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一連幾天都沒有藥不然的消息。許願寄希望于藥不是,問過才得知這個哥哥的信息還沒有自己這個“房東”多。如今許願與藥不是的聯系已經擺在臺面上,藥家大院他也是熟門熟路。這次竟在那裏遇到了黃煙煙的男朋友馮雲明。馮教授目前在北京的大學交流訪問,經常跟老同事戴海燕讨論學術議題。許願有心問黃煙煙這幾日的情況,卻被旁邊那對越來越默契的情侶搶先攔住了。藥不是将他帶到書房才解釋,原來馮教授并不知道此行的複雜背景和危險程度。

“黃煙煙也已經幾天沒有傳消息回來了,連黃克武收到的都語焉不詳。據說開始還每天報平安,直到最近三天。”

距離藥不然預告動手的電話已經過去五天了。

藥不是開始利用現有信息推算兩人可能面臨的情況以及可以采取的對策,得出結論是兩人勝算很大。而且至今沒有風聲傳出,也沒有人向他或黃克武發難,說明兩人還是安全的。

許願不知道這是在寬慰他,還是在說服自己。藥不是眉心皺起的川字削弱了這番論證的說服力。

“你覺得他是可以被預測的麽?”許願此刻反倒不慌了,擎着一絲微笑定定地看着藥不是。

“既然你這麽了解他,應該也相信他的能力吧?”

“相信,但不代表我會什麽都不做。”

藥不是沒有再說什麽,眼神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進來時還惴惴然的人此刻目光堅定。

從藥家回來,許願馬上拜托方震聯系當地的公安機構,看有沒有什麽官方的消息,順便打聽一下附近區域有沒有類似村莊出現騷動或大規模糾紛的情況。

“這麽說,藥不然去山溝裏抓老朝奉殘餘的事情是真的了?”

“連黃煙煙都參與了,劉家會不知道?”

“大概是知道的,只是現在五脈的事情我參與的确實少了。這件事是劉局額外交代要我照看的,不然可能我還真的不了解。”

“什麽叫額外交代?”

方震竟面露難色,他一向不會多透露任何不必要的信息。猶豫了片刻,他嘆了口氣:“新掌門跟官方合作的風格跟劉老爺子不大一樣。”只此一句,便不肯再多做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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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到底是聰明人,見到這般情景,便可窺探到劉家這對表兄弟的合作情況了。如果說劉一鳴對包括劉局在內的官方勢力的利用是游刃有餘,那劉心同大概是多有忌憚的。這自然就使眼前這位劉局的手下、使劉老爺子為恩人的方震處于不尴不尬的境地。

“所以,你的意思是,照看藥不然是劉局個人的意思,而劉家對此并不知情?”

方震擡眼盯着許願,竟又嘆了口氣:“劉家沒有必要表現出他們對這件事在任何程度上的知情。”

這一刻,許願生出一種莫名的負罪感,為着迫使剛正不阿的人說出這樣微妙的話。可惜他還得再進一步,消息還是要探聽的。

“你是擔心細柳營那樣的事情再發生嗎?大概不會,如果村莊裏真有異動,我會及時通知你。”

許願剛松了一口氣,就被丢了一顆炸彈。

“不過藥不然确實進村幾天了,前天黃煙煙也帶人過去了。”

“之後呢?已經五天沒有消息了。”

“沒了。”

“沒了?什麽沒了?”

“沒有消息了。黃家也已經動用當地的關系,現在那個村子是公安機關重點盯防對象,至今沒有異常。”

就在許願準備殺到崤山一探究竟的時候,藥不是的求助拽住了他。匆匆被帶到一處宅院,藥有光與藥不是叔侄正劍拔弩張。暴風雨終于入境。

一件建窯油滴盞呈于兩人之間的桌上。

“大侄子,這是咱們藥家的事,你叫一個外人來算怎麽回事?”

這種陣仗下,許願沒打算客氣:“寶貝是藥家的不假。但如果制假就不是你們一家之事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古董界的風雲人物許先生啊。您可得注意自己的身份,紅口白牙地說我們造假,這麽大的罪名,我們可擔不起。”

說話人許願不認識,是個白面小生,不知怎地就讓他聯想到了柳成縧。聽上去這人還要更刻薄幾分。

“呵,不行,你怎麽對許先生說話呢?”藥有光的斥責沒有半分真意。

“這位是?”

“藥不行,我二伯的二兒子。你之前見到過的是藥不知,他哥哥。”

許願猜想,從他們太爺爺之後,這家人的名字就在跑偏的路上一騎絕塵。再緊張的氣氛都會被他家人的介紹給打破。細想想,這兄弟倆的名字起得還可以,知行合一嘛。但扛不住生在藥家,還是不字輩。

“是不是真品,鑒定一下就可以了。”

來的路上,方震大概給許願做了前情提要。藥有光邀請藥不是去商議家事,還擺足了長輩的架勢,不肯按照慣例到藥家大宅去。這鴻門宴,藥不是自然也要做足準備。本來沒想驚動許願,只叫上了方震。他們按時赴會卻發現其他本家都沒有到場。

藥不是一點都不怵他這位二伯,量他們也沒能力翻起什麽風浪。環顧一圈之後,他倒發現了利于己方的機會,示意方震看向博古架上的一個擺件,讓他找機會去請許願來。于是有了他一進門看到的這一幕。

既然叫許願來,那古董肯定是有問題的。藥不是當然看不出真假,但他大概有充足的理由确認藥有光不會有真品。現在需要他做的就是從技術上證明這一點。

建窯黑釉器特征鮮明,仿造很難,特別是這只油滴盞,上釉前沒有對坯體的暗裂進行修補,以致形成的紋路別具一格。越是意外形成的東西越難以模仿,更何況是批量重制。

這樣想着,許願信心十足地要去拿起油滴盞細細鑒賞,卻被藥不行擋住。

“怎麽?不敢讓人看麽?”藥不是只當他是心虛,還要做一番垂死掙紮。

藥不行斜了他表哥一眼,下巴沖着許願一揚:“表哥,我哥從大爺爺書房借來這只盞沒跟你們打招呼,是我們不對。但那書房裏的東西大爺爺生前多珍之重之,你是最清楚的。你怎麽能允許這個逼死大爺爺的人随便動他最珍愛的藏品呢?”

這胡攪蠻纏得太牽強了吧?許願簡直哭笑不得,轉頭去看藥不是,卻發現對方僵住了。許願心道,不好。藥來過世的前因後果,藥不是都清楚,自不會認為是許願逼死了自己的爺爺。但是作為藥家的長子嫡孫,他無論如何都不能開口替許願在這件事上發聲,因為他既無法指責自己的爺爺,也無法替已故之人承認錯誤。

當時留許願在北京協助藥不是,就是為了補他不懂古玩這個短板。而如今藥不行拿藥來之死做文章,生生阻斷了兩個人的合作。若是不能證明這件油滴盞是假的,他們的行為就變成了僅僅偷了別苑的東西,那也只能大事化小。

兩廂僵持之際,一個聲音伴着堅實的腳步由遠及近:“那我這個親孫兒,能不能動我爺爺的藏品呀?”

---TBC---

不懂古董,那部分純屬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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