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釵環叮當,方池早下聘禮

第13章 釵環叮當,方池早下聘禮

方池似乎在跟蹤自己。

自從三天前在殓房,花竹答應和他一同查案後,花竹已經和他“偶遇”了五六次。

花竹下值的路上,方池在街上巡查。

花竹幫常老爺送個口信,方池在常家茶行買茶葉。

花竹想要搬家,方池就住在同一條街上。

若是花竹朝他打招呼,方池便颠颠跑過來,他跑步的樣子有些笨拙,像是一個剛出殼的小鴨子。

等到走近,方池有時給花竹一把果脯,有時遞來幾只荷花。每當花竹拒絕,他便可憐巴巴地看過來,一副很受傷的模樣。

花竹有時會恍惚:這方大人,怎麽一夜之間變得跟望舒一樣傻?

今天花竹要去田媽媽那裏,問她一些與案件相關的事情,然後再順便将望舒和田媽媽接出來住。

田媽媽住在花家的城外的一處莊子上,花竹等了半盞茶的功夫,才見到人。

等田媽媽走到面前,花竹才發現,老人家一瘸一拐的,卻連個手杖都沒有,生生從屋裏一步一步挪到門口的。

他攙了田媽媽往裏走,問道:“您這是怎麽了?”

“哎,沒怎麽,就是老了。前幾日摔了一跤,養養就好。”

“您先坐。”花竹扶着田媽媽坐了,這才安下心來。

“上次我跟您提的,搬家之事,我已經安排好,只等您和望舒一起搬過去。”

Advertisement

“先給你看個好東西。”田媽媽并不理花竹的話,複又挪騰着往裏走,花竹趕緊來饞,田媽媽卻不讓:“你安生坐着!”

她從一個楠木箱子裏,掏出一串嶄新的銅錢,獻寶一般遞給花竹。

花竹幼時十分喜愛嶄新的銅錢,愛穿起來挂在脖子上,走起路來叮當作響,好不熱鬧。從此田媽媽便有了攢新錢的習慣,只要有新的銅錢,定要給花竹留着,讨他開心。

如今花竹馬上要及冠,田媽媽仍舊把他當作五歲小童對待,這份關愛,讓花竹既感動又無奈。

“我已有月俸,還要每月給您錢呢。”

“這不一樣,”田媽媽擺了擺手,挨近了花竹神神秘秘地說道:“這是我才換來的,嶄新的呢。”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您不要再用高價去換銅錢給我了。”

城中這兩年鬧“錢荒”,銅價虛高。花竹心疼田媽媽多花錢,她本就積蓄不多,每月還要給花家交生活費。自己也才上任沒半年,所有儲蓄都拿去付了小院兒的定金,如今花竹身無分文,想幫襯田媽媽都捉襟見肘。

“沒有沒有,是等價換的,我知道你要笑我老小孩,但我就是喜歡。”

至于喜歡什麽,田媽媽沒有細說,花竹猜想,要麽是之前陪在自己身邊的快樂時光,要麽便是自己曾經無憂無慮的笑臉。

父母和離前的那份輕松惬意,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回來了,即使在夢裏,花竹也從未與那時的自己再相遇過。

思及往事,難免傷情,祖孫兩人也是一時無言。

花竹想起自己此行目的,跟田媽媽說道:“媽媽,你可還記得我小的時候,有段時間,你總說外面有‘拍花子’的,不讓我出門?”

“自然記得,那時候城裏城外,好多人家丢了小孩。”田媽媽遞給花竹一盤甘棠梨,“怎麽,還記恨媽媽不讓你去門去玩?”

“怎麽會,是縣衙收到兩個孩童的屍體,但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們家人,”花竹嘆了口氣,“我本想查查舊時卷宗,卻發現仍有許多兒童失蹤案尚未結案。”

“可不是嗎,那時候整個城裏人心惶惶,都說是‘影狼村’裏的人把孩子抓去喂狼了。”

“那是羅村,哪裏有什麽‘影狼村’?”花竹一笑,“媽媽你就是控制狼群的馭靈人,可有拐過孩子?”

“那不一樣,”田媽媽聲音低了下來,“那可是一村的馭靈人呢。”

“現在不是了。”花竹嘆了口氣,“當初我和簡喬去那邊的‘垃圾山’撿東西玩兒,有一次因為吵嘴而迷了路,就是羅村的村民收留了我們。若他們要拐孩子,不會給我們吃住,第二天還送我們進城,而且那晚,他們還特意讓簡喬……”

花竹說到此處,忽然意識到,那晚,大概那人已經看出了簡喬的馭靈力,所以才單獨把簡喬叫出去。

所以那晚,那個人是幫了簡喬,還是害了他?

他向官府舉報了簡喬的身份嗎?

“簡喬怎麽了?”田媽媽見他不說話,主動問到。

花竹便将那晚風月樓的事情與田媽媽說了,“我本以為讓他擺脫馭靈人的身份,是幫他,卻沒成想,一下子害死了他。”

“是你說的那個侯大人殺了他嗎?有些人是這樣的,即使毀了一個人,也不願看他自由。”

花竹苦笑,“我不知道,但若真是他,恐怕事情更加難辦。”

一時間,祖孫二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無論如何,簡喬是再也回不來了,他的遺憾,我們已經無法彌補,但你還能帶着這個遺憾,去避免更多的遺憾産生。”田媽媽對花竹說道:“若你想去查羅村,或者要查簡喬的死因,那便去吧,媽媽支持你。不過查羅村一定要偷偷去,當時的抄家案牽扯太多,你一個小官,盡量不要卷入政治紛争,保護好自己。”

花竹嘆了口氣,羅村他是想去看看的,不光是簡喬,當年的劉逸群,也是在那裏走失的。

可劉逸群是劉帙晚的弟弟,因為這一層關系,花竹不想在方池整日跟在自己後面的時候去查。

前兩日方池剛踹了劉帙晚兩腳,還和侯海結下了梁子,花竹不想再給自己未來的小舅子找麻煩。

此外,還因為花竹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張小紙條。

紙條言簡意赅:停止調查,入贅常家,否則有性命之危。下面列了幾個人名,簡喬、望舒、田媽媽、方曉夏都在列。

簡喬早已死亡,花竹懷疑有人借簡喬之死吓唬自己,但他并不想将方家和方池牽扯進來。所以準備偷偷去羅村調查。

田媽媽見花竹看着窗外兀自出神,也不催他,而是伸手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小木箧,推給花竹。

“兩日前一個英俊後生來家裏,說你和他家定了親。帶了綢緞茶餅金瓶酒來,這木箧也是一并送來的。我本想拒絕,但望舒說你确實與他家有親事。”

花竹收回思緒,打開小箧,那裏面金光燦燦的,居然全部都是首飾!

一雙纏枝镯,兩只竹節釵,另有一對連珠鎏金耳環,和一套金繡羽鳴春簪。

見花竹震驚,田媽媽說道:“我也想不通,他為何送一堆首飾來,是擔心你沒錢,等你納幣的時候充門面用嗎?”

花竹已猜到是方池,越發琢磨不透此人要做些什麽,只能問道:“他可有說什麽?”

“并沒有,他朝我行了個大禮,後來望舒在我耳邊說他是知府大人的兒子,我差點兒沒從從椅子上掉下來。”田媽媽拍了拍胸口,“後來他留下這個盒子,便說要走,我哪裏敢攔?”

花竹将和方曉夏協議婚姻的事情與田媽媽說了,随後又補充道:“他這人深淺莫測,你不要和他往來。”

花竹想起方池看向侯海的眼神,又想起這幾天他哈巴狗一樣跟在自己身後,更覺此人兩幅面孔,不甚可信。

“他沒有惡意,”田媽媽收了方池的禮,幫他說起好話來,“我看那孩子不壞,況且能和知府家結親,無論是什麽樣的親事,都是你的福氣。”

花竹蓋上木箧的蓋子,免得裏面明晃晃的光亮晃瞎了田媽媽的心。

田媽媽看他皺眉,不禁一笑,壓低了聲音解釋道:“不是為着這些物件,你如今也有馭靈力了,你感受看看,那孩子可對你有惡意?”

“這還能感受出來?”

“多少有一些,你不總是沒來由地厭惡一些人嗎?”

“可我從小就這樣,跟馭靈力無關吧。”

“這種直覺,人人都有,但我們更準确一些。那孩子比我們更接近動物,像是一個……”田媽媽尋找着合适的措辭,她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從前在鎮江,遇到過一群狼,不用看它們的位置,我便能感受到哪只是頭狼,它的氣息和其他狼不一樣,有種鋒利的野性。”

“您能馭狼,看什麽都像狼。”

田媽媽卻不理會花竹的抱怨,仍舊在勸:“那孩子沒有威脅,他像是……像是從前的……”

“從前的什麽?”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有個身邊伺候的小厮,叫做一醉的嗎?”

“一罪?”花竹搖頭,地府走了一趟,他從前的很多記憶,都變得模模糊糊的。

“算了,不記得更好。”田媽媽見花竹并未想起,也不再提,只是說道:“言語可以僞裝,但氣息不能,那孩子的氣息沒有問題。”

随後,田媽媽拍了拍花竹的手,眼神慈愛地望向花竹:“你比我見過的任何馭靈人都敏銳,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天分。”

“我不行。”一說到這個,花竹就垂頭喪氣。按理說,馭靈人兩三年便可以和自己的能力和平相處,但花竹得到馭靈力已經四年,仍然摘不下銀镯。

“你太敏銳,越是敏銳,越要斂藏。你照着我給你的方法多加練習,總有一天能收放自如的。”

“我被困在這個镯子上了。”花竹擺弄了兩下镯子,自己兩世都有強大的馭靈力,但是兩世的馭靈力,都不由得他控制。

“這不是束縛,而是守護。你這種情況,百年一遇,在從前,人人都要跪拜你的。那個镯子可以保護你,把它看成一種祝福,這不是詛咒。”

田媽媽看了看窗外,繼續說道:“越是大的權利,越易傷及自己,所以你需要多加磨練,才配擁有巨大的馭靈之力。永遠記住:權利是能用而不用。馴服馭靈力的過程很難,但越是艱難,越會讓你産生敬畏之心,如此才不會濫用。”她見花竹要插話,擺擺手示意自己還沒說完,“還有,馭靈人之間的命運也是相通的,往後若遇到同類遇難,務必要傾盡所能相助。”

“田媽媽……”花竹聽她一席話,張了張嘴道:“你怎麽……”

“我爹臨死前囑咐我的,”田媽媽将小箧塞進花竹手裏,“任何一個經過訓練的馭靈人,都要永永遠遠記得這些話。現在,把東西給人家送回去。”

花竹看着眼前盛滿首飾的盒子,有些犯難。

“望舒去哪了?”花竹想帶着望舒去。去方家還聘禮,多少令他有些尴尬,恰巧望舒是不知尴尬為何物的,帶着他,花竹或許能避免些難堪。

“昨日姜姜被隔壁的黃狗攆了,望舒早上說要帶它去報仇。”

花竹無語,望舒這孩子,似乎天生缺根筋。

最開始,望舒是在常家門房負責接待的,那時他天天站在門口跟乞丐打招呼,弄得一群叫花子整日蹲在常府周圍。後來他被派去後院灑掃,三天裏,碰碎了兩個花瓶和一架燈臺。最後給他安排到竈屋幫廚,結果他抱着燒湯用的鲫魚跑去池子裏放生,晚飯都誤了時辰。若不是因為他父母都是常家的忠仆,嚴管家早已将他發賣。

後來望舒去哪,哪裏的管事就跟着吃挂落,各個管事都跑到嚴管家面前哭訴。終于嚴管家靈機一動,将望舒派給花竹做書童。

花竹倒是無所謂,有時看着望舒冒傻氣,也能瞧出幾分可愛,又是隐隐覺得他像是某個故人,卻又想不起來是誰。後來花竹索性不去糾結,心想大概望舒喜歡花草動物,和自己這個馭靈人,是天生的朋友。

既然今天他帶姜姜去報仇了,那便随他吧。

花竹珍惜他這一份天真,最終獨自出了門。

他先去了一趟仁和縣衙,拿了筐兒童失蹤案的案卷背在身上,琢磨着萬一方家問起來,便說自己是來送案卷的,反正說好了一起查案,這個理由很站得住腳。

可等走到了州府門口,花竹卻又開始繞圈子。

思來想去,還是有些後悔沒有帶着望舒來,若他在,這木箧裏的首飾,估計此刻已經還到方池手中了。

花竹在方家門口繞了兩圈,看天氣陰沉,一副要下雨的樣子,最終決定将東西交給門房。

還是不見面為妙,不然怎麽說都是尴尬。

“你給我的聘禮,我還回來了。”

這話不對。

“我雖然沒錢,但好在我和你妹妹是協議婚姻,不需要這些。”

花竹搖搖頭,這麽說也不合适。

可他走出去還沒兩步,就聽到身後一聲驚呼,然後一個響亮又清朗的聲音傳來:“阿弟這是去哪兒提親了?”

--------------------

想求一些收藏、海星和評論,助力作者努力更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