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信物再現,花常兩家逼婚

第1章 信物再現,花常兩家逼婚

臨安城內,午時剛過,風卷着雨點一下下拍在常府的窗戶上,一聲炸雷随着電光轟隆落下。

花竹從午睡中驚醒,他将被子抱在胸前,不由自主地喚着一個名字。聲音中的悲傷将他從夢裏拉回現實,然而夢境并未就此放過他——他隐約看到床邊挂起的幔帳,像是夢中靈堂的重現。

此時窗外昏暗無光,屋內更是如夜般漆黑。

花竹躺回黑暗中,伸手緊了緊被子,感到夢中的悲痛步步緊逼。

剛剛他在虛幻中經歷的那場死亡,比身下的床榻還要真實。

他伸手點燃一盞燈,燈光映得他眸光幽深。花竹借着燭臺傳來的光亮,從櫃子裏拿出一方漆盒。

盒子裏靜躺着一把玉梳,和一封來信。

信他不必看,內容已熟記于心。

“近聞汝之艱難,切勿驚慌。吾數日內當歸臨安,面議商策。情深意重,敬祈保重。”

和上一世的那封,一模一樣。

無非就是:你的困境我知道,不要輕舉妄動,我這兩天回來,等我當面商議,愛你想你。

花竹勾了下嘴唇,将信燒了。

他盯着燃盡的紙灰看了半晌,知道這是宿命露頭來和他打招呼了。

這封信,便是他上一世慘死的開端。

他又将旁邊的玉梳拿起,還未來得及再看,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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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室打盹兒的書童“騰”地一下從床上躍起。

“少爺,老爺來夢裏揍我屁股了,好疼啊。”望舒張着嘴,打了個呵欠。

他不過十一歲,辦事毛手毛腳,說話也不着邊際。

花竹将玉梳握在手裏,吩咐他:“去開門。”

此刻門外的人似是等得不耐,敲門聲又比之前重了些。

今日忽降大雨,屋外沒什麽光亮,屋內如豆的燈光,明明滅滅地亮着。望舒小手哆哆嗦嗦,光望着花竹不動身。

花竹走過去,将燭臺放到他的手裏,又交代了幾句,他才勉強起身。

望舒猶猶豫豫走到門口,口中輕念幾遍“南無阿彌陀佛”後,終于伸手開門。

站在門口的是常老爺。

“老爺,您……”望舒見是人不是鬼,身體放松下來,剛行了半個禮,又想起什麽似的揉了揉屁股。

對面人卻不等他往下說,先擡手滅了燭臺中的蠟燭,又開口道:“大中午的,點燈熬油地做什麽?有什麽事等天晴了再做,整個家裏,就你……你已經中了進士,用不着再這麽看書了……”

常老爺站在門口和望舒相對,話卻是對着屋裏的花竹說的。

花竹裝作沒聽到。

他上一世在外祖父家中寄住了十年,沒少聽這種不請自來的唠叨,大多都是水多用了幾盆,飯多添了半碗這樣的瑣事。

望舒沒聽出來這話不是跟他說的,照舊規規矩矩地答了:“少爺沒有讀書,”他歪頭回想了一下,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道:“今日我起晚了……額,少爺房就裏多了封信,溜號大人送來的。”

望舒不喜歡劉帙晚,給他起了個“溜號大人”的外號。

“他見着那……”常老爺意識到什麽般,突然截住了話頭。

“嗯?”望舒聽他話說一半,仰頭看向常老爺,示意他繼續。

常老爺筆直地站在花竹門口,他方才也在午睡,一頭白發亂蓬蓬地堆在頭頂,猶如一株結了籽的蒲公英。

望舒忍了幾忍,終究還是鼓了鼓腮幫子,一口氣從下往上吹了過去。

常老爺當即繃緊了臉,卻又自恃身份,不願對一個小書童發作。只能繼續朝屋裏訓斥:“有什麽事,等明日再做,不要此刻點着蠟忙活。”

花竹仍舊坐在桌邊,應了一聲。

“還有你這書童,多教教——”

“常家老爺。”

常老爺話還沒說完,雨霧裏有把俏生生的嗓子喊住了他。

花竹看了眼來人的身影,又聞到一股桂花香氣,捏了捏手中玉梳,轉回床上裝病去了。

還以為今日大雨,她不會來。

沒想到性子嬌柔的花姨娘,就算頂風冒雨,也要穿過大半個臨安城,來給自己說親。

姨娘在門口收了傘,如同回到自己家中一般,徑直進了花竹屋裏。

“二郎這是怎麽了?”花姨娘走近床邊,十分關切地撫了撫花竹額頭。

花竹被她身上的甜膩香味熏得閉了氣,撐着坐起來行禮。

常老爺跟在姨娘後面,也進了屋,此刻一改方才的嚴厲,亦是滿臉擔憂地朝花竹問道:“你是哪裏不舒服?”

常老爺言語中帶着關心,人卻站得有些遠,不知道是嫌棄花姨娘的香粉,還是擔心花竹過了病氣給自己。

“大概昨夜沒睡好,早上開始便頭痛難捱。”

“頭痛忍忍就過去了,你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怎麽如此不禁病?”

花竹垂眼不語。他小時候大病一場,花家和常家都不願給他治,這才落下的病根。

“真是巧了,今日我來,便是說喜來的,正好給二郎沖一沖。”花姨娘不廢話,搖了搖手中的香帕,直入正題。“前幾日常家的本家,送了一方硯臺來家裏,說是二郎和他家姑娘定過娃娃親。”

“嗯。”常老爺不再糾結生病的問題,示意花姨娘繼續。

“那日你父親出門,便是定親去了,只可惜後來有去無回。”花姨娘嫣然一笑,說到夫君去世也不見絲毫悲傷。

“你父母去得早,我這個姨娘和你的外祖父,如今給你說一份親上加親的好事,既續了花常兩家的緣分,也了卻了你父親的遺願。”她說完,拿出一方用紅布包着的墨硯,遞給常老爺,“你們看,此事如何?”

常老爺将那硯臺拿在手中,端詳了半晌,連說兩句“如此甚好”後,才想起屋裏還坐着個花竹,問道:“你覺得呢?”

花竹略顯蒼白的唇彎出一個清淡的笑容,顯得溫潤純良,“常家本家,是指‘常牙子’他們家嗎?”

“慎言!”常老爺剛才往花姨娘這邊走了走,被桂花香膏熏得迷了眼睛,此刻趕忙後退幾步,又從花竹的臉盆裏撈了兩把水揉了揉眼,才接着斥到:“人家是我們本家,況且早就開了茶行,不要‘常牙子’、‘常牙子’地叫,沒有一點禮數!”

花竹也不反駁,只是有些為難地說道:“可是父親早已故去,又不曾立下憑證,恐怕——”

“你父親已将定貼寫好,我前些日子在箱底找到的。”花姨娘拿出一張帖子遞給常老爺。

常老爺看了,佯作吃驚地道:“上面是說讓花竹入贅?”

“唉,那時候他才多大,誰能想到他能中進士啊。”花姨娘跟着惋惜,“但這婚約,講究一個‘父母之命’,這既是他父親的遺願,我們也不好違背。”

這張定貼,花竹上輩子見過,确實是父親的筆跡。但墨跡和紙張都新,不像是十年前寫的。他懷疑,是有人照着父親的舊文描上去的。

姨娘還在勸。

常老爺拿着那張帖子,很是為難的樣子。

花竹心底冷笑,如今自己在這世上僅剩的兩個親人,聯合起來算計自己,還偏偏一個兩個都裝作迫不得已的模樣。

他們想要花竹入贅的“常家本家”,說起來跟常老爺這家,已是出了五服的親戚。那“常牙子”,也是常家入贅的女婿。他本名倪金蟬,入贅後改叫常玉,是做人牙子出身,故而得了這麽“常牙子”這麽個別名。五年前不知怎麽的,忽然拿到了茶引,做起了茶葉生意。

大夏的鹽鐵茶都是專營,于是常家在常玉的帶領下,如躍龍門一般,一下從商賈底層飛升到了頂層。常老爺也自此和常牙子相認,互為失散多年的遠親,常牙子家為本家,常老爺家作為一個分支,共享同個宗祠。

這本沒有花竹什麽事情,奈何他中了進士後,常老爺便琢磨着如何将花竹綁在常家。思來想去,最終決定聯系常牙子,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将花竹入贅到本家。常牙子得知能給女兒招個為官的贅婿,當即同意,感慨這便宜親戚沒有白認。

至于花姨娘這邊,一聽說花竹要去做贅婿,當即喜笑顏開,立馬點頭同意。只因姨娘自己有一兒一女,十分防備花竹成婚後,會來分家産。更何況,她可不願給花竹出聘禮錢。

看似皆大歡喜的婚事,只是當事人并不願意。

花竹大小是個縣尉,沒有必要上門。

更何況,他喜歡男人,根本不想結婚。

最終,上一世,花常兩家聯手,用一方墨硯和一紙婚約,合力使出“無中生有”和“借屍還魂”的連環計,想要逼迫花竹妥協。

花竹當時不知所措,找劉帙晚商量,卻沒想到自己曾經的戀人,使出一招“黃雀在後”,直接将自己送去了閻王殿。

好在如今,花竹多活一世,能夠有所防備,提前準備了一手“釜底抽薪”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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