁大夫所言涉及微臣,微臣少不得為自己辯解一句——我與雲笙,絕無他所猜不清不楚那些事,微臣愛女子,樂館裏人盡皆知,不信可傳喚施荑作證。”
公子玦也适時站出來,沉聲道:“郁大夫,我與雲笙……乃是知己之情,郁大夫誤會了。再者,我即将迎娶秦國公主,郁大夫所說的這些話倘若傳到秦國公主耳裏,試問秦國會作何反應,若影響了秦楚聯姻,請問郁大夫又該當何罪?”
還得是公子玦,一下便把破壞兩國聯姻的大帽子扣下來,方才還氣勢洶洶的郁邢瞬間便蔫了一半。
“那莫子玉呢,我可聽說,屈雲笙在衆目睽睽之下抱着他不撒手,此前還為他自離屈氏,如今莫子玉是若敖氏萬夫長,手握重兵,怎能與屈雲笙私通!屈雲笙好男風是人盡皆知的事,就連他此前即将過門的妻子寧願自殺,也不願嫁給他……”
郁邢明顯是亂了,說得混亂無章,我正想用師兄弟的老借口搪塞他,卻不想子玉卻出聲了。
“那依大夫之言,我若是真的和左徒大人有什麽,又當如何?連我一起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